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岑“呀”了一声,当即偏头看向绿竹,见她一张脸瞬时红透了,便转头冲余侍卫笑道:“绿竹是自小就跟在我身边服侍的,情分不比旁人,不瞒你说,我心里是一直拿她当姐姐看的,你既来求娶,我少不得要问问她自己的意思了。”
青岑早先已经知道他二人有情谊,此番这样说,也是有敲打的意思在里头,就是告诉余侍卫,倘或以后绿竹受了任何委屈,她定不会轻饶了他。
绿竹见屋子里的人都盯着自己,害羞的低下头去,半晌才红着脸小声着道:“一切但凭皇子妃做主。”
这便是答应了,余侍卫难得露出喜色,青岑也笑道:“既然如此,改明儿我就让人选个好日子,一定风风光光地为你们操/办。”
余侍卫当即表示:“多谢皇子妃成全,属下日后一定会好好对待绿竹,绝不辜负您的一片心意。”
照往年的经验来看,时间迈进六月,天气就会变得很热,今年只怕更甚,青岑再三合计后,便将二人的婚事定在五月中旬。
反正绿竹的嫁妆是一早就备好的,青岑为她准备了两匹上好的锦缎,取成双成对之意,又另给了二百两银票,好叫他们夫妻能舒坦过日子,想那余侍卫自己也有房子,虽不大,地段却极好,绿竹也算有福气,上头没有公婆管束,只消嫁过去就能自己当家做主,小两口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因为嫁的近,没有别离的愁绪,所以待嫁的这一个多月里,绿竹一直都是欢欢喜喜地绣着嫁衣,等到了日子,头发一梳,嫁衣一穿,高高兴兴的就上了花轿。
与此同时,董诗绣从前犯下的恶行也被人们悉知,这一月时间里,先后有许多受害人家去开封府状告董诗绣人面兽心,残害少女。
事情闹大,新阳长公主纵使身份尊贵也抵不住百姓们的吐沫星子,最后只得将人交出去。
和前世一样的结局,不同的是,江华音还好好地活着,没有经历过那些痛苦的遭遇,明媚娇艳的小娘子依旧过得愉快,听说她已经在议亲了,青岑由衷感到高兴。
到了六月,端午将至。
端午当日,青岑让人在府里挂满了佛道艾和桃枝,然后和元慎去一起去宫里过节。
似乎有段时间没见顾香盈了,她坐在柔贵妃身侧,依旧是眼睛鼻孔朝天,不过瞧见青岑没有往日那么仇视了,只是淡淡的将视线移开。
青岑纳闷,这人可是个炮仗,每回见了她都噼里啪啦的,就是不方便说话,也要先恶狠狠瞪她一番,这回怎的如此平静?憋什么坏呢?
四皇子妃道:“顾娘子在议亲了。”
青岑挑了下眉毛,心说谁这么倒霉要娶她啊!
四皇子妃道:“听说是怀恩侯府的大公子。”
青岑:……
时英哥哥那朵鲜花竟然要插在顾香盈头上?
青岑表示有些心塞,倒不是她对时英哥哥有什么想法,就是单纯觉得自己小时候很喜欢的邻家哥哥即将遇人不淑。
青岑兀自郁闷,这时八皇子妃来同她搭话:“十弟妹嫁给十弟有些日子了吧。”
八皇子妃闺名柳沉鱼,人如其名,是个大美人,今日过节穿的十分喜庆,一身茜红色折枝对襟褙子配金丝绣花长裙,梳着当下最时兴地朝天髻,额头贴着梅花钿,通身都是名贵首饰,容貌格外艳丽。
她一直都是诸位皇子妃当中容色最为出众的,不过自从青岑嫁给元慎后,这种荣耀就不再属于她了。
青岑见柳沉鱼这样说,就笑着点了点头。
一旁的四皇子妃勾起唇角无声冷笑,显然知道接下来这位八弟妹要放什么屁。
果然,柳沉鱼摸着隆起的肚子笑盈盈道:“算算时间,你和十弟成婚也快半年了,怎么这肚子还没有动静啊?”
她笑得温婉,眼里的刻薄却藏也藏不住。
青岑闻言嘴角的笑意微微收起,在心里撇嘴,不过片刻后又重新扬起一抹羞涩的笑容,小声道:“我到是想早些要个孩子来着,但是殿下说不急。”
配上她泛红的脸庞,很难不让人怀疑是元慎想和她多亲近才迟迟不要孩子的。
此话一出,其他皇子妃也都来打趣青岑。
柳沉鱼碰了个软钉子,心里不大高兴。
青岑知道她看不惯自己,怨自己抢了她最美皇子妃的风头,其实青岑心里明白,自己只不过是年轻几岁,倘或和柳沉鱼一样的年纪,未见得就能压她一头。
柳沉鱼心里不痛快,这才拿有孕说事,不过说起孩子,青岑猛地想起来,柳沉鱼这胎只怕是生不下来。
她和八皇子膝下仅有一女,这一胎是好不容易怀上的,但是青岑记得前世元月和她说起过,柳沉鱼似乎就是在端午这日意外没了孩子的。
虽然这个人嘴讨厌了点,但孩子是无辜的,青岑有意想救一救,可她死活也想不起来柳沉鱼腹中的胎儿究竟是怎么没的,思来想去,脑子里一团浆糊,依稀记起来点儿,好像是摔倒了还是怎么的。
青岑一时想不出别的办法,就一直暗暗把柳沉鱼盯着。
宴席结束后,皇子们带着各自的皇子妃往殿门外走。
八皇子好酒,偏生酒量不如何,喝的酩酊大醉,走起路来摇摇晃晃,柳沉鱼在他旁边捂着鼻子做难受状。
出了紫宸殿,前方就是长长的台阶,虽然打扫得一尘不染,可青岑就是没来由的心慌,她担心柳沉鱼会在这里出事,就不动声色的往她身旁走,一旦柳沉鱼出了什么意外,她就能及时反应过来施以援手。
就在青岑暗暗留心柳沉鱼的举动时,柳沉鱼正在心里埋怨八皇子,妻子怀着孕呢,他却喝的大醉,下台阶也不知道扶一下,回了家又只惦记着去睡小妾,根本没把她这个妻子当回事儿。
柳沉鱼心下冒火,越想越气,一时出神没注意脚下竟然踩了空。
眼看着人就要摔下去,这时旁边一直关注着柳沉鱼的青岑眼疾手快的拉住了她。
众人听到动静都将视线投过来, 只见青岑稳稳地拉住了即将要跌倒的柳沉鱼。
八皇子见此情景,霎时酒醒了大半,连忙凑过来扶住妻子, 一脸的担忧之色。
柳沉鱼惊魂未定,意识到是青岑救了自己以及她肚子里的孩儿,心里又是羞愧又是感激。
青岑也没说什么, 松开手, 叮嘱她小心着点。
柳沉鱼摸着肚子, 这个孩子对她来说太重要了, 这么高的台阶,一旦摔下去,后果简直不敢想, 是以望向青岑的双眼里写满了感动:“方才真是多谢十弟妹了。”
青岑笑了笑, 到也不是图她一声谢谢,总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
回去的马车上,元慎就问青岑怎么反应那么快?
青岑笑了笑道:“我见她挺着个大肚子走的辛苦, 八皇兄醉酒也不知去扶一扶,就一直暗暗留心着, 怕她有什么闪失, 没想到歪打正着, 也算是有险无惊。”
元慎“哦”了声, 垂眸望了望青岑即便坐着也很平坦的小腹, 伸手摸了摸, 轻声问道:“你很喜欢孩子吗?”
青岑:“还好吧, 我喜欢乖巧不调皮的, ”不过听说大多数小孩儿都比较调皮。
元慎闻言把手收回来, 脸色淡淡的没什么表情,青岑见状奇怪道:“你怎么了?”这人怎么忽然有些不高兴了?
元慎瘪瘪嘴,盯着青岑的眼睛问:“有了孩子……你是不是就不喜欢我了?”
青岑:……
这叫什么话?
青岑好笑道:“殿下吃醉了吧,孩子都还没影儿呢。”
元慎却来劲儿了,揪着这个问题不放,让青岑快点回答,会不会有了孩子就忘了男人。
青岑心里无语,暗暗翻了一个白眼说不会。
元慎:“真的?”
青岑:“真的!”
元慎一喜,重新露出笑意,又伸出手摸了摸青岑的肚子,浅笑道:“既然娘子喜欢孩子,那为夫就努把力吧!”
青岑“啊”了声,你已经够努力了!!!
端午的第二日,青岑和元慎带着宫中赏赐的荔枝回了晋国公府。
岁云已经怀孕六个多月了,肚子圆鼓鼓的,青岑伸出手小心摸了摸,好奇里头住着的是小侄儿还是小侄女。
岁云笑道:“我是盼着先有个儿子的好,你兄长到是一心希望能是个女儿,说女儿是贴心地小棉袄。”
其实岁云也喜欢女儿,可身处她这个位置,有个儿子傍身才安稳。
青岑听了笑眯眯道:“不管男娃还是女娃,只要是嫂嫂你生的,兄长肯定都喜欢的不得了。”
岁云莞尔一笑,心中甜蜜,又想起来一桩喜事,便道:“对了,前些日子永平侯府传话来,说舒意也有身孕了。”
青岑有些时日没见舒意了,心里本就记挂着,一听她也有喜了,当下很是高兴,原想着陪二老一起用过午膳后就转道去永平侯府探望舒意,只是夏日天炎,午后的日头最是毒辣,出门走两步就是一身汗,虞氏知道青岑畏热,就笑道:“也不急这一时半刻的,你就和殿下在府里歇上一夜,明儿一早趁着凉快去也好。”
棠梨煎雪一切如旧,虞氏每隔一段时日就会让人好生洒扫,虽说皇子府的卧房也是比着棠梨煎雪的装饰用心布置的,到底那份感觉不一样。
青岑躺在久违的床榻上,心里满是温馨怀念,偏偏元慎是个不安分的,一下一下的来闹她,口中还道:“换个地方办事也新鲜。”
屋子里的蜡烛还没熄呢他就迫不及待地要胡来,青岑暗暗翻了一个白眼,嫁给这人已近半载,简直日日如新欢,新鲜的不能再新鲜了!
元慎见青岑竟然在走神,不满的嚷嚷道:“专心点,不然我就罚你。”
青岑闻言又是一声冷哼,这人总有千奇百怪的理由奖励他自己。
次日趁着天凉往永平侯府去,舒意见到青岑显得很欢喜,同妹妹埋怨说:“怀了身孕真是麻烦,一时大门不让出,花园也不叫去,憋死我了。”
话是如此,可她脸上却洋溢着幸福之色,足见少川这个姐夫当的很称职,青岑打心底里为她高兴,就笑道:“都说妇人有孕头三个月最是要紧,是得小心谨慎些。”
说完伸手摸了摸舒意还很平坦的小腹,抬眸打趣道:“姐夫一定高兴坏了吧。”
舒意眉眼一弯,何止是高兴坏了,简直是高兴疯了,自打知道她有了身孕,少川夜里就寝也不胡来了,老老实实的搂着她,供菩萨似的。
青岑瞧她这神色,就又笑说:“昨儿见了嫂嫂,同我说哥哥想要个女孩儿,姐夫呢?”
舒意微微一笑:“你姐夫想先要个女孩儿,说上头有个姐姐管着,底下的小子才听话。”
青岑笑道:“要是龙凤胎就好了,儿女双全,也省了辛苦。”
生孩子就是闯鬼门关,一胎凑个好字也简便。
姐妹二人闲聊半晌,过会儿永平侯夫人来了,问舒意近日身子可好,又道:“我这两日忙着静仪的事抽不开身。”
青岑听后随口问了声:“宋娘子回来了?”
永平侯夫人点点头,说回来有段日子了,眼下正议亲呢。
青岑就问相中哪家的郎子了?
永平侯夫人摇摇头说没呢,“静仪如今也算是半个侯府贵女,还有万贯家财,愿意结亲的人家到是不少,只是大都别有所图,不是眼热她的家产,就是想着能跟侯府攀些亲,真心实意又合得来的实在是不多,再者静仪说她自由惯了,不想攀什么高门大户,只想找个老实上进合眼缘的过日子。”
说罢见青岑若有所思,就笑道:“你那里若有什么合适的人选,不妨说予我听一听。”
青岑想起一个人,便笑了笑说:“舅母一提,我心里到是想起个人来,是我家殿下的同僚,长相人品都不错,家中也是从商,但他自己有出息,早年中了进士,如今已是从六品的官员。”
上回知夏的事那样收场,青岑心里总觉得有些对不住周词安,眼下听说起宋静仪要择婿,就又起了做媒的心思。
永平侯夫人听后觉得很可行,就让人去烟雨楼传话,等宋静仪过来,便照实说了周词安的情况,问她可愿意见上一见。
宋静仪心想见一个是见,见两个也是见,又想周词安家里和她一样经商不说,门第上自己有侯府做靠山,日后也不怕被人欺负了去,当下就爽快答应了。
隔日元慎上衙时抽了个空便和周词安提了,那周词安一听了不得,先前和郑左谏家的小娘子就是他高攀了,如今又来个侯府义女,自己哪里敢想。
元慎知他是个实诚人,便一五一十的说了宋静仪的情况,到让周词安心里生出几分怜惜之情。
元慎见状又接着道:“也是皇子妃觉着上次的事情对你有所亏欠,害你空欢喜一场,此番回娘家听闻这位宋娘子在议亲,论起夫婿的人选,首要紧的就是人品要靠得住,便头一个就想到了你。”
周词安听罢低头思忖,到底自己年纪也很不小了,家下父母虽不催促,可也一心盼望着他能早日成家,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一起过日子,再说只是先见上一面,若是合了心意成就好事也是一场缘分,便点头应下。
既然要被撮合的两个正主都点了头表示愿意一见,且究竟此番相看不比前回那样有利害关系,青岑便也不兴去办什么花宴诗会了,就让元慎趁着休沐的功夫把周词安请来家里吃顿便饭,自己则往永平侯府递了话,由大舅母领着宋静仪一道来。
可喜那天是个有风的日子,两个年轻的男女坐在临水的亭子里,四下无人,绣着莲花的蓝绢帷幔遮住了日光,在风中轻轻摇曳。
这座八角凉亭建在一片池塘中央,六月莲花竞相开放,在碧绿的莲叶间亭亭玉立,微风拂过,送来阵阵沁人的荷香。
周词安望着对面一身碧色衣衫的小娘子,她微微低着头,额前的碎发被风吹乱,似乎扫到了眼睛,她忍了忍才抬起纤细地手腕将那一缕青丝拢到耳后,脸颊上若隐若现的绯红比池中盛开的芳菲更加引人注目。
静仪虽然垂着目光,但能感觉到对面的男人在看她,心里有些微微的焦急,不是说这个郎子很会说话吗?怎么半晌不张口,莫不是没有相中她?
年轻貌美的小娘子不知道,再厉害的郎子见着了合心意的姑娘也会有手足无措的那一刻。
周词安心下微紧,上回同郑家娘子是偶遇,所以才能气定神闲,可今日却是实打实地两个并不熟悉的人坐在一块儿相看,心里难说不吃紧,怕说错话唐突了人家,一时思来想去,半晌才清了清嗓子,找了个话题,问静仪喜欢莲花吗?
静仪没想到他会这样问,就点了点头,说莲花可以入药,还有莲子可以吃,说完才觉得有些不妥,瞥了眼对面正认真望着她的人,就赶紧补了句:“少时读《西洲曲》时就很喜欢里头那句——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又回问公子也喜欢莲花吗?
那些细微有趣的神情被人捕捉到,周词安温柔一笑:“嗯,我也喜欢吃莲子。”
【作者有话要说】
宝子们,最近已经在构思番外了,正文完结应该在青岑重生的那个冬天,也就是这年冬。另外就快过年了,家里事情很多,后面可能会隔日一更哦。
静仪听他这样说, 唇角抿起一个浅浅的笑。
后来二人婚后有一年夏天,周词安挽着袖子坐在凉亭内的石凳上剥莲蓬。
静仪抱着猫靠在一旁的围栏上,脚边还卧着一只大黄狗, 微风习习,莲香阵阵,静仪想起当年那场初见, 就问正在给莲子剔心的丈夫:“那时我只说莲子可以吃, 不曾说自己喜欢, 你是如何得知的?”
周词安偏头望住妻子, 目光温柔地笑道:“因为你说莲子可以吃时,眼里冒着光。”
景和三十年的夏天较以往都热,烈日灼烧着天空下的每一寸土地, 就连呼出的气息都是滚烫的。
夏日容易心火旺盛, 青岑不思饮食已有数日,腰身愈发纤细,不过元宵瞧着到是圆润了不少,肚子圆滚滚的, 走路也慢腾腾的,不似从前灵活。
青岑见状就笑它:“元宵, 你再胖下去, 就给你改名儿叫肥宵了。”
屋里放着冰鉴还算凉快, 不过元宵顶着一身厚实的皮毛还是热的吐舌头, 听到青岑这样说, 只是懒懒的瞥了她一眼, 然后站起来走远了些, 找了个有风的地方继续躺着。
这时旁边正在切果子的绿竹忽然“哎呀”一声, 盯着元宵鼓起的腹部说:“看元宵这肚子, 该不会是怀孕了吧?”
青岑一愣:“怀孕?”
绿竹点点头,说:“我以前在老家见过怀孕的猫,它们的身形就和元宵现在挺像的。”
青岑经她这么一说,就不错眼的望住元宵的肚子,却见它忽然干呕起来,像是要吐的样子。
绿竹连忙道:“八成是了,猫怀孕也是会孕吐的。”
这下身形和症状都对上了,青岑一时有些惊喜,忙让人去请兽医来,半个时辰后兽医来了,一番诊治后说元宵确实有孕了,已经一个月了,还嘱咐说:“猫的孕期一般在两个月左右,这段时间要注意休养,尽量避免和其他猫打闹。”
家里统共就两只猫,不用想,孩子的父亲一定是青团,青岑内心欢喜,她马上就要拥有一只兼具黄白两色的小猫喽。
绿竹笑着道:“猫一胎少说有三个,我见过最多的还能生八个,咱们有的忙了。”
青岑闻言笑了笑道:“不妨事,咱们养的起。”
傍晚元慎回来,青岑笑眯眯地告诉他元宵怀孕了。
元慎听得“啧”了声,偏头去看卧在椅子上的青团,心情颇有些复杂,暗道这小子竟然比他先当爹。
眼瞅着身边的人和猫先后都有了孩子,元慎心里一时也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儿,既盼着能和青岑有个属于他俩儿的孩子,又不希望有人插进来扰了他和青岑的二人世界。
听说妇人有了孩子,心思多半就不在丈夫身上了,元慎觉得自己并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一时矛盾至极。
青岑自然不知元慎心中所想,牵起袖子盛了一碗冰镇绿豆汤递给他,一面又道:“马上就要入伏了,到时候肯定更热,殿下干脆别骑马了,改乘马车上衙吧。”
这是来自妻子对丈夫的关心,元慎十分受用,方才的愁绪一扫而尽,笑道:“无妨,我早上出门的时候天也不热,”实则是骑马可以节省时间,那样他早上醒来就能和青岑多腻歪片刻。
青岑:“可是殿下下衙回家的时候太阳还在呢,当心晒黑了。”
元慎挑了挑眉,突然想起青岑以前说过皮肤白白的才好看,当下也不犹豫了,点点头道:“嗯,就照你说的坐马车吧。”
夏日昼长夜短,人容易困乏,青岑就给元慎准备的马车上挂了两枚香球,里头熏的是佩兰,香气如兰,可以清醒头目。
进入三伏天,骄阳似火,人简直热的要发狂。
青岑畏热,所以如无必要,轻易并不出门,不过再有几日就是平国公的寿辰,他的夫人是官家一母同胞的妹妹端阳长公主,届时少不得要去恭贺一番。
只是说起平国公府,到让青岑想起一桩旧事,前世她跟随母亲去平国公府贺寿,却意外窥探到一件秘辛……
那是在一日晌午,天气就像火烤一样热,没有一丝凉爽,平静的湖面上映出了两道纤细的丽影,听声音,她们似乎正在争吵。
穿着梅红衣裳的少女面带挑衅地嗤笑道:“就算你是母亲的亲生女儿又如何,我才是陪伴了她十几年的人,你以为你回来了就能取代我?笑话,我告诉你,父亲和母亲还有兄长在乎的人只有我,让你回府,不过是可怜你罢了。”
对面站着的蓝衣少女闻言冷笑一声,似乎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取代?你现在拥有的一切原本就是属于我的。”
斑鸠在喜鹊的巢穴住的久了,便认为那就是它自己的窝了,等喜鹊回来,斑鸠甚至千方百计地想要赶走真正的主人,你说可笑不可笑。
“属于你?如果真的属于你,父亲和母亲为何不让你光明正大的回家,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才是父亲母亲的亲生女儿,义女?呵,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们不想让我受到伤害,所以只能委屈你了,义妹,你根本就不该回来。”
忍冬的眼底一片冰冷,她久久没有言语,如果没有法云寺那场意外,作为公主之女的她会有家人的疼爱,岁月静好,一生喜乐,然而原本属于她的安稳人生却被另一个人窃取了,那个侵占了她人生的人却反来指责她不该回来。
眼前的景象逐渐变得模糊,忍冬的心里好似有一团大火在熊熊燃烧,愤怒占据了她的整个心神,望着眼前碧绿的湖水,她知道它有多深,不会游水的人掉下去,只能是死路一条……
躲在假山后的青岑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害怕的捂住了嘴,生怕自己发出一点动静。
…………
青岑想起往事,心情颇为复杂,原来忍冬这个义女才是平国公和端阳长公主的亲生女儿,而安乐县主白降丹只是猎户家的孩子。
其中更为具体的缘由青岑并不得知,只知道忍冬和白降丹当是被错换了人生。
原本忍冬才应该是被千宠万爱着长大的公主之女,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只是一朝错换成了家境贫寒的猎户之女,从此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出发去寿宴那日,青岑的心情有些沉重,伴随着这样的愁绪她再次见到了忍冬,细看之下,容貌和端阳长公主有三四分像,站在一群世家贵女中间,气质独特,似乎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白降丹还是那副老样子,一身华服,容貌寻常,只是张扬的性子收敛了不少,作派也温婉起来,大概是明白自己如今的处境并不能够再随心所欲了。
青岑在心底叹气,重生一场,她救了枉死的岁云、婚姻不幸的舒意……
然而这一次她清楚地知道,她并不想救白降丹,或许有些错误是需要用命来偿还的。
第55章 正文完结
青岑年幼时, 家里为她和舒意请过一位女师,那位女师常和她们说,为人处世, 须有一颗宽容之心。
然而青岑站在忍冬的立场上,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宽容,她不清楚这场错换究竟是天意还是人为, 但白降丹十几年来的荣华富贵是真的, 仇恨归来的忍冬也是真的。
或许白降丹罪不至死, 但谁也没有资格替忍冬说原谅。
青岑最终什么都没做, 所以迎来和前世一样的结局,白降丹死了。
赴宴的众人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端阳长公主抱着已经死去的白降丹哭的伤心。
忍冬也在流泪, 眼神里有那么一丝难过, 至于难过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
元宵是在立秋那天的清晨开始发动的,足足两个多时辰才生产完,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人出乎意料。
青团更是转身就走,似乎面带怒容, 青岑也傻眼了,谁能告诉她, 一只白毛和一只橘猫怎么会生出三只纯黑色的小猫?
元慎回来后得知此事, 先是惊讶, 而后心中好笑, 原本对青团比他先当爹还有些介怀, 谁知根本不是这小子的种。
哈哈哈哈哈哈!!!
青岑心里虽然老大的不称意, 但还是吩咐人好好照顾元宵, 以及刚刚出生的幼猫。
“它俩一白一黄, 怎么会生出纯黑色的小猫呢?”
青岑坐在临窗的软榻上双手捧脸, 显得很苦恼。
元慎一语道破:“这还用说吗?孩子肯定不是青团的呗。”
青岑“啊”了声,心里一阵难过,在她眼里,青团和元宵才是正经夫妻,而至于那三个小猫的生父……反正她不喜欢。
次日青岑去探望元宵时,发现它的猫窝旁边卧着一只黑猫,全身都是黑乎乎的,跟煤炭一样……不,比煤炭还黑。
青岑猜测这只黑猫就是三个小猫的生父,然而看着他们一家五口其乐融融的场面,再看看一旁略显孤独的青团,青岑就有些酸溜溜的和元慎说:“元宵怎么能这样啊,这也太对不起青团了吧!”
元慎觉得好笑:“猫的世界里应该不讲究这个吧?”
猫究竟讲不讲究这个没人知道,但青岑能感受到青团的不开心,自从那只煤炭猫迈进皇子府大门的那一刻起,青团的身上就有了一种孤独感。
青岑觉得很难过,透过青团的现在她似乎看到了自己的未来,按照前世官家崩逝的时间来算,再有四个月,元慎就会称帝,而自己登上后位的同时,也代表着元慎将不再属于她一人,他不仅会和别的女人睡/觉,还会和别的女人生孩子,就像元宵一样,它那会儿和青团多么要好啊,结果转头就和别的野猫生了孩子,现在更是看都不看一眼青团。
青岑越想越难过,这种哀伤的情绪一直持续到中秋宫宴那晚。
大殿中央的舞姬婀娜多姿,杯中美酒香气浓郁,青岑毫无兴致,时不时地看一眼上首的官家。
官家坐在最上首,看面色有些疲惫,但心情显然很好,和一旁坐着的赵婕妤有说有笑。
青岑听人说起过这位赵婕妤,她是官家的新宠,入宫才三个月就已经是正三品的位份,足见官家喜爱。
赵婕妤坐的那个位置,以前是柔贵妃常坐,这回柔贵妃没出席,青岑偏头去看皇后,皇后还是那副老样子,官家和谁亲近她都不在意,或许一开始也在意过,后来就渐渐的麻木了。
青岑心里沉甸甸的,或许以后元慎身边也会新宠不断,而她便会如皇后一般渐渐变得麻木,淡漠,心如死灰。
今年的秋天很短暂,就好像一阵风刮过,青岑某日醒来后,天忽然就冷了下来。
傍晚的时候,青团从外面回来,身边还跟着一只三花猫,看他们的样子,似乎很亲近,像是认识很久了。
那只三花猫的性子很活泼,一直在青岑脚边蹭来蹭去,显得很讨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