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钗之下by石阿措
石阿措  发于:2025年06月25日

关灯
护眼

抬轿子的几名轿夫见此情形急忙丢下轿子,抱头鼠窜而去,那几名壮汉将茫然不知道发生何事的曹胥从轿子里扯出,猛地给他套上麻袋,绑住麻袋口,便跑了。
“上。”萧嫣然拿起提前准备好的木条,率先冲上去。
苏清妤如同被赶鸭子上架,跟着提棍而上,她觉得自己此刻像极了流氓,这放在以前,她从敢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萧嫣然心里一直憋着气,到了这会儿,一心发泄,根本不退宿,她扬起手中的目光猛地往麻袋劈去,打得曹胥一边挣扎,一边嗷嗷乱叫,“你们是何人,竟然殴打朝廷命官!”
萧嫣然捏着鼻子,声音尖细地道:“你以为你还是朝廷命官?你这个贪官,贼人,好色之徒,打得就是你!”
萧嫣然说着看了苏清妤一眼,示意她打。苏清妤内心有些犹豫不决,只觉得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么动用私刑不妥。也不知道是不是与傅清玄待久了,受到了些许影响,在她心底,她认为傅清玄不会赞同这种事,而且他身为朝廷命官,还是百官之首,她下意识地不想做让他为难之事。
“快打啊。”萧嫣然气极。
在萧嫣然的催促之下,苏清妤只能抬手打了下曹胥。
“你这叫打?不痛不痒,和蚂蚁咬了一口有何区别?”萧嫣然说着又狠狠地打了曹胥一下,“这才叫打。”
曹胥失声大叫:“别打了别打了,姑奶奶。”
他叫的越凄惨,萧嫣然打得越狠,“你想想他做的那些事,他被打活该。”
“可是……”苏清妤犹豫着,看着那扭动的麻袋,想到昨日从孩童口中听到的唱词,一股愤怒涌上心间,不自觉地往麻袋上踹了一脚,面色慌张:“我仍旧觉得这不大妥……”
萧嫣然摇了摇头,不再理会她,继续朝着曹胥泄愤,就在打得痛快时,先前逃跑的轿夫带着一帮人匆忙赶过来。
沈姚华与曹胥无冤无仇,并未动手,只是一直眼观四处,防止有人来,见到轿夫去而复返,她第一时间拽起苏清妤的手腕:“妤儿,快跑。”
萧嫣然瞪大双目,柳眉倒竖:“你们竟然不管本郡主!”说着狠狠踹了曹胥一脚后,立刻追上她们。
萧嫣然撒野惯了,跑得一点都不慢,沈姚华虽能健步如飞,然而拽着一个弱质纤纤的闺秀,跑得就慢了许多,乃至于很快被萧嫣然追上。
萧嫣然跑到二人前方,得意地回头朝着两人扮了个鬼脸,“你们不管本郡主,本郡主也不管你们,你们被抓住了,别想本郡主救你们。”说着一溜烟儿地不见了。
苏清妤哪里经历过这种被人追赶的情形,不由得慌乱如惊弓之鸟,也看不清楚路径,只随着沈姚华跑,只是没跑多久就禁不住气喘吁吁,疲惫无力。
跑过一条巷道,身后的人依旧紧追不舍,沈姚华没办法,只能把苏清妤藏在一放着许多竹竿的墙角处,而后自己一个人去引开对方。
苏清妤瑟瑟发抖地躲在竹竿后面,在听到脚步声后,她顿时心如擂鼓,紧张得仿佛根根头发都竖了起来,好在夜色幽深,遮住了她的身形,那些人直接去追沈姚华了,并没有看见自己。人走远后,她捂着狂跳不止的心口,缓缓地喘了口气。
苏清妤也不敢立即出去,躲在墙角里好片刻,确定那些人不会再返回之后,才轻手轻脚地出来,立刻这黑黢黢的巷子,打算前往沈姚华所说的飘香酒楼汇合。不想刚行至巷口,差点撞上几名衣着鲜丽,姿态浮浪的男子,那几人见苏清妤独自一人,不由得对她挤眉弄眼,嘿嘿直笑。
苏清妤吓了一大跳,扭头地急匆匆胡乱奔去,就在她过街时,没留意前方过来的马车。
幸好车夫及时勒停了马。腥臊气息扑面而来,苏清妤看着近在咫尺的马,双腿一软,不由跌坐在地,惊魂不定。
“陆夫人?”
耳边传来熟悉的呼唤,苏清妤扭头看过去,是吴峰。她眸中的恍惚化为错愕,不想天底下竟有这么凑巧的事情,她目光掠向车帷,心里原有一丝欢喜,却在意识到自己当下的处境后,瞬间心生羞耻,不由低下头,恨不得吴峰不认识自己。
这时,一截儿雪白宽袖自车帷伸出来,笼在袖中的手修长洁净,从手已经可判断出其人,更何况,除了他还能有谁。
“陆夫人,你……真是让本相惊喜。”傅清玄看着屈膝坐在地上,身着怪衣,满面羞惭的女子,唇角浮起抹淡淡的笑意。
苏清妤手背抵着唇,羞耻地瞥了他一眼,又收回,无言以对。
苏清妤被安排上了马车。
傅清玄换了一辆马车,不过里面的摆设与先前的没什么不同,雅且不俗,宽敞且干净,座上铺着柔软舒适的绣垫。
香炉内燃着上等的安神香,闻之令人心情不由得平静下来。
马车缓慢而行,苏清妤一言不发地端坐着,面有意无意地冲着车壁,不敢去看傅清玄,她知道自己的衣着多么地奇怪,也怕他问自己为何这么穿以及她去做了什么,她很难与他解释。
“你这是到哪里做贼了?”
傅清玄终究还是开了口,轻松的口吻带着一丁点好奇。
苏清妤脸瞬间发烫起来,连那白皙莹润的耳朵都热辣辣地,她依旧避着他的视线,支支吾吾地回答:“我……我没做贼,就……就萧郡主她逼我穿的,说是想学话本子里的飞侠,惩奸除恶。”
她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傅清玄却很有耐心地听着,直到她说完,才莞尔一笑。
“惩奸除恶?”傅清玄没有嘲笑她们的幼稚,反而语气纵容,“很有意思,那你们可有惩罚了哪位奸恶之人?”
苏清妤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他不觉得这可笑么,怎么还配合着她,苏清妤摇了摇头,自然不会说出她们把曹胥套进麻袋里揍了一顿的事。“没有,都是闹着玩的,拿能当真?”苏清妤一派成熟稳重的语气,免得他觉得自己幼稚。
岂料傅清玄却道:“我儿时也曾有过这样的心愿呢。”
那是儿时,她们如今都多大岁数了,他莫不是真把她当成年幼无知的稚子小孩一般,苏清妤正在心里嘀咕着,忽然见他定定地注视着自己,心不由狂跳了下。
“过来。”他忽然说道。
他的嗓音沉稳优雅,仿佛有着什么魔力,将她吸引着,令她不自觉地靠了过去,等反应过来,人已经坐到了他的身边。
苏清妤在他温柔的眼神之下心慌意乱,然而他接下来的话却像是一桶冷水泼过来。
“你的脸脏了。”他微笑道。
等她再看,他的眼里哪里还有温柔,只有难以掩饰的揶揄。
苏清妤懊恼,连忙伸手擦了擦被他注视着的左脸,却又听得他轻轻一笑,她不解且不悦地瞪向他,他却拿出一面帕子,伸手扳过她的脸,轻柔地帮她擦拭右脸脸颊。
苏清妤僵住,想推开他,可身体好像被定住一般动不了。
“我听吴峰说,你昨日来过?”他问,目光仍旧地专注地看着她。
苏清妤不觉点点头,有些害羞,想说自己来擦拭就好,可心里有莫名地有些不舍得,以至于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傅清玄替她擦完了脸上的脏东西,却没有放开她,“怎么又走了?”
“我……我看到有很多官员在大门口等着,担心……担心。”
她感觉他的脸在朝着她微微地靠近,顿时紧张地攥紧了衣服,屏住呼吸。
“我知。”傅清玄打断了她,声音几近呢喃。
他的眼里有着了然,苏清妤便不再解释,一旦理由说出来,两人之间的处境就会变得很尴尬,想必他也知道这一点。只要没捅破,她就可以忽略“陆夫人”的身份。
傅清玄拇指指腹轻抚着她细嫩光滑的面颊,目光逐渐变得幽深。
苏清妤有些难以招架他这样的目光以及充满蛊惑的举动,瞥见他苍白的唇,她蓦然别开视线,关心道:“你……你的伤好些了么?”
她想转移自己以及他的注意力,可傅清玄却没有上她的当,“无碍。”他轻飘飘地道,说着唇已经贴近了她的面庞。
苏清妤呼吸一滞,不由得闭上双眼。
傅清玄目光掠过她如蝶翼般颤动的睫毛,蹙紧的黛眉以及难掩害羞的神情。
唇边微微勾起,却没有如苏清妤所想那样亲上去。
他只是摩挲了下她微颤的唇瓣,就若无其事地放开了她,“你方才说要到哪里?”
苏清妤蓦然睁开眼睛,傅清玄的脸上没有戏谑,神色很温和。看得出来他没有笑话她的意思,压下心头那股强烈的羞窘,也假装无事人一般,“飘香酒楼。”
傅清玄伸手将窗帷挑开一线,“前方即是。”
“哦。”苏清妤目光往他脸上看了一眼,他似乎没有挽留她的意思,虽然明白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心情还是禁不住的有些低落。
苏清妤下了马车后,马车便继续前行了,她不由得看向那紧掩的窗帷,心里不免有几分牵挂,他说他的伤势无碍,可他的脸色仍旧很差。这人都伤成这样了,还不在府里好好休息,出来做甚?害人担心。
肩膀被人从后头拍了下,苏清妤惊愕回头,看到是沈姚华,才放下心。
“我方才回去找你,没找到你,可把我吓死了。”沈姚华心有余悸道。
萧嫣然站在沈姚华的旁边,若有所思地看着街道方向,随后又直勾勾地盯着苏清妤,“你方才与谁在一起?”
苏清妤面皮微热,“我没有与人在一起。”
“撒谎。”萧嫣然紧皱着眉头,不高兴地道:“我明明看到你从一辆马车上下来,你还想骗本郡主。”
苏清妤内心有些慌乱,不觉往沈姚华哪里看了一眼。
沈姚华点点头,面色有些严肃:“我也看到了。”
苏清妤犹豫片刻,最终叹了一口气,决定如实相告:“我方才与傅大人在一起,那马车是他的。”
萧嫣然像是听到骇人听闻的事情一般瞪大双眸,“你与傅大人?”
沈姚华脸上倒是没有露出和她一样惊愕的神色,甚至可以算得上平静,只因她早就猜到了,她认识坐在马车外头的人,正是傅清玄的随从。
“郡主,你别误会,我只是在路上偶遇了傅大人,他见我孤身一人,好心载了我一程。”苏清妤解释。
萧嫣然点点头,可总觉得哪里不对,她定定地望着苏清妤的脸,觉得她的脸色也古怪,正打算追问,沈姚华却拍了拍她的手臂,“先上楼吧,别堵着他人的路。”
苏清妤微微松一口气,朝着沈姚华投去感激的一眼。
三人来到二楼靠窗雅座,沈姚华点了几样酒楼里的招牌菜,要了一壶酒。
月色如银,温风似酒,京城的伍子街到了夜里依旧十分热闹,只因这条街大多都是舞坊乐苑,酒楼茶馆,一入夜,处处红灯照耀,酒香混杂着脂粉浓香弥漫在街巷各处,熏得人飘飘然。
苏迎雪刚结束了一场官员的宴会,轿子行至伍子街,她喝了点酒,又被轿子颠了一阵,只觉得头晕犯恶,便下了轿子走路。
穿过一拱桥,人便少了,行至一柳树荫下,却迎面撞上几名着锦衣的轻浮子弟。
临猗坊离伍子街不远,再过一条街便是,苏迎雪让人先把轿子抬回去了,打算自己走着回坊中,因此此时她身边只有一丫鬟。
几人见苏迎雪衣着艳丽,容貌姣好,亲身边只带了一小丫鬟,不由围上前,笑嘻嘻地问道:“姑娘这是要去何处?可要我们护送啊?”
“不必了。”苏迎雪冷着脸道,正要往前走,却被为首的人伸手拦截。
几人对视一眼,又望着她们两人嘻笑,满脸轻浮态。
“别走啊……我们几人正打算去酒楼喝酒,若姑娘不弃,不如与我们喝一杯如何?”男人一脸□□。
苏迎雪自从入临猗坊,早已见识到男人的各色嘴脸,她冷冷地看着他们,天子脚下,她倒不怕他们会对她如何,只是心中感到十分厌恶。
眼看着那男人就要伸手拽她,她正欲躲避,却听闻一道冷峻的声音从桥的方向传来:“你们在做什么?!”
几名男子问言看过去,见桥上站着衣着矜贵,高大伟岸,气势慑人的男人,也不想生事,便丢下苏迎雪,连忙走开了。
苏迎雪惊讶地看向来人,想不到在这里也能遇见萧祈安,先前她算计过他两次,这次她却不知道他会出现在此,难不成他们二人当真是上天安排的缘分,想到此处,她心中暗喜。
“多谢世子搭救,若您没有到来,我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苏迎雪在萧祈安来到她身旁后,感激地道。
“苏姑娘言重了,搭救还算不上,只是举手之劳罢了。”萧祈安客气道,但凡是个君子,遇到这种事都不会视而不见,不论被欺负的对象是谁,他是走近了才看清苏迎雪的脸。
萧祈安看到地上的帕子,弯腰拾起,递给她,“这可是苏姑娘掉的?”
苏迎雪点点头,伸手接过,却不小心似的碰到了他的手指,她猛地缩回手,有些不好意思地睃了他一眼。
萧祈安被她碰到手本来不觉得有什么,直到看到她羞涩的反应才有些别扭起来。他隐隐觉得她是故意的,却又不好与她计较。
“世子,临猗坊还要过一条街才到,我有些害怕,您可否送我回去?”她小心翼翼地请求,说着又体贴地补了句:“若世子有事的话,就当我没说过。”
萧祈安虽然赶着回府,但也担心她们主仆二人再出事,便点了点头,于是几人一同往临猗坊而去。
苏迎雪的丫鬟知她的心思,故意落后几步,让她与萧祈安并肩而行。
还没走几步,不知道是不是踩到了石子,苏迎雪突然娇呼一声,往萧祈安那边栽去。
萧祈安惊了一跳,下意识地揽住她的腰肢,苏迎雪便整个人跌入了他的怀中。
“世子……”苏迎雪脸颊飞起红晕,目光充满深情地望着他。
萧祈顿时尴尬到了极点,扶她站稳,而后收回手,不动声色地后退,有意与她拉开些许距离。
苏迎雪也看出了他的疏离,内心有些羞窘,还有些失望,便低垂着粉颈,默默向前行。
飘香酒楼。
已经亥时初,但酒楼里仍旧很热闹,酒客们大快朵颐,谈笑声喧。
大街上行人也还有很多,以往这个时辰苏清妤早已经歇下,因此她这会儿有些精神不济,只是不好拂她们二人的兴致,便强撑精神与她们说话,说着说着萧嫣然又聊起了傅清玄。
“你们说傅大人为何还不成亲呢?”萧嫣然很纳闷地说,“不说他的身份,只说相貌,只要他愿意,大把的千金小姐争着抢着嫁给他呢,可他却一个都没看上……”
原本犯困的苏清妤一听与傅清玄有关的事,身体不自觉地就紧绷起来,无法放松。
她的异样落入沈姚华的眼底,沈姚华不动声色:“兴许是公务繁忙,无心情爱吧。”
“是啊。”苏清妤轻声附和着沈姚华的话。
其实她异常的反应并不明显,只是沈姚华对她太过熟悉,所以她一个细微的变化都逃不过她的眼。
“不对。”萧嫣然摇了摇头,眼里有光芒一闪而过,她倾身朝着苏清妤与沈姚华神秘兮兮地说:“我听闻啊……”她故意顿住,卖了个关子。
苏清妤对上萧嫣然暧昧不清的目光,心猛地咯噔一下,怀疑她是否知道了些什么。
沈姚华看了苏清妤一眼,扭头不满地看向萧嫣然,“想说什么就说。”
萧嫣然也不生气,娇俏的小脸满是兴奋之色,她伸出一只手挡在脸,仿佛怕被旁边的客人读懂她的唇语似的,而后悄摸摸地说:“傅大人有龙阳之好。”
苏清妤唇角微抽,她发现了,这位郡主不仅嚣张跋扈、脾气暴躁、爱凑热闹、现在还多了一项,喜欢背地里说人闲话。
沈姚华摇了摇头,拿起筷子夹起一个肉丸子,塞进她的嘴里,“你有本事就去当着傅大人的面说。”
萧嫣然不高兴地把肉丸子吐到空盘子里,她可不敢当着傅清玄的面说这种话,虽说他面对着谁都笑得一副如沐春风的模样,可还是莫名地叫人敬畏,“你们二人真是无趣。”
萧嫣然说着忽然想到什么,往苏清妤那边瞟了一眼,“傅大人有没有龙阳之好暂且不说,不过本郡主却听得一个很确切的消息。”她顿住,等苏清妤好奇地看过来时,她才意味深长地说:“你妹妹苏迎雪和傅大人有些瓜葛。”
苏清妤表情微滞,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沈姚华叹了口气,看不过去,“妤儿的妹妹和傅大人有没有瓜葛,我不知晓,不过她似乎和你的兄长很有瓜葛。”在萧嫣然朝着她投来不愉的目光后,她用下巴指了指楼下,“诺,自己看。”
萧嫣然顺着沈姚华的目光看下去,看到街上并肩而行的一双人影,气得差点没有拍桌而起,她不高兴地瞪着苏清妤,“我便说你这妹妹是个狐狸精,她勾引我兄长。”
沈姚华见她如此激动,颇有些有些后悔,“嫣然,事情未弄明白,你还是别说这种话吧。”
“我才不会冤枉她呢,当初看到她在我兄长面前露出那样的神色,我就知道她心怀叵测。”萧嫣然说着一拍桌子,起身,气冲冲地道:“不行,我不能让她得逞。”
萧嫣然飞奔下来,沈姚华额角一抽,与苏清妤对视了一眼。苏清妤道,“你先跟上她吧,银子我来付。”
沈姚华点点头,连忙追了上去,苏清妤叹了口气,叫来店伙计结账,随后也匆忙追了上去。
到了街道尽头,行人渐少,房屋幽伏,道路仿佛被一层层雾霭笼罩着,苏清妤、沈姚华、萧嫣然躲在一棵巨大的槐树后头。
前面就是临猗坊的大门口。
苏清妤以为萧嫣然会直接冲到二人面前闹事,岂知她只是偷偷地跟在他们后头窥伺,看她动作熟练的模样,她怀疑她常常做这种事。
至于苏清妤,有了第一次后,这次她好歹镇定自若许多。她没心思去理会苏迎雪和萧祈安是不是已经好上,她只祈祷着二人别发现她们,她已经没脸可丢了。
苏迎雪并不知道不远处有人在偷看他们,她停在浓荫匝地的大树下,回头看向萧祈安,眼里有着恋恋不舍,“便送到此处吧,多谢世子。”
萧祈安面容端肃地点点头,眼里并无留恋之意,道了声“告辞”,就转身大步流星地去了。
苏迎雪望着他头也不回的背影,心中怅然若失的同时又十分不甘,这萧祈安难不成是铁石心肠?
她愤愤地转头往门口走去,却脚步一顿,往苏清妤等人的方向看去一眼,总觉得刚想有什么东西闪了进去,等她定了定神,却什么也没看见,只当是看走眼,便不再理会。
苏迎雪进去后,苏清妤终于松了一大口气,萧嫣然从树后头出来,盯着临猗坊的大门口,轻蔑一笑:“我兄长断不会看上她的。”萧嫣然瞥了一眼苏清妤,“你还是劝劝你那妹妹,别痴心妄想了。”
虽她说的不是自己,但看到她眼里的嘲讽之色,苏清妤还是有些不舒服,就在她打算说点什么时,沈姚华开了口:“嫣然,你无需与妤儿说这些话,都不是小孩子了,苏迎雪想做什么,妤儿也拦不住她。”
萧嫣然撇了撇小嘴,又哼了一声,扭头离去。苏清妤冲着沈姚华感激一笑,如果与她一同跟了上去。
正如沈姚华所说,苏迎雪想做什么,她根本拦不住她,所以苏清妤也懒得再想这些事情。
秦王府。
一穿着武士服的男人脚步匆匆地穿过回廊,行至厅堂。
堂内正中太师椅上的坐着一中年男人,只见他着一袭玄色长袍,躯干丰伟,蚕眉凤目,颔下一绺长长的胡须,端得一派气宇轩昂,只是这会儿眉眼有些许寒霜。
他正端着茶饮啜,便听随从张正进来禀报:“王爷,曹大人那边出事了。”
秦王端着茶的手蓦然一顿,抬眼看向张正,眼里的寒色更浓,“出了什么事?”
张正回:“曹大人昨夜在大街上被人套了麻袋痛打一顿,头部,腰以及手都受了伤,此刻躺着下不来床了。”
什么?秦王气得蓦然放下茶杯,“可清楚是谁干的?”
面对秦王的怒火,张正有些惶恐:“那条街太黢黑,加上又被套了麻袋,曹大人便不曾看到来人,只不过……”他顿了下,有些犹豫地看了眼秦王。
秦王大怒道:“只不过什么?快说!”
张正连忙道:“曹大人说,他听到其中一人自称本郡主。”
秦王怔住,随后怒色稍敛:“可否是他听错了?”
张正连忙回答:“曹大人再三保证,他并未听错。”
秦王一拍桌子,脸上似乎有怒,也有些许无奈,片刻之后,他烦躁地挥了挥手:“你退下吧。”
“是。”张正躬身退下。
秦王伸手揉了揉眉心,心烦气躁,这件事除了自己的宝贝女儿,他想不出来还有谁能做出这种荒唐的事来。
傅清玄身受重伤,秦王本想着借此大好机会联合曹胥等人攻讦傅清玄,但这需要曹胥多方走动,不成想这曹胥如今却被人打得下不来床,而罪魁祸首则是他的爱女,秦王越想越气,差点想把她叫到跟前打一顿,可想想却又不舍得。
正发愁间,一宛如黄莺般娇脆的声音从外头传过来:“爹爹。”
秦王抬眼看过去,只见自己的女儿萧嫣然如彩蝶一般从外头翩翩而来,她笑容天真烂漫,脸颊如桃花般粉嘟嘟的,一进来,就要扑进他的怀里。
秦王正气着,一指定住她的额头,叫她无法再扑过来,“你已经十六岁了,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娃娃了。”他声音凌厉迫人。
萧嫣然站直身子,伸手揉了揉额头,又撅起嫣红的小嘴,她隐隐感觉到了她父亲有些不高兴,但她是被他娇纵惯了的,哪里怕这个,“爹爹,你今日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凶?”她说着露出一脸的委屈。
“你好意思问?”秦王此刻不吃她这一套,面色依旧严肃:“我且问你,你昨夜去了哪里?”
萧嫣然也不是个笨的,一听他的话就知晓自己的行踪被发现了,她也不心虚,得意洋洋地道:“我去行侠仗义了。”
“行侠仗义?”秦王险些被她气死,当即沉了脸:“你殴打朝廷命官,这叫行侠仗义?”
萧嫣然想不到自己的父亲竟然会这么大声与她说话,当即委屈地红了眼眶,“那曹胥哪里还算是朝廷命官?他现在就是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秦王头疼,又觉得此事有些蹊跷,“我且问你,你为何要打他?”
萧嫣然问言瞬间气鼓鼓的,“他抢了我钟爱的侍女,更重要的是,他设计想要陷害傅大人!傅大人那么光霁月明的一个人是他一老鼠屎能沾染的?”
“你……”秦王哑口无言,他要怎么与她说这计划的主谋乃是她的亲生父亲,看着她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不由得感慨,自己的确太过娇纵她了。
萧嫣然依旧愤愤不平:“爹爹,您不也很喜欢傅大人么?每次与他见面都是有说有笑的,曹大人这般污蔑他,你就不生气?”
秦王怒拍桌子:“胡闹,简直是胡闹,我问你,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曹大人诬陷他?”
萧嫣然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随后又觉得不可思议,“爹爹,你这是在替曹胥说话?”
秦王无奈地解释:“我并没有替曹胥说话,只是凡事要讲求证据。”
萧嫣然充满失望地看着自己的父亲,“不,爹爹,你这是纵容奸佞,是非不分!”
秦王被她气糊涂了,“你小小年纪知道谁是奸佞?什么是是非不分?”
“你方才才说我不是小孩子,现在又说我小小年纪。”萧嫣然一跺脚,把眼泪都跺出来几滴,“爹爹,你变了,变得不讲理了。”
刚说完,萧祈安从外头走进来,见萧嫣然一脸委屈的模样,不由有些惊讶,先是给秦王行礼问安,才问:“妹妹这是怎么了?”
秦王生气地瞥了眼萧嫣然:“你自己问她。”
萧嫣然问言更加委屈,“爹爹,你就只知说我,你怎么不问问兄长昨夜去了哪里?”萧嫣然只要不高兴,路过的狗都得挨她折腾一番,她此刻又怎可能放过萧祈安,哪怕这是她敬爱的兄长。
秦王问言皱着眉头看了萧祈安一眼,萧祈安则头疼地看了眼自己的妹妹,他深知萧嫣然的性情,内心也不生气,只是颇感无奈。
“你昨夜去了何处?”秦王沉声问萧祈安。
萧祈安面不改色地道:“回禀父亲,我昨夜与几名友人在酒楼里喝酒。”
萧嫣然冷哼道:“不是这事,你昨夜分明与临猗坊的那个女人待在一起。”
萧祈安有些诧异地看向萧嫣然,这丫头连此事都知晓,莫不是跟踪了她。
“你妹妹说的可是实话?”秦王不悦道,他一向注重门第之别,绝不允许自己的儿子喜欢上身份卑贱的人。
萧祈安责怪地看了眼萧嫣然,随后解释:“昨夜我的确与苏姑娘在一起,但却不是妹妹想的那般。”
萧嫣然追问:“那是哪般?”
萧祈安心里叹了口气,“昨夜我在大街上偶然遇见苏姑娘被几名轻浮男子轻薄,便喝退了那几人,又见她孤身一人,便将她送回了临猗坊,这便是全部的事情经过。”
萧嫣然撇了撇小嘴,“好一个英雄救美……”
话还没说完就被秦王出口打断:“行了,既然解释清楚,此事就莫要再提了。嫣然,你下去吧,我有事要与你兄长说。”
“爹爹……”萧嫣然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她父亲一记严厉的眼神唬住,她委屈地一跺脚,扭头跑开了。
秦王望着她气呼呼的背影,不由长叹一口气。
萧嫣然回到自己的院子,一边哭,一边收拾包袱,紧随她身后的侍女一声不敢吭,只默默地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