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仙君追妻火葬场了by守惜
守惜  发于:2025年03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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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两人从不计较她的身份,以真心相待。
一人是芙照,另一人便是瑶宇。
即便对瑶宇并无男女之情,清染那颗被剜空了的心也因他而填上了些许暖意。
瑶宇亦怔在原地。
他不喜龙宫喧闹的浮华之宴,甚至厌恶极了言笑晏晏之下的虚与委蛇,便寻了个机会,趁人不注意悄悄溜了出去。
他饮了些酒,殿外空气微凉,让他有些醉意上头。
本想寻个无人清净之地醒酒,可等他穿过回廊,绕过珊瑚雕柱,兜兜转转,待看清眼前景象竟发现到了龙族陵墓。
正打算离开之际,他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道声音。
有些模糊,并听不清具体内容,只听得到这声线柔和中带着几分英气。
虽听着有些冷漠,却与刻在瑶宇记忆深处的几乎一模一样。
是姜冉!他不可能听错!
百年来,他没少听见过姜冉的声音。
有时是她喊他喝酒,有时她又说说见到了瑶铃。
可更多时候,他听到的是她苦苦哀求的声音,求他救她,求他带她离开。
每一次,只要听到她的声音,瑶宇都会疯了一般四处找她。
四海八荒几乎处处都有他的足迹。
长老们来寻他,苦口婆心地劝他:姜冉已死,人死不能复生,这一切不过是幻听罢了。
这些道理他都懂,可是每每听到少女带着哭腔的求救,他又如何能控制得住自t己的心?
这一次,瑶宇同样没控制住,身形一闪便匆匆往陵墓深处而去。
直到看到她的视线朝他投来。
四周的喧嚣与海浪的澎湃皆化为虚无,唯有那朝思暮想的身影,如同穿越了时空的界限,猝不及防地闯入了他的视线。
“姜姑娘......真的是你吗?”
净浊渊封印修补如初后,便不需要再有人日夜净化浊气,只需同往常一样派两名士兵日夜轮守。
可今夜,净浊渊前却空无一人。
龙王本也是好意。
敖麟千岁寿辰是难得一遇的喜事,一众上仙齐聚龙宫,想来也出不了什么乱子,他便做主免了值守,好让守卫也一同沾沾喜气。
可也正因如此,魔族寻到了可趁之机。
封印之地,并无多余的光源,唯有封印上的古铭文,在方圆数里内散发着并不算明亮的光芒。
敖华的身影隐没在沉沉的暗夜之中,他面向净浊渊,恭敬地跪拜,掌心中托着几枚灵兽的内丹,如同供奉着至宝。
“属下见过魔神。”
话音落下,内丹化作一缕缕精纯的流光,穿过封印,自石块缝隙没入净浊渊内,片刻后,一道沙哑如枯叶般的声音自封印内传出:“这次怎么就这么点?”
敖华声音微颤,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还请尊上恕罪。神女回归神宫,属下恐行踪暴露,便自作主张让岚衣谨慎行事。”
要是敖华不提,他倒是忘了还有这么一人。
当初清染在凡历劫,他曾让敖华给岚衣下令:设法激发姜冉体内浊气,以浊气控制她的心智,让她走火入魔。
可岚衣这只蠢鸟倒好,不仅没完成任务,竟还姜冉死在九天玄雷之下。
那可是天罡之气!
任何邪祟污浊皆无法逃脱。
若不是看在她还能夺取灵兽内丹的份上,他早就断了她噬魂之月的解药,让她灵魂尽焚而亡。
净浊渊内传出一道轻蔑的冷哼,魔神的声音明显带着不悦:“清染有何可惧?她以为这道阵法还能封吾多少时日?”
敖华不敢再辩解,只顺着他的话道:“那是,您是掌管天下阵法之神,清染在您面前玩弄阵法简直是班门弄斧!”
几道刺耳的笑声从净浊渊内传出,魔神似乎对这恭维之言很是受用,连带着语气也缓和了不少。
“吾的浊气应侵蚀了清染部分神格。九天玄雷之下,沾了浊气的神格也一样逃不过天罡之气,即便她侥幸历劫归来,也定然逃不过神元紊乱。”
“敖华,你想个办法拖住他,在吾破除封印之前,不要让她有机会再来东海!”

瑶宇一下便注意到了文昀,也察觉到了他与清染之间微妙的气氛。
不算融洽,甚至还有些剑拔弩张。
隐忍百年的怒火再也压不住了, 眼中的柔光被冷冽寒芒所取代,隐隐淬着杀意。
他怕文昀会再伤害姜冉,怕与前世一样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姑娘受尽折辱,含恨而终。
这样的恐惧让他失去了理智,甚至都没来得及确认清染的身份, 只道了句:“姜姑娘别怕,有我在。”
长剑出鞘, 瑶宇飞身朝文昀而去。
本就凝滞的气氛更是紧绷得犹如满弓之弦, 随时都会崩断。
文昀正在调息, 被突如其来的剑气打断,经脉逆流, 呕了一口黑血。幸好玄焰眼疾手快, 渡了些灵力替他稳住心神,不然怕是有走火入魔之危。
瑶宇却并未有罢休之意。
芙照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正想去劝架, 余光一瞥却瞧见清染不为所动的面庞,转念一想,又按住了冲动。
她心中明白,有些恩怨靠劝是没有用的, 唯有将情绪宣泄,心中郁结散去,才有可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解开当年的误会。
再说, 左右瑶宇也伤不了文昀性命!
不过瞬息,瑶宇已逼近文昀。
玄焰下意识掐诀抵抗,却在出手前收到芙照的眼神警告。
他微微一怔,虽有些不明所以,却依旧同情地看了眼文昀,默默退到一旁。
灵力从瑶宇周身爆发,墓园的海水被搅得翻涌不息。
文昀才刚刚稳住心神,便被森冷的剑气击飞数步。
直到后背撞到玄石墓碑,退无可退,才反应过来,掐诀凝起屏障相抵。
瑶宇一双碧眸如被烟熏了般瞬间布满血丝,眼底杀意正浓,可握剑的手却不止地颤抖,剑刃悬在文昀胸口三寸之外迟迟不落下。
“你还有脸来找她?我说过的,这一世,绝不允许你再伤她分毫!”言辞间,每个字都似从紧闭的唇间勉强吐出,带着一股难以抑制的愤懑。
文昀垂眸看了眼正对胸口的剑刃。
对于瑶宇,他恨不起来,更亲近不起来,在心底深处却带着几分连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忌惮。
因为他知道,瑶宇对姜冉的爱并不比他少。
姜冉于诛仙台神魂俱灭那日,瑶宇急火攻心,当场晕倒,被蚌族长老们抬回东海。
醒来后第一件事,便是冲到幽冥找他算账。
文昀永远也不会忘记,他悬在断魂崖上找姜冉魂魄时,一道灵力从天而降,直接将他打落崖底。
断魂崖之下为怨念池。
池中之水由怨念凝结而成,每一滴都承载着无尽的痛苦与愤怒。
他被瑶宇按在池水中,带着灵力的拳头一下一下落在他身上。
他没有反抗,任由怨念之水通过七窍浸入体内。
失去姜冉的悔恨与痛苦放大到极致。
那一瞬,他真真切切感受到似有烙铁落在五脏六腑上,灼热的疼痛感从内部蔓延,身体的每一寸皮肤骨骼烫得冒火、疼得发颤,整个身体好似随时都会炸开。
恍惚间,他听到瑶宇的声音穿透池水而来:“我本以为你爱重她,会护她余生安宁,却没想竟你竟会害了她性命。若她有来世,我瑶宇再不会退让半步!”
彼时,他沉浸在痛苦之中难以自拔,而后百年寻觅姜冉魂魄,并未将瑶宇的话放在心上。
可如今不一样了。
他终于等到她历劫归来,怎可能叫瑶宇有可趁之机?
灵力激荡搅起数个三丈高的漩涡,海底沙石被卷起,分散在墓园中的珍珠灯盏也没能幸免。
海水被搅得浑浊不堪,珍珠散发的光线透过漩涡边缘折射而出,又被锋芒的剑气斩断。
光影交错,明灭不定。
散着泠泠寒光的剑身上映着那双淡然深静的凤眸,文昀瞧着并无恼怒,反倒透了几分轻蔑,不咸不淡道:“那也轮不到你。上一世如此,这一世亦然。”
话音落下,一道截然不同的剑气于瞬间暴涨,凝成一束火光冲天而上,剑气磅礴,将瑶宇推开数丈。
文昀脖子上的勒痕红得泛紫,白袍上的血迹被海水晕染了一片。
明明瞧着狼狈不堪,可当他持剑傲立于漩涡之巅,便是挡不住的气凌霄汉。
瑶宇嘴角已渗出血沫,却依旧不肯善罢甘休,随意擦掉血迹,便提剑迎身而上。
两股灵力相撞,在海域上空碰撞,激起一片细碎的火星,打翻了祭品,炸毁了数座玄石墓碑。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响彻墓园,震得清染从游离的思绪中乍然抽离。
在瞧见这片狼籍时,覆在面容上的那层封阴霾沉得如暴雪来临前那般厚重。
“放肆!这里是龙族陵墓,要打架回你们自己的洞府去!”清染手腕一抖,月影鞭的虚影延长数丈,窜到半空中,从对峙的两人中间劈落。
神光绽开,将打得如火如荼的二人分开。
漩涡尽散,被卷入涡流的祭品、碎石、珍珠如同天女散花一般落了满地。
文昀和瑶宇被神光掀倒在地,半晌没能爬得起来。
玄焰挪了挪脚步,没敢去扶。
瑶宇却怔怔抬起头来,看向清染的双眼中满是惊讶。
本座?她刚刚自称本座?
他满身是伤,却好似觉不出疼痛般踉跄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向她:“你,是神女?”
那明明满怀希冀却又小心翼翼的模样让清染冰冻的心回暖了几分,她眨了眨干涩的眼,开口却如往常:“怎么?蚌王觉得本座不像?”
“不敢。”说话间,瑶宇的眼中缓缓浮出一层水雾,也并未因她高高在上的身份惶恐不安,相反,毫不避讳地望着她那双眼,“我只是觉得,你是神女,真好。”
再也不用看别人的眼色,再也没有人能欺负你。
清染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只觉得一颗心酸酸胀胀的。
“哎呦!二位仙君这是要掀了老龙家的祖坟啊t!”
一道带着哭腔的声音从旁侧传来。
历代龙王皆与龙涟柱建立感应。
方才这么一会儿,又是神光又是剑气,龙王在碧海琉璃阁砸了好几个酒盏,实在坐不住了,才撇下一众宾客前来查看。
不看则已,一看只觉得气血上涌、七窍生烟,一口气堵在胸口,竟是差点没缓过来。
他是真想把这俩打架的兔崽子给轰出龙宫。
可偏偏神女在此,两人又与她交情匪浅,他不敢呐!
龙王站在文昀和瑶宇中间,面庞因强行隐忍怒火变得有些扭曲,目光从闹事的二人身上收回,“咚”一声跪在清染身前,带着哭腔喊道:“还望神女替老龙做主啊!”
清染抬手抚了抚眉心:“龙王放心,你算算重新修缮陵墓需要多少灵石,届时都报给幻月谷,文昀仙君定一分不落赔给你。”
文昀并未说什么,只是诧异地看向清染。
玄焰却忍不住道:“明明是两人打架才损毁的墓园,为何却要文昀一人承担?”
“为何?”清染的声音骤然沉了下来,“就凭文昀欲伤害本座,蚌王看不过,替本座出手教训他有错吗?”
玄焰不服:“明明是瑶宇先动手的,神女怎可颠倒黑白?”
清染扬起眉梢,纤细的手指轻抬,指向昏迷未醒的绿濯,冰冷的视线却定在玄焰脸上,一寸未移:“本座的侍女被打至昏迷总是不争的事实吧?你又该如何解释?”
玄焰一时语塞。
文昀依旧一句未言。
在静静听完几人对话后,嘴角忽然勾起一抹笑来,阵阵苦涩随着嘴角牵动在心头漾开。
她这是偏帮瑶宇呢。
心里堵得有些难受。
可他却并未打算为自己辩驳一句,若这般能让她好受些,担了这责任他也心甘情愿。
文昀朝龙王俯身一礼:“龙王放心,陵墓的损失,我幻月谷赔偿。”
见有人善后,龙王脸色缓和了不少,道了声谢便悠悠从地上爬起来,召集侍从打扫陵墓。
出于尊重,清染想等龙族将陵墓打扫妥当再离开,等着等着,却等来自神宫而来的传讯符。
苍梧来报,天后递了拜帖想将见她。
清染捻动指尖,符纸化为点点金粉,平静的眉眼下却是揉了风雨的晦暗。
当年丹青台上测魂符咒未能让她露出马脚,后来入了试炼结界更是自身难保。
未曾想,一朝失手,竟让一只魔在天宫恣意妄为了百年!
这笔帐,也是时候清算了。
染了丹蔻的指甲嵌入掌心,划破皮肤渗出些血来,也让清染清醒了些:“龙王,本座有要事需回神宫,洗尘珠的下落便拜托给龙王了。”
龙王自然恭敬应下:“神女放心,老龙定竭力——。”
“洗尘珠?神女要找洗尘珠?”
清染刚迈开的脚步因突如其来的那句话又重新钉在原地。
循着声音望去,撞入眼帘的是瑶宇那张面露疑惑的脸。
她突然想起百年前的北海之战,是瑶宇借洗尘珠神力杀了敖月。
心中有了几分猜测,便问道:“蚌王知道洗尘珠的下落?”
“正是!”
对清染,瑶宇没什么好隐瞒的,别说她只要洗尘珠,就算是要整个蚌族,他也不会推脱。
若当年没有她相助,便也不会有如今的蚌族,这份恩情,永生铭记。
只是……
瑶宇眸光颤了颤,脸色看上去有些为难,落在身侧的手更是不安地摩挲着垂在腰间的珍珠。
清染蹙了蹙眉头:“蚌王有何难处?”
瑶宇叹了口气,道:“我倒是不为难,就是要为难神女了。自我借洗尘珠之力刺出那一剑,它神力便存于我体内,百年时光,早已与我内丹融为一体。”
神器与内丹融合,便不可再取。
否者,轻则修为尽散,重则内丹爆裂、灰飞烟灭。
清染抿了抿唇:“先前你说本座为难是何意?”
“我蚌族有一件法器,名为同心镯。只要神女与我同时戴上此物,我便可将洗尘珠从内丹中分离,再渡到您体内。”
瑶宇闪动的眸光中带着几分羞涩。
文昀眼皮狂跳,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清染垂着眸并未注意,心中暗自觉得这并不算为难,只是还未等她开口应答,瑶宇接下来的话就如当头一棒,脑袋里空白了一瞬。
“同心同心,缔结鸳盟,永结同心。没有婚约便找不到同心镯,更别想用它传递内丹之力。所以我才说为难神女了。”
清染:“……”
这……骗婚?逼婚?诱婚?

“神女为得洗尘珠与蚌族订下婚约。”
她笃定, 只要敢应下,这个消息就敢在一个时辰内传遍四海八荒!
从上古至今,神族还从未与仙族有过婚约, 若当真应了瑶宇,此后神宫还有何威严统领三界?
再说,她并不心属于他。
清染蹙了蹙眉,拒绝的话已到嘴边,可一抬眸,撞上瑶宇那双坦然而真挚的眼睛, 竟生了一分迟疑。
倒并非犹豫是否要答应这桩婚事,而是想换一个说法。
至少拒绝得别太过生硬。
也就是这一瞬的迟疑, 让在场之人大气也不敢喘。
清染就是姜冉!
这一点, 谁不心知肚明?
她与文昀的爱恨情仇, 就算不挑明,他们也已猜到了七八分。
在世人眼中, 两人的纠葛不过是误会一场。
命运弄人, 阴差阳错之下,一人的爱化作了恨,另一人的情转为了愧。
假以时日, 误会解开,两人还是能重修于好的嘛!
原本,文昀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在瑶宇提出要与她订下婚约时,他并未觉得清染会答应如此荒谬的想法。
可他未料到, 她竟迟疑了。
心底有什么东西忽然紧了一下,双眸渐渐拢上沉重的墨色,被阴翳覆盖,最后猛一转头, 如刀似的目光扎在瑶宇身上。
瑶宇感受到突如其来袭来的敌意,并不想回应。
他在等清染回答。
碧色的瞳孔中映着少女那张清丽的脸,一双弯弯的柳眉像是拢了雾、染了霜,紧拧着久久不曾展开。
瑶宇有些着急,忍不住出声唤她:“神女?”
“别答应他!求你了!”
回话的是文昀,沙哑的声音颤抖着,像是有满腹的话要说,却又极力忍耐着。
清染看了他一眼。
见她视线过来,文昀宛若死灰的心一点一点活了过来。宛若溺水之人,在浑浊不见天日的污水中挣扎,快要窒息时,忽然抓住了一根绳索。
那双眼像是熬了上百个日夜,从眼角红到眼尾,带着乞怜与哀求,一遍遍重复:“别嫁给瑶宇,求你了……”
清染心陡地一颤,从灵魂深处而来的隐痛堆积在心头,密密麻麻,让她有些呼吸不过来。
潜意识里,她似乎狠不下心来看他这般伤心。
凭什么?
只允许他将自己满腔爱意视如草芥、随意践踏,却不许她以同样的方式还击?
况且从始自终,在他眼里,她就是神女,是历劫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神女。
他们之间的爱也好、恨也罢,都是他与司命精心设计的,能有几分真心?
为这样的人反反复复痛心,值得么?
清染一身傲骨,自然不会允许,哪怕自己痛彻心扉,也断然不会叫文昀好过!
垂在身侧的手缓缓端握到胸前,宽大的袖摆随着动作轻摇,她抬手压了压,翻涌的情愫好似也随之被压了下去。
“你有什么资格来约束本座?”
尾音被压得极低,每一个字都像是被冬日的风雪细细雕琢过。
四周安静极了,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劝。
文昀没有说话。
不知该如何回答。
心头涌上一股莫名的情绪。
他明明都抓到了绳索,怎么还没来得及爬出污浊的水潭,绳却先断了?
给了希望,却又无情地将这份来之不易的希冀磨灭。
无助、恐慌、茫然、懊悔、恼怒……
似乎还有更多。
各种情绪在这瞬间杂糅在一起,他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
瞧见文昀苍白的脸色涨得通红,紧握的双拳上青筋暴起,清染痛到极致的心忽然生了几丝快感。
像是用了颗止疼丹药,淡去了不少痛感,只剩下一片苦涩和麻木。
她本已想好了拒绝之词,甚至打算放弃修复寻影灯。
离了寻影灯,并非无法清剿魔族,唯有用了还魂术的魔会棘手一些。
也只是棘手,并非无能为力。
可她却想叫文昀多折磨些时间。
让他好好体验一番,钝刀割肉究竟何感受。
瑶宇久久望着清染,过了许久,才鼓足勇气,轻声询问道:“神女意下如何?”t
清染回过神来,将拒绝的话都咽了下去,只道:“除了婚约,当真别无他法?”
“是的。”瑶宇回答得斩钉截铁,“唯有此法!不然就算寻到了同心镯,若你我不结婚契,也无法用它传递洗尘珠。”
清染扬了扬眉梢,问询的视线扫视过在场其余人。
蚌族偏远,不曾与谁结怨,也不曾与哪一族交好。
在场之人虽个个位高权重,却连“同心镯”这个名字都未曾听闻过,更别说知道它的用途了。
龙王虽有心帮文昀一把,可着实心有余而力不足啊,只叹了口气,避开神女的目光。
芙照亦垂下了头,心中却如明镜般通透。
她若不想嫁,谁也逼不了她。可她若铁了心要以婚事来换洗尘珠,那旁人再怎么劝也是徒劳。
唯有玄焰不满。
区区一个蚌族,凭何与神女谈婚嫁条件?更何况,他向来看不起瑶宇,又哪里能坦然地看着他得志?
是以,他冷哼一声道:“事关神女婚事,岂能蚌王说什么便是什么?”
瑶宇不慌不忙道:“若山主有其他办法,自然是最好的,我也是怕委屈了神女,否则方才也不会犹豫这么久。
“你……”
玄焰竟被堵得哑口无言。
这话说得属实漂亮,教人抓不住把柄,绕是玄焰百般替文昀感到不甘,当下却也只能猛甩长袖,不再说话。
瑶宇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
同心镯是真,签婚契之人才能使用此物也是真。
只是,这并非唯一的办法。
他在继任蚌王之位那日,父王将蚌族族谱传给他,其上记载了所有祖先生平纪事与祖传法器。
“同心镯”便他是在族谱上看到的。
他还看到五千年前便有祖先用此法取过融于内丹中的法器。
不过二人未签婚契,却成功借用了同心镯之力。
原因也很简单,在此之前,双方都服下了契灵花所做的药丸。
传闻契灵花能让两人心意相通,即便有不共戴天之仇,一旦服下此花,便可忘却仇恨,如夫妻般信任对方。
只是这花罕见,若不是族谱中有记载,他都不知三界内竟还有此物。
其实瑶宇明白,他该跟清染说明白的。
可他不想,也不愿。
这是多好的机会啊,能让清染留在他身边!
上一世,他不懂争取,慢了文昀一步,错失挚爱,悔恨至今。
多亏老天开眼,让他心爱的姑娘重新站在他身前。
这一世,只要他抢占先机,与清染签下婚契,就算她暂时心里没有自己又能怎么样?
感情可以慢慢培养。
日久天长,他相信总有一天清染会看到自己的好。
想两人未来,瑶宇嘴角的弧度不由弯得更深。
文昀就站在瑶宇身侧,瞧见他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顿时火冒三丈,像被逼至绝境的野兽,终于忍不住要露出锋利的爪牙。
眼看着清染红唇微动,似要说什么,他眼神中闪过一丝狠戾,直接祭出长剑。
“叮——”
剑身颤抖发出的阵阵嗡鸣声。
清染皱着眉,不悦道:“你又要做什么?”
短短一句话便拴住了这只几乎要发狂的野兽。
文昀并未对瑶宇下手,只提着剑,剑尖斜指地面。
可不间断的剑鸣声和寒光凛然的剑刃,却无不透出蓄势待发的气息。
眼底藏不住的愠怒和鄙夷在转瞬间化为冰冷的声音:“收起你的笑吧,蹩脚的算计都挂在嘴上了。三界之大,蚌王当真觉得除了同心镯便再无他物了?”
瑶宇并不会接话,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碧眼看着清染,仿佛一只被野兽逼至悬崖的野兔,委屈而无助。
文昀气得直磨后槽牙,又怕被清染呵斥,遭她厌烦,迟迟不敢动手。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是他求司命配合,向神女提出修补寻影灯之法,怎么到头来却是为他人做嫁衣?
满腔愤恨凝结于手腕,猛地将剑插入脚下沙土中,半晌,他呼出一口气来,平静地对清染道:“你给我点时间好不好,我去找,一定能有办法,既能取出洗尘珠,又不用与他订下婚契。”
清染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发疯,却一句也不回应。
“报——”
忽然,一名龙族守卫跌跌撞撞而来,盔甲上沾着血,手中长矛拦腰折断。
龙王循声看去,见来人这般狼狈,心头一紧,忙问:“可是碧海琉璃殿出什么事了?”
守卫顾不得给旁人行礼,只对龙王俯身道:“鸟族几位世子与旁人起了争执,言辞激烈、处处看不起人,太子殿下看不下去,便斥责了鸟族世子几句,他们竟动手掀了碧海琉璃殿,说若是龙族不满,大可告到天后娘娘处。长老们不敢轻易动手,便着小人来请龙王回去。”
“岂有此理!”龙王怒吼一声,随之一道沉怒的龙吟声在海面回荡,久久不息,“天后专政百年,鸟族嚣张跋扈,如今又欺负到我龙族头上,简直荒唐!”
说罢,他回身朝清染一礼:“神女在龙宫随意逛,老龙先行一步。”
天后专政百年,鸟族嚣张跋扈。
短短几个字,在脑海中反复浮现。
清染忽然意识到,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魔族猖獗至此不可不管。
尤其是岚衣,用还魂术寄居于岚瑶体内百年,是可不得不除的毒瘤。
寻影灯似乎有了必修不可的理由。
那么,洗尘珠便一定要取,且迫在眉睫。
与三界安宁相比,她的名声与个人情爱根本不值一提。
“蓬莱阁主,火琉山主。”清染沉稳的声音透过海水而来,抚平了一处处暗流。
玄焰不明所以,只看着清染并无应答。
芙照却俯身一礼:“小仙在。”
清染深深吸了一口气:“看住文昀仙君。”
文昀不明白她此言为何意,只看到清染转身面向瑶宇,眸光竟是百年未见的温柔。
“蚌王,你提的婚约,本座应了。”

文昀站在陵墓中央。
那盏珊瑚灯依旧悬浮在水柱旁, 柔柔的光线透过海水折射洒落,正好映在他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上。
四周的水流声、瑶宇的暗笑声、玄焰的阻挠声,龙族侍从的窃窃私语声……
一切喧嚣仿佛都成了遥远的背景。
人潮如织, 他却仿佛置身于一片荒芜之地,心如枯井,早已没了波澜。
目光空洞迷离,胡乱地从虚空中掠过,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却又似乎什么都看不见。
自清染答应瑶宇婚事的这一刻, 他的世界彻底停摆了,所有色彩皆褪去, 唯剩下黑白轮廓。
还有一道挥之不去的声音。
如同从远处传来的钟声, 沉闷而清晰——她要嫁人了, 要嫁给别人了。
声音每回荡一遍,便有一根细针扎入心脏。
尖锐的疼痛让他麻木到恍惚, 恍惚到自己仿若置身于梦魇中, 只要醒来,清染就还是那个同他并肩作战,鲜活恣意的少女。
他想呼喊, 想拉着清染一起逃离,可动了动唇,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早已被淹没在那一声声喧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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