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钗之下by石阿措
石阿措  发于:2025年06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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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清玄始终背对着他,吴峰无法看清他此刻的神色,却莫名地觉得他的背影有些落寞清冷。
回到陆家,回到自己的院子,苏清妤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内心却产生一股说不上来的陌生之感,有一瞬间,她不想踏进屋门,只想掉头离去。
苏清妤深吸一口气后,跨进了门槛。被陆老太太安排监视她的那几名丫鬟已经不在,除了她和元冬,并无其他人。
苏清妤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环顾屋内,只觉得有股空荡荡的冷清感。坐了一会儿,张嬷嬷来传话了,陆老太太让她过去一趟。
这些天苏清妤常常出门,虽说有定西侯夫人在身后支持着她,陆老太太不好像先前那样折腾她,但心里的怨气却一日多过一日。听说她回了府,心里只恨不得立刻把她叫到跟前申饬一顿,好解她心中的郁气。
苏清妤到了陆老太太的院子,只见陆老太太已经端坐在厅堂的太师椅上,神色冷峻地等候着她。
苏清妤还没踏进门,就已经感受到了陆老太太的怒火,她一脸镇定地上前,给她行礼问安。
“给我跪下。”陆老太太二话不说便直接给了她一个下马威。
苏清妤看到桌上还放着家法板,脸色微变,在陆老太太的瞪视下,缓缓跪了下去,“母亲,儿媳犯了什么错?”她语气淡定地问,脸上却明显有着不服。

第34章 (二更)
“你好意思问自己犯了什么错?你自己说,昨夜宿在了何处?”陆老太太伸手猛地一拍桌子,疾言厉色道。
清楚事情缘由后,苏清妤不安的内心定了下来,她正色道:“回母亲,儿媳昨夜留宿在了萧郡主的庄园里。”
陆老太太冷笑,“还敢撒谎?我派去的人已经看到你从庄园出去。”
苏清妤眉头一皱,她哪里想得到陆老太太竟然还派人跟踪了她,脑子里迅速地阻止言语,面不改色道:“既然母亲已经派人跟着儿媳,儿媳去了哪里,母亲不是已经知道了么?”
陆老太太被噎了下,说起这事她更是一肚子气,她让张嬷嬷找人跟着苏清妤,监视她的一举一动,不成想张嬷嬷给她找了个没用的废物,跟个人都能跟丢,正因为如此,陆老太太才不知晓她从庄园里出来后去了何处。
苏清妤观察陆老太太的神色,见她脸上似有难色,猜测她可能不知晓自己后面的行踪,于是改口道:“儿媳离开庄园后,便去了定西侯夫人的府邸。”
“还敢狡辩,方才你说你留宿在了庄园,随后又改口说是定西侯府,你真当我颟顸糊涂了。”陆老太太勃然大怒,“再不从实招来,别怪我家法伺候。”
苏清妤问言目光不由掠向桌上那块家法板,心中一凛,她见过张嬷嬷用这块板子打丫鬟的场景,当时那丫鬟哭天叫地的惨烈模样,苏清妤记忆犹新。
这块板子是用来打下人的,陆老太太却想用在她身上,很明显是想羞辱她了。
“儿媳并未说自己留宿在了定西侯府。”苏清妤仍旧十分淡定,“儿媳去定西侯府看望了定西侯夫人,紧接着又回到了庄园。”
陆老太太听了她的狡辩,气恼不已,“你这败坏门风的贱妇,我看不动家法你是不肯说实话了。”陆老太太看了眼张嬷嬷,“嬷嬷,动手。”
苏清妤见陆老太太如此拂她颜面,当即不再客气:“母亲,你说话得讲证据,儿媳什么都不曾做,你凭什么说儿媳败坏门风?”
苏清妤态度越是刚硬,陆老太太愈是生气,“贱妇还敢跟我嘴硬。”她不满地看着张嬷嬷,“还不快动手!”
苏清妤毕竟是主子,张嬷嬷犹豫着不敢去拿家法板。
陆老太太见张嬷嬷有退却之意,当即火冒三丈,直接拿起家法板,狠狠往苏清妤身上打去,一边斥道:“说,你与哪个姘头私会去了?”
苏清妤身体疼得一颤,没想到陆老太太当真打了她,紧接着又听闻什么姘头私会,当即气得浑身颤抖,面色惨白,“母亲,您莫要冤枉人!”
“我冤枉你?还敢抵赖!”陆老太太发了狠,“今天我定要打死你这贱妇!”说着扬起板子又要往苏清妤身上打去,但这次却没能得逞。
苏清妤的手紧紧抓着那块板子,她力气虽然不大,但和陆老太太一比,绰绰有余了。
苏清妤冷着脸,定定地看着她:“母亲,您别太过分了,一口一个贱妇地侮辱人,这便是您作为长辈的体面?”
陆老太太哪里料得到苏清妤不止敢还嘴,还敢还手了,顿时气得头晕目眩,想抽回板子却抽不得。
两人目光对峙了一阵,陆老太太看到她眼里的神色变了,变得坚毅决绝。
苏清妤蓦然从她手上抽出板子,丢到地上,而后毫无畏惧地从地上站起身。
对陆老太太气愤、不可思议的目光她视若无睹,面色平静,缓缓行至椅子上坐下。
“你……你……真是反了天了。”陆老太太气得耳朵嗡嗡直响,连手脚都禁不住颤抖起来。张嬷嬷见状连忙扶陆老太太坐下,本想指责苏清妤几句,可又觉得她这会儿平静的模样莫名地让人犯怵,便一声不敢吭。
苏清妤的脸色仍旧有些难看,只是目光深邃令人不可捉摸,她一边掸去衣服上的灰尘,一边慢悠悠地道:“母亲,您一口一个贱妇,又说儿媳找了姘头,却没有一点依据,这般泼辣,还空口白舌地诬赖儿媳,让底下人看了笑话,这才是辱没陆家的声誉,玷污了陆家的家风。”
她用着最清淡的语气说出了让陆老太太差点气晕过去的话。
不等陆老太太开口说话,苏清妤又开了口:
“还有,儿媳我是没有找姘头,反倒是你家那位人称为端方君子的儿子找了,她名叫郑蓁,乃是红苑里的一位姑娘,你儿子瞒着我,一直与她来往,在我娘家出事的时候,他还忙着去和他花前月下,你侬我侬呢。母亲,你说我是贱妇,那你儿子又是什么呢?衣冠禽兽?”
苏清妤说着忽然掩唇嗬嗬笑了起来,好像自己说了句很好笑的话一样。
张嬷嬷看着苏清妤笑盈盈的模样,只觉得她疯魔中邪了,心中有些害怕。
陆老太太倒不觉得她有什么可怕,只是觉得她十分可恨,她简直快要被她气疯了,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你胡说八道!我儿子是什么性情我还不知晓,他端正守礼,断不可能在外头做那些不三不四的事,你自己恬不知耻,还想拖我儿子下水,真是蛇蝎心肠!”
被陆老太太指着鼻子骂,苏清妤一点也不恼,反而觉得十分可笑,她放下手,悠悠道:“母亲实在不信的话,不如派人去打听打听?看儿媳有没有说谎?”
陆老太太原本还不信,可见苏清妤说得如此肯定,便有些不确定起来,说话的口气也有些虚了,“我儿子是何种人,我内心一清二楚,无需去打听也知是假的。”陆老太太说着赶忙转移话题,“你这般污蔑你的夫君,可谓不贞不贤,侮辱陆家门楣,陆家留不得你了了,我要给我儿写信,让他休了你这毒妇。”说到这里,陆老太太又恢复了神气,只因觉得自己拿出了让苏清妤害怕的杀手锏。
好么,她从贱妇变成毒妇了,她如今若不做这毒妇倒是对不起陆老太太这番话了。
苏清妤脸上并没有露出陆老太太所希望的畏惧模样,甚至还挂上了微笑。
“母亲,我是想与夫君好好过日子,但您若执意要叫夫君休了我,我也无可奈何。”说着,她似怨似无奈一般叹了口气。
陆老太太正感到有些得意,却又听她接道:
“不过,母亲你也知道定西侯夫人拿我当亲生女儿看待的,她对我很好,舍不得我受苦受难……”
陆老太太问言顿时得意不下去了,听出苏清妤的言语有威胁她的意思,心中愀然不悦,“你以为我真怕定西侯夫人?”
苏清妤轻笑出声,“怎么会?母亲这么厉害一个人,定然是不怕定西侯夫人的。”
陆老太太哪听不懂她的阴阳怪气,“你究竟想说什么?”她心中到底还有几分忌惮。
“您知道傅清玄,傅首相么?”苏清妤突然幽幽地道了句。
陆老太太当然知晓傅清玄,只是不知晓她为何要提起这人。
在陆老太太疑惑的目光中,苏清妤微微一笑,好心替她释疑,“有一件事母亲可能不知晓,定西侯夫人算得上是傅首相的师母,逢年过节,傅首相都会派人送些礼物去定西侯府,以表敬意。”
陆老太太有些惊讶,她倒不知晓定西侯夫人与傅清玄有这么一层关系,“你到底想说什么?”陆老太太心有不安。
苏清妤目光定定地看着陆老太太,虽然唇边挂着笑意,但眼里却有着让人不由自主犯怵的寒意,她声音温柔地缓慢地:
“母亲,你可以让夫君休了我,但我可能会将这怨气撒在夫君的头上,到时嘛,儿媳可能会与定西侯夫人抱怨几句,定西侯夫人再去找傅首相……”苏清妤故意顿了下,而后黛眉一蹙,做出一副悲伤难过的模样,“夫君他啊,可能就再也回不了京城了。”
“你……你……”陆老太太不可思议地望着苏清妤,仿佛看到了一个披着羊皮的恶鬼,心中惊惧不已,“你……你这个毒妇,你敢!”
苏清妤脸上有着无辜之色,“母亲,我是毒妇啊,有什么不敢的?”
陆老太太被她的模样唬到,彻底偃旗息鼓,她瞪着苏清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脸色变得苍白,如同死人。
苏清妤也不想把她吓出病来,于是心平气和地与她道:“母亲若不想事情变得这么糟糕,从今往后,我们二人便井水不犯河水,如若不然,儿媳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苏清妤站起身,一脸善意地提醒:“母亲,你要为自己的亲生儿子,陆家唯一的香火着想啊。”
‘唯一’二字的语调苏清妤故意拔高了下,而后唇角浮起一意味不明的笑,紧接着便径自转身离去了。
陆老太太咬牙切齿地看着苏清妤的背影,眼神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一般。
苏清妤一出院门,等候在那里的元冬立刻迎了上去。见她面色苍白,她内心担忧,“小姐,您没事吧?”
方才她被张嬷嬷拦在院门口,她便知晓陆老太太肯定要为难她家小姐。
苏清妤看到元冬,只觉得紧绷的神经一松,又恢复了往常姿态,她方才有意模仿傅清玄的姿态,虽不知道模仿得像不像,但她好像真把陆老太太拿捏住了。
苏清妤扶住元冬的手臂,“没事。”在屋中她一直强装淡定从容,这会儿一放松,只觉得双腿发软,浑身无力,被板子打到的那处位置也火辣辣地疼起来。
元冬连忙搀扶住她,“小姐,我先扶您回院里。”
苏清妤点点头,连说话的力气也没了。
回了自己的院子,元冬扶着苏清妤坐下,却不小心碰到她的伤口,惹得苏清妤痛哼了下,这才知道陆老太太对她动了家法。
元冬找来了药,等苏清妤褪下衣服,看到上面的伤痕,她不禁红了眼眶,气愤道:“老太太实在太过分了,再怎么着也不应该打您啊。”
苏清妤伏在枕上,由得元冬帮她抹药,她这会儿浑身都疼,尤其是双腿,经过先前的一番撕扯,这会儿好似散架一般疼。
听到元冬的话,她唇边浮起抹淡淡的微笑,“没关系,以后她再也不敢打我了。”
元冬抹药的手一顿,有些不解,“小姐,这是为何?”
苏清妤摇了摇头,“你只要知道这点即可。”
元冬还想说点什么,但见她似乎很疲倦,便住了口。
擦完了药,苏清妤躺在床上小憩了片刻,忽然想起来自己给陆文旻写的信还不曾送出去,一看窗外的天色,已经是傍晚时分。
现在让元冬送出去也已然来不及,只能等到明日了,与元冬说了此事,让她明日将信送到驿站去,交给驿使。驿站并不为百姓传递家书,但吴峰给了她盖有官府印章的信封,驿站会接收,这应该不算以公谋私,说白了,她这封信是替傅清玄送的,而她对陆文旻其实也一点不关心,只要他别出事,别耽误到她即可。
一想到傅清玄,苏清妤刚平静下来的心又开始躁动起来,心头有股郁气挥散不去。
苏清妤叹了口气,暗忖,那人大概是上天派来针对她的克星吧?不然怎么一遇见他,她就没有安生的日子?
今日他所说的那些话以及神情在苏清妤的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闪过,越想越来气,她手禁不住捏紧成拳,恨恨地锤了下床。
他不待见她,以后她也不待见他,见到他,她就无视他,真当他是什么神仙下凡让人念念不忘,小肚鸡肠,莫名其妙的臭男人。苏清妤一边在心底骂一边紧紧抓着被子,仿佛将它当做了傅清玄,恨恨地拧着。
元冬将药放好后回来,看到自家小姐咬牙切齿,手里掐着被子,好像与那被子有什么深仇大怨似的,不由暗暗吃惊。
苏清妤瞥见元冬脸上的吃惊,不禁有些尴尬,急忙松开了手,假装没事人一样,却在心里又骂了傅清玄一句混蛋。
次日,苏清妤梳洗用了早膳后,就让元冬出去送信了,自己则留在了陆府,缓了一天,她的双腿竟比昨日更加酸痛了,她怀疑自己扯到了筋骨,偏偏那地方不方便,她无法请大夫给她看一看。
因为这事,苏清妤气得把柳瑟之前让吴峰送来的画册和话本拿了出来,丢进炭炉里,点了一把火将它们烧成了灰烬,反正傅清玄也不要她学那劳什子伺候人的东西了。
因为烧得有些急,苏清妤不小心烫到了手,手背起了几个水泡,火辣辣地疼,不禁感慨自己当真是倒霉透顶。
元冬去了大概一个多时辰便回来了。
“信送到了么?”苏清妤彼时正坐在榻上算账。
“已经送到了。”元冬道。
苏清妤点头,继续算账。她的身上如今还有一千多两银子,一些珍贵的珠宝首饰已经被她拿去典当了,她的嫁妆在陆老太太那里拿不回来,她母亲那边需要用银子,她平日里添置东西,给丫鬟轿夫发月俸等都需要用银。这银子只进不出,她就只能坐吃山空了。
苏清妤想起来以前嫁过来的时候,她娘家给她陪嫁了几间铺子,因为陆文旻不喜欢她做生意,她就把那几间铺子交给她母亲来打理,她母亲每个月都会将铺子挣得的钱送来给她,不止如此,她母亲也会拿出自己的钱来给她置办衣服首饰等,所以她从来没为银子烦恼过,也没想过要回自己的嫁妆,娘家出事后,那几间铺子全部都被官府查封了,成了官家之物。
苏清妤叹了口气,恼自己没有一丁点防患未然的意识,只知当自己那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陆夫人。
“小姐,你怎么又叹起气来了?”元冬关心道。
苏清妤苦笑一声,“没什么。”她打算等腿好一些,就去临猗坊一趟,给她母亲送一点银子。
想到银子的事,就免不了又想起她那嫁妆,她必须想个办法将那嫁妆要回来,那嫁妆箱里还有几张地契,那些地已经归到她的名下,所以未被官府查封,若能将嫁妆要回来,她就无需再愁银子的事了。
转眼便过了几日,这几日苏清妤在陆府过得很平静,陆老太太并没有再故意刁难她,应当是对她有了忌惮,不过,她心底应当更恨她了,就怕她明的不敢来,暗里使坏。
苏清妤让元冬带着底下的小丫鬟在自己的院里收拾出一间小厨房,打算以后就不去大厨房拿吃食了,至于为何要这样,原因无他,她有些担心陆老太太对她怀恨在心,暗暗在她的吃食里下点老鼠药砒霜什么的。
只是这样一来,她又要花费不少银子,一想到这个,她就恨不得想领着元冬等人拿把斧子冲去将仓库的门给砸了,但终归只是一想罢了,这里是陆家,陆老太太是真正的当家主母,硬碰硬是行不懂的,得慢慢筹划。
苏清妤用了早膳后,打算去看望她的母亲,便让元冬备了轿子,随后带着她径望临猗坊而去。让她料想不到的是,在街上她偶遇了一人,赵慧,国子监司业的夫人,也是她年少时的闺友。
当时两人的轿子擦身而过时,两人同时掀开窗帷,恰好对视了一眼,眼里都有些许惊讶之色。
再之后,两人便面对面地坐在茶楼二层靠窗的雅座上。时隔几年未见,到底有些生疏,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便端起桌上的茶浅呷一口,以此缓解尴尬。
苏清妤年少时与赵慧是无话不说的闺友,离开书院后,两人渐渐生疏了,后来两人都出了阁,就彻底不再来往了。
赵慧生得风流窈窕,腰细身长,是个美人胚子,她喜欢俊俏儿郎,在书院里时,她常常害羞地与她提起将来要嫁给一个才貌双全的夫君,然而事与愿违,她的夫君才华是有,但容貌生得甚是丑陋。
听闻他们夫妻二人并不和睦,她的夫君已经连着纳了两位妾室,而且还在外头拈花惹草,赵慧也不吵不闹,由得她夫君乱来。
苏清妤对她的生活不大关心,她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这也是她约她到茶楼叙旧的原因。
当年她送傅清玄香囊的事,她只告诉了赵慧和她另一闺友张兰兰,结果却被很多人知晓,还传出了一些对她影响甚大的不实言论,到底是谁透露的此事?她至今仍旧有些在意。

第35章
苏清妤的娘家出了事后,赵慧对她就抱着避而远之的想法,不过她最近听闻她与定西侯夫人,以及萧嫣然等人走得近,想着应该没什么要紧,才答应与她来茶楼叙旧。
两人喝了茶,叙了寒温,又东拉西扯一番后,苏清妤终于提起当年那件事。
“慧儿,有一件事我想问一下你,你可还记得当年我送给傅首相香囊的事?”说起那件事,苏清妤脸上掠过不自在之色,其实作为有夫之妇,与昔日好友谈起当年懵懂爱恋的事,着实有些不妥,但她想弄清楚那件事,不然它便像是一根刺一般一直堵在她的心口,让她无法不介怀。
赵慧有些愕然,不明苏清妤为何突然提起当年之事,她想了想,微点了下头。
苏清妤缓缓说着,“那件事我只告诉过你与兰兰,可后来不知为何,却被许多人知晓,以至于后面还传出了一些流言蜚语。”苏清妤说完立刻去打量她的神色。
如果这事是赵慧泄露的,在这种突然的情况下她定会露出些许破绽,若不是她,也许她能给自己一些线索。
听了她的话,赵慧眉微微蹙起,脸上似乎有着思考之色,不过面对苏清妤探究的目光,她面色十分坦然。
应该不是赵慧说出去的。苏清妤在心中暗想。
赵慧突然注意到苏清妤在打量她,眉头一皱,有些不高兴道:“清妤,你不会是以为当年的事是我说出去的吧?”
苏清妤忙柔声安抚她,“慧儿,你误会了。我是想说当时那些话我们是在学堂里说的,也许有人将我们三人的话听了去,你有没有留意周围有些可疑的人?”她委婉地说,心底则开始怀疑是张兰兰说出去的,因为她很清楚当时只有她们三人在。
苏清妤说这番话只是为了安抚赵慧,也不期待她能想到点什么。
“这事都过去了那么久,我哪里还记得?
赵慧想到没想就随口道,说完脑子却灵光一闪,想到了些事,“啊……”
见她神色有异,苏清妤连忙追问:“可是想到了什么?”
赵慧犹豫了下,才道:“我记起一点事来,有一次我看到兰兰和你妹妹在一起说悄悄话,具体我听得不是很清楚,只是隐隐约约好像说什么香囊的事。会不会是兰兰透露出去的?你也知道,兰兰那人嘴碎得很,藏不住秘密的。”
苏清妤问言心口一沉,她猜是张兰兰透露,却没猜到她会将此事透露给苏迎雪。
苏清妤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一些事,可这会儿她脑子里乱糟糟的,有些理不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清妤,你为何突然提起当年之事,可是发生了什么?”赵慧试探性地问。
苏清妤轻摇了摇头,解释道:“只是前不久听到了一些关于当年之事的流言蜚语,有些介怀罢了。”
赵慧见她不愿意细说也就没再追问下去,毕竟如今她们二人的关系已然不是过去那般亲密。
赵慧近来心中苦闷,又没有一个能说知心话的人,这会儿见到苏清妤,想到当年二人的情意,就有些想与她重修旧好。
“其实后来我还听说了一件事。”赵慧道。
“什么事?”苏清妤问。
“出阁之后,我结交了几名官员夫人,有一次参加茶会,听她们说起过你妹妹,然后又听说了当年的一件事。当时傅相在书院念书时不是总受到一些学子欺负么?我记得你有替他打抱不平,却不曾听说你妹妹有为傅相说过一句好话,可在她们的口中,你的妹妹却成了那个为傅相抱不平的人,而你则成了那个和别人一起欺负傅相的恶人。”
苏清妤越听越觉得这事有些蹊跷,为何她和傅清玄之间竟出了那么多的误会,这背后是否有一双推手?
“当时听了那些话,我就有些奇怪,苏迎雪怎么就成了那个好人?”赵慧摇了摇头,一脸的不解,“可惜我当时没有过问太多。”
苏清妤心咯噔一下,突然又想起年少时的一件事来,有一次傅清玄被几名少年欺负,苏清妤看到他脸上有伤,隔日就带了药去书院,本来想送给他,却因为不好意思没送成,后来是苏迎雪抢了她的药,说替她送去。
苏迎雪回来后,说已经替她把药送给了傅清玄,还说傅清玄知是她送的,便高兴地收下了药,当时她不知晓苏迎雪也对傅清玄有意,还对她心生一丝感激。
如今一想,她很怀疑,当时苏迎雪是以自己的名义将那药给了傅清玄。
与赵慧别开后,苏清妤坐上轿子,继续去往临猗坊。
一路上,苏清妤都在思考当年的事。最让她在意的是,苏迎雪究竟瞒着她做了多少不为人知的事,而她是否是导致她和傅清玄产生误会的元凶?
虽没有什么证据,但苏清妤一想到苏迎雪的为人,便禁不住对她产生了很大的怀疑。
为达目的,她向来是不折手段的,哪怕方法再下作。
到了临猗坊,苏清妤将这件事暂时抛至了脑后,她打算以后见到苏迎雪再试探一下她。
苏清妤见到她母亲的时候,她并没有在做粗活,而是坐在一张竹榻上,仔细地核对着一些账目,旁边还有一给她端茶倒水的丫鬟。
苏清妤有些意外。
看到苏清妤,王氏顿时面露欢喜,连忙放下了手上的事情,站起身。
苏清妤里连忙迎上去,亲切地喊了句:“母亲。”
“妤儿,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少来这地方么?”虽然是斥责的口吻,但她的眉眼间分明有着喜悦,与以往愁云惨雾的模样截然不同。
“母亲,我放心不下你。”苏清妤观察她的脸色,王氏的精神气貌比先前好了许多,脸色也变得红润起来,不似以往那般病殃殃的。
“你这傻孩子,有什么放心不下的。”王氏笑嗔道。
见她脸上有了笑容,苏清妤也不禁笑了起来,来时的压抑情绪一扫而空,“母亲,您身体好些了么?”
王氏点点头,“已经痊愈了,你不必担心。”说着拉着苏清妤坐到榻上,又让屋里的小丫鬟去泡茶。
苏清妤见此情形再次心生诧异。王氏看出她心中的疑惑,不由笑了笑,“前些天周掌事找到我,问我懂不懂算账,我说懂,她就交给我一些账目让我核对,我对完之后交给她,她甚是满意,就让我一直给她算账,还给我安排了一丫鬟伺候饮食起居。”
苏清妤见过那个新来的周掌事,因为她生得端丽,人虽然沉默少言,但从不曾为难她,所以对她颇有好感,“看来这周掌事是个好人,也很有眼光,看出母亲是个盘账核数的能手。”
王氏不由失笑,“你这孩子,当我不知晓你特意拐着弯地夸我?”
从她爹犯事后,王氏便不曾这么开怀地笑过了,苏清妤内心顿时生起一股柳暗花明,云开雾散的畅快感,脸上的笑意也加深起来,“还真是什么都瞒不住母亲的火眼金睛。”
从王氏的屋里出来,苏清妤见到了周掌事,她被客客气气地请到了她的住所。
周掌事住到了孙三娘曾经住过的房间里。换了个人,连屋里也彻底地变了一个模样,一改过去的奢华艳丽,整间屋子处处都透着一股古朴之气,就像周掌事这人给人的感觉一般。
“陆夫人请坐吧。”周掌事对她始终客气有礼。
苏清妤落座,大概是因为之前出了孙三娘那事,她心头总有些忐忑不安,看周掌事的行为举止,又觉得她与孙三娘不是同一类人。
丫鬟送上茶,苏清妤礼貌地端起茶喝了一口,与之前孙三娘请她喝的茶完全不同,这茶的味道很普通。
“我这没什么好茶招待,还请陆夫人见谅。”虽是抱歉的话语,但她神色不亢不卑。
经历过与孙三娘打交道的事,此刻周掌事的态度倒是让苏清妤有些受宠若惊,“这茶已经很好了。”她温婉一笑。
“那就好。”周掌事亦回以一笑,只是她似乎天生就不爱笑,所以笑起来让人感到有些僵硬别扭。
苏清妤在等着她暴露目的,但等了许久,这位周掌事依旧只是与她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偶尔还谈及今日的天气以及接下来几日的天气……
直到最后,她起身说自己有事要去处理,苏清妤整个人都是茫然的,她似乎真的只是请她上来喝杯茶而已。
不过她临走时又说出了一句让苏清妤很惊讶的话:
“陆夫人,你认识一个叫吴峰的人?”
苏清妤愣了一瞬后正欲回话,却又听她道:“抱歉,是我唐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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