裙钗之下by石阿措
石阿措  发于:2025年06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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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清玄已经坐回椅子中,手指轻点着椅沿,似漫不经心的悠然模样。
吴峰进来,想将苏迎雪请出去,苏迎雪却推开了他,笑容扭曲地看着傅清玄:“不止如此,她曾经还在别人面前替你说过不少好话呢,别人因此羞辱她嘲笑她,她也不理会,谁会想到你这么无情,怪不得她由爱转恨。可惜啊,现在她死了,你们之前的误会永远都无法消除了,除非你们二人到了黄泉底下相见!”苏迎雪说着得意地扭头,扬长而去。
吴峰不安地看了眼前面的人,随后躬身告退离去。屋内只剩傅清玄一人,他唇边的浅笑渐渐敛去,置于椅上的手不觉收紧。
“那么多官员弹劾吴丙正,可他的地位还是撼动不了!你这主意出得也不怎样。”
陈国舅一进入水榭,就怒气冲冲地往一旁椅子上放下屁股,天色炎热,他身子肥胖,不过从轿子上下来,走了几步路,就热得满头大汗,不停地用帕子擦汗。
柳折林一袭轻薄的宽袍,摇着蒲扇,懒洋洋地靠在竹榻上,竹榻旁边放着冰鉴,冰雾缭绕,冰上放着果子与甜饮。柳折林让一旁的侍女给陈国舅端了一碗冰镇过的荷花露,随后挥退了水榭里的侍女。
陈国舅饮完,眉眼舒展开,继续抱怨:“如今一个户部尚书都搞定不了,还如何打击傅清玄?如今那巡城官吏到处在找周泰,若他们查出来是我指使他殴打官员,我姐那一关就不好过了。”
柳折林悠然自若道:“国舅爷,咱们将周泰藏得那般隐秘,他绝对不会被人发现的。就算被人发现,咱们也可以把罪责推到吴彬头上,他作为北镇抚司长官,管束下属不利,与我们何干?他若想要攀咬您……”柳折林冷笑一声,“我可是有他的把柄。”
陈国舅惊讶:“什么把柄?”他都找不到他的把柄,他一个不涉官场的人又是如何知晓的?
柳折林目光一凝,“一个能让他身败名裂的把柄。不过这个把柄我还不能与你说,人不招惹我,我不招惹人。国舅爷只需要知晓,我是站在你这边的。”说到最后,他脸上才露出抹悠然的笑容。
柳折林虽不在官场,但作为名士的他交友广阔,来往于权贵之间,其实知道一些人的秘密也不稀奇,陈国舅释疑了,他无可奈何又不高兴地道:“你倒是再想想办法,这件事如何了结?总不能力出了,一点回报也没有吧?”
柳折林忽然神秘兮兮起来,“国舅爷,不知你可听闻一件事,秦王有意要把自己的女儿嫁给傅清玄。”
陈国舅惊讶地摇了摇头,“这不大可能吧,他可是恨不得傅清玄死的人。”
柳折林冷笑,“这世上哪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想必他知晓傅清玄不好对付,便是打算拉拢他了。”
陈国舅皱紧眉头,若傅清玄和秦王联合起来,整个天下就成了他们二人的了。
“秦王之前也想利用前礼部尚书曹胥扳倒傅清玄,可闹出那么大的阵仗却连一点涟漪都激不起,如今我们也是如此,我们断然不可小瞧于傅清玄。说到底,他的靠山是太后娘娘和皇上,只要他们二人还信任他,傅清玄的地位便是不可撼动的,不过,就算他傅清玄再厉害,终究只不过是臣子,可秦王就不同了,他当年差点就要坐上那个位置了,若他与傅清玄结了盟,你觉得会如何?”
陈国舅听得冷汗直流,他有今日这权势都是因为他的姐姐,若秦王当了皇帝,他所拥有的一切就变成了泡影。
柳折林打量他的神色,见他又开始不停地擦汗,便道:“所以,国舅爷,我们真正要对付的人,是秦王,而非傅清玄啊。只有秦王倒了,您国舅爷的身份才不会受到威胁。”
陈国舅点点头,愁眉紧锁:“可秦王不简单啊。”
柳折林道:“自从国舅爷与我说秦王行踪诡秘之后,我便派人悄悄地去查到了,发现他有一座私宅,每次他都是偷偷摸摸地去到那里,也不知晓里面藏了什么秘密,可惜我的人无用,什么都查不到。”
陈国舅顿时心生好奇,不禁追问:“那私宅在何处?”
柳折林唇边划过微笑,摇了几下蒲扇,随后告诉了他私宅的位置所在。
又到了上早朝的时候,才五更天,天灰蒙蒙的,星月已然匿采。一群乌鸦自上空飞过,叫声凄厉,断人愁肠。
傅清玄正准备上马车之时,吴峰忽然想起一事,想也没想便开了口:“大人,今日是陆夫人下葬的日子,大人可要去祭拜一下?”
一旁提着灯笼的墨竹问言一惊,蓦然伸出手肘撞了下他,同时紧张地望着傅清玄的背影,她这边已经惊涛骇浪,但前方似乎依旧风平浪静,傅清玄连迟滞的一瞬都没有,便上了马车,好像并未听到吴峰所言。
车帷落下,马车调转方向,墨竹才低声责备吴峰:“你是不是傻了,叫大人去祭拜,以什么名义去?”
吴峰愣住,他一时间倒是忘了苏清妤还是陆家的儿媳,大人的确没有任何身份可以出现在陆夫人的葬礼上,这几日傅清玄比往日更加勤勉,几乎不眠不休,作为他的下属也被安排做了许多事情,他的脑子变得混沌,身体亦疲惫不堪,以至于控制不住地犯错误,就如同现在这般。
不过,他虽然忙碌,但可以趁大人用不到他时偷懒打个盹儿,可大人就不一样了,他无时无刻不在忙碌还要保持脑子极度清醒,他游刃有余、运筹帷幄的姿态让吴峰觉得,他就是真神降世,连觉都不用睡的。而他们不过是一介凡人,做不到像大人这般,他在一旁看得都觉得惊心动魄,不可思议。
然而,让吴峰没想到的是,这神终究还是倒下了。
傅清玄出事那时,吴峰正守在宫殿门口打盹儿,不知过了多久,太阳从东方升起,朝霞洒落在那红墙碧瓦,汉白玉雕栏上,仿佛镀了层金。
今日散朝似乎有些早。吴峰疑惑地看着不远处广场上乌压压的人头,几名官员走出来,交头接耳地说着什么。
“首相真吐血了?我站在太后面,什么都没看清。”
吴峰惊愕,怀疑自己听差了。
“真的,帕子上全都是血,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性命之忧,皇上都吓坏了,还是吴大人率先反应过来,赶忙叫人去请张御医。”
“我来时还看到了首相,他和往常一样啊,好端端的怎么会吐血?”
“兴许是因为那份军情急报?沈年大将军镇守海域多年,一直风平浪静,原以为那些海贼是怕了,不想他们一直在养精蓄锐,伺机而动,听闻这次他们来势汹汹,聚集了十万大军,妄图占领我朝海域。这一场仗打下来,不知道又要花多少银子,你说咱们的俸禄都发不出了,能有银子给他们打仗?”
几人说话的功夫,吴峰已然没了踪影。赶到傅清玄的值房时,张御医骂咧咧的声音传出来:
“你真当自己是神了,不过是拿命在折腾罢了,先前的伤,好不容易好一些,如今你又这样折腾自己的身体,我和你说,照你这样的折腾法活不过十年了,连神仙来也延长不了你的生命……”
“十年……也够了。”傅清玄的声音很虚弱,清淡的语气夹杂着不以为意,“张大人,活着其实很无趣,只不过人不能够只为自己而活,我还有很多事要做。”
吴峰顿住脚步,心情极其复杂,跟随在傅清玄身边多年,他却从未看透他,也从未听过大人的真心话。他只当他醉心朝政,却从来想过这对大人而言只是一份责任,为此连性命也可不顾。
“你……你想气死老夫,老夫懒怠管你了。”张御医一把年纪,难得还被一年轻人气成这样,他频频摇头,走出屋子。
“张御医。”吴峰抱拳行礼,“您医术高超,无人能匹敌,若没有您的妙手,大人的伤断不会好得那么快,还请您再费一下心。”
张御医抚着花白胡子冷汗,“他自己不爱惜身体,谁也帮不了他。”
吴峰替傅清玄辩解:“大人并不是不爱惜身体,只因朝中事事都需要大人操心。”
张御医冷哼一声,“再忙也不可能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他就是故意折腾自己,我看他这几日一两个时辰都睡不到吧?”
吴峰惊讶,而后点了点头。
张御医那双混浊的双眸忽有精芒闪过,“我治得了他的身体,治不了他的心病。”他忽然重重地叹了口气。
吴峰抿紧唇,不发一语。
张御医叹着气往前走,吴峰想了想,跟随而上。
“你们大人可是从不与人生气,温柔随和,就好像六根清净的人?”
“得道高僧远离红尘,都不一定能够做到六根清净,他一个人,在追名逐利的官场中沉浮又怎么可能做到六根清净?”
“是人就会有气性,只是有些人善于隐忍,不肯露于表面。不伤人便会伤己,久而久之,那些隐忍的东西便会郁积在五脏六腑,无法发泄,最终成为沉疴。”
吴峰听得十分茫然,正不明白张御医为何要对自己说这些话,便听他道:
“你们作为他身边的人,要劝他适当地发发脾气,任性使气一些,想要什么便去争取,别什么都憋在心里,如此才有不药而愈的可能。”
吴峰豁然开朗,紧接着又有些发愁,大人心思深不可测,他不可能会让人看透他。
张御医继续前行,见吴峰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不禁停下脚步,不满地道:“我说你不去照顾你们大人。跟着老夫做什么?老夫已经尽力了,剩下的只能交给上天了。”
吴峰哑然,顿了片刻才道:“张御医慢走。”目送他离去,才返回。
苏清妤呆呆地看着挂在自家宅邸门口的丧幡,以及满地的纸钱,心中既是惶恐又是疑惑。
谁死了?她想来想去,都想不到死的那个人会是自己,毕竟她认为,只要官府和她的家人找不到自己的尸体,只会认为她失踪。却料不到元冬等人将她人的尸首认成是她了。
且说那日苏清妤和萧嫣然、沈姚华遭遇山体塌方后,被随之而来的泥石流冲下了山崖,好在她被埋得不深,找到沈姚华之后,两人又一起找到了萧嫣然。萧嫣然的头被山石砸中,一直昏迷不醒。
苏清妤和沈姚华担心留在原地会有危险,沈姚华背着萧嫣然,三人赶紧离开去寻找安全的地方。她们到了一处山谷,四周树木森森,杂草荒榛丛生,因为先前的经历,苏清妤知道什么草药能够止血,便去找了几株草药给萧嫣然的伤口止血,后来又下了雨,她们便躲到了一处壁穴里。
萧嫣然醒来之后,又哭又嚷,抱怨不该跟着她们来什么鬼普度寺,苏清妤和沈姚华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安抚好她。
就这样到了天黑也不曾等到救援,虽然已是夏季,但夜里的山谷很阴冷,加上下了雨,便更加寒冷,三人忍着饥饿,拥抱着取暖,就这样挨过了一个煎熬的黑夜。
第二日,三人开始去寻出山谷的路。途中沈姚华捉到了一只野鸡,三人都不会生火,最后只好又将野鸡给放了,去找一些野果子充饥,时值六月份,山林里很多果子都已经成熟。苏清妤找到了先前傅清玄给她吃过的那种果子,当时她与傅清玄吃的时候还很苦涩,而今皮已经泛黄,吃起来酸酸甜甜的,还挺好吃。
这一日,萧嫣然不曾哭闹,甚至在吃饱肚子,又找到一条清澈的河流,洗了个澡后,还笑着她们是在冒险,很好玩。
就在她们三人躺在一片平整的山石上晒太阳歇息时。
萧嫣然的父亲秦王与兄长萧祈安等人找她找得都快疯了。
而沈姚华的夫君母亲等人也在急切地找她,苏清妤那边的人则以为她已死。
第三日,萧嫣然笑不出来了,她们找不到出去的路,走来走去好像都是同一个地方,她头上的伤还疼得要命。
“这是什么鬼地方?我们不会死在这里吧?为何我爹爹还不来找我?”萧嫣然看着眼前的林木,哇哇大哭。
“嫣然,你别哭,这会浪费你的体力。”苏清妤劝道。
萧嫣然一屁股坐到枯叶上,继续哭:“本郡主不走了。”
苏清妤和沈姚华无奈只好陪着她又歇了下来,这一日她们走走歇歇,还是没走出去,夜里找了个山洞,又挨了一夜。
第四日,也是“苏清妤”下葬的日子,这一日,三人已经疲惫不堪。尽管有树木遮挡,白日的山谷依旧十分燠热,几日未换洗衣服,她们的衣服又臭又黏腻,穿在身上无比难受。
地上积着一层厚厚的枯枝败叶,因为先前下过雨,浸足了雨水,如今又被太阳暴晒,便散发出阵阵霉烂气息,无数蚊虫围着她们飞来飞去,叮咬着她们细嫩的皮肤,叫人痛苦煎熬不已。
而就在三人以为会出不去而心生绝望时,竟峰回路转,让她们找到了一条像是被人开辟出来的野路,顺着那条野路,她们终于看到了人烟。
苏清妤用一根银簪子雇了一户人家的牛车,与萧嫣然等人进了城。因为她们已经失踪了几日,沈姚华和萧嫣然也想快些回去见家人,便各自雇了轿子回去。
而苏清妤一回到自家宅邸,看到这般场景,错愕不已。耳边忽然传来惊呼声,她扭头一看,是隔壁的美少年宋钰。
他震惊地望着苏迎妤,那张白皙俊俏的脸隐隐约约还有些畏惧之色,这反应就好像撞了鬼一般。他就这么怕她?还是她这副模样太吓人了?
苏清妤低头看了眼,只见她的衣服脏乱不堪又皱巴巴,甚至已经辨不清是什么颜色,想必自己的脸和头发也是同样糟糕的情况。
她心中感到有些窘迫,正要开口说点什么,却被少年抢先一步:“那个……你还活着么?”
宋钰目光从她落在地上的影子移到那张脏兮兮的脸上,心中的畏惧少了几分,都说鬼是没影子的,也不敢暴露在太阳底下。
苏清妤问言不禁蹙了下眉,只觉得这少年甚是无礼,“我不是活人,难不成还是死人?”
宋钰听到那充满人味的声音,彻底松了一口气,而后连忙解释:“你别误会,我没有恶意。”说着就将这几日她家里发生的一些事统统告诉了她,宋钰其实知道的也不是太多,只是听说她遭遇山体塌方,不幸身亡,她的尸首被抬了回来,选在今日下葬,她们送葬队伍才离去不久。
宋钰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但足以解答了苏清妤的疑惑,原来她母亲等人都以为她死了,随后又生出另一个疑惑,她们为何认定那具尸首就是她,这么想着,她向宋钰问出了自己的不解。
宋钰摇了摇头,他哪里会知晓这些细节。
苏清妤想了想又问:“那你可知我……那个假的我葬在何处?”
宋钰尴尬地点了点头,他先前和两名好友悄悄去看过了,本想着以后有机会去给她上一炷香,也不知道为何,听到她的一死讯他有些难过,如今见她活着,心中的难过顿时烟消云散,只剩下欢喜。
“可否带我去?”苏清妤急切地道,未曾多想他为何知道那么多关于她的事。
宋钰犹豫了下后,点点头。宅邸的人都跟着去了,大门锁着,苏清妤又没钥匙开门换身衣裳,只能这么去了。
苏清妤恐她母亲因为她的死伤心过度,有个三长两短,也顾不得许多。

第56章 (一更)
因为苏清妤催得急,所以宋钰不得不加快脚步,等带着她来到树林子里,便看到熙熙攘攘一大帮人,哭声一片,十分凄惨。
那些人正要将棺材抬下去,王氏心中悲恸不已,突然扑在棺木上不肯撒手,一旁的人劝说着拉着她。
一旁披着麻布的陆老太太见王氏哭得那般悲痛,怕人说她冷血无情,便着跟着扑了上去,一边嚎啕大哭,一边嘴里念叨着:“我的好儿媳啊,你年纪轻轻地,怎么就这样走了呢……我可怜的儿媳啊,你回来吧……”
苏清妤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母亲,见她如此难过,心中急切,不由喊了一声:“母亲!”
陆老太太正扒拉着棺材嚎得惊天动地,乍闻这一熟悉的声音,只道是在喊她的,一扭头,看到苏清妤就站在她的不远处,冲着她这边招手,纸钱随风在空中漫舞,烟气缭绕,在这样诡异而凄惨的氛围之下,她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怨鬼。
陆老太太顿时毛骨悚然,不由得大叫:“有……有鬼!”说着两眼一翻,竟昏厥了过去。
苏清妤也不理会晕过去的陆老太太,直奔王氏而去。
王氏震惊地望着苏清妤,一开始心中也有些惧怕,但一想到她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便觉得她就算是鬼也没什么可怕的。
“母亲……”苏清妤看到自己的母亲,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她差点以为自己会死在山里。
“我的女儿,你可是遇到了什么委屈,不愿意离去?”王氏心疼地将她搂入怀中,心中悲痛万分。
一旁的元冬和阿瑾战战兢兢地搂在一起,想上前,却又有些不敢。
其余的一些人有的吓得躲了起来,有的胆子大,挤做一堆好奇地看着,而抬棺材的几个大老爷们儿怕被苏清妤的冤魂缠上,早将棺材丢下,一溜烟儿地跑了,只恨爹娘没给他们多生两条腿。
苏清妤听了王氏的话,顿时哭不出来了,只觉得好笑又无奈,她推了推她,等她放开自己后,才道:“母亲,你仔细看看我。”
王氏也渐渐地意识到不对劲,若是鬼魂的话,她应该是碰不到的吧,而且会也不可能有体温。“妤儿……”王氏面露惊愕之色,蓦然抓住她的手臂,又伸手去捏了捏她的脸,喜道:“妤儿……你还活着?”
苏清妤重重地点点头,“是的,母亲我还活着,我并没有死。”
“没死就好,没死就好……”王氏喜极而泣,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哭着哭着,又想到什么,顿时十分迷茫,她目光掠过那口棺材:“那棺材里的人是……”
苏清妤才刚回来,哪里知晓棺材里的人是是,“母亲,你们是不是认错了人?”
王氏问言不由看向一旁的元冬。
元冬得知自家小姐还活着,心中也欣喜若狂,但被王氏一严厉的眼神看过来,又有些慌张无措起来,“小姐,棺材里的人面目被山石砸中,已经辨不清面目,可她的身上穿着您的衣服,身形也与您差不多,奴婢便以为是您,夫人她也是看过的。”
王氏点点头,只是当时她太过悲伤,实在没忍心看自己女儿的惨状,所以并未仔细辨认一番,没想到竟酿成这样的错误。
穿着她的衣服,身形与她相似……苏清妤蓦然想到他们上山前碰到的那户人家。
萧嫣然说过那家的女儿容貌和身形都与她有几分相似,而且她们的马车就停在她家门口,只让车夫守着。她们打算当日就下山,所以备换的衣服等都留在了马车里。难不成那女子偷了她的衣服穿上,正好也碰上了山体塌方不幸身亡被人误认为是她?
这个可能性十分大,但苏清妤此刻也不好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当着众人的面说出自己的猜测,毕竟若不是,会影响她人名誉。
得知苏清妤是人不是鬼之后,那些逃之夭夭的人又返回来了,有的甚至还大着胆子上前问话,王氏看得出自己的女儿十分疲惫,便让元冬带着她先回去,自己留下来处理事情,苏清妤临走前叮嘱了她母亲几句话才走。
陆老太太昏迷不醒,被人抬着回陆家了。
王氏处理完事情后已经傍晚时分,苏清妤也将自己清洗收拾了一番,母女二人这才得以坐下来好好说话。
王氏问了她这几日的遭遇。怕她难过,苏清妤只是轻描淡写了一番,并没有说几人多么艰苦。
讲完自己的遭遇后,苏清妤才问起那件让她疑惑的事:
“母亲,那具女尸现在何处?”
王氏道:“听你的叮嘱,没有下葬,让人抬到城外的一寺庙里,等着她的家人认领。”
苏清妤点点头。这时元冬领着车夫进来。
“小姐。”车夫先前已经看到了苏清妤,这会儿见她,仍旧有些惧意。
那日找到“苏清妤”的尸首,车夫其实也去辨认了,因为那具尸体穿的衣服很脏乱,他只是隐隐觉得和苏清妤上山那日穿的衣服颜色款式很相似,又见一旁的元冬哀声痛哭,他便一口咬定是苏清妤身上穿的那身,就这样,所有人都认定了那具女尸就是苏清妤。
“我问你,放在车里的衣服可是被人偷了去?”苏清妤严肃地问。
车夫惊讶,不知道苏清妤为何会知晓此事,他支支吾吾半天说出个所以然来。
一旁的元冬忍不住开口道:“你明明说过,小姐把自己的衣物带上山了。”
车夫问言额角不由得冒汗,当时苏清妤等人走后,吩咐他将车厢门上锁,他一时间给忘了,后来尿急跑到林子里小解,回来他才想起来要给车门上锁,当时他的不知道苏清妤的东西被人偷了,元冬后来检查苏清妤的遗物时才发现的,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担心受责便谎称苏清妤将衣物带到了山上。
车夫自知瞒不下去,便坦白了所有事情。
苏清妤虽然生气,但如今责备他也于事无补,“你现在立刻去到当日那户人家里打探一下,看看他们的女儿是否平安?我怀疑是她偷走了衣物,并且出了事。”
那车夫连忙领命而去。苏清妤一扭头,看到王氏面露疑惑,便将当日在山脚下发生的事告诉了她。
听完之后,王氏点点头,“那应当是那家女儿没错了,她的身形容貌既与你相似,又最有机会偷你的衣服。”王氏说着内心又感到无比的庆幸,“幸好你没事。”
苏清妤用孺慕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母亲,而后又突然想到一事,想必傅清玄应该也得知她的‘死讯’了,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反应?他会不会有一点点的难过?
从她归来也过了几个时辰了,他那边有没有收到消息?
墨竹站在廊下,忧心忡忡地望着屋门,忽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扭头见吴峰大步流星的走来,脸上还带着笑容,不禁有些奇怪。
“大人呢?”他问。
墨竹皱眉叹气道:“在屋里看公牍,我劝了几次,大人都不肯休息。”
吴峰问言便要推门进去,却被墨竹伸手阻拦:
“他不许任何人打扰他。”
吴峰笑道:“我有好消息,大人听了必定欢喜。”
墨竹不信,如今除了让陆夫人复活之外,对他们大人而言,还有什么是好消息?但见他如此说,墨竹便没有再拦着他。
吴峰一进屋,便看到了靠在榻上看公牍的傅清玄,开门见山地道:“大人,陆夫人没死。”
傅清玄准备拿笔的手蓦然一滞,像是听不明白他的话,抬眸扫了吴峰一眼,他眼里激动欣喜之色令傅清玄指尖一颤,他若无其事地收回手。
吴峰见他反应平静,以为他没听清自己的话,于是又重复了一遍,“大人,陆夫人没死,那具尸首是别人的,陆夫人回来了。”
很久,傅清玄身形终于动了一下,但只是调整了下坐姿,随后清淡地回了句:“知道了。”便垂下眼眸,拿起几上的邸报。
吴峰呆住,他大人反应就这么简单平淡?他想了想,又试探性地问:“大人,可要备马车?”
“不必。你出去吧。”傅清玄头也不抬,阳光从窗外流泻进来,照在他半张脸上,有股淡淡的暖意,连同他夹杂白的长发也仿佛有层耀眼的银辉。
吴峰茫然无措地看着他一眼,只能转身退了出去,看到满脸震惊的墨竹。
“陆夫人真没死?”墨竹不敢相信地问道。
吴峰点点头,脸上禁不住露出忧郁的神色,“陆夫人真的没死,你说大人是不是觉得我在骗他?他心如止水的模样实在让人不安。”
“我进去看看。”墨竹也感到有些不安,便道。
吴峰点头,看着她走进去,还不到一会儿又匆匆走出来,且脸色古怪,不禁诧异道:“怎么这么快?你被赶出来了?”
墨竹摇了摇头,唇边噙着若有似无的微笑,“大人应该没事了,你不必担心。如今陆夫人死而复生,肯定有很多人关注着她,这会儿大人去并不合适。”
吴峰想了下,觉得她的话在理,“你怎么知道大人没事的?”
墨竹笑着摇了摇头,她不好告诉他,她方才进去时看到他们大人在揽镜自照,既然在乎起仪容,自然就没事了,要知晓这几日他所有的心思全放在公事上,别说仪容了,就连自己的命都不管不顾了。
“大人今日只吃了几口粥,我去让厨房做点吃的送过来。”墨竹说着便去了。
吴峰呆站原地,满腹疑惑,无人帮解。

第57章 (二更)
这一夜王氏并未回临猗坊,而是留在苏清妤的宅邸陪她。因为王氏一直在她身边,有些事苏清妤也不好问元冬,直到她睡下之后,苏清妤才将元冬叫到了庭院的凉亭里。
“小姐,您想问什么就问吧?”看出苏清妤有心事,元冬主动道。
“我不在的这几日,傅大人可曾来过?”苏清妤问言心中有些不自在,不觉将视线一低,看着桌上的油灯影子。
元冬点了点头,她当时太难过,没想那么多,如今细细一回想,不禁有些生气,“傅大人来是来了,但他只是看一眼就走了。”元冬越说越生气,心里很为自家小姐不值,“小姐,您是不知道,他当时真是实在太淡定了,一点都看不到脸上有难过之色,而且他竟然还对着吴峰说,他还有很多公务要处理,就急匆匆地走了,奴婢从未见过如此无情无义之人,连装都懒得装。”
苏清妤内心瞬间一凉,瞬间什么期待也没了,她以为……以为他至少会有一点难过的,没想到在他心里,她是如此的无足轻重。
“小姐,还有您的妹妹,苏迎雪和她那位娘,从头到尾就没露过面。”
“还有陆家那位老太,一听闻您出事,立刻跑过来,哭得一副肝肠寸断的模样,实际上打得却是您嫁妆的主意,若不是夫人及时赶到,您剩余的那些嫁妆就要被她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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