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朝堂皆是我弟子(科举)by月月捣药
月月捣药  发于:2025年06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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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齐大人和木奎盛总算是将这些日子的和谈进度,跟大家同步了一下。
童启作为使团中的一员,自然也有知晓的权力。
关于小王子被射中一事,西夏王及其王妃原本都十分愤怒,可大王子李德明与李继捧一系族人,却认为其乃是自作自首,并不认可以此为开战的条件,齐大人也很好的转述了皇帝的意思,认为童启功大于过,不宜被追究。
小王子犯事在先,童启射出一箭是为了维护本国百姓,并无错误。
因此童启兜兜转转,反而成为了这场和谈最置身事外的一个。
两方这些日子,最主要商讨的问题还是退军及割地赔款之事。
如今的西夏王勾结契丹人,野心颇大,一而再再而三的犯边,不少契丹族中使用的武器,皆有西夏的身影。朝廷中的意思是,每年给与西夏一定的银两,不允许其再进入大奉朝的领地,且需得召回契丹族中的西夏人,保障西北边境的平安无事,规整其附属国身份等问题。
而西夏王李继迁的意思则是,40万两白银算作军费,原本献上的四州土地必须得归还回来,且重开榷场,保障西夏方的供需利益,可契丹族那边流窜的人员却无法约束,因为其属于流民,不归西夏王管理。
虽是附属国,但是西夏有独立交好其他国家的权力。
“我去他娘的独立交好其他国家,这明显就是狼子野心,有其他的小算盘啊!还四十万两白银,想钱想疯了?土地也不可能归还,我们凭本事让他们献上来的地方,凭什么他说要回就要回?”
一连扯皮了好几日,木奎盛明显憋着一肚子气,无从发泄。
就连声量,都明显提升了许多。
眼瞅着约定的时间进入尾声,两方各不退让,自然便陷入了僵局之中。
木奎盛原本也是偏向于和的,但如今也不由开始思考起要不要真刀真枪的打上一把,毕竟那西夏王一脸桀骜,半点没有臣服的意思,若是就这么放任下去,迟早要成为祸患!
国库里早就已经空的可以跑老鼠了,再掏出四十万两白银,那这个空缺谁来补呢?
不还是得算在他们这些官员的头上。
又是加税,又是征兵,真
出了什么事,皇帝陛下倒是安稳的很,可他们却要去地方安抚那些刁民们了。
实在是难缠的很。
见到使团内个个人心浮躁,齐大人喝了一口茶,一向猥琐的五官反倒显出了几分沉静来。
“你们确定要打?今日应该也见了,他们那西夏的勇士有多么勇猛彪悍,若是以环县为主战场的话,你们猜一猜能抵抗的了三日之久吗?”
回忆起环县那破破烂烂的城墙,大家齐齐闭上了嘴巴。
别说三日了,只怕一日不到,就得被攻破。
倒是一旁的童启始终听着,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我觉得,倒也并非只有战或者和,这两种选择。若真想要一时的和平,有阴谋可用,也有阳谋可使,只看朝廷内的先生们,愿不愿意答应罢了。”
几个人的视线顿时朝着他看来。
齐大人摸了摸杯盏的边缘,“说来听听,何为阴谋,又何为阳谋?”
童启慢悠悠站起身,“我这几日陪着西夏小王孙游玩,偶然参观了他们的军营及武装设备,发现虽看起来强大勇猛,但实则外强中干,大部分的士兵都并无真的想要打仗的意思。毕竟粮食问题,他们无法避免和解决,且李继迁已经老了,未来的西夏王才是真正的主导人,而李德明,也并无想要打仗的意思。”
按照历史上的客观发展,西夏一直奉行的都是联合辽国,臣服大奉朝的策略。
休养生息才是李德明真正想要的目的。
连吃都吃不饱,还追求什么吞并州土?就算占据了,你哪里来的那么多百姓去迁移呢?
李继迁及李继捧都没有多长时间可活了,从童启明明差点射杀小王子却毫无追究,便能够看出,这西夏王的话语权已经在渐渐丧失。
如今的西夏,主要还是在李德明在把控。
其便是下一任的西夏王。
“他本身是偏向于和的,如果我们能够让李继迁提前退位,传位给大王子的话,其中未必没有协商的空间。大王子要的并非银钱,而是榷场的开放权。西夏少土地,更不擅长种植粮食,所以饮食吃饭大部分要靠外面去购入,但朝廷内规定每年榷场只开一次,且定价权也完全交给商人自己去把控,这就造成了不少世家的垄断,坐地起价。”
为什么西夏要那么多银钱?
童启一开始只以为他们是野心太大的原因,可呆久了才发现,他们竟是拿来去买粮食。
天杀的世家,胆大包天,两头坑骗。
朝廷刚发下去银子,他们这边便直接提升所有的物价,逼得西夏人不得不买,活生生吃这个冤大头的亏。
各类奢侈品反而远不如粮食的价高,谁也不傻,一来二去,榷场便形同虚设,想要东西,他们只能去环县抢掠。
苦的是百姓,赚得盆满钵满的却是拍拍屁股,一年只来一次的世家们。
若想要真正缓和西夏与大奉朝的关系,其实很简单,就应该去查一查他们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只有将核心问题死死捏在手上,才能够避免反复绕圈的弊端。
“那被我射伤的小王子,乃是西夏王的小儿子,其母妃出自于契丹族,李德明本就对其不满,李继捧亲近大奉朝,自然也是如此。若我们能够联合两人,篡位西夏,再利用榷场的定价权和开启次数时间等规则,来作为协商,未必不能将银子数量降下来。此乃阳谋。至于阴谋嘛……”
一行人早已经被童启这番言论听的愣了过去,见到其欲言又止,不由追问道。
“阴谋又何解?”
童启眨巴眨巴眼,没有回答。
第二日,众人便从西夏大王子的口中,知晓了这阴谋是什么。
“让童山长留在西夏,教导王孙启蒙?不行不行,这怎么能成?童启乃是著名的华夏书院山长,绝不可能因为一人,留在西夏的!”
木奎盛忙摆手拒绝。
那李德明也不生气,他也就是因为夫人的话,顺带一问罢了。
若真的让童启留下了,他们愿意,他可还不放心呢!
没看这才几天,他便把自己的儿子心都给彻底勾去了吗?
或许是有着童启作为中间值,和谈的方向一下子清晰了很多,也不知齐大人和李德明、李继捧等人是如何协商的,反正过了两日后,大奉朝使团便以暂停协商,回去询问陛下的意见为由,班师回朝了。
倒是童启一头雾水的来,一头雾水的走,免费公费旅游了一波,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
也不是……
他成功得到了一个新的腿部挂件。
小王孙李元昊死死的抱着童启的腿,不让他离开,哭的那是痛彻心扉,鼻涕一把泪一把,不论怎么说,就是不松手。
这不仅仅意味着他的饭票没有了,更象征着以后都无法再尝到好吃的美食了,怎么能令人不伤心?
还是李德明再三劝说,悄悄松口同意了明年让小王孙前往伊川县上学,这才勉强哄住了。
整个使团的人惊讶的围观着,没想到什么时候,童启已经不吭不哼暗自攻略下了西夏的小王孙。
顿时心领神会了那“阴谋”之意。
西夏王全程看着,内心十分不适,深觉这是童启故意带坏了自家的小孙子,因此一见到使团离开,便忙不迭将李元昊接入了自己宫中去,再不准他随意进出。
无人知晓发生了什么,半月之后,西夏王因为醉酒猝死,不幸归天。
西夏大王子李德明顺利继位,接过了西夏的权柄,而原本僵持着的和谈也如同坐上了火箭般,一下子变得顺利许多。
李德明愿意后退一步,减少金银的索要,但却要求榷场改为每月一次,且定价权需双方商议后标准化进行,各种规则安全维护也需得他们西夏的参与。
童启射杀小王子一事不再追究,但华夏书院需得招收其子李元昊免试入学。
并严格保障王子的安全,否则直接开战,不容退让。
皇帝自然是开心不已的,他可不想打仗,能和平的解决问题,自然和平的解决最好。
即使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大奉朝与西夏迟早会有一战,但只要不是在他的任期,就OK。
倒是朝廷里不少人多有抱怨,认为华夏书院干预朝政太过,不如改让王孙来国子监就读等等,却被齐大人一句,“这乃是王孙自己的意见,若不是华夏书院,对方并不愿意来大奉朝读书。”
一句话,直接给堵了回去。
西夏的事情成功落幕,童启也勉强算得上是功成身退,并没有丢了文人的骨气,他和使团一同回到环县。
刚一踏入,便有种疑似走错了的感觉。
彼时,环县已经大变了样,不仅街道上行人变多了,就连店铺都新开了好几家,整体呈现出一副生机勃勃的模样来,令人惶恐不已。
直到他们看见王小花坐在县衙门口为人义诊的样子时,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又是华夏书院学生们出的力气。
谢君仪和沈亦也在城门口帮着百姓们兜售各种研制出的陶罐,陶制水管等物。
一点没有出身侯府与世家的感觉。
齐大人的视线一一划过那几人,若有所思的看向童启,道,“童山长倒是教学有方,将每个学生调教的如同换了人一般。我很期待他们以后进入朝廷的样子。”
童启一愣,“您过誉了。”
他也没想到几个孩子竟然会做的这么好,不仅将他要求的名单统计了清楚,还力所能及将环县焕然一新,做到了利民、惠民之事。
他接过柳三变手中的清单,简单翻了翻,然后顺手转给了旁边的齐大人,道。
“这是环县这三年以来被西夏人劫掠打杀的名单,齐大人可以将此交给朝廷,相信各位官员应该知晓如何利用此物,降低大奉朝的损失,也能因此明白后续要以何态度去对待西夏之事。有时候,一两个百姓看起来并不影响什么,可是多了,便是一场时代的浩劫,多少黎民百姓在哭泣,只为了期待朝廷的庇佑,一味的退让,不可取。暂时的和平,终归会有丧钟敲响的那一日。到了那时,试问,朝廷准备好了吗?”
还是那句话,手中无剑和有剑不用,乃是两种截然相反的情况。
在敌人要开始打的时候,你最好已经整装待发了,不然管你什么关系,何种谈判,那都只是附带的,大鱼吃小鱼,弱肉强食,才是这世间真正的准则。
齐大人深深看了他一眼,打开。
见到里面整整齐齐皆是死亡的名单与家庭情况,不由扼腕叹息,字字泣血之下,乃是一条条被人忽视的生命。
也就华夏书院的人还会想着替他们整理出来,记录在册,而朝中的大员们,只怕早就忘了这些事情。
他心里对童启的评判暗
暗提升几分,包括华夏书院也成为了未来重点的关注对象。
可嘴上却什么也没说,只将那名单收起来,与吴县令点了点头后,便带着木奎盛及使团诸人径直出了城,往京都赶去。
半点没有停留的意思。
重新恢复了自由,童启深呼吸一口气,带着学生们重新聚首。
苍蝇悄然跟在身后,跟他小声的汇报着。
“怎么样,药下了吗?”
童启微不可查的问道。
“已经下了,我亲眼见到那李德明喝下去的,保准他以后都再也没有生育能力了。”
“那便好,你亲自去一趟京都,将这张地图送给柏大将军。然后再回伊川县找我。”
苍蝇接过那张图瞅了一眼,果然,是整个西夏的布局防卫图,他点点头应允下来,悄然跟在使团后面,一同往京都而去。
大多数的人都猜测着童启收小王孙为徒便是阴谋,实则阴谋哪里有那么高尚?
自然是手段不能见光,才算作是阴谋。
为了保障大奉朝的安全,童启不介意使用一些小手段,去维护这段时光,即便无人知晓,也无妨。
就这么深藏功与名,退出了此次的西夏之旅。
他温柔的聆听着学生们这段日子的所作所为,语气骄傲。
“不错,你们做得很好,远超我的想象,回去后便给你们开表彰大会,想要什么奖励,可以提前跟我讲。”
“真的吗?真的什么都可以?”
“那我要徽章!不不不,还是笔记本比较好吧?算了,我想要藏书阁的铁质令牌,或者食堂里的点菜券!”
几小只顿时惊喜的交头接耳起来自己想要的东西。
而童启也毫不吝啬,他打算回头洗个手,认真抽几次低阶奖励池,看看有没有什么新鲜的玩意儿,可以送出去。
系统适时结算道。
【叮,恭喜宿主成功逃脱牢狱,奖励一张中阶抽奖券!】
【叮,招募名师日常任务已完成,声望值+1000,您的声望值余额已经达到了4266,请宿主继续努力!】
【叮,期末考试即将开启,怎么能没有山长的坐镇呢?请迅速回归书院,完成年度奖赏评选,给自己的学生们颁布辛苦一年的奖状吧!
成功:奖励两张低阶抽奖券
失败:无惩罚】
又是随机任务。
童启吐槽一句,不过即便系统不催,他也是时候离开了。
环县待得太久,书院里的学生们尚且不知道如何,他还得回去整理明年二年级的乡试,一年级的升学,以及开春后的招新活动,一大堆的事务积攒着,难以假手于人。
不过等他们离开环县的时候,城门口遍布的百姓们,依旧显示了他们在此留存,所造成的影响与改变。
不少百姓哭喊着让他们别走,更有甚者,竟然送了万民伞,给华夏书院,以感谢他们对环县的再造之恩。
这玩意儿,一般可都是送给本地官员的,头一次还未出仕,便拿到这些东西,谢君仪几个小家伙都忍不住红了眼眶,深感这些日子所受的委屈与辛苦,皆一扫而空。
回程的路上,沈亦垂着脚坐在车前,悄声询问童启。
“山长,这便是当官的感觉吗?虽然我们也没有做什么,但是好像对他们的生活产生了很重要的意义,就好像所有的日子都变得特殊起来了,和我以前的感觉,完全不同!”
他无法去概述那种体验,就好像是从未想象过的地方,突然结出了璀璨的冰棱,随手撒下一把草籽,竟生长出大片的花田般,令人头晕目眩。
从出生后便没有缺少的部分,被什么所填满了。
心里涨涨的,满足而开心。
简直比拿了满分,得到了什么稀世珍宝,还要令人热血蓬勃。
谢君仪也在旁边静静的听着。
他们的出身,都不像是那种吴韧一般必须拼了命去当官的人,读书于他们更像是一种消遣,别说科举了,就是要不要当官,他们都没有想清楚过。
毕竟以他们的身家背景,一辈子吃喝不愁,何必一定要去做点什么呢?
可此次环县一游,却在他们心中悄然种下了一颗种子,埋下了更高的体验感。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义。
童启笑着呼噜了一下两个人的脑袋,道,“我曾听一位贤者说过,人有五种层次的需求,从低到高,分别是生理需求,安全需求,社交需求,尊重需求,以及自我实现的需求。前几类顾名思义,都是一个人生存所必须的东西,吃喝、睡眠,衣食无忧,与人交际,感到理解和尊重,而唯独最后一个,出自于精神层面。很多人究其一生,都在为前几种需求所奋斗,可你们幸运,一出生便满足了前几个条件,只剩下最后一个目标值得攻克。”
“当你们注意到自己的所需,从低级趣味从脱离出来,转而注意精神层面,那怎么能不算是一种进步呢?人若麻木的活着,便没有任何意义,相反,利用有限的时间,完成无限的事业,活在千千万万百姓们的心中,即便死了,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永垂不朽呢?”
中国人向来追求死亡文化,世世代代的祭祀和传承便是对于死后的畏惧与想象。
可当童启摸着他们的脑袋,讲述了还有另一种层面上的延续后,四小只齐齐沉默了下来,感觉到似乎触及了某种人生核心的意义。
重新思考起自己的人生目标与价值来。
王小花背着大包小包回到了书院,其内几乎满满当当,全是遇到的看病案例与分析,这大大丰富了华夏书院对于医科的研究,也令不少学生有了借鉴的东西。
不少罕见的病症,甚至令邢御医和张小娘子都颇感兴趣。
简直比一手资料还要具有价值。
堪称此行不亏!
而童山长的正式回归,也令所有学生们如同找到了主心骨般,重新镇定了下来,顺带着彻底拉开了华夏书院一年一度期末考试的序幕。

第79章 各奔前程
久违的校长室,一楼大厅内澄澈如镜,蓝天白云投射在水面上,微风轻扬,波光粼粼。
越过两排窗扇,堂内景色美好而宁静,反衬得曾经的遭遇如同一场噩梦般,分不清真假。
曹家一行人忐忑的走上二楼,连目光都不敢随意乱瞄。
一开始听到华夏书院的时候,他们想象中,以为不过是偏远地区一个简单的学府罢了。可当真正被送到目的地,望见其内建筑巍峨,才发现别有洞天,藏龙卧虎。
童启没回来的日子,他们一步都不敢出,只守在宿舍楼内,战战兢兢。
直到听见山长回归,这才总算是放下了一口气。
曹家世代官宦,尤其是曹钟诚,更是担任过工部尚书,与柏老那都是老油条,浸淫官场多年,但见这书院内秩序井然,阶级混淆,心中便已经窥到了几分童启的野心。
又得知他西夏一行,射伤小王子,却毫无损伤,无人责怪,更觉震撼无比。
再相见时,便忍不住带了几分打量的模样来。
童启坐在自己新出炉的紫檀木椅子内,整理着手边的试卷,见曹家人进来,忙起身令坐,每个人倒上了一杯好茶。
没想到还会有自己的份
儿,曹婉欣及刘氏愣愣接过,仰头看着这个不过十一岁的少年。
“环县匆匆一见,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便各自分开,今日再聚,也是一种缘分。我郑重的介绍一下,在下童启,乃是这个书院的山长,托柏老的介绍,特邀请曹大人来我们书院担任斋长一职。事急从权,当时急匆匆将您家里人也一并带了回来,如今空闲下来,也是时候问问诸位的打算了,还请畅所欲言,不必客气。”
他没有强制要求所有人一定得留在他们书院。
毕竟救命之恩,柏老和曹钟诚来还即可,其子女,那都是顺带着的,即便留在书院里,用处也不太大。
曹时序若想要留下来当先生,他肯定也会欢迎,但若不想留,愿意出去闯闯,他也乐的支持。
果然,这话说出,在场的每个人神色各异。
“我已经是一把老骨头了,童山长不嫌弃的话,我定倾力相助,为学生们答疑解惑,至于时序,他的腿也是您救的,若有用得着的地方,您可以尽情吩咐。”
曹钟诚这话一出,极其卑微,吓得童启连忙摆手。
他可不缺什么小厮。
再说,如果一个如此才华横溢的人,就这么去给人当跑腿的,那也未免太暴殄天物了一些。
“曹老不必担忧,我是真心诚意询问,并不是挟恩以报,在试探什么。”
他看向始终沉默的曹时序本人,耐心道,“我只是觉得,若我是你的话,读了这么久的书,一夕之间被人否定全部,不会就这么甘心认命。哪怕没路,我也愿意自己去尝试一番,即使撞个头破血流,也不枉这么多年的积累与见识。”
连清创剜肉之痛都能忍下来的人,童启不信,会就这么放弃。
科举,自然是不能考了,除非换皇帝,不然短时间内,京城也去不得。
可这世界大得很,不只是一条路可以发光发热。
听到这话,对方惊讶的抬起头来,注视着这个远比自己小了很多岁的人。
若他的儿子还活着,过几年,也会长成如此出色的模样吗?
他犹豫了,若是腿没治好,那教书留校,自然是最好的选择,可如今与正常无异,心中的火便如同童山长所说的那样,越烧越旺。
不甘心。
没错,正是不甘心。
“我想做一些事情,但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他坦诚道。
整个屋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童启端起身前的茶盏摩挲着,半晌,终于站起身,从桌兜里掏出一张藏了许久的地图来。
这是他之前闲暇时,打算给学生们讲述地理,而随意画就的,粗糙的很。
后来因为要去营救曹家,就暂时压下了。
他将那图铺在桌案上,信手一指。
“这,是我们大奉朝,这,是最南的交趾,越过海平面,往北走,便是亚欧大陆,向南,有一处陆地名为美洲,其上有一作物,名为红薯,传言可亩产两千至三千斤左右……”
在场所有人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呼吸一乱。
曹时序更是瞪大了双眼,难以想象。
童启语气平静,继续讲道,“另有一菜蔬,为土豆,可亩产三千到五千斤左右。更有无数瓜果,是我们这里从未见过的品种,若能随意得到一种,便足以立传世之功,养活万万名百姓。你有兴趣,去看一看吗?”
海运,无论放在哪个朝代,都是超前的选择。(清末除外)
而如今南美洲应该尚且处于原始部落时期,曹时序他们若真能找到,那便是妥妥的碾压开局,若找不到,沿海的各种国家风景,也足以令他们赚的盆满钵满,远比受困于这一隅之地要好得多。
只是风险极大,一个不留神很可能便会有去无回。
实际上,童启也在犹豫要不要跟他讲这些,毕竟这玩意儿虽然难抽出来,但多试一试,系统应该也不会一直压着不给吧?
毕竟这可是每个穿越者必备的大杀器啊!
可还是那句话,能自己做到的事情,就不要妄想祈求于随机的命运之中。
这也是曹家的一个机会,若真能带回来任意一种植物,不论红薯还是土豆,那曹家的流放假死之罪,也妥妥能够被新皇所赦免了。
曹时序自是清楚,他看着那图,眼中异彩连连,当即便答应了下来,出海寻宝。
而其夫人刘氏也愿陪同一起,前往冒险。
童启感慨着两人的伉俪情深,答应了会请伊川县章县令帮忙开具身份证明等物件,并资助其一千两银子,令全胜镖局帮忙护送他们到广州。
曹婉欣则留下来,与父亲一起待在了华夏书院内,因年纪小,在询问过意见后,顺利进入医科学习,与王小花成为了同窗。
不到一个月便迅速适应,如鱼得水,简直远比在京城时,还要开心自由。
她偶尔也会写信给岳灼华,讲述自己在伊川县的事情,语气中的快乐和肆意难以遮掩,令岳灼华都觉得艳羡无比。
后事不提,只说曹家等人谈完离开,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也随之敲响了校长室的门。
杨舟万站在室内,抿了抿嘴唇,缓缓说道。
“山长,我听柏老先生说三皇子问您要人,我……我想去试试。”
他握紧了拳,眼神坚定。
童启有些讶异,虽然上一次的院试,杨舟万拿下了倒数,但还有着一整年的时间,未必就不能考上举人,他的确跟柏老说过三皇子那边催促要人的事情,可说的却是会想尽办法拖延一段时间,起码等孩子们考完乡试再说,没想到,杨舟万却先行下了决定。
“你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
他疑惑问道。
杨舟万将柏老课上讲述的道理简单复述了一遍,童启听完,整个沉默下来。
不得不说,其实他一直知道自己的教学是具有一定天真与理想化的,这是源自于现代环境熏陶下,所造成的安逸感,而位于大奉朝,柏老的那一套,实际上才是真正的社会准则。
残酷,却真实。
他无法去评判杨舟万的选择是否正确,但尊重学生的想法,一直是他所奉行的教育方式。
每个人,有每个人不同的路。
“好,若你想清楚了,我会充分尊重你的决定。但还是那句话,若是哪一日你还想要回来科考,华夏书院的大门永远会为你敞开。什么时候你需要母校时,也可以随时写信给我,书院将会是你永远的后盾与支持者。”
“明白。”
杨舟万双眼泛红的走了出去。
一出门,便直接落下了泪来。
他知道,自己这一去,只怕再回书院,就很难了,他选择了一条捷径,但与之相对应的后果,也必须独自品尝。
自成立初始,华夏书院便没有少遇到过刁难与针对,他们朝中无人,因此不论发生什么,总是弱势一头,再加上书院内那些躲躲藏藏,尚未被发现的那些神秘之事……将来若有暴露的一天,几乎不用想,便知道山长会面临什么样的情境。
他不求自己爬的有多高,只愿快一些,能为书院贡献一份力量,去竭力的守护住这片桃花源。
哪怕为将来的后辈师弟们提供一条可供借鉴的道路,也足够了。
柏老听闻了消息后,同样十分的感慨。
他明白,杨舟万的选择,是很多人都难以做到的,这份冷静背后所牺牲的利益,更是比想象中要多得多。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自己一生见了多少因为利益打破头,连父母、师长也全部抛弃的人!这还是头一次遇到,愿意退而求其次,舍弃已经成形的路,走更难的另一条的。不说别的,只童启收的这些学生心性,便已然令他为之感动。既有感恩之心,又懂进退,还对华夏书院和童启充满了强烈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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