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灼华十分惊讶。
“怎么这么快?可童山长不是?”
“这正是童启的建议!”
他将监狱里的三方会谈简单跟岳灼华讲了一下,听完,就连岳灼华都不得不佩服起这个孩子来,如此危机的情况下,换做别人早就吓疯了,可他却还能够如此冷静,一一安排完所有的事情,思考着每个人的退路与关联,这是何等强大的心态?
怪不得能一手创立起华夏书院,这已经多智近妖了吧?
原来,童启一路思考着后续的安排,刚一进入牢狱,便直接将吴县令、柏弓良和童继本留了下来。
他坦言道,“如今,咱们三个人算是暂时站在了同一条线上,但凡有任何一方出了问题,都难免会连累其他人一同受损,所以我建议咱们先抛下各自的阵营不提,先一致对外。吴县令,您如今最紧要的,便是尽快将此事通知给圣上,令其派枢密使前来调查,以安西夏,稳住民心。而柏将军,我建议您尽快离开,您留在这里,才是对我们最大的不利,尤其等朝廷的人一到,您无法解释,介时即便与此事无关,也难免会受到怀疑,若被误以为我等沆瀣一气,图谋不轨,那才是真正的完蛋。所以我建议,您明早就走。后续的事情,一概别提别管。”
反正他代表的是文人群体,只要与武将不沾边,那么闹得越大,圣上越不可能轻易杀了他。
更别提以如今的民心来看,大部分是倾向于“战”的一方。
他估摸着到最后不仅不会被判刑,说不得还能收获一波声望值,令华夏书院再次扬名一把,所以半点不慌。
“至于曹家的事情,我觉得此刻反而是一个很好的契机,西夏人烧杀抢掠,无人不知,可当日死的究竟有几人,暂时还没统计出来,只要能够在朝廷到来之前,提前安排好曹家,由继本叔率先带回伊川,便能将此事神不知鬼不觉的抹去,全部推到西夏人的头上。”
“你是说……张冠李戴?”
吴县令精神一肃,悄声问道。
童启却认真的摇了摇头,道。
“我们只是把他们原本的罪状,放的更大一些罢了。”
毕竟在皇帝心中,杀了几个百姓,和杀了一个曾经在他面前做过官的人,那冲击力是完全不可同日而语的。只有让圣上真的感觉到危机感,仿佛脖颈间已经悬着了一把刀,对方才能够重视起西夏人犯边的事情,而不是像以往一般,敷衍了之,不管不顾。
反正书院里的事情,他暂且也不急。被关就被关,还能趁机利用自己的舆论,造一波势,影响大部分人的想法,何乐而不为呢?
吴县令沉吟过后,觉得有理。
这样做的话,既满足了三皇子的命令,又不至于他看起来像是不顾及情谊,针对自家阵营里的人,于是大手一挥,便按照其要求,直接给曹家的人销了档,另造了户籍文书,命童继本先带人离开。
接到命令,童继本不得不从,可担忧着山长的安全,还是留下了大部分的人。
当然,私下里,童启也有给到他一些任务。
比如书院的一切事务暂时交给潘阆先生负责,让学生们不必担忧,好好准备期末考试,回去他是要亲自监考的之类;再比如,让书院里暂时休刊一月,学生们各自商讨一期关于西夏人犯边屠村的策论,回去他要查看之类的。
反正,一点都没有半分求救的意思。
童继本无奈,只得带着曹家人匆匆赶回伊川,与先生们商量起如何是好来。
而外界,关于童启一箭射杀西夏王子的事情,也如同一场大火,悄然烧了起来,震惊朝野四海的同时,先不提各儒家态度如何,只环县的百姓们,便用行动纷纷表达了自己的立场与支持。
“凭什么抓捕童山长,他没有做错!”
“那西夏冒犯我们大奉朝的疆土,死了也活该!为什么要关押童山长?”
“对啊,童山长是冤枉的!放了童山长,放了童山长!”
牢房外,人山人海,每日聚集了不少为他鸣不平的百姓们,抗议不断。
大家不知道其中内情,还以为抓了童启,便是要将其判刑,个个紧张的不行。
边境百姓苦西夏人久矣。
他们虽不敢反抗还
手,但并不代表他们不希望别的人站起来,替他们打回去,狠狠反击!如今,童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也敢拿起箭来,将一个王子射杀,那其他男儿,谁还肯再示弱?
一时间,环县军心大震,反而因此鼓舞了士气,大家斗志昂扬,像是打了鸡血一般,等待着朝廷的宣战。
系统也由此更换了被修改之后的新任务主线。
【叮,由于宿主的不慎,被困牢狱,请积极逃离,为自己洗刷冤屈吧!
成功:奖励一张中阶抽奖券
失败:物理抹杀】
童启颇有趣味的挑了挑眉,疑似找到了新的刷抽奖券的bug方法。
且不论童继本带着曹家一系回到伊川,掀起了多大的风波,同样是入狱。
吴韧蹲监狱的时候,那叫一个凄惨,饭饭吃不上,住住的不舒服。
可换做是童启,却完全调转了个个。
有着吴县令帮忙照拂,牢中的衙役和犯人又因为倾佩其所作之事,几乎是竭尽其所能为童启打造好舒适的环境。
索性闲着也是闲着,童启干脆在牢里给大家讲起了故事来。
从探案集讲到西游记,再从西游记讲到封神演义……
大家听的那叫一个如痴如醉,尤其是上值的衙役,都恨不得二十四小时自己轮值,随侍其左右,唯恐错过半点其内容。
童启翘着二郎腿坐在牢狱里,左手边放着瓜子,右手边放着鸡腿、饮子,慢悠悠的讲着,简直颇有几分乐不思蜀的感觉。
等京城里人到了,吴县令带着进入牢中,对方看到的便是一个干净至极的单人牢房,脚下每一寸土地都被收拾的干干净净,床榻上竟然还铺着棉被、锦缎,手脚边则是各种的书籍、茶点。
过的简直比普通的客栈还要好。
“不愧是华夏书院的童山长,这坐牢,倒是坐出乐趣来了。”
童启忙站起身,看向外面,没想到来的却是个熟人。
童启猛地站起身,看着牢房外站着的木奎盛,惊讶无比。
老实说,其实当年木奎盛在河南府当知府的时候,童启并不喜欢他。毕竟其人贪婪无度,又十分迷信,压根没有什么符合一州知府的能力与资格,可当他走了,与新任知府顾信之比起来,又让人觉得木奎盛这样的人都算是好的了。起码喂够了钱就行,为难别人也大多都是光明正大的为难,但凡有利可得,就不会随意干涉,遇到不擅长的,也不介意放权暴露自己的无知。
很好懂。
上次听闻消息,还是对方升迁回朝廷,担任提点刑狱公事的时候,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再次遇见?
木奎盛笑盈盈的捧着自己的大肚子,令吴县令打开牢门,俯身走了进来。
“相隔一年了吧,久没见面,我已胖了几分,可没想到,童山长却还是这般……年轻。”
对方视线滑过头顶,憋了许久,才说出这么个词来。
童启微抽了一下嘴角,强忍住不去在意。
可系统却无情的拆穿道,“哈哈哈哈他是想说你矮吧,怎么会有人两年都没长个子啊!”
用力的将对话框点了叉,童启伸出手请木大人坐下。
“我也没想到竟然会是您来。您这是……又升了?”
一般枢密使可都是朝廷一品大员,这升官速度,飞的吧?
木奎盛忙摆了摆手,道,“哪里有那么容易?上次升官托的还是童山长的福,这一次,怕是又要借您的光了。我是和枢密使齐承胤齐大人一同来的。这一次,你可是做了一桩大事啊!”
他将朝廷里听到这事情的反应一一讲给了童启听。
圣上那边还好,倒是内阁里的大人们,有一个算一个,几乎都快气疯了。他们本已经快拟定好了与西夏的和书,连每年“赏赐”多少钱都说定了一个数目,谁想到童启一箭,直接断绝了他们以往所有的努力。
“三殿下那边也是十分惊讶。”
自入了朝堂后,木奎盛便加入了三皇子一党,所以如今,勉强也和童启算是半个自己人。
他说道,“咱们这一派其实无关和与不和,反正也没有武将,原本三殿下也是偏向和的那一方,但得知此事后,立马就变了!他托我跟你说,虽然有些意外,但他十分理解你的心情,毕竟文人气节嘛,不能忍,很正常!而且你送的那个报纸的想法,非常不错,尤其与活字印刷术配合起来,那简直就是完美啊!京城里,三殿下已经打算先做出一期试试水了,他有直觉,若能做成,这怕是名留青史的好主意!所以临来时,特意嘱咐我给你送一份来,过过目!”
木奎盛偷摸将怀中的报纸拿出,递给童启。
怎么说,这也算是历史上的第一份报纸了。
三皇子虽不大聪明,但有一个绝佳的优点,那便是听话,只要他认为是对的,便绝对服从照做,即便不大明白为什么要如此做。
因此在童启指导下创办的第一份报纸,一上来,便十分符合现代的模式。
三尺长,一尺五寸宽,四开四版,铺展起来,大概能占据整张书案的大小。
其上蝇头小楷,密密麻麻,有广告,有话本,有新闻,有图案。虽用的最廉价的纸张,可却胜在印刷清晰便捷,价钱也按照童启所建议的,三文一张。
甫一推出,便受到了整个京都强烈的欢迎。
从一早他们华夏书院每个月校刊的争抢速度,其实就能够看出,大奉朝百姓对于娱乐的强烈需求,而三皇子这份报纸,承接的恰如其分。
且不同于校刊专业知识的排外性,这份报纸更接近于现代的娱乐小报,定位也是普普通通的居民,从娱乐八卦到政治新闻,因背后靠着的是三皇子,所以也十分敢讲,尤其是这头版头条的主笔人,用词辛辣,一上来,便直接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
【愧为丈夫,竟对西夏屠戮童稚袖手旁观,斯文败类何以忝列朝堂?】
好家伙,一上来,就骂了大半个朝堂的文人,牛哇!
他忍不住瞅了一眼主笔,见到署名乃是:哭哭夫人。
更觉讽刺感拉满。
“三殿下将这份报纸,取名为大奉朝报,初期一周两刊,等人物配置齐整,一切上了轨道,再看情况进行增刊。这第一版,便讲的是你的事。”
要不怎么说背靠大树,好乘凉呢?
这活字印刷术和报纸,放在童启手中用处不大,毕竟他也不可能自己去创办一份这样的东西,明摆着找死吧?
可放在三皇子手上,那却刚好合适。
甚至因为对方出身皇家,未来有可能是大奉朝的主人,所以连一贯敏感垄断了文字书籍的世家,都不太敢明晃晃的反对。
而三皇子也是个识趣的,当即投桃报李,替他引导起舆论来,不仅极其细致的讲述了当日发生的事情,用词也颇为昂扬,从边疆每年受损的将士讲到西夏劫掠侮辱的百姓数量,其画面之惨烈,情绪之愤懑,简直看得人忍不住当即拍桌子报名参军,上战场跟西夏人厮杀起来。
嗯,的确是个写新闻的好苗子。
涉及到他本人的部分,有些夸张。
童启只看了几行,便认为赞的太过了,像是在描述什么民族英雄一般,顿时讪讪的挪开了眼,尴尬道。
“替我谢谢三殿下,可这事情形容的是不是有点夸张,尤其是我的那部分……”
“哪里夸张?就这,三殿下还不满意,觉得过于低调了呢!”木奎盛接过那报纸,打断道,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舆论这方面,有我们盯着,问题不大。倒是你自己,要多加小心一些,这次的事情可大可小,主要还是看西夏人那边的态度,圣上已经令枢密使齐大人带了礼物,想办法去和西夏人缓和关系,他是主和党一派,难免不会在其中动什么手脚,你多多防范,莫落下口实。”
这说的,便是回头审问时的事情了。
童启眼皮一跳,忍不住追问道。
“你的意思是,圣上也是支持和的一派?”
木奎盛小心翼翼看了看左右,冲东方抱了抱拳,“我出发时,圣上对此事并无表态,但我听身边的大监说,原本圣上是十分愤怒,不愿意打的,可在听说了死亡的百姓名单后,却犹豫了很多。”
童启若有所思,这说明对方的确看到了曹家的事情,心中的天平开始逐渐倾斜了。
怪不得,明明派了主和派的枢密使,却又将三皇子旗下的木奎盛,一同送了过来。
想来,皇上也是在犹豫,要不要打吧?
京城里,关于西夏和童启的事情,仍旧在争论不休。
有着三皇子在大奉朝报上的煽风点火,如今大街小巷基本上都知道了环县发生的事。
岳灼华焦虑难安。
她知晓,这件事情背后应该有很多人在拉扯权衡,自己一介女子,压根帮不上什么忙,可毕竟算是当事人之一,亲眼见到童启那么大个小孩被投入监狱,又怎么可能不担心?
偏偏因着她偷跑出去,被岳父发现,还因此挨了打禁了足,不准再出门,所以连带着丫鬟小厮,都难以知晓外界的消息。
呵呵,好歹也是一甲出身,怎么就怂的那么厉害?
他也就不知道,西夏小王子的那一箭,差点就是她射出去的,不然的话,估计得吓得当场晕倒吧?
岳灼华嘲讽的想着。
一屁股躺在床榻上,哀怨的滚了几圈,长叹一口气。
另一边,快马加鞭带着曹家一系四口人回到华夏书院的童继本,却面临着截然相反的场面。
“什么叫做山长被扣押了?到底怎么回事?”
“你怎么能把山长留在那里呢?他才十一岁,再怎么,也还是个孩子啊!”
“疯了,简直疯了!丢了谁也不能丢了山长啊?其他事情有什么重要的,咱们整个书院缺了谁都能够运转,可缺了童山长,那便是一盘散沙!”
一大堆先生、家长们紧紧围在童继本的四周,争先恐后的问询着,将他急得满头大汗。
章县令和柏老也听闻了此事,忙派人上山查看。
童继本口干舌燥,将童启的吩咐一一转述,顺带着把曹家四口人暂时安置在了宿舍里,令王小花和邢御医帮忙照顾其伤势,这才与潘阆等人说明了西夏犯边的事情。
要不怎么说一个书院里的饭,吃不出两样人呢?
华夏书院的先生们听完这事,个个义愤填膺,没有一个人认为童启做错了的,反而觉得朝廷实在是怯懦,都被人欺负到家门口了,竟然不敢反击?若不是山长到了现场,亲眼看到,他们还不知道事情竟已然过分到了如此地步了呢!
可即便愤怒,也无济于事,就像山长说的那样,这事情涉及到朝堂,不是他们一两个文人便能够左右的。
只能等着圣上和西夏那边的态度放出来,才知结果如何。
如今之计,关键是要守好学生们,他们年轻气盛,若是知晓,难免会做出冲动之事,影响大局。
于是,几位先生私下商量后,统一决定暂时关闭华夏书院出入口,封锁消息,等一个月过后,童启的事情顺利解决,再行公开。
学生们得知后,均唉声叹气,抱怨不断。
可也没怎么疑虑,毕竟山长不在,潘阆先生是出了名的严厉,补课加点,也算正常。
倒是谢君仪等人十分不平。
他们又不打算那么快科考,干嘛连唯一的休息时间也要牺牲占用?
反正山长也没回来,早一日晚一日的,能耽误什么?
匆匆给学生们开完会,先生们回到各自的办公室,提笔研墨。
潘阆给徐常侍写了好几封信,托他打听此事的后续,并央求着其在皇帝面前多多帮忙,敲敲边鼓,善待童启。
而温叶辞等人,则是跟自己在环县附近的远亲们写信,令其帮忙走动,务必多照顾一下山长大人。
勿使其在牢房里受了委屈。
第二日清晨,距离学院院墙最近的藏书阁内,一大早,便有几位学生造访。
吭哧吭哧的和木铜人打完架,谢君仪扛着梯子,坐在墙头上,急切的小声唤着人。
“快一点,我好不容易才从保安队那边争取到的时间,咱们只有一盏茶,等过了这一会儿,院墙就要重新通电了,届时咱们都得电死!”
小侯爷沈亦颤颤巍巍的顺着梯子往上爬,一脸担忧。
“你确定真的关掉了?万一突然来电怎么办?而且这墙好高!我们翻过去,会摔死的吧!”
之前贼人夜闯书院,被电的大小便失禁的事情,他可是最清楚的!
绝对不想成为第二个!
谢君仪嘚瑟的晃了晃脑袋,从怀中掏出一把钥匙来。
他是谁?最擅长的便是沟通关系了,靠着每日的食堂抢饭,他早和安保队的领头王队长混熟了,不过是个院墙开关罢了,他暗地都看着对方操作好几次了,早学会了,甚至还偷摸试过,确保无事,这才敢带着人出门。
哪里会有什么危险?
柳三变站在底下,不屑地嘲讽道。
“就你怂,不过翻个墙而已,有什么可怕的?要是不敢去就别去,还一年级呢,说出去丢死人,我学前班的都没你胆子小!”
“你才怂,翻就翻,怕什么?”
沈亦被挑衅的起了火,将衣服的下摆往裤子里一塞,顺着木梯便跨坐在了院墙上。
谢君仪率先落到另一边,伸出手,稳稳将其接下。
三个臭皮匠终于在门外相聚,顿时得意不已。
其实他们出去也没什么事,不过就是在书院里关的久了,有点不耐烦,想要追寻点刺激,听闻这个月伊川县有集市大会,便蠢蠢欲动,想要去凑热闹。
三个小孩子头一次干“坏事”,个个兴奋不已,揣着兜里一早换好的银子,便往山下走去。
有那沧澜村的村民看见他们,还颇为疑惑,这怎么不是旬假,却见到学生下山了?
几个人先换过校服,到县城里的成衣店买了一身新的换上,然后便慢悠悠逛起集市来。
伊川县一年一会。
每逢这个时候,很多小商小贩都会远道而来,贩卖东西。摊主们早早将布棚撑起,从五彩斑斓的丝绸、精致的瓷器,到新鲜的瓜果蔬菜,应有尽有,看得人目不暇接。正中央的空地上,杂耍艺人卖着力气,展示着各种新奇的技术,什么胸口碎大石,抛彩球,吞剑之类的,连三小只都给看迷糊了,不知不觉便跟着人群喝彩、给赏钱。
他们手拉着手,怕走丢,从头一口气逛到尾,直至尽兴,这才走到一间茶馆内,歇歇脚。
偏偏其内正在讲述着童启一箭射死西夏王子的事情,说的那叫一个绘声绘色。
“且说那童山长手持长弓,箭在弦上,满弓如月,对着西夏小王子,横眉冷对,怒喝一声,道:尔等胆敢犯我边疆?!只要有我童启在,便绝不容你等猖狂!其声,如雷霆炸响,震得四周树叶都簌簌发抖。可那西夏王子却猖狂无比,强掩着惊恐,嘲讽道,就你这手无缚鸡之力的酸秀才,还想拦我?做梦去吧!说罢,他抱着女童,便想要扬长而去,那模样,当真是嚣张至极!可童启是谁?那是华夏书院的童山长,文武双全,岂是好惹的?只见他大喝一声,弓弦响动,那箭头仿佛带着天火,火星子直冒,嗖的一声,正中西夏王子胸口!”
“那王子惨叫一声,吐血倒地,临死前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我堂堂西夏王子,竟死在你这等文人手里?我死也难以瞑目啊,
苍天不公,既生我,又何生你童启?!说完,一命呜呼。剩下的西夏人,见领头的王子死了,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拔腿就跑,可咱们那环县的吴县令却是个怂包,不说追敌寇,反而一见到那尸体,便气的直跳脚,骂童山长多管闲事,耽误了朝廷的说和大业,二话不说,就把童山长关进了大牢。即便受到如此委屈,童山长却依旧不怨不怒,他长叹一口气,道,哪怕我不动手,那西夏人也早晚要犯边,我死不足惜,只要能让朝廷看清西夏人的狼子野心,我死得其所!那声音,悲怆无比,如同洪钟大吕,响彻云霄,令在场之人无一不为之动容!”
底下的无数妇人耳中听着,眼里也不由落下泪来,擦拭不尽。
可三小只却直接听傻了。
刚开始他们还十分热血沸腾,想着不愧是我们华夏书院的山长,就是厉害!可当听到其被关进牢房那里,便觉得不对劲起来。
什么牢房?
你们在说什么?
我们山长被抓了?怎么可能!谁这么大胆!
柳三变腾的一下便站了起来,怒哄哄道,“你们瞎说什么?我们山长出门访友,只是还未归来罢了,哪里就有什么下狱之类的?什么西夏王子,吴县令?你们到底在讲什么乱七八糟的?”
一旁的谢君仪和沈亦也皆是一脸的不信。
在他们的认知中,山长就是最最厉害的,谁也不可能伤到他半分,怎么可能像那说书人说的那样,被人关进牢里?
高台之上,说书人不耐烦的甩了甩手中的报纸,没好气道。
“这又不是我说的,人家那报纸上都写了,你们可以自己看嘛。”
那是什么?
谢君仪忙从其他人手中买了一份,急匆匆翻阅着。
这才知道京城里已经仿着他们的校刊,搞出了什么小报来,那报纸上极尽详细写着他们山长在环县经历的事情,和说书人说的不是一致又如何?
这一下,直接令三小只慌了手脚,连忙拿着报纸就往回赶。
此刻,华夏书院内的安保部门也吓得要死。
谁能想到换个班的时间,就有三名学生翻过院墙,直接逃出去了?潘阆先生通知他们的时候,王队长的小脑都快萎缩了一瞬!尤其是这几个学生还都是家世背景比较厉害的,但凡有一个出了什么事,那就是真的提头来见的程度!
一群人吓得连忙派人下山去找,还没走到县城,半路便碰到了气哄哄赶回来的三个人。
“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山长被抓了?”小侯爷沈亦率先发问道,一脸的愤怒与难以置信。
“对啊,我们竟然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也太过分了吧!”
“我们要去救山长,别拦我们!”
三小只毫无遮掩的意思,直接站在书院门口便大声嚷嚷了起来,整个华夏书院瞬间传遍,几乎所有学生都知道了童启入狱的事情,别说读书了,就是坐,也坐不安稳。
如今书院里的学生不多,大部分都是被山长亲自招进来的,因此雏鸟情结,也最在乎童启!
尤其是不少人还受过他的恩惠,勤工俭学或开导教养,在所有人心中,都有一个心照不宣的共识,那便是先生是先生,山长是山长。
先生只能是先生,可山长却是【朋友】、【老师】、【父亲】、【此生最珍爱的人】、【永远追随的道】……
因此,当这个核心突然出了事,那影响的不仅仅是一个位置,而是半个世界的崩塌。
所有人急得抓耳挠腮,二年级更是连考试都不想考了,当即就要收拾东西,前往环县,营救山长。
潘阆等人急匆匆阻拦下所有群情激愤的学生们,大声呵斥道。
“若你们去了,那才是真正的愚不可及!对面什么身份,你们什么身份?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匹夫一怒,血溅五步而已!只你们现在的模样,难不成是想一个个排着队用人头去和西夏人辩驳吗?为什么山长不肯让我告诉你们,正是怕会发生这样的事!你们如今,只有好好读书,努力科举,方为正道,不愧山长的苦心啊!”
“我也不瞒了,他为什么千里迢迢去环县,不正是为了给你们请来当过官的老师来华夏授课吗?若不是此,又哪里来的横生枝节,受困下狱?现在,你们还要在这种情况下再添混乱不成?还不快回去坐着,好好读书考试!”
学生们被骂的垂头丧气,赶了回去。
而吴韧则内疚无比。
他知道,山长所作正是为了他,若不是他迷茫时向山长询问“何为官,如何当官”之事,山长也不会特意为了他去寻找当官之人,来华夏任职,也就不会因此身陷囹圄!
想起自己曾经在河南府大牢里经历的惨烈环境,吴韧便心如刀绞。
他一个从小吃惯了苦的人都尚且适应不了那样的环境,山长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又哪里能承受的住?
想着,他终于还是忍不住站起身,往外走去。
汪启元直接挡在他的身前,将其拦下。
“你要去哪里?”
“营救山长。”
“就凭你?”汪启元不屑的冷哼一声,“我知道你也担忧山长,可这个时候,任何人都能去,唯独不能去的便是咱们!你忘了河南府之事了?明年就要参加乡试了,多少双眼睛盯着你,若是你前往环县出了什么事,只会令山长更加分神!你还是少添些乱吧,我已经让父亲和全胜镖局的人带队前往环县,照顾山长,剩下的,咱们只能等。”
旁边的刘卜温也点头称是,“没错,如果咱们去了,只会让朝廷更加怀疑山长的目的,如今之计,只有想办法努力在明年考中进士,只有咱们真的入了朝堂,才能真正的帮到山长!”
吴韧咬紧了牙,握住自己的拳头。
他知晓汪启元说得对,就连一贯冲动的常仕进此刻都比他要更加理智。
读书,当官,在这一刻开始变得具有实质性。
他只有爬的最高,才能报答山长的恩情。
一瞬间,整个二年级教室内只剩下快速的翻书声,清虚子站在后门处,欣赏的点了点头,悄然退去。
可他们不动,不意味着就没有人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