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不会弄错的,苏清妤心头一片混乱,却强装镇定地握住元冬的手臂,语气坚定:“元冬,我们去找他。”
元冬心头一惊,连忙劝阻:“小姐,山路陡峭难行,又刚下过一场大雨,更加不好走。不然我们叫阿瑾去请几个身强力壮的村民帮忙找找,如何?”
苏清妤关心则乱,哪里想得了那么多,此刻听元冬这么一说,连连点头,“你说得对,阿瑾,你快去请村民,不管多少报酬我都能出。”
阿瑾严肃地点点头,赶紧去叫人了,没过一会儿就找到了几名年轻力壮的村民,还有先前的那两位村民,一听说有报酬,他们哪里还顾得了有危险,他们组成一队伍,开始进山搜寻,多一个人多一份力,苏清妤坐不住也跟了去,她并不认为自己弱到什么都做不了。
进了山,山道果然崎岖难行,因为下过雨,道路泥泞,很滑,苏清妤一心只想找到傅清玄,脚步很快,也不需要元冬搀扶。
来到马车滚落的地方,果然如那两名村民所说,草丛有血迹,有打斗痕迹,旁边一棵大树有一道很明显的划痕,像是刀剑等兵器划的,道路左侧表示是陡峭的山崖,底下果然有一辆马车,车厢摔裂,旁边滚落着其余物什,苏清妤一眼就认出了是傅清玄的马车,连忙请村民下去查看情况。
其中一名胆大的村民主动提出下去,其余几名村民用绳子绑住他的腰,以便待会儿拉他上来。苏清妤惶恐不安地在一旁干等着,直到他下到崖底,她眼睛直直盯着他,几乎不敢眨眼。
那村民钻进车厢里,过一会儿出来,冲着苏清妤等人道:“里面无人。”
苏清妤捂着心口,安慰自己,没人就说明人还活着。
有村民发现了通向崖底的一条羊肠小路,苏清妤急忙跟随着他们下去崖底,一路上险些滚落几次,她都没有放弃。
到了崖底,元冬已经有些体力不支,气喘吁吁,一看自家小姐,却一点也不见喘,不由震惊于她的毅力。
村民自发地散开去搜寻,苏清妤和元冬,阿瑾三人一队。
元冬虽然累,但见自家小姐不肯停下来休息,也不好劝阻她,始终跟随在她的身后。那些村民已经进入了密林深处,一个人也见不到了,好在她们旁边有阿瑾,阿瑾经常到山上捡柴火,还是认得了山路的。
周围杂草丛生,还有一些矮树荆棘,也有高耸入云的大树,葱葱郁郁,底下几乎看不见路。
苏清妤一心寻找傅清玄,一个不小心脚下踩空,竟一下子滚落而下,很快就不见了身影。
元冬和阿瑾皆吓坏了,这才看清旁边竟然也是一面峭壁悬崖,只是树木茂盛,让人误以为是平地。
“小姐!”“夫人!”两人同时慌张的大喊,然而底下一片寂静,并无答声,两人皆不清楚这崖底有多深,也不敢贸然下去,不禁急得团团转。
苏清妤茫然地睁开双眸,入眼是一片浓绿以及若隐若现的澄澈天空,她恍惚了下,才意识到自己方才从方才的崖底滚落下更深的悬崖,她挣扎着坐起身,发现浑身仿佛被拆卸了一般,连同五脏六腑也在隐隐作痛。
她慌张四顾,害怕地呼唤:“元冬!”“阿瑾!”
没有人回应她,只有自己那幽深的回音以及几声鸟叫在寂静地谷底响起。
苏清妤狼狈地爬起身,看着眼前陌生又幽静的景象,不免胆战心惊,不知该往哪个方向去。完了,她会不会死在这里?一股莫大的恐慌席卷而来,她禁不住颤颤发抖,双腿发软,竟是无力前行。
就在这时,她突然看到草丛里有一块玉佩静静地躺在那里,散发着莹润的光泽,她连忙蹲下去拾起来,仔细一看。
是傅清玄的玉佩!
苏清妤心神顿时一震,像是有了支撑一般,双腿瞬间充满了力气,她激动地呼唤:“大人!大人!”
连唤了两声,却没有人应答,激动雀跃的心情逐渐被失落代替,然而她并未灰心,开始在周围寻找蛛丝马迹。
功夫不负苦心人,在一片荆棘丛上,她找到了一片被划破的衣服碎片,白色的,很像傅清玄今日身上穿的那一身,旁边的草地上还有点血迹。
她顺着伏倒的草以及那偶尔一两点的血迹一路寻找,最终竟真找到了傅清玄。
他靠坐在一块被矮树包围的石壁前,双眸紧闭,面色苍白,一动不动,腹部的白衣被一片鲜血染红,触目惊心。
苏清妤先是一喜,而后又是一股巨大的惶恐,她想也没想就冲了过去,还没等她扑倒他身旁,傅清玄便睁开了双眸,眼里有着警惕与凌厉之色,当看清来人是苏清妤时,里面的神色又被疑惑与惊讶替代。
苏清妤蓦然顿住脚步,神色呆滞,一时上去也不是,不上去也不是。
“你怎么来了?”
他一句轻飘飘的话语让苏清妤鼻子一酸,瞬间有些想哭,心里说不出的委屈与后怕,她为什么来?还不是担心他的安危?他难道不清楚?以为自己没事跑到山崖底下玩来了?
苏清妤没有向他解释,也没有抱怨,她只是平静地来到他身边,目光落在他的腹部,又打量了眼他苍白的脸,“你受伤了?”她问,而后低下眼眸,藏起眼里的心疼之色,以免被他看破。
“只是小伤,无妨。”傅清玄其实知道她为何而来,只是因为有些惊讶脱口而出的问话,此刻她不解释,他也没有再追问,只是他怎么都想不到苏清妤竟然会来找他,是怕他死了没有人再帮她圆心愿?想到此,他唇边浮起抹苦笑。
他云淡风轻的口吻彻底地激怒了苏清妤,努力维持的平静面容隐隐破裂,“你什么都说无妨,是真无妨,还是假无妨?”苏清妤说到此,那股酸涩的感觉从鼻子涌到眼睛里,眼睛逐渐迷蒙,“你可知我方才差点以为……以为……”
“以为我死了?”傅清玄莞尔一笑,只是笑容略显无力,语气更是轻松无谓,仿佛死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苏清妤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之间觉得委屈到了极致,好像自己关心在乎的东西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眼泪禁不住哗哗流下,止也止不住。
傅清玄看着她布满泪水的难过面庞,只觉得有些古怪,“你哭什么?”
苏清妤一口气堵在心口,堵得她十分暴躁,不禁脱口冲着他大声地喊:“你什么也不明白!”
说完看到傅清玄眼里的愕然之色,她顿住,而后羞愧得无地自容,意识到自己和他之间的关系别说是情人,连朋友都算不上,她凭什么用这种口吻与他这么说话?想到此,她情绪变得更加低落起来。
傅清玄无奈地附和着她,“的确,我什么都不明白……”他动了下身子,正欲调整一下坐姿,却不小心扯到伤口,不禁闷哼一声。
苏清妤清楚此刻并不是使性子的时候,而且人家也没有求着她来找他,于是赶忙收敛所有的情绪,扶住他,关切地问:“你怎么样?”
傅清玄想到她方才生气的缘由,刚要到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默了会儿,道:“伤口有点疼。”
他腹部的伤口虽然已经用布缠上,然而经过方才的拉扯,又隐隐浸出了鲜红的血,苏清妤眉头一拧,担忧地问:“你这伤口是不是要止住血才行?”
“嗯。”傅清玄淡淡应了声,却没有任何行动。
苏清妤觉得他的脸色更加不好了,不由抬头看了眼崖顶,他们距离崖顶应有几十仗高,四面都是陡峭的山壁,树木葱葱郁郁,她一个女子,再加上一个受伤的人,只怕很难上去,那些村民这不知道多久才能找到她们,她怕傅清玄撑不住。
苏清妤收回目光,看向他,“我可有帮得上忙的地方?”
傅清玄在她眼里看到了难以掩饰的担忧之色,略一沉吟,抓起一旁的草,递给苏清妤,“这种草药可以止血。”
苏清妤心中一喜,接过草药看了看,就要在周围找,却听傅清玄虚弱地道:“这里只要那一小株。”
苏清妤只能放弃,“那我去附近找一找。”说着就起身快步离去,傅清玄抬起的手又无力地落下,只能看着她的背影提醒:“别走太远。”
苏清妤头也不回地回了他一句“知道了。”,而后很快地消失在傅清玄的视野之中。
苏清妤根据傅清玄给的那一小株草药做对比,很快就找到了好几株一模一样的草药,她心中一喜,立刻就走了过去,刚要蹲下去采就觉得脚下踩了什么软软的东西,低头一看,只见密蓁蓁的草丛里竟然蜷缩着一条色彩斑斓,估摸着两根拇指大的蛇。
苏清妤吓得大叫一声,不觉踢了它一脚,而后往后一退,撞到身后的一块凸起石头,跌坐在地。
苏清妤的惊叫声将傅清玄引了过来。
“怎么了?”看到跌坐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女子,傅清玄强撑着受伤的身体,走过去查看情况。
苏清妤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得太笨,然而小腿上有传来又痛又麻的感觉,令她心生不妙,“我……我好像被蛇咬了。”
傅清玄神色微沉,“哪条腿?”
苏清妤只觉得头有点晕眩,不自觉地回:“左腿。”
傅清玄也不废话,伸手就要碰她的腿,苏清妤意识到他要做什么,不禁羞涩地缩回腿,傅清玄皱着眉头看了她一眼,不理会她抗拒的神色,抓起她的脚踝,掀开她的裙摆,只见她白皙的小腿有两个十分显目的牙印,浸出来的鲜血呈现暗红,“蛇有毒。”
“有……有毒?”苏清妤惊了一跳,再顾不得羞涩。
傅清玄修眉紧锁,在身上扯下一布条,迅速缠上她的小腿扎紧,而后不顾自己的伤势,毫不犹豫地将她打横抱起,来到旁边的小溪流处,幸好这里有水,可惜的是他的剑丢了,无法给她放血。
他用水清洗她的伤口,又用力地挤压伤口,试图将毒血逼出来,然而却不甚管用,只能逼出一点,他眸色微沉,随后抬眸看向苏清妤,“忍着点。”他的眼里有着温柔安抚之色。
苏清妤还没反应过来,便看到他俯首,两片唇瓣贴在了她的小腿上,他竟用嘴替她吸出毒血。
“不要……”苏清妤又羞又惊,不觉伸手想要推拒他,然手刚碰到他的头就立刻想烫到一半缩了回去,小腿传来一阵刺痛,她不自觉地哼出了声,小腿被他的手禁锢着,无法逃脱,她只觉得羞涩难言,哪里还顾得了自己是否有危险。
过了片刻,傅清玄起身,只见他失去血色的唇此刻红艳艳的,竟像是那山林中的妖魅一般媚人心弦,苏清妤心口发颤酥麻,双腿发软,不知道是因为中毒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想到方才映入眼帘的画面,她别开目光,几乎不敢与傅清玄直视。
傅清玄将毒血吐出,又迅速漱了口,而后又用水帮苏清妤清洗了下小腿上的伤口,做完这一切,他才觉得体力不支,腹部伤口疼得仿佛被人撕裂成两半一般。
他以手撑地,勉强稳住身形,缓了好片刻才感觉好些,“走吧。”
苏清妤这会儿那股头晕目眩的感觉也缓了过来,看到他脸上神色白得如同死人,不由得心慌意乱,连忙扶住他的手臂,“你……怎么样?”
傅清玄微微一笑,“没事。”
又是这般无所谓的态度,苏清妤不禁在心底叹了口气,他宁可他诚实地告诉她有事,这样她会觉得自己得到了他的信任。
第39章
苏清妤与傅清玄两人互相搀扶着回到山壁下,她小腿上的蛇毒基本已经清除,此时除了头有一点晕,以及腿有点麻之外,也没觉得哪里有不适。
傅清玄几乎是以跌倒的方式靠回到石壁上,原本苍白的唇此刻一点血色也没有,甚至还隐隐泛紫,汗水顺着他的额角一滴滴滑落,哪怕他一声不吭,苏清妤也能够感受到他在忍着剧烈的疼痛,他明明连走路都走不动了,方才却将她抱起,还给她吸出了蛇毒。
也许蛇毒以及方才的一番扯动加重了他的伤势。
苏清妤从未有过一刻像现在这般感到自己是如此的没用,非但没能帮上他的忙,还连累了他,只是如今并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她收敛情绪,目光快速地在四周搜寻,找到了一块石头,将带回来的草药碾碎。
“我帮你把草药敷上?”苏清妤询问。
傅清玄直视淡淡看了她一眼,而后微点了下头。
苏清妤担忧他的伤势,一时间也顾不得害羞,帮着他将缠着伤口的布条摘下,脱去他的衣服,当看到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她呼吸一滞。鲜血从伤口汩汩流出,看着甚是可怖,苏清妤拿着草药的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当草药敷下去那一刻,傅清玄身体不由紧绷,面上冷汗淋漓,然而他却始终一声不吭,这般惊人的忍受力让苏清妤心疼又佩服。
傅清玄从自己的里衣用力扯下一干净的布条,交给苏清妤。
苏清妤接过布条,立刻将布条缠上他的腰,换了一圈后扎紧,随后动作迅速地帮他穿好衣裳,以免他着了凉,使得情况更加糟糕。
一切做完之后,苏清妤终于松了一口气,从看到他伤口那一刻开始,她的心就一直紧揪着,直到此刻才稍微缓过劲来。
苏清妤看着他变得越来越差的脸色,没有再问他怎么样,只因知道就算问了他也会说没事。
苏清妤坐在傅清玄的身旁,不知所措地看着外头那一簇簇高耸翠绿的山峰和树色,只祈祷着元冬等人赶紧找到他们,也祈祷着傅清玄能够撑到那会儿,千万别出事。
她是个深闺女子,从未经历过这种事,也从未在这山林里待过这么久,她根本无法应付接下来有可能遇到的种种危害,她怕自己照顾不来受伤的傅清玄。她很害怕,怕的不是自己出不去,而是傅清玄会出事,他的伤口很深,好像刀剑捅到的伤口,不知道有没有伤及五脏六腑,他此刻需要的是大夫,而不是她。
苏清妤以为当下就是最糟糕的情形了,不成想还有更糟糕的等着他们。
天空乌云重聚,将山谷里的光线几乎遮去了一大半,这会儿应当还是申时,还没到天黑的时候,然而他们所处的位置又有树遮挡着,昏暝得快要看不清物了。
山风渐紧,隐有下雨的迹象。
苏清妤闭着眼祈祷着不要下雨,然而老天爷听不到她的祷告又或者存心跟她对着干,顷刻间树林间便飘下几滴雨,紧接着越来越多,虽然不是很大,却足以让苏清妤手忙脚乱起来。
好在山壁是凹进去的,上面可以遮挡雨,苏清妤扶着已经昏睡过去的傅清玄往里挪了挪,又折了旁边矮树上的一些树枝挡在山壁外头,以免雨水溅进来。
做完这一切,苏清妤回到傅清玄身边坐下。一阵狂风从外头吹来,夹杂着湿冷的雨丝拂进山壁,苏清妤感到有些冷,不觉往傅清玄那边挪了挪,蓦然发现他体温高得吓人,一摸他的额头,十分滚烫,苏清妤顿时着急起来,“大人……大人……您别睡。”
山崖底下比外头要阴冷潮湿,下了雨之后更加好冷,她们又没办法生火,他若是睡着了一定会生病。
傅清玄嫌耳边的声音太吵,伸手抓住她握住他手臂的手,阻止她摇晃自己,她到底知不知道他的伤经不住她这般摇晃,声音虚弱地轻斥:“别吵,我只是眯一小会儿。”
苏清妤也是太过急切一时忘了他的伤,问言立刻安静下来,只是眼里掩不住担忧之色,“那你千万别睡着。”
“嗯。”怕她再吵自己,傅清玄无力地淡应了一声。
苏清妤呆呆地看了他片刻,才将视线转到外头,远处白蒙蒙一片,什么都看不清,雨势越来越大,尽管前面有树枝遮挡,两人的衣服还是被雨打湿了,她们所处位置的泥土也被雨水浸湿,庆幸的是苏清妤提前在底下铺了很多草叶。
苏清妤转头看了傅清玄一眼,他仍旧靠在壁上,闭着眼一动不动,不知道是在闭目养神,还是睡着了,又或者是……苏清妤心口猛地一缩,她颤抖着手,悄悄摸摸地伸到他鼻子底下。
还没有感受到他的呼吸,他便睁开眼眸看了她一眼,眼里既有无奈也有疲惫之色。
苏清妤慌忙缩回手,“我……我……”
她还找到借口解释自己的行为,傅清玄已经又闭上双眸,没有去计较她的举动。苏清妤松了一口气后暗暗恼自己胡思乱想。
这雨一直持续了将近一个多时辰,外头黑漆漆的已经完全视不清物,元冬等人还没有找到他们,苏清妤心底不由产生了一股绝望的情绪,饥饿,寒冷,担忧始终裹挟着她,黑暗的降临更是加重了这些情绪。
她煎熬地等待着,始终等不到人来救他们,时间就这样缓慢在山谷底下流逝着,身上的衣服很湿,她觉得又冷又饿,头晕脑胀,已经不清楚过了什么时辰。
四野一片阒寂,偶尔会响起一两声怪鸟叫声,叫声可怖。外头忽然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什么东西从莽榛丛一闪而过,突然一对碧油油的眼睛仿佛往苏清妤这方向看了过来。
苏清妤毛骨悚然,连忙往傅清玄身上挨过去,这一挨才发现他的身体冰凉得吓人,仿佛没了体温,她心神俱乱。
“大人……大人……”黑暗中她看不清楚傅清玄的脸,只有模模糊糊的人影,她伸手去胡乱地去摸他的脸,企图将他唤醒,却发现他的脸也是冰凉凉的。
不论她怎么呼唤,他都没醒过来。一股巨大的惶恐盈上她的心头,就在她感到无望悲伤之际,一声几不可闻的呓语让她重燃希望,“水……”
苏清妤心头一震,借着幽微的光线慌慌张张地找盛水之物却找不到,随后她只能用双手去接石壁上掉落的雨水,而后一点一点地喂给他,等喂完扶他靠回去,她才惊愕地发现他身上的衣服几乎都是湿的,她先前竟然没发现。
苏清妤先是一阵无措,而过突然想到什么,一点犹豫也没有便将自己的衣服解开,随后又去摸索他的身上,因为看不清,又慌乱,又怕碰到他的伤口,她费了很大一番劲儿才解开他的湿衣服,而后整个人埋入他的怀里,用力地抱住他,用自己的体温去暖他。两人这会儿已经是肌肤相贴,但苏清妤已经顾不得男女有别,顾不得害羞,只一心想救回傅清玄。
苏清妤这样一番大动静,傅清玄依旧一动不动,她心头一窒,忙用手一边给他摩擦冰冷的心窝子,一边喃喃自语:“大人,你一定要坚持住啊,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苏清妤终于感觉到他的身体回了温,方才无比微弱的呼吸也变得明显起来,只是他仍旧没醒过来,但这已经足以令苏清妤振奋起来。
她不敢放开他,就这样偎在他怀里抱着他互相取暖。经过这一番折腾,加上突然松懈起来,她的身子与精神都变得疲惫不堪,渐渐地,她昏睡了过去……
阳光从树隙间洒落而下,照在人的身上,略感温暖,傅清玄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两团浑圆,掩在抹胸里若隐若现,他微眯了下眼睛,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望向山壁外头。
傅清玄一动身子,苏清妤就跟着醒了过来,片刻的茫然过后,她蓦然意识到自己当下的处境,顿时变得无比清醒,她慌忙从他怀里起身,穿好衣服。
“大人……你别误会,昨夜你……你……”苏清妤看到他同样在整理散乱的衣服,心中十分窘迫。
“我知道。”她这般磕磕巴巴也不知道何时说得清楚,傅清玄便打断了她的话,免得她浪费体力,“再休息一会儿,我们就去寻出山的路。”昨日因为伤势过于严重,加上天色已晚,他才选择在此处休息,如今伤势略有好转,他断不会等着他人来救自己。
清醒过后的傅清玄哪怕看着仍然虚弱疲惫,但坚毅从容的眼神却让人有种什么都难不倒他的感觉。
苏清妤下意识地点点头,一直惶恐不定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似乎只要有他在,她就毫无畏惧,只因他能为她撑起一片天。
山中找不到可食之物,两人喝了点水,就出发去寻出山的路了。
被雨荡涤过的山林呈现出翠绿清新的色泽,鸟语花香,天空澄净,阳光洒落在山林间形成层层圈圈的光影,一切都是那么的生机勃勃。
苏清妤一扫昨夜被黑暗笼罩的消沉情绪,整个人都变得积极且振奋,尽管饥饿与疲惫始终伴随着她,但跟在傅清玄的身旁,她却觉得,她能够这么一直跟他走下去,哪怕海角天涯,天荒地老。
在一灌木丛旁,傅清玄找到了他的剑。那柄剑寒光闪闪,一看就锋利无比,但没有剑鞘,他就这么负剑而行。
苏清妤有些苦恼,她原本可以和他挨得很近,但此刻她怕那剑刮擦到自己,只能离他稍远一些,又不好意思走到另一边去。
除了苦恼之外,她还有些疑惑,想到他的伤口以及这柄剑,她不禁猜测,他也许被什么人袭击了才跌落悬崖,有可能袭击他的人就是冲着他来的而不是村民口中所说的土匪,毕竟以他的身份肯定得罪了不少人,也会有不少人想要将他从那高高在上的位置拽下来。
若真如她所猜测的那样,会是谁想要刺杀他?会不会和刺杀她父亲的人是一波人?
想到这里,苏清妤心扑通扑通狂跳起来,他答应过她会帮她找到刺杀她父亲的主谋,不知道事情查得如何?
苏清妤转头看了眼傅清玄,他此刻的脸色比昨日好不到哪里去,腹部的伤口因为一直走动的原因又开始渗了些许鲜血。这个时候她不应该那些事来烦扰他,先找到出去的路才是放下要紧的事,于是压下了心头的种种疑惑。
有了剑,两人行路方便了许多,行至荆棘丛生的地方,便可用剑开路。傅清玄还用剑削了两竹筒,用来盛水。两人在爬过一座山峰,即将筋疲力尽之时,找到了一棵结满果子的树,据傅清玄所说,果子能吃,苏清妤对他所说的话深信不疑,只是果子还没到成熟的时节,吃起来又苦又涩,但为了补充体力,她不得不硬着头皮吃完了两个果子。
“大人,您的伤口又留血了,我再帮您敷点草药吧。”苏清妤说着就从怀里拿出了一直妥善保管的草药。
傅清玄见此情形,即将到嘴边的“不必”变成了“嗯。”
傅清玄坐在一棵横倒在地的枯木上,苏清妤将药捣碎之后,坐过去,帮他解开衣服。
当他那精壮结实的腹肌映入她的眼中时,苏清妤动作一顿,之前帮他脱衣,包扎伤口,都是他神智不大清醒的时候做的,这会儿面对如此清醒的他,还是青天大白日,她心底突然涌起一股无法控制的害羞。
她拼命压抑着那股羞涩感,压抑得指尖都不由得轻颤起来,然而当解开布条,看到他那鲜血淋淋的伤口时,就只剩下了心疼。
她小心翼翼地将之前的草药除去,重新敷上新的草药。
傅清玄一直看她,她头低着,正在专注地给他包扎伤口,她的手白皙嫩滑,一看就知是从未干过活的手,然而她为他包扎伤口时的动作熟练又轻柔,仿佛很怕弄疼他,端秀的黛眉紧紧地蹙着,哪怕看不到她眼里的神色,也直知道里面盈满了关切。
傅清玄内心微动,“你很担心我?”
语气肯定得令人禁不住有些发慌,苏清妤动作滞住,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这句话,索性没听见,受到了他那句话的影响,正打着结的手变得迟钝起来。
偏偏傅清玄不允许她糊弄过去,他的手伸开,将她的下巴抬起,迫使她面对着他,当对上他那双温柔专注的眼眸时,心口猛地一阵悸动,难以移开双目。
傅清玄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唇瓣,缓缓向她面庞靠近,就在唇即将碰上她的之时,他停了下来,目光略过她的面庞,见她虽然紧张慌乱,却无抗拒之色,于是试探性地在她唇上蜻蜓点水了下。
苏清妤心跳加速,想要推拒他而抬起的双手却怎么落不到他的身上。
傅清玄离开些许,查看她的反应,她害羞的模样令他莞尔一笑,抚着她颈项的手落到她的后脑处,将她按向自己,这次的吻不再是稍触即离,而是由浅入深,唇舌交缠。
苏清妤从未有过这般的感觉,脑子晕乎乎的,身子也轻飘飘的,柔软无力,只能被动地承受他的深吻,她的手不自觉地抓着他腰侧的衣服,想要推开他,可是做不到,她在心底告诉自己,没有推开是因为怕弄到他的伤口,这么一想,她坦然了。
直到感觉苏清妤快无法呼吸,傅清玄才放开了她。
苏清妤娇喘无力地靠在他的怀里,待喘匀气息后,她脸腾地火辣辣地烧起来,她不敢相信两人方才竟然亲吻了,她僵着身子,根本不敢抬头去看傅清玄的神色,也不知该如何面对这种情况,索性在他怀里一动不动地“装死”。最后,傅清玄安抚似地拍了拍她的背,“出发吧。”
他的声音沉稳而淡定,让苏清妤差点以为方才那一吻只是她幻想出来的错觉,如果她不是在他的怀里,她真会这么以为。
两人继续寻找出山的路,因为方才突如其来的一吻,两人一路上都没有搭话,甚至没有看对方一眼,除了遇上陡峭崎岖的路,才互相搀扶了下。
两人之间的氛围产生了微妙的变化,似乎更亲近了些,又似乎更疏远了。
苏清妤落后了他几步,望着他清雅的背影,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方才那一吻,两人都吃了那苦涩的果子,虽然都漱了口,但那个吻让她感觉到了些许苦涩,可她的心却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甜意。
傅清玄没听到身后的动静,回眸一看,见她不走,“累了?”
苏清妤回过神,连忙摇了摇头,加快步伐来到他的右侧,与他并肩而行,又不自觉地往他那边靠近了下,而后低下了头。
她看到他的剑从右侧换到左侧,唇角却忍不住悄然上扬,心中竟不自觉地升起一个荒唐的想法:如果这条路一直走不完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