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巧,正就是杜润青失落草丛深处的那只!
那手快极了,将药瓶里的药,倒头尽数倒进酒壶里,接着立时收回了手去。
端酒的丫鬟丝毫没有察觉有异,而茶房外面,做完密事的人,顺手将空瓶,扔进了一旁的湖里。
空瓶咕噜噜冒出数个气泡,很快沉入了湖底……
镇痛的酒温好,王府丫鬟一路端着,快步进了杜泠静休歇的房中。
丫鬟为杜泠静倒了满满一杯递过来,秋霖接在手中。
“夫人喝一杯吗?”她轻声问去。
杜泠静伤处不算痛,也无意多吃酒。
尤其来之前,某位侯爷特特交代了她,“少吃些酒。”
那话他说了两遍,“等下朝我去接你,记得少吃酒。”
杜泠静不好拨了兖王妃面子,便说等会。
谁想话音未落,外面又现急促的脚步声,年嘉快步跑了进来。
“静娘怎么受伤了?还出了血?这我回头怎么跟陆侯交代?”
她这话一出口,满屋的女眷齐齐笑出了声来。
“哎呀呀,王妃刚发愁要怎么给陆侯赔礼,郡主也闹心要怎么跟陆侯交代了……”
杜泠静想把脸藏到墙缝里面,再没想到自己会有如此窘迫的一日。
偏偏她这沉静安宁的性子,就嫁了个那朝野上下最是无人敢惹、又最是张扬的男人。
年嘉过来细看了她的伤手,“也不清呢。”
她看向一旁秋霖端着的酒,“镇痛的?”
杜泠静道是,说自己还没喝,“方才刚吃了一盅茶,这会有些吃下酒了。”
不想年嘉却道,“你不吃算了,我吃。”
她说自己刚才听闻她受伤,急匆匆跑来。
“我本也吃了些酒在身,刚才又来得太急,竟撞到了门柱上,肩膀还疼着!”
众人听了都笑,王妃嗔她何不慢点,“摔了岂是小事?”
年嘉则取了那镇痛酒,一仰头吃了个满杯。
酒杯净光地被留在了小几上,众人在房中闲叙了几句,年嘉便倚在了杜泠静肩膀上。
“我是不是酒吃多了?怎么昏昏的?”
杜泠静摸了她的手心,是出了汗。
“许是吃多了。”但她这处还有不少夫人在闲聊,颇为吵杂。
她转头叫了艾叶,“你扶着郡主往后面歇脚的小院里,寻一处无人的,照看郡主睡一会。”
花宴还不到结束的时候,小睡一阵解解酒刚好。
年嘉也点了头,艾叶便扶着她往后面去了。
谁想两人越走,年嘉越不对劲,她脸色起了潮红,满身冒出了急汗,眼神也渐渐迷离起来。
艾叶大吃一惊,寻常吃酒是不至于有此状况。
她急起来,偏此间人少,一时寻不到人,却见绿树掩映间有一间小院,她扶着年嘉走过去,院中无人走动,她见四下里都没有仆从,料想此处无人,扶着年嘉进到房中。
眼见她几乎神志不清,急促将她放在房中的榻边,反身就跑出去找人——
郡主好像中毒了!
她快步跑出门去,就有人扶着内室的门框走了出来。
魏玦通身湿透,有泼在身上镇定的冷水,也有药力激出来的急汗。
自己的母亲给他下药,他实在没能设防,但略一思量,也知道母亲想要做什么?
他到底是习武的人,强撑着压下那药的劲力,从母亲给他安置的院中离开,本想离开王府,不想才走出不远,药力就有些压制不下了。
这般丑态,他只能寻了无人的偏僻院落,取来冷茶饮下,再调息几番。
可却有人闯了进来。
魏玦自内侍的门匾看去,一眼看到了榻边的人。
热汗沾着她的头发贴在她潮红的脸上,她难受地翻动身子,几乎要从榻上掉下来。
魏玦双目惊颤,两步急上前去。
“年嘉……”
艾叶在杜泠静耳边说完,杜泠静鼻尖就冒了汗。
中毒?哪来的毒?!
她忽的想到了什么问起艾叶和秋霖,“青娘手里那瓶药……”
秋霖一顿,“奴婢先前怕出事,翻了二姑娘衣袖,但是并找到,便想是不是掉了。”
无名的药,掉了也就掉了,还能满园去找?
不想眼下……
“被人捡走了。而且这壶酒,原是给我吃的。”杜泠静怔了怔。
秋霖倒吸一气。杜泠静却急促起了身,她说自己有些闷,往外走走,同人告辞,出了门便跟着艾叶直奔年嘉休歇的院中来。
然而刚走到那院前,同人险些撞在一处。
“保国夫人?”
保国夫人亦看到了她,“你缘何在此?”
杜泠静却在看到保国夫人的瞬间,眸色一颤,她低声。
“我来找年嘉,她中毒了。”
话音仿佛砸在了保国夫人脚上,她踉跄了一下,惊着往院中看去。
杜泠静一把将她扶住。
“不能让人知道!”
她说完立时让秋霖她们守住院子,保国夫人也回了神,立时将人全清了去。
只是等两人到了房门前,竟都没能抬起手来推开门去。
杜泠静只见保国夫人脸色变了不知几变,始终抬不起手来,她摒气上前,敲了门。
房中一时无人应答,这一次,姑母和侄媳不禁对了个难解的眼神。
是已经结束了吗?
若是如此,之后又当如何?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到了这等时候,保国夫人显然失了神,杜泠静干脆一把推开了门去。
门吱呀一声推开,两人进到门中,皆向床边看去。
第一眼,便隔着帐外薄纱,看到了半赤着上身的魏玦。
他只穿了条几近湿透的亵裤,上身半披着一件薄薄的中衣在肩头,赤条的臂膀上刀伤累累,不断有汗从他脖颈低落滑至起伏的前胸。
照理这般景象,杜泠静再不该看,可她看到魏玦半赤了身,心就跌了大半。保国夫人更是快站不住了。
但魏玦缓缓转头向两人看来,拨开了半边帐子。
帐中,年嘉倚在他怀里,却不似他半赤了身,她衣衫整齐,连发髻都没乱半分。
魏玦把她抱在怀里,让她倚在他胸前,她难受得闭着双眼,一直低声哼着。
他将手中的茶碗凑在她唇边。
“再喝点水,你得多喝点才行。”
冷水能将这药的劲力微微下压。
但年嘉闭了嘴巴一直摇头,她显然已神思不清,不知道眼前是谁,也不知道是谁人在给她喂水。
她不想喝了,闭着眼睛低头蹭在炽热的胸膛前。
但脸色潮红到泛了紫,红透的眼尾隐隐有泪光闪烁。
魏玦低头看着怀里的人,药的劲力亦令他难耐又恍惚,但他挽起她的碎发在耳后,劝她再喝一点,她就是不肯。
“元元……”他不禁叫了她。
这一声,直叫得怀中人怔了一怔,下一息,眼泪哗啦自眼角滑了下来。
她倚在他怀中低声啜泣。
魏玦吓了一跳,“怎么了?是不是太难受了?元元,你说话……”
但她迷糊着,支支吾吾半晌,忽的道了一句。
“你肯叫我乳名了……你是不是回来找我了?”
喑哑低啼的话音自帐中传出的一瞬间,整个房中都惊到无声无息。
杜泠静倏然鼻头一酸,顾不得保国夫人如何态度,只见魏玦一双眼睛瞬间血红遍布。
气血在翻涌,药力为这翻涌更添力道,但他咬紧牙关极力压着,将怀中的人往怀里紧了又紧。
他无声地低头,鼻尖曾在她发间。
“是,是我回来找你了……”
短短一句,他说得支离破碎,他极力咬着牙,又把冷水往她唇边送去。
“喝点水,听话,喝点水。”
年嘉低低啜泣着,却没有再推,迷糊着轻轻“嗯”了一声,饮下了他手中半杯水。
魏玦眸光颤动,下一息,他嘴角倏然有鲜血滴滴答答地落下。
“玦儿!”保国夫人惊呼。
杜泠静也惊到了,显然比起年嘉的状况,魏玦更加不妥。
他强行压着药力不得释放,此刻唇角落下的血越来越多。
但他无有理会,抬手擦掉了去。
保国夫人却急起来。
“你中了药,年嘉也中了药,这……这就是天意!你与年嘉不要忍了,会坏了身子的!”
她直接道,“娘去忠庆伯府求伯爷夫人和世子,娘去宫里求皇上,让他们把年嘉给咱们,玦儿你娶年嘉过门行不行?就算皇上有罚,我们认了便是!”
这话出口,杜泠静只觉房梁都颤了一颤。
她不禁想到魏琮,世子会答应吗?!
“这恐怕……”
而她话没说完,见魏玦突然笑了。
他眸光碎裂,目光掠过怀里的人,又看向杜泠静,最后看向保国夫人。
他开口说了四个字,一字一顿。
“儿子怎配?!”
保国夫人愕然。
“为什么?”
她不懂为什么不配?
却看着魏玦决然的神色,不住摇起头来。
“为什么呢?娘越来越看不懂你。从你父亲走后,我六神无主,你怎么就不肯娶妻……”
但魏玦无暇与她说这些了。
“娘不要再执着于此。儿子是锦衣卫,不知哪日就横死在外,实在无须娶妻。至于年嘉……”
他忽然将年嘉放了下来,年嘉难受又不安起来,杜泠静连忙上前,年嘉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年嘉是我!”
但年嘉没听清,却问,“世子?世子……”
保国夫人愣住,魏玦亦顿了顿,目光落定在她身上几息。
他转身穿起了衣裳,又有猩红的血从他口中溢出。
他抹掉,却一把抱起了年嘉,大步往外走去。
“静娘,借你马车!”
他道,“年嘉不能再等,要立刻送她回忠庆伯府!”
去找她真正的仪宾,去找魏琮。
去把今日错乱的一切,一丝不差地,再拨回到原来的地方!
不要改变。
杜泠静看向魏玦挺立决然的身形,彻底愣住。
但下一息,她顿时应下。
“好!”
永定侯府的马车驶出王府, 转至一旁,行进了西侧魏家的别院。
一行从王府别院,避开人群进到魏家别院里, 上了马车。
保国夫人急得落泪,“玦儿你身上还中了药?!”
是她亲自吩咐下给儿子的药, 她只看他嘴角不住滴血, 神魂俱裂。
但魏玦只是摇头,“盼娘今后,莫要再行此等事逼迫儿子,也就是了。”
保国夫人连声保证, “可是你的身子……”
魏玦却不再理会,转头吩咐了锦衣卫, 抱着年嘉上了马车。
杜泠静亦跟上了车,崇平驾车在前,一路往京城忠庆伯府奔去。
饶是崇平驾车再稳,京外的路途上也免不了颠簸。
杜泠静见魏玦脸色越发难看, 青中透白, 还有血滴答从他嘴角落下。
她不禁开口。
“我来抱年嘉吧。”
让年嘉坐着倚在她身上, 她还是抱得了的。
车轮吱呀行在回京的道路上,魏玦默了一默, 看向怀中的人。
他确实不再适合一直抱着她。
他极轻地点了点头。
只是刚伸手要把怀中人送出去,她那潮红到发紫的脸便皱了起来。
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紧闭的双眼下,隐隐有不安的泪光闪动。
魏玦立时不敢再动了, 她却胡乱抓到了他的衣襟,紧紧地攥在了手里。
魏玦跟杜泠静摇了摇头,收回手, 将她重新往怀中紧紧抱来。
她这才稍稍安稳,越发攥着他的衣襟,将头埋在他怀里。
她就这么紧贴着他,两人身上升腾的潮热气息相互纠缠着。
她发梢熟悉的香气,仿佛延伸出来的细细密密的线,不断地绞在他鼻尖。
魏玦神思都抖了一抖。
这是最后一次,上天破例给他的最后一次,让他还能嗅到她发间的香……
嘴角的血又滴滴答答落下几滴。
杜泠静在旁已慌乱不知如何是好。
“你身子……还受得住吗?”
发香缠绕,魏玦闭起眼睛,将紊乱的气息压了又压,才堪堪吐出两个字来。
“尚可。”
杜泠静却觉他就快撑不住了,可眼下却也只能催促崇平,速速往忠庆伯府而去。
京城忠庆伯府。
李太医前来复诊,左右为魏琮切了脉。
“世子有明显好转,但还是要继续静养,伤势平稳才好快速愈合,不然暑热将至,反复起来可就难了。”
他叮嘱继续静养。魏琮道谢,起身送了李太医出了忠庆伯府的门。
刚要转身返回,却见有锦衣卫急奔上门。
是魏玦身边的亲卫。
他一眼看到魏琮便大步上前。
“何事?”魏琮低声。
“世子,郡主出事了!指挥使让您务必亲自接人!”
忠庆伯府侧门联通后院,全部清空了闲杂人,崇平驾车直接驶入了院中。
马车刚刚停稳,魏玦便听到了车外一步上前的脚步声。
“郡主?”
是魏琮,他的从兄。
这两个字穿过车窗传了进来。稍稍落下,魏玦便察觉怀中的人,攥着他衣襟的手松了松。
她似有所应地从他怀中转了转头,仿佛寻觅着声音的来处与归途。
魏玦死死压着的喉头,泛着细微的痛意,他紧抿了唇。
杜泠静替年嘉应了一声。
“世子!”
“夫人。”
男人得了回应,一步跨上马车,掠过杜泠静,一眼就看到了魏玦怀里的人。
她浓密的睫毛上全是细碎的眼泪,脸色几近发紫,此刻紧咬着唇,闭着眼睛,难受到无以复加。
“郡主……”他不禁又唤了一声。
中了药的人闻声不安起来,眼帘颤着,眼泪哒哒掉落。
“谁人下药?”魏琮沉声低问。
杜泠静哪里来得及调查,事情发生得太快了。
她只能道,“原本那酒是端给我的,或许是给我下药,却令年嘉中毒至此。”
魏琮深深皱了眉,魏玦眸中有冷意一闪而过。
崇平在旁回应,“此事属下已派人禀告侯爷,之后必会查明!”
眼下却不是细究凶手的时候。
车内的低压令昏迷的年嘉越加难耐。
她忽得一咳,嘴角竟也流了血。
“元元!”魏玦一惊。
然而他倏然唤起她的乳名,才意识到从兄魏琮就在一旁。
魏琮目光亦在年嘉流了血的唇角定了一定,但也闻声抬眸看了魏玦一眼。
魏玦紧抱了她,她则倚在魏玦的胸口,半张脸埋在魏玦怀中。
魏琮眸色不变。
“把郡主给我。”
他的声音与眸色一样,沉而稳地听不出半分变化。
但淡淡同魏玦道了句。
“你当尽快去解毒。”
言罢,他俯身伸手从魏玦怀中,将人往自己怀中接来。
魏玦低头看向怀中的人,她已渐渐离开他的怀中。
然而他刚欲慢慢松手,却发现她的手还攥在他衣襟上,许是感觉到此刻的不安稳,她昏迷中惊着越发将他的衣襟死死攥在手里。
她仿佛不要离开他的怀抱!
魏玦眼眸不禁地颤了一颤。
在这一瞬,他忽然不想再放手!
他没再松手,甚至不由地将她,重新往他怀中拢来。
杜泠静讶然。
她只见魏琮低垂着眉眼,目光缓缓扫过魏玦的手,又看向还没能接到自己怀中的那人。
他柔下嗓音,轻唤了她。
“郡主。”
这一声出口,昏迷的年嘉顿了一顿,她不知所措地在两人之间低声啜泣起来。
车中静默到连众人的呼吸都蒸腾无影,只剩下她的难受低泣。
魏氏兄弟的目光皆落在她身上。
杜泠静亦定定看过去。
她见年嘉低声哭着,方才不安地紧攥着魏玦衣襟的手,却终是慢慢松开了来。
杜泠静看到魏玦,轻轻闭起了眼睛。
他唇下抿着,嘴角还有不断溢出的血。但根根手指松开,放下了手臂。
世子完全将他的郡主抱进了怀中。
精壮稳健的臂膀压紧与她生疏的距离,她彻底落入他怀中,也停止了哭泣。
魏琮眉间似乎有些许的和缓。
他目光扫过魏玦。
“你走吧。”
言罢看向杜泠静,跟她道谢地点了头。
魏玦中那药比年嘉更久,确实不能再等。好在忠庆伯府距离积庆坊的侯府并不远。
崇平提前吩咐了人去寻解药,又请解毒的人上门,此刻直奔侯府而去。
杜泠静见魏玦连唇色都彻底白了。
“指挥使……”她不禁叫他。
但魏玦刚抬头向她看去,却身上忽的一倾。
一口腥气浓郁的鲜血,径直咳了一地。
鲜血飞溅在杜泠静的裙摆上。
她讶然失色,却见魏玦以袖颤手拭了满是血的嘴角。
他亦看到了溅在杜泠静裙摆上的他的血。
他面露歉意地看了她。
“静娘,抱歉。弄脏了你的衣裙……”
哪里还是说这些的时候?!
可杜泠静还未及开口说什么,却见他强撑着护送年嘉的最后的气力,已尽数失灭。
他向一侧倒去,砰然倒在了座椅上。
魏玦昏厥。
杜泠静大惊,“崇平,快,快回府!”
马车刚回到侯府没多久,就有人阔步折返,一步跨了进来。
陆慎如下朝后,回府刚换了衣裳,照着自己早间与娘子所言,骋马出京往兖王府的别院而去。
谁想刚出京门,崇平就派人急急拦了他。
此刻陆侯刚行至外院安置外客的近岚轩,便遥遥看到他的娘子,正站在廊下的一株海棠树前怔忪发呆。
他一眼看过去,恰有侍卫上前回话。
侍卫道平统领寻了人来给指挥使解毒,尚需要些时间,“指挥使损伤不浅,但目前尚算平稳。”
男人听到最后两个字,略扬了下巴。
侍卫退下去,他见他发呆的娘子也终于回神看到了他。
但还呆着,一双水眸尽是怅然,没向他走来,他只能抬脚过去。
她还穿着早间出门的衣裙,眼睛却红彤彤的,水光散漫。但鲜亮的衣襟裙摆上全沾了血,左手更是割破包了帕子。
男人一眼打量过去,不禁无奈叹声开口。
“我就是去上个朝,就弄成这样?”
他去上朝,应付窦阁老那些糟老头子,让她去别人家中赴宴,说好了等他下朝去接她,结果……
“手也割破了,裙子上全是血,还捡了个男人回家?”
他问她,问得杜泠静一愣。
她瞬间回了神。
什么叫捡了个男人回家?
“那是指挥使!”她与他分说。
他扬了下巴。
“难道他不是男人?”
“……”
杜泠静跟他分说不清了。都什么时候了,他跟她胡乱纠缠这个。
她气得转了身。
但还没转完,就被他拉了回来。
“你还生气?我且问你好端端地出门赴宴,怎么弄成这样?又受伤?”
他“兴师问罪”,让她解释和反省。杜泠静都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了。
杜泠静却不由地想到,若是彼时她没记起他“少吃些酒”的嘱咐,将那壶酒吃了,今日又该是何等的状况?
她念及此处,男人亦想到了这里。
他嗓音变得冷沉。
“高门各府的宴请,总有些乌烟瘴气的事。我看不去也罢,你亦不必想着替我交结打点。”
他说如今最至关重要的是文武两派、东宫之争。
“我心中自有数,若再需要娘子替我奔走,也不必同人争了。”
杜泠静抬头向他看去,他哼哼两声,拉了她往一旁的房中坐来。
叫了人去取药箱。
“又受伤。第二次了。”他瞧着她的左手嘀嘀咕咕。
第一次在京郊山林里,她去救廖先生,被杨金瑜让人放的箭划破了手臂,好多天才好。
这第二次,据说是被她那二妹推搡,手心割在了大石上。
事不过三,这都两次了。
他亲自给她上了药,这一道不浅,又不知多少日才能好。
陆慎如却想到了方才那桩要事。
“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之前他在外说,她在外受了委屈,回家总不肯告诉他。
这次杜泠静还真就得把今日乱七八糟的一堆事,全跟他说一遍。
从让人跟着二妹杜润青,发现万老夫人给她送了药说起,但中间说到了蒋枫川,她倒是没多讲,将六郎的部分省略过去,说到原本无事了,谁想端给她的酒中被人下了药。
兖王妃极力推荐给她镇痛的药酒,怎么可能在其中下药?
这药与魏玦中的药一模一样,显然是有人偷偷捡走了药瓶,把药悄无声息地下到了给她的酒里。
不想却被年嘉吃了。
杜泠静头痛,“不知是谁?”
是奔着她来的,不是奔着年嘉。
男人倒是并不犯愁,只是眸中冷了几分。
他替她把手重新上药包扎好,看向自己娘子的眼睛,微微笑了笑。
“会知道的。”
忠庆伯府。
魏世子抱了他的郡主,先给她喂了点类似效用的解药,她嘴角果然没再流血,脸上的红紫也浅了些许。
接着又给她喂了些冷水,让她倚在他怀中,目光落在她似要抓住什么的手上,不禁想到马车里,她的手紧攥着旁人的衣襟,指尖捏到发白……
男人静默不言,却拿着她要去抓什么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衣襟上。
她立时抓了上来,只是却没有去抓旁人时那般用力紧攥。
但下一息,她闭着眼睛低低哼了两声,指尖顺着他的衣襟向里面探去。
三下两下,探在了他的胸膛上,指尖的肌肤贴着他的胸膛,身子不安分地在他怀中蹭了起来。
最难受的药力消解三分,药效反而是翻了上来。
她把整只手掌都贴在了他前胸上,迷糊着哼哼不停。
魏琮低笑了一声,应了她。
“知道了。”
他转身便解了衣裳,赤着的胸膛上,斜着绷了白色的布带,裹着今次刚受的伤。
李太医嘱咐他静养。
但男人只将衣衫撇去了一旁,抱着怀中人放在锦被之中。
他轻轻亲了亲她的鬓发,她又细声轻哼催促着他。
他们的第一次,她就着急得不行,最后“霸王硬上弓”地与他圆了房。
这一次,她又着急。
但情形不太相同。
他抬手摩挲了她滑软的膝头,她立时哼哼着抖了身,却在药力作用下,抬起膝盖蹭到了他的腰间。
他腰间有伤,但男人并未拿开,就任由她这么蹭着。
下一刻,托了她的细腰软臀,大军低压入境。
年嘉幽幽转醒的时候,天色早已黑透,不知到了几更。
身上的燥热还没有完全降下来,她脑中似是煮了一锅浆糊,晕晕乎乎地瞧着自己,从兖王府别院,又回到了忠庆伯府与世子的院中房里。
她隐约感觉自己在王府的状况似乎不太对,不只是醉酒这么简单,仿佛是中了什么春风一度的药。
但世子并未跟她一道去赴宴,她是怎么回来的,什么人把她送回来的,她就不知道了。
而眼下,她好像被人从床上抱到了榻上。
世子取了张薄毯走了过来,他上身赤着,她下意识闭起了眼睛。
他用薄毯将她身子裹了,却轻轻摩挲在了她腰间。
他指尖粗粝如同关外的风沙,但隔着薄薄的毯子摩挲而来,有种说不清的细柔旖旎之感。
年嘉药力未完全散去,身子不由自主地又软了下来,某处又渗细露水珠。
而他则将她往怀中拢来,将那薄毯从她裸滑的肩头剥下。
房中细风瞬间漫上她胸前。
年嘉一惊,再装不下去,诧然睁开了眼睛。
魏琮眨眼瞧了她,嗓音低哑是她从未听过。
“哦,郡主醒了。”
“呃,我……”
年嘉不知该说什么,去也看到了房中的凌乱。
从床上到榻下,甚至到一旁的桌案上……恐怕解毒,不止一次。
年嘉脑袋里又懵又惊,再看向眼前男人。
却恍然看到他,就快要愈合的胸前那道重伤,竟然有血斑斑点点渗了出来。
“世子、世子你……”
他伤口出血了,魏琮也看到了。
但他温声,“不妨事。”
外伤或许不妨事,但他可还受了不浅的内伤。
环顾房中,他给她解了不止一次药,“世子你会死的吧?!”
年嘉惊诧不已。
可男人却笑了起来。
“不至于,我还不想让郡主改嫁。”
他还不想让她改嫁给别人。
年嘉怔住,残留的药力令她脑中一团迷糊。
可他却已分花而入。
年轻的郡主张大了嘴巴,她只觉整个高阔的厢房都被胀满了。
她不敢动,但药力下的身子却自主地扭了扭。
他低笑,年嘉目瞪口呆。
她愣愣看着他,恍然间又想起了新婚那晚惊吓了她的那事,还想试图。
“我、我,我可以让太医给我解药。”
然而男人摇头。
“解药之效,远不如我亲自来。”
他说着又重复了一遍,“郡主放心,我不会让郡主改嫁的。”
话音落地,他再不给她胡乱思索的间隙。
他深深而入,他托住她的后颈,压住她白软的耳朵,将吻落在了她的唇角。
年嘉颤了她睁大的眼眸。
积庆坊,永定侯府。
天色越过漫长的深夜,在远处的东方鱼肚泛白。
魏玦扶着痛意四散的胸口,苏醒过来,缓缓睁开了眼睛。
“侯爷,指挥使醒了,欲同侯爷告辞离去。”
房内, 陆慎如刚轻声应了一声,就见他娘子从帐中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