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钗之下by石阿措
石阿措  发于:2025年06月25日

关灯
护眼

刚这么想着,就看到萧祈安又往那女子身上看了一眼。陈国舅也留意到了他似乎对自己身边的少女感兴趣,唇角忽然勾起抹不怀好意的笑,“萧世子可以喜欢我身边这姑娘?”
萧祈安目光一沉,还没张口说话,陈国舅已经粗暴地将那名少女推进萧祈安的怀里。
“萧世子好眼光,这小桃花还没□□呢,就送给你了。”陈国舅一脸□□道。
那少女面皮薄,问言顿时羞得面脸通红,想要从萧祈安怀里坐起身,却因为太慌乱,没能起身。
众人此刻已经酒酣耳热,见状都笑了起来。
萧祈安面不改色地扶着少女坐正,然而他紧抿的唇透着凌厉迫人的气息,由此可见,他并不高兴。
“原来世子喜欢豆蔻少女啊。”苏迎雪心中甚是不悦,趁着大家戏笑之际,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
苏迎雪是真心这么想的,她原本还不明白萧祈安为何对她无动于衷,如今见此情形终于恍悟,原来她是嫌她年纪大了,虽然她才二十五,但又哪里比得过十五六岁的少女。
苏迎雪话语中暗含的讽刺,萧祈安听出来了,他不觉看向她那边,神色凝了抹寒色。
苏迎雪这会儿正满腔怨愤,哪里理会他警告的眼神,轻哼一声,扭头不再看他。
侍女们撤下残肴,换上鲜果点心,有的宾客不胜酒量,离了席位,下阁楼散酒去了。
苏迎雪亦陪着自己那一席的客人下了楼,客人喝多了酒,想要呕吐,与她同来的女子扶着他到一棵树下吐了,苏迎雪嫌脏,趁着两人没留意自己,独自离去。
苏迎雪行至池塘边的海棠花树下,往一块石头上一坐,摇着罗扇散热,她今日陪着宾客喝了不少酒,这会儿只觉得体内热烘烘的。
“苏姑娘。”
耳边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苏清妤看过去,是萧祈安,他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夜色中看不清他的神色,但能够感觉他身上透出来的冷凝气息。
她有种他是来向她兴师问罪的直觉。
苏迎雪这次没有理会他,她佯装听不见,起身快步离去。
只是没走几步,身后便传来萧祈安冷沉的声音:“苏姑娘,且等一下。”
苏迎雪脚步一顿,没可奈何只能转过身。她和苏清妤不一样,她没有能够令她念念不忘的男人。对她而言,无法勾动的男人只会浪费她的时间,她先前是有些喜欢萧祈安的,甚至在今日之前都还有些许妄想,不过宴席上发生的事已经让她意识到,萧祈安对她真的半点兴趣也无,既如此她又何必再在他面前装模作样,她已经不是年纪轻轻的少女,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无用的单相思上。
“萧世子。”苏迎雪客气地道,眼眸很清冷,不似往日一般含情脉脉。
萧祈安察觉到了她与以往不同,只道是因为方才在宴席上发生的那件事,犹豫了下,道:“苏姑娘可是误会了什么?”
他直直地盯着她,双眸如鹰如虎,凌厉迫人。
苏迎雪心口一怵,虽说不想再浪费时间在他身上,但她也不能够惹怒他,“萧世子莫要多想,方才妾身在席间说的那些话只是为了凑趣罢了,若萧世子不高兴,妾身给您赔礼道歉。”
说着就要行礼,萧祈安伸手阻止。
“你不必如此。”萧祈安沉声道,“我并没有怪罪于你的意思。”
萧祈安的手碰到了她的手臂,这一举动若是落在旁人的眼里又不知道该如何说她了,苏迎雪想到这些天受到的那些冷眼以及萧嫣然对她不屑的眼神,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怨怼,而这怨怼无法对当事人发泄,便转嫁到了眼前人身上,她若无其事地收回手臂,目光更加冷,“萧世子当真是大人有大量,是妾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习惯了她在自己面前柔软的模样,此刻她冷如冰霜的态度竟让萧祈安有些不适应起来,眼眸微眯,“苏姑娘,我并不喜欢豆蔻少女。”
苏迎雪不明白他为何要与自己解释此事,明明一脸冷漠,是怕人觉得他道貌岸然?“世子,男人喜欢年轻的女子原是在常理之中,当然,女人也是一样的。”哪个女人会喜欢老男人?
苏迎雪的唇角微微上扬起,然而这并未使得她的面部变得柔和,反而有股刻薄的感觉,萧祈安沉默,思考她话里想要表达的真实意思。
“世子,若无其他事,请容许妾身先行告退。”苏迎雪朝着他恭谨地一福身,抬眸时见他只是定定望着自己,便淡淡一笑,而后转身离去。
萧祈安望着她的背影皱起眉头,他没有叫住她,没有与她解释,他方才在宴席上之所以看那位少女,只是因为她的眉眼很像他的亡妻,至于他与苏迎雪,并不算熟,她也不是他什么人,这种事根本没必要向她解释。只是……她方才在宴席上的那个嘲讽眼神让他颇为在意,仅此而已。
与萧祈安分别后,苏迎雪欲回到阁楼里去,一路穿廊绕径,穿花拂柳,经过一荼靡架时,忽感觉一阵东西碰倒的声音,不由得寻声望去,斜刺里有一间屋子,里面隐隐有灯火,里面人影晃动。
苏迎雪心生好奇,便悄悄走到屋檐下,躲在门角处,往窗户戳了个洞眼。
是陈国舅与萧祈安的友人柳折林,屋内除了他们二人,再无其他人。陈国舅脸上露出痛快之色,“你想的这个办法甚好,孙寿受了重伤,如今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实物折俸的政策,弹劾户部尚书的奏折雪片儿似的递上去,这户部尚书可是我们傅首相的左膀右臂啊,这下他还坐不住了吧,哈哈哈哈。”他一边说着一边端起酒仰头饮尽。
“之前的刺杀事件竟然没能让他心生忌惮,如今为了一些受灾的百姓,就要与百官作对,也不看看是谁将他推上那个位置的,这不是恩将仇报么?”陈国舅酒劲上涌,话匣子彻底打开了。
柳折林陪着他喝了一杯,摇着折扇,笑问:“我也听说了傅相遭遇刺杀之事,难不成那也是国舅爷您安排的?”
陈国舅一拍桌案,冷笑:“若换做是我,绝对不会让他活着回来。想要傅清玄死的人有很多,有前首相,还有很多被他拉下台的官员,甚至是秦王……”说到此处,他神秘一笑,“不过最有可能的还是秦王……”
柳折林脸上掠过惊讶之色,“为何?”
陈国舅嘿嘿一笑,“傅清玄出事那日他就坐上一顶不起眼的轿子悄悄出了王府,这般神秘,定是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柳折林失笑,随后不以为然:“国舅爷,您这也是猜测。”
陈国舅一听顿时不悦起来,“就算是猜测,也是十有八九的可能,要知道秦王表面和傅清玄和和气气,心里却巴不得他有个好歹,若非傅清玄玩弄手段坐上首相的位置,并受命辅政,如今执掌朝政的便是秦王了。”
柳折林笑意不减,“这也算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了,陈国舅单凭这一点就给秦王定罪,未免有失公允。”
陈国舅又是一连串的冷笑,“总有一日,我定会揪出他的狐狸尾巴,他当我不知晓,他一直对我那小外甥的皇位虎视眈眈呢。”
柳折林笑容一敛,作肃容:“国舅爷,慎言啊。”
“怕什么?这里只有我们二人,况且我也没冤枉秦王。”陈国舅一脸张狂相,他仗着自己姐姐是太后娘娘,外甥是皇帝,连秦王也丝毫不放在眼里,“其实我对傅清玄也不想赶尽杀绝的,可是他这段时间太不安分,听说后面还要改税法,清田地,弄得人心慌慌,影响老子挣钱,老子也只能让他不好过了,你说他弄出那么多事情来于他有何益处?不是给他自己找苦头吃?”
柳折林赞同似地点点头,微笑道:“可不是么?何苦呢?”
一直躲在外头偷听墙角的苏迎雪听完他们之间的对话,只觉得心如擂鼓,十分紧张,她没想到自己已经偷听到了如此大的秘密,正欲离去,忽然一只狸奴突然跳到她的脚边,吓得她不由“啊”了一声。
里面蓦然传来柳折林的怒呵声:“谁?”
苏迎雪大惊失色,转身仓惶而逃,也不辨路径,只管往前跑,她扭头看回去,只觉得灯火隐隐,吓得胆战心惊,一不小心撞到一堵肉墙。
“苏姑娘发生了何事?”
苏迎雪一抬眸,见是萧祈安,正欲向他求救,忽然想起来他与柳折林关系要好,而且陈国舅也说了,刺杀傅清玄的人是秦王,他又是秦王之子,想到此处,苏迎雪面色苍白,汗流浃背,哪里还敢与他说实话。
“没……没什么,我方才看到一只狸奴从我脚边蹿过去,吓到了。”
苏迎雪回头看去,见火光越来越近,心中大骇,也不理会萧祈安,急匆匆离去。
萧祈安皱着眉头看着前面几名提着灯笼找寻着什么的丫鬟。
“在那里?快点抓住它。”其中一人道。
萧祈安循着那人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对上一双绿森森的眼睛,便不再怀疑苏迎雪的话,继续前行。
清晨,万物复苏,苏清妤刚洗漱完毕,正打算梳妆,便听到一阵剧烈的敲门声,让元冬去看了。
不一会儿,元冬领着一脸惶恐之色的苏迎雪进到屋中,看她模样,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情,她放下梳子,起身:“你怎么来了?”
苏迎雪快步冲到苏清妤面前,颤抖着抓住她的手,慌张地求助道:“姐姐,你一定要救救我。”
苏清妤内心一惊,“发生了何事?”
苏迎雪慌乱地道:“昨夜我与坊中的姐妹一同参加名士柳折林的宴会,我不小心听到了一个秘密,一个很大的秘密,后来不小心被人发现,我仓皇而逃,本以为没事,可后来却得知与我同去的一个姐妹淹死在了湖中,她……她们都说她是因为喝醉了酒,不小心跌入湖中淹死的,但我知晓不是,那湖离那屋子很近,他们一定以为她是我,就把她弄死了,萧……世子还看到了我,要是被他们知道其实是我,也定然逃不了一死……”
苏清妤听得云里雾里,“谁要杀你?怎么又扯到了萧世子?”
苏迎雪神色不安,“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他们是谁。”
苏清妤头隐隐作痛,“你什么都不说,我如何帮得了你?”
苏迎雪抓住她的手臂,“你带我去见傅大人吧。”见苏清妤黛眉蹙了下,她连忙道:“此事还关乎傅大人的前程以及性命,傅大人不是曾经遭遇过刺杀?我知道谁是主谋。姐姐,你带我去见傅大人吧,求你了。”
苏清妤一惊,不由追问:“是谁想要刺杀他?”
苏迎雪却咬紧牙关,一句话也不肯向她透露,“姐姐,你带我去见傅大人,见了他,我才说。”
苏清妤问言无可奈何,看她的神色不像是在说谎,事关重大,她只能应下:“那也得等他下朝归来吧。”
午后,苏清妤带着苏迎雪顶着炎炎烈日坐了轿子来到相府,从门子那得知傅清玄刚好回来,便带着她进了府,见到了吴峰。
苏清妤与吴峰说了事情缘由,吴峰便带着苏迎雪进了书房见傅清玄。
苏清妤留在了外头,一来苏迎雪要说的那些事估计不便让她听到,二则是她与傅清玄刚闹龃龉没多久,她没脸去见他。
苏清妤坐在飞来椅上等着苏迎雪出来。没多久,吴峰从里面走了出去,看到她,他颔首做礼,随后离去。
书房里就只剩下傅清玄与苏迎雪二人了。
苏清妤望着门口的方向,不由得胡思乱想起来。
他们会说些什么?苏迎雪告诉傅清玄她听得的秘密,很显然是要寻求他的庇护,这样一来,二人又有了交集。
傅清玄定然知晓苏迎雪先前给他下药的事,但他并未为难她,是因为还顾念着过去的情意吧?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二人旧情重燃也是有可能的事,她也是笨,把傅清玄曾经喜欢过的人亲自送到了他的面前,让二人共处一室。不过她也是无可奈何,兹事体大,她总不能为了一己之私而置他于危险之中。
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她都只是一个横插一脚的多余者,苏清妤越想越觉得没意思,不如就这样放手吧。选择放下,她也能够从煎熬与不甘中解脱出来吧。
苏清妤叹了口气,收回目光,看向庭院里那丛挺拔的翠竹,傅清玄应当是喜欢竹的,不管是他的画,还是府邸,处处都有竹。有风拂过树梢,阳光透过其中的缝隙照射过来,碎金点点映在她的眼前,让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连看着一丛竹都能想到傅清玄,又谈何放下?
她叹了口气,瞥见墨竹从门口走来,墨竹手里端着什么东西。
墨竹来到她身边,“陆夫人此处闷热,不如随我去花厅坐一坐?”
苏清妤微笑摇了摇头,“不必了,我等迎雪出来便走。”
墨竹也不勉强她,“陆夫人,这是冰镇梅汤,最是消暑解渴。”言罢将托盘上的瓷盅放到飞来椅上。
苏清妤道了谢,看着她端着其余地进入了书房。没过多久,她与苏迎雪一同出来。
苏清妤将手中的瓷盅放下,起身走上前,见苏迎雪脸上的神色和来时并无二致,不禁有些疑惑。
“陆夫人,大人请您进去一趟。”墨竹道。
苏迎雪看了苏清妤一眼,脸上有着若有似无的怨色。
苏清妤并不理会,稍稍迟疑后,才冲着墨竹点了下头,缓缓走进书房。
傅清玄坐在窗旁边的案前,垂着眼眸专注地书写着什么,窗外头是一丛清雅挺拔的修竹,微风伴着清气拂进来,撩起他身后一缕墨发。
他扬起视线,看向苏清妤,微微一笑,搁下笔。
这人便是如此,就算曾经心念的人站在他眼前,也不及他的公事重要。不过这也是她佩服他的地方。他受命辅政,担负着摇摇欲坠的皇朝,还有虎视眈眈的敌人伺机而动,在这内忧外患之下,他又岂能放松?

“陆夫人请坐。”
傅清玄抬手示意她坐,脸上挂着笑容,那双注视着人的眼眸温柔又专注。大概他也是用这样的眼神来看苏迎雪的。
苏清妤已然习惯他这副从来不将正事以外的其余事情挂在心上的悠然模样,她垂下眸子,摇了摇头,心里突然什么怨气怒气都没了,只觉得有些懒怠,“不坐了。”
她没有去看傅清玄的神情,继续道:“迎雪一早来寻我,说她听到了一个重大的消息,关于您的,我看她很是慌张急切,便带她来寻你了。”
“嗯,她已经与我说了。”傅清玄清淡的声音传到她的耳中。
“哦。”苏清妤说完便没有别的话说了,屋内突然安静下来,让人感觉气氛变得古怪,“大人可还有事?”苏清妤依旧低着头,并未抬眼看他。
“你不想知道我们说了什么。”
他问,语气叫人捉摸不透,苏清妤不觉抬眸望向他,发现他在看着自己。
苏清妤想也没想便回:“不想,大人也别告诉我。”苏清妤来的时候是想知道的,可方才在外头仔细想过之后,她又不想知道了。若想释怀,首先便要控制住自己不去关心打听他任何的事。
“既如此,你走吧。”他道,动作优雅地端起案上的茶。
苏清妤转身离去,又怕自己做不到断得一干二净,拖泥带水徒添烦恼,便决定给自己下了一贴狠药,彻底断了自己的念想,便顿住脚步,回头道:
“我记得大人曾经收过迎雪的香囊吧?大人这么多年都不曾娶妻,可是因为她的缘故?她如今已成寡妇又沦落教坊,实在惹人怜惜,我看大人也不是那注重门第的俗人,若大人真对迎雪念念不忘,我便祝你们二人有情人终成眷属。”
傅清玄问言神色如常,只是唇边笑容渐渐加深,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片刻之后,他开口:
“多谢陆夫人的祝福。”傅清玄放下茶,慢悠悠地道:“慢走,不送。”
苏清妤面无表情地转身出了书房,苏迎雪在庭院里等着她,看她出来,立刻迎了上来。
“姐姐。”她一副欲语还休的模样,看了眼旁边的墨竹,最终只是说了句:“我们回去吧。”
苏清妤点头,头也不回地离去,她身边的苏迎雪却是时不时地回头,似有所留恋一般。
苏清妤瞥了她一眼,注意到她的举动,也没说什么,出了相府,坐上轿子后,苏迎雪立刻迫不及待地问她:“姐姐,方才你与傅大人在里面说了什么?”
轿子里闷热,苏清妤心情烦躁,一听她的话,心中甚是窝火,她还没问她与傅清玄说了什么,她倒是先问起她来了。
“你问这个做什么?”苏清妤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不过是有些好奇而已。”苏迎雪笑盈盈且无辜地望着她,随后又突然道:“姐姐,你和傅大人并没有在一起吧。”
苏清妤额角隐隐作痛,“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怎么会与他在一起。”
苏迎雪点点头,唇角止不住扬起,“我想也是,傅大人也说了,你是有夫之妇,与陆姐夫伉俪情深,让我别多想,我看他坦然自若的模样倒像是与姐姐你清清白白的。”
苏迎雪最后一句话略带试探之意。
苏清妤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对她的话半信半疑,尽管心里有些不舒服,却也懒得去追究她问了傅清玄什么,傅清玄又是如何回答她的。而且就算她问了,苏迎雪也不会说实话。
“你和他说了那个秘密之后,他信了么?”苏清妤不理会她的话,谈起别的事。
苏迎雪点点头,唇角止不住扬起,“信了,他让我不必担忧,他会让人保护我的安全。”苏迎雪说着忽然露出愧疚之色,“姐姐,抱歉,我不可能告诉你那个秘密,这个秘密只能告诉傅大人,被太多人知晓恐生出别的事端,这也是他叮嘱我的。”
苏清妤温婉一笑,不动声色地道:“当然,这是你们二人之间的秘密,我不过问。”
苏迎雪见苏清妤脸上神色始终平常,心中莫名地不甘,“姐姐,之前下药之事我已经向他坦白,他已经原谅我了。”苏迎雪像是犹豫了一番后,才与她说这些话。
苏清妤依旧面不改色,“这般看来,傅大人还真是心胸宽大啊。”
苏迎雪笑道:“姐姐与他接触那么久,难道还不清楚他的为人?”
苏清妤对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不厌其烦,索性道:“他大概只对他在意的人心胸宽广吧。”
苏迎雪听到了受用的话,暂时无话说了,然而行了片刻之后,她又开了口:“傅大人是个温柔随和的人,姐姐,你说是吧?”
“的确。”他在多数人眼里都是这样的,苏清妤定定地看着苏迎雪,不知道她是被傅清玄的表象骗了,以为傅清玄还是当初那个任人拿捏的少年。还是在故意在她面前装模作样,想要表明她在傅清玄那里有分量。
不论是哪一个原因,都与她没关系了。不过……苏清妤心中冷笑,“萧世子难道不够温柔随和么?”
苏迎雪问言面色一变,“姐姐,你莫要与我提他。”
看来苏迎雪并未拿下萧祈安,否则也不会再对傅清玄动心思,“我听嫣然说,你与她兄长走得很近,前些天夜里他还送你回了临猗坊。”
苏迎雪内心一慌,连忙撇清与他的关系,“我路上遇到了几名流氓,他好心帮我赶走了他们并送我回去而已,我们还是清清白白的关系。萧世子是个守礼君子,家中又有美妾,又怎会在外面招惹旁的女人。”
方才苏迎雪乍听到萧祈安的名字时,脸上很明显有着怨气,如今却又夸他是守礼君子,这让苏清妤不禁怀疑他们二人之间还发生了不愉快的事,但她对他们的事并不关心,就没有再追问下去。
到了苏清妤的宅邸门口,苏迎雪言有事要办,并未进屋,直接坐上轿子离去了。
二人去相府是坐苏迎雪的轿子去的,苏清妤也没有带元冬,此时槐树下就只有她一个人,目送苏迎雪走后,她正欲回院,却见隔壁的少年从外边回来。
两人打了个照面,少年一见到她就仿佛看见了蛇蝎一般避之唯恐不及,苏清妤心中正觉得不畅快,一见他这副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站住。”苏清妤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已经唤住了他。
少年身形一僵,似犹豫了下才回头看向苏清妤。他神色防备,好像苏清妤要将他生吞活剥一般。
苏清妤心中五味杂陈,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也会有这样荒唐的境遇,不过,她大概明白外人看一个自作多情的人是什么样的感觉了,简直可笑至极。
明明自作多情的人是眼前这少年,她的脸却火辣辣地,仿佛在替他尴尬窘迫。
她绝对不会让自己沦落到和他一样的地步。
“你叫什么名字?”苏清妤面如冰霜,大概只有如此,才能打消这少年的一些顾虑。
少年不觉回:“宋钰。”
宋玉?苏清妤唇角一紧,还没等她说话,少年又老实地解释道:
“不是古时那个宋玉,是钅加玉的钰。”
他的眼里虽然还有警惕之意,但那张年轻秀雅的脸已经浮起两抹红晕,一看就知是没怎么接触过姑娘。
“宋公子贵庚?”苏清妤又问,虽显得失礼,但他既然将她视为轻浮妇人,她便只能当一回轻浮妇人了,这样才能稍稍消解心头的憋屈。
兴许是因为苏清妤的态度过于强硬,强硬到有种理所当然的感觉,宋钰不由自主地回:“十……十八。”
苏清妤嗤笑了声,“宋公子,我比你大了八岁,我上学堂时,你还在襁褓之中,我嫁人时,你还在捏泥巴玩,我对你这样的毛头小子并无兴趣,你以后遇见我也不必躲。”苏清妤想了下,还是提了那日的事,“那日我无意偷看你,只是一个意外而已。”
苏清妤淡定自若地说完,便进了院子。
宋钰僵住,望着苏清妤的背影,一直到她的背影被那两扇朱门掩住,他也没回过神来。
一茶馆,宋钰与同窗张士泽、王禅在喝茶闲聊,他们先是说了些学业上的事,后面又说起了近日所见所闻。宋钰心里不知怎的,总是想起不久前与苏清妤的一番对话,有些介怀,冲动之下便与他们说了一些事,但他并未说起苏清妤偷看他洗澡的事。
“你说那妇人不止问了你姓名,还问了你年纪?”
张士泽托着下巴,一副思考状,他的容貌平凡,比不上宋钰生得俊俏,但身上有些书生气,他家世殷实,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士。
宋钰点了点头,有些郁闷,他总觉得那女子古怪之极,明明看着像是端庄持重的大家闺秀,可她又爬墙偷看他洗澡,被他发现又狡辩说是意外,而且今日还主动和他说话,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她一定是钟情于你,所以才故意做些不同寻常的举动来引起你的注意,这倒是好招数,比那些偷偷摸摸送你香囊手绢的小女孩可厉害多了,你看你现在这副魂不守舍的神情,分明鱼儿上钩的模样。”
“士泽兄,你莫要打趣人。”宋钰被他揶揄得脸上起了两片红晕,“那女子说了,她嫁人了。”
“她的原话明明是,她嫁人的时候你还在玩泥巴,这只能说明她嫁过人,你也说了她独自一人搬到了你隔壁,找她的也只有女子,依我看,她若不是寡妇便是与丈夫和离了。”
宋钰觉得他说得的确合理,正要说点什么,却又听张士泽道:
“寡妇好,既有成熟风韵又知情识趣,比那些不谙世事的豆蔻少女可诱人多了。近水楼台先得月,你可别错过了这段天赐姻缘。”
宋钰听了他这些话,只窘得耳根发烫,十分后悔说了这件事情,“我与你们说这些事,并不是叫你们唐突她人的。”
张士泽目光更加暧昧起来,贱兮兮地道:“哎呦,这八字还没有一撇呢,你就开始护着人家了。”
这是一旁安静聆听的另一名少年终于开了口:“我可什么也没说,友梅,你别扯上我。”
友梅是宋钰的字,说话的便是王禅,他亦是京中人士,年方十八,比宋钰还小一个月,容貌昳丽,看着比他们二人都要沉稳含蓄一些。两人说起苏清妤时,他未曾插嘴,直到宋钰提了‘你们’二字,他才开口说话。
宋钰被张士泽调侃得没法,只能求助王禅,“竹君,你评评理。”
竹君是王禅的字。王禅微微一笑,“我觉得友梅说的对,我等读书之人,不可做唐突家人之举。”
宋钰问言终于松了一口气,张士泽见二人都如此说,大感无趣,便住了口。
这日午后下了一场瓢泼大雨,一直到日落西山方止,热气退去,清爽宜人,碧空如洗。
雨刚停,沈姚华与萧嫣然便来了。
“这大雨天气,难为你们还来。”苏清妤笑着迎出屋子,草木的清新气息扑面而来,令人精神一震。
沈姚华和萧嫣然踩着积水,上了台阶,鞋袜都已然湿透。
苏清妤叹了口气,“你看看你们,鞋袜都湿了,我让元冬把熏笼拿出来……”
“不必,我和华姐姐早有准备。”萧嫣然打断她,而后拍了拍她肩上的锦皮包袱,她径自到了屋里打开了包袱,苏清妤一看,发现里面是新的鞋袜还有衣服,不由一笑,想必沈姚华肩上的包袱里面也是了。
二人换了干净的鞋袜,舒舒服服地坐到罗汉床上。
萧嫣然告诉苏清妤,“华姐姐的那位小白脸夫君昨日被华姐姐揍了一顿,一气之下带着小郎去向他岳母告状,他岳母今日一早冒雨前来把华姐姐痛骂一顿,华姐姐气不顺,又把小白脸夫君打了一顿,然后不想看他的嘴脸,就收拾包袱出门了。”
“至于本郡主呢,只是在王府待得无聊,偷偷跑出来的。我和华姐姐这次却不是约着一起来的,而是半路碰上的,还都拿了包袱,你说巧不巧?”
苏清妤点头笑道:“的确很巧。”
苏清妤与她们闲聊着,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前几日她听说有一批流民来到了京城,守城的官员并未让他们进城,后面上头下令,将那些流民安置到了城外的普度寺里。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