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那家主的偏心,大夫人的刁难,命运似乎对他已经足够好的了,若是随便投胎给环县的任意一个人,想必他早就活不下去了,更遑论读书。
这些日子,他和沈亦等人统计着环县的受灾人群与家庭。
简直如同见到了民生百态一般,大大开了眼界。
而对于环县的百姓们,更是既怜悯又佩服。
怜悯的是同为大奉朝的子民,他们本不该经历这些!佩服的则是,如此多的伤痛竟没有打倒任何一个人,他们就像是源源不断向上生长的杂草一般,每日竭力的过着这些生活,毫无怨言。
有什么可以帮到他们的呢?
哪怕只是微小的帮助,也行啊。
思及起伊川县如今的繁华,几个孩子不由回忆起山长曾经的做法来,顿时心念一动。
第76章 捷径选择
环县的贫穷,实际上并不只是源于西夏的劫掠,更多的,还包括地主垄断、缺水缺粮,没有支柱型产业等问题……
而其中最严峻的,便是缺水。
“你说此处多长时间下一回雨来着?”沈亦难以置信的调研道。
本地人老实巴交的回答,“条件好的话,估摸着两个月一次,如果条件不好,四个月也没有一场雨的。”
谢君仪等人:……
难怪他们到达这里已经快好几日了,都没见到半点水花,客栈里也很少提供沐浴等服务。
原来是压根就没有水啊!
怪不得每日起床时口干舌燥,空气中像是被抽干了所有水分一般,连呼吸都是浓浓的沙土味道。
不同于中原地带的降雨频繁,适合农作,整个环县一年降水量加起来,也就不到三四十天!取水更是麻烦,只有一处水源地,位于偏僻的庙儿沟处,沟内泉水露头点较多,适合饮用,可距离县城却几乎有数十里之远,光是走都得走上个大半天!唯二的两口井则出水量少的惊人,且井水又苦又涩,根本难以饮用,只能用来浇地。
靠着这些,便想要养活整个县城里的上万人?这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谢君仪看着手中的数据,咂舌不已,“就这,因为当地不少乡绅地主从事着畜牧业,需要种植大片的牧草,所以每逢一三五日,都得断水好几天,用作浇地,城里的百姓们若是想要取水,只能提着桶去地头上去求,别说种庄稼了,就连饮用洗漱都是个问题。”
“那么,我们第一个需要解决的,便是百姓们的饮水问题。”
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呢?总不能让他们凭空变出来水吧?
沈亦摸着下巴陷入沉思中。
一旁的王小花提议道,“不如试一试将庙儿沟内的水引出来,到达县城里呢?就像是我们书院里的自来水管一般!”
对啊,自来水管!
几个人齐齐眼睛一亮,许明奕则是一脸的惊愕。
“什么自来水管?你们若真的能解决取水难的问题,别说是与乡绅大户们约出来聊天谈话了,就是县令大人我也能请父亲出头,邀出来,一同商讨此事。”
环县缺水,已然是几百年的事情了,不知换了多少县令大人都没解决,如今吴县令在任上,还算是好说话的,若他们真的能找到方法,那简直就是凭空送政绩。
怎么可能不支持?
“方法有倒是有,可是做起来却或许有些麻烦。”柳三变努力回忆着,自己似乎在哪个师兄的策论文章中,曾经见到过自来水管的制作方法。
可书院内的皆是铁质的管道,环县应该不大好做的出来?
“即便这个无法成功,我们还可以做水车啊,”沈亦突然想起来,“听说毕昇先生已经研制出了龙骨水车,不仅材料简单,还方便灌溉,节水量也非常厉害!”
“对对对,而且我觉得此处不一定是没有水,或许是挖掘的地点没找对呢?我写封信去问问王世昌,他在藏书阁内待得最久,没准能够看到勘测打井相关的书
籍,给我们一点参考呢?”
几个学生七嘴八舌,头一次将所见所□□用到实际生活中,个个皆兴奋不已。
许明奕也相当配合,当晚便拿着计划书去寻了自己的父亲,讲述了他们要做的事情。
许父在当地也算是一个豪绅,虽也怀疑几个小娃娃到底能不能成事,但乐的自家孩子与这些身份的人结交。
且想到那童山长身上种种的神奇之处,没准教出来的学生,也相当厉害呢?
于是他深夜跑了一趟县衙,果然得到了吴县令的鼎力支持。
这华夏书院可是三殿下在支撑,没准这些学生们未来也是他的同僚之一,犯不着使绊子,且不管能不能做成,对他来说都并无什么影响。
成了,那是岁在千秋的免费政绩,不成,大不了就是折腾一通,反正又不是损失的他的面子。
因此环县乡绅们的聚集,远比童启在河南府时的两次讲解要容易的多,且有着许家牵头做担保,很快便筹集了数百两银子,用作改造当地的饮水问题。
他们也算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了,但凡能抓住一根稻草,便相信的很。
谁都希望家乡能够发展起来,不再贫穷,提供不了太多帮助,但配合总是能够配合的。
因此谢君仪等人这一次的行动几乎是畅通无阻,直接收到了全票的赞同。
几个孩子们也将全部的心力投入了进去,来报答这种信任,完完全全把环县当成了自己的实践基地般,兴致勃勃改造了起来。
不会的就去信,询问书院里的师兄师姐和老师们。
谢君仪还特意为此重启了他们谢家的专属传信驿站,一来一回,只需要两日不到。
源源不断的信件飞回华夏书院,接到信的吴韧和汪启元等人也是震惊不已。
还未开始科举,他们竟然就敢治一县之地了?哪儿来的胆子?
听到是山长的任务,这才多少放下了点心,纷纷献策道。
“既然是山长的任务,那你们雇佣工匠的时候可以提前标明了,优先录取那些被西夏劫掠损失的人家,然后让他们帮忙登记和提供信息,再利用互相察举的方式,去核实真假。我特意去查看了书院里的自来水管道,铁质的你们肯定是不可能允许被制作的,但是陶制的却可以试试。听闻环县多泥沙,烧制起来,取材应该十分方便,或许还可以将此发展成当地的支柱型产业,顺便附带上一张之前山长带着我们烧制琉璃时,使用的高温炉制作样板,你们可以在此基础上,研究制陶工艺。”——吴韧。
“龙骨水车的事我已经询问了毕昇先生,他讲述大部分的水车其实都能够起到调节水源的情况,不过如果你们想要用作灌溉,其实建议可以使用滴点灌溉的方式,之前山长提起过一嘴,后来毕昇先生研究发现,这种方法不仅能够起到灌溉植物的作用,还大大减少了水源的浪费,十分适合缺水地区,昼夜温差大的地方,且减少一定的水源浪费,附带一张写满简易滴灌制作方法的工序二三条。”——汪启元。
“当地既然有泉水,那说明地下水资源一定是有的,可能是开采的人不专业,所以没有挖到,我从藏书阁二楼找到了两本写有挖井相关知识的书籍,名为《水经注》、《河渠书》,其中涉及到的部分我已经抄写了出来,发给你们以作参考。”——王世昌。
“听闻环县畜牧业十分兴盛,那想必也可以尝试一下其他相关的产业,例如羊奶、牛奶之类制作方法。山长曾给我们做过奶茶用以品尝,若是你们能够想办法将其包装起来,卖出去,我觉得未尝不可作为当地的特色,大力发展。而且温差大的地方通常适合瓜果种植,我将书院里盛产的部分植物种子给你们包了一包,一同送过去,可以都试一试。若能种出,不仅能用来酿酒,还可以制作成果脯之类的,前往京都售卖。”——杨舟万。
花式的脑洞与回复几乎淹没了整个环县的驿站。
什么叫做背后靠着一个书院啊?
或许就是这种一封信,便能够引起整个书院所有师生上下群策群力,不遗余力的出招吧?
一个人的想法固然有限,可当一群人集结起来,那力量,便是不可估量。
在谢君仪及沈亦的推动下,小团队按照师兄们的观点一个个尝试着,高温炉顺利被盖了起来,工人们也得到了大范围的招聘与就业。
几日下来,环县的风气便明显能够看出来天翻地覆的改变。
人们不在麻木了,眼中闪闪发光的是对未来的憧憬与期待。
“出水了,真的出水了!”
许明奕照着书籍上所写的内容,找到了一处适合打井的地方,挖了不足半日,没想到竟然就真的出了水!
什么叫做知识的力量?这便是了。
且那井水清甜可口,半点没有苦涩的味道,直接令整个环县的百姓们震惊不已。
对这群孩子们也更加信服起来,基本上走到哪里都有一大批人跟随着。
而他们口中总是念叨的华夏书院,也越传越狠,几乎成为了点石成金的神秘之处。
搞得好几百年之后,环县的子弟们都仍旧以能够考入华夏书院为荣。
但凡能中一个,便是全县的张灯结彩,鞭炮齐鸣,比北大清华还要受欢迎!学生的父母更是满大街敲锣打鼓,庆祝不已。
四个男生风风火火搞着建设,统计着伤亡人员,而王小花则继续进行着她的义诊活动。
环县内部,需要治疗的人员远比她想象的要多得多,每日天还未明,摊位前便有人排着队,等待看诊,到了日落时分,队伍仍旧看不到尽头。大部分的病症都是小毛病,或者长久拖延下来的暗疾,几服药灌下去便好了大半,若碰到棘手的疑难杂症,她也会学着谢君仪等人,写信给邢御医和张小娘子,远程摇人。
百姓们别无所有,想报答几分,便拿着自家少有的瓜果往几个孩子们怀里塞。
几乎不用买菜,每日只出去走一圈,四个人便能够收获一大堆。
拒也拒不了。
高温日晒,天天奔波着,没几日,几个孩子们便晒黑了好几个度,与原本的模样大相径庭。
搞得继本叔匆忙到达的时候,都险些没有认出人来。
那将长衫下摆笼统着塞进裤腰带里,蹲在田间查看灌溉的,你跟我说是谢家子?
那黑的如同黑炭般,满头大汗与工人们挤在一处查看烧陶的,竟然是小侯爷沈亦?
那风风火火,一嗓子能够喊得人吓两跳的居然是王小花王姑娘?
那活像是半个月没洗澡,蹲在一旁咂摸着诗词文章,哀叹民生多艰的,合着竟是学前班的柳三变?
有没有搞错,这是经历了什么?
难不成是遇到什么抢劫刁难了吗?怎么个个沦落到如此一副模样,名家风度呢?文人士气呢?你们让我回头怎么跟侯爷等人交代啊!
因着年纪最小,连腿都倒腾不过来,所以柳三变被赶去做了最简单的登记工作,可是他却不满足只是做这些。他想清楚了,当日山长一首词震惊天下,他怎么着也得为了这环县的艰难赋诗一首,来缅怀百姓的苦痛才行,这样才能够引得人感叹,记录下他们此行的所作所为,届时名声有了,也顺便宣传了一下环县的风貌。
双赢啊!
他咬着牙绞尽脑汁了几日,总算憋出了一首,自认还不错,直接发往京都投送到报纸上,果然得到了录用。
一听写词的人才八岁,且出自于华夏书院,不少人传抄不已,皆叹服。
尤其是这词中对于环县十室九空的贫穷惨状描写,更是惊呆了不少人的眼睛。
柳三变也因此小小的出了一下名。
这里顺风顺水超高速做着基建工作,而另一边,童启的两封信也终于顺利到达了柏盛青与三皇子的手中。
柏老长松一口气,见那信上逻辑言语清晰,丝毫没有慌乱之意,且交代的事务更是井井有条,这才终于放下了悬着的心。
因着营救曹家的事情,他欠了童启一个大大的人情。
所以见到对方要求他迅速前往书院任职,并帮助潘阆先生管理华夏书院事务,负责二年级的乡试准备一事,便即刻起身,前往了华夏书院。
且不说大家听闻柏老入职华夏有多么惊诧,只说走马上任第二天,柏盛青便毫不藏私,给几个学生们上了一节别开生面的官场认知课程。
所讲的内容,更是大大震撼了每个学生的心。
“你们需知晓一件事,读书并不是为了科举,而是为了做官。科举的路只有一条,可达成做官目的的方法,却有很多。”
在秦朝时,想要做官需要用军功去换,要不就是皇帝直接征召任用;汉朝则是察举制,由当地的长官在辖区进行考核推荐,选取人才;唐朝后,虽科举产生,但依旧是门荫入仕居多,而有才华名声赫赫的人则要么向达官贵人展示自己的文采,要么隐居南山,装作神神秘秘,借名气吸引皇帝的注意。不论哪一种,大家为的都是一展抱负,得到任用罢了,而不是一味的读书,去卷所谓的四书五经。
放着明显的捷径不去使用,那是庸才。
就连现代也有好多并不是纯靠着高考进入清华北大的,
各类减分增分项目,层出不穷,可为什么知道的人少?因为他们没有获取信息的渠道,而大部分知道的都心照不宣,选择了隐瞒。
柏盛青便是这个形同于将他们眼前遮挡的雾障,拨开的人。
他详细给几人讲述了一下当今朝堂里不依靠科举,纯粹是凭借着出身和举荐,当上一品大员的例子,又讲述了一下真正通过科举出来的官员,整体升迁的流程。
直接将几个学生惊得嘴都合不拢,只感觉整个认知都被完全颠覆了。
尤其是常仕进和杨舟万。
两个人在二年级一向都是常年吊车尾,即便拼了命的去学习,去考试,想要获取一个好成绩,可天赋上限就在那里摆着。
怎么争,也是争不过像郭胜开、吴韧这样的人的。
这猛不丁告诉他们,实际上并不用执拗一条路,还有其他的捷径可走,难免让他们心中震荡不已。
柏老拿着几个人院试的成绩,仔细分析着他们明年乡试的可能性。
“其实你们每个人对自己的才学大概心里也是有数的,虽有着知府大人故意刁难的原因,可成绩排名总归不会差出太远的距离。有的人,十岁便能考中秀才,可年近半百,也难以企及举人之列,院试与乡试隔得不是一星半点的距离,如果在院试上就已经排在末尾,那么乡试几乎不必再去思考,大概率是难以中的。”
这话虽难听,但却真实。
因为院试不过是童生们的小打小闹,当地学政出卷子罢了,可乡试,却是中央特派官员,所有历任的秀才皆可参加。
不论是难度还是数量都翻了好几倍。
“所以我并不建议大家全部死杠在科举之路。你们的山长曾告诉我,三皇子殿下多次向他索要过举荐的人员名单,只要一句话,便可以推举做官,这也算是一种上升渠道。但他最多只允许一个人去,你们可以思考一下自己的未来,如果不想参与明年的乡试,或者觉得明年的乡试暂时无法得中的,我建议可以直接出仕,历练几年,届时若再想科举,也并不迟。”
当官要的可不仅仅是会四书五经的人,而背熟了四书五经,也不意味着能够当好官。
他能够看出来,童启和他的想法是一致的,因此并没有刻意只教授学生们读书,而是各种的知识都传授一些。
不拘泥于每个人的天赋与发展。
所以出仕,也未必不是一条好的道路。
听完这番话,不少人皆心动不已,尤其是常仕进和杨舟万,更是陷入了浓浓的思考之中。
其实杨舟万早就不想继续往上考了,越往上,他便越能够感受到自己的瓶颈,上一次的榜尾,已经是万幸。
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人和人之间是有差距的。
汪启元和吴韧读两遍便能够背的下来的东西,他往往要靠着默读数十几遍,才能够勉强记住。
这并不是说明他蠢,只能说明,他不擅长应试。
若能够越过这些弯弯绕绕,直接当官,于他,自然是一种飞跃。至于升迁或许会差于科举出身的人,那都是小事。
真正阻拦他出仕的,并不是面子,而是对同窗与山长们依依不舍的心。
浑然不知自己手底下的学生们正忙着基建与思考未来。
此刻,身在西夏的童启,正沉迷于逗小孩的乐趣之中。
别看那李元昊年纪小,可性格却是个不服输的,想要什么,拼了命哪怕丢尽了脸,也非要得到。眼见着泡面没有吃成,便暗地里教唆了门口的侍卫,想办法从厨房里将童启他们没来得及洗的碗给偷了出来,如同做贼一般的蹲在角落里,狠狠舔了一口。
旁边的侍卫:……
他看着自家王孙没出息的样子,欲言又止。
可李元昊却浑然不觉。
他砸吧了砸吧嘴巴,并没有尝出多少味道来,可即便如此,那丰富的调料,依旧一下子紧紧抓住了他的心。
西夏少有美食,连食材都短缺的地方,每日吃都吃不饱,更别说去研究怎么做才能好吃了?即便李元昊是王孙,也不例外,他自小尝到最多的便是烤肉,然后就是各种粗粮做成的窝窝,不说喇嗓子,嘴里简直能淡出鸟来。
这童启什么来头,竟然身上还藏着这种好东西?
有一便有二,尝到了甜头后,李元昊干脆早起晚归,守在童启住的房间门口,一到吃饭的点便装作偶遇,不请自来,想办法蹭吃的。
“我们来比试射箭吧!谁赢了,便能够获得对方的吃食,如何?”
李元昊提议道,一脸的紧张,生怕被拒绝。
童启挑了挑眉,看了眼自己瘦弱的胳膊,再瞄一眼对方那浑身如同小牛犊一般的“腱子肉”,索性闲着也是闲着,便顺嘴答应道。
“好哇。”
李元昊顿时一喜,然后,便带着对方光明正大到了练武场,毫无遮拦的令童启将整个西夏的军营训练方式以及基本布局全看了个遍。
至于最后的结果嘛,自然是童启轻松碾压六岁的李元昊,成功获得胜利。
目睹一切的苍蝇:……
比完赛,童启贱嗖嗖的从包袱里拿出两个小面包来,顶着对方垂涎的目光,一个递给了旁边的苍蝇,一个光明正大塞进了自己的口中。
可怜旁边忙活了大半日,连口吃的也没争取到的小王孙,口水都快馋出来了,又只能重新咽了下去。
他强行将眼泪憋回去,不甘心的继续挑衅着。
“我,我不服,你比我年纪大,力气肯定也比我强,有本事,我们比,比文如何?我已经能将整本《百家姓》和《诗经》倒背如流了,你会吗?咱们挑战谁能一口气背完,用时最少的人,晚上就能获得对方的吃食!”
旁边的苍蝇忍不住扶额避开了视线。
童启强忍住笑容,点点头,欣然应允。
然后他便陪着李元昊参观完了西夏大王子的书房,顺带着偷瞄到了一系列和谈赔偿的条件以及正在调整修建中的榷场建设图。
再次拿下了冠军。
一连几日,李元昊一场没赢。
别说分得童启一口吃的了,自己的午餐晚餐倒是输得一干二净,每日像是跑过来看对方吃播似的,巴巴看完,又巴巴想新的比赛方式,没多久,就肉眼可见的瘦了一整圈。
李元昊心里简直快郁闷死了。
这人怎么那么多好吃的啊?而且个个看起来都那么香!
连败好几场,他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整个人瘫坐在地面上一脸委屈。
“呜呜呜,我不玩了,你怎么什么都会啊?欺负小孩子,我再也不跟你玩了!”
旁边守门的西夏侍卫们看着自家王孙哭的如此可怜,个个义愤填膺的看向了他。
童启也有些尴尬,毕竟在别人家欺负别人家的小孩子,太过分了,似乎也不太好?
他看在连续几日都拿到了有用消息的份上,直接将兜里的巧克力掏出,拨开包装,一把塞进了对方的口中,成功堵住了这絮絮叨叨的哭声。
李元昊一愣,带着鼻涕泡的嘴巴本能的嚼了两下,尝到味道后,顿时双眼一亮。
“唔唔,这是什么,甜甜的苦苦的好好吃啊。”
“巧克力,能够让人心情变好的东西。”
“巧克力?没吃过,你那里还有吗?我有钱,可以跟你换!”说着,他直接从床底下拉出自己的宝石箱子,红色的蓝色的鸽子蛋般大小的宝石,险些闪瞎了童启的眼睛。
头一回见到用宝石换巧克力的,他本想叹一句豪奢,可一想到或许这些东西也有可能是从他们大奉朝的地界上抢过来的,便顿时闭上了嘴巴。
他低头查看了一下自己的粮食储备,摇了摇脑袋。
“不行,我也剩的不多了,只够我自己吃的,回头吧,等我回书院补充一些,再卖给你。”
李元昊顿时泄气不已。
他这辈子没什么爱
好,就是喜欢吃吃喝喝,口欲最大,偏偏整个党项族没几个会做饭的,仅有的做菜方子还是从他们大奉朝抢过来的,再加上缺少各种的食材和香料,做出来别提有多难吃了。
若没尝过也就算了,可尝过之后,这追求美食的本能便如同心口里钻进了一只毛毛虫般,每日拱的他忍不住全身发痒。只恨不得趴在童启的门口,跟他一起回大奉朝去。
西夏大王子自然注意到了自家儿子的奇怪动作,但他也并未阻止。
不过是个文人罢了,而且又不参与使团决策,能掀起多大的乱子呢?
整个王宫里少有孩童,元昊更是从未碰到过玩伴,就依他吧。
反正玩个几天,快乐一番,也就罢了。
被狠狠蒙在鼓里的西夏王室压根不知道他们的王孙已经被童启玩的团团转了,就如同逗弄猫猫狗狗一般,看的旁边的苍蝇都忍不住心中感叹,幸亏自己当时拜师的时候,态度不算是特别的嚣张跋扈,不然的话,只怕他便是第二个王孙这样的了。
回头等对方长大了,想起这一段历史,还不知道会觉得多丢人呢。
如今嘛,就暂时让对方享受一下这种天真的快乐吧。
苍蝇自认体贴,可李元昊却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一次午食,他眼巴巴跳了段舞蹈,从童启手中换来了半份面包,扭过头看着苍蝇大快朵颐的样子,忍不住嫉妒发问道。
“凭什么他就什么都不用做,便可以每日免费吃你的东西,我就不行?我可是西夏王孙啊,难道还不如他一个小厮地位高贵吗?”
童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直接反驳道,“你是西夏王孙,跟我大奉朝出身的人有什么关系?再说了,他也不是小厮,乃是我的学生。”
已经第二次听到这个词汇了,李元昊忍不住双眼一亮,深觉找到了新的求食之路,忙开口问道。
“所以,只要是你的学生就可以免费吃东西吗?”
这话难住了童启,他若有所思的看向对方,点了点头。
“没错,我在伊川县开了一家书院,名为华夏书院,你父亲应该听说过?里面有不少像你这样年纪的孩子,大家一起读书识字,这些吃食便是从他们吃饭的地方拿出来的,若是你想要吃的话,我也没有更多的,不过若是能够考上那家书院的话……”
那还不是随便想拿就拿,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李元昊心中自动补全了这句话。
童启带笑的点了点头,略带着一点蛊惑的声音说道。
“可惜,你父亲估计是不可能让你去那家书院的了,过几日我们就要回去了,这些吃的,你怕是这辈子也难以再尝到了。”
他并没有阻止李元昊往自己引导的那个地方去思考。
如今的李元昊显然还没长大,心思也单纯的很,如果能够从小便影响这个孩子,将其从歪门邪道上掰过来的话,未必不是一个对大奉朝和西夏均有利的选择。
不仅减少了两方交战的可能性,还能够提前同化一下下一代西夏王的想法。
令其亲近大奉朝。
届时,即便真的到了非打不可的时候,总归也不至于做的太绝,动辄搞出什么屠城、杀害平民的恶事来。
李元昊不负所望,听完这话,当即便转身前往书房寻找父亲,说出了他想要去华夏书院上学,并且拜童启为师的打算。
西夏大王子听完儿子的要求,简直惊呆在原地。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和大奉朝使团扯皮了好几日,费尽周折和心思,竟然后院起火,得到了这么个结局!
这孩子才几日没盯着啊,就要被人拐跑了?
绝不可能!
别说让李元昊去中原读书了?就是拜童启为师那也是没可能的事情,对方可是差点射杀了他小叔的人啊!若真认贼做师,那其他人回头要怎么看他们。
岂不是上赶着去给别人做质子吗?
若再起战争,那李元昊就是妥妥第一个被祭旗的对象啊,他除非是疯了,才会把自己唯一的一个儿子送到敌人的手心里捏着。
想都别想!
严厉的拒绝完李元昊的请求后,他大门一关,将和谈银子的数量又狠狠提高了两成,以作对方的挑唆之惩罚。
可李元昊本人却并没有放弃,父亲这边磨不动,他就去求自己的母亲!
不同于如今的西夏王妃是契丹族出身,李元昊的母亲乃地地道道的党项族贵女。
一直发愁着自家儿子的启蒙之事,在连续气走了三任老师后,整个西夏几乎无人敢再接小王孙的教育问题!乍然听到儿子想要读书上进后,本能的便是一喜。
虽不悦于想拜师的人乃是个汉人出身,但听闻其小小年纪便是一家书院的山长,想来学问应该是不用担忧的。
他们的文化本身就是从汉族传过来,若真能请到地道的汉人来教授学问,想来,倒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