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仙君追妻火葬场了by守惜
守惜  发于:2025年03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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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落入他那温润的双眸中,化为点点笑意漾开,好似是这世间最温暖、最明亮的光。
这样的瑶宇,让清染心头堵得喘不过气来了。
她不想让他失落,可又怕来日伤他更深,犹豫了片刻,还是没忍住唤他:“瑶宇,我们聊聊。”
瑶宇浑身一僵,下意识就要拒绝。
可面对清染,他似乎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即便喉间泛着苦涩也咬牙咽下,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她身前,温声道:“好,神女请说。”
清染看着他,问道:“我答应与你结婚契是因为需要洗尘珠修复寻影灯,是为了铲除魔族,这一点你可知道?”
瑶宇点点头。
接下来的话会很伤人,清染有些不忍心,斟酌了许久,用尽可能委婉的语气对他说:“婚姻是大事,你当真要为了剿灭魔族牺牲至此?”
瑶宇一下便听明白了。
清染的意思很简单,她心中没有他,从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那又如何?
只要签下婚契,她就是他的未婚妻,从此漫漫余生,唯有他一人可以名正言顺站在她身旁。
这样就够了!
瑶宇看着清染的双眼,一字一句地强调:“我不觉得牺牲。”
说罢,他便打开手中木盒,将里面一对手镯取出。一金一银,一柔一刚,镯子轻扣,便是一世承诺。
瑶宇将银镯戴于自己手腕,将木盒收起后,一手执金镯,一手伸向对面之人,轻声道:“神女,得罪了。”
清染知道他要给自己戴镯子,既然话已说开,洗尘珠又不得不取,她也不再扭捏,伸手挽起袖子,露出一截葱白似的手腕。
瑶宇僵硬的表情终于因她的动作缓和了几分,眼底落寞化为点点笑意,熟稔地像练习了千百次那样,托起她的手,将那只金镯戴到她手腕上。
随着金镯触碰肌肤,一股凉意瞬间蔓延,仿佛冬日清泉的冷冽直透骨髓。
起初清染并未在意,直到收回手,那枚镯子乍然闪过一道光亮,而后极速收紧。
这时,她才感受到手镯内侧有两根凸起的细针,随着镯子收紧,已刺入皮肤。
这感觉,就像被蛇缠上蛰了一口,说不t上有多痛,可这冰凉的禁锢感却让人很不舒服。
很想将它一掌劈烂……
瑶宇看到她面露不悦,生怕她一怒之下摘了同心镯。
此镯颇具灵性,仅赐一次机缘。
若佩戴后又将其摘下,镯子便会在瞬息间消失,此生,二人将再无觅得这对镯子之缘。
无论是为了取洗尘珠修复寻影灯,还是为了他深藏百年的爱意,于公于私,同心镯断然不可摘下。
“神女!”瑶宇出声唤她,将结契石取出,递到她身前,“如今已寻到同心镯,接下来,只要在结契石上刻下名字,就可将我内丹中的洗尘珠取出。”
“结契石”三字彻底打断了清染的思索,让她不得不将注意力从手镯上转移,重新放回到这枚红色的蚌壳之上。
她从瑶宇手中接过。
小小蚌壳沉得厉害的,压得她五指发麻,这抹红更是艳得刺目,张扬得让人发慌。
一颗心里空荡荡的直往下坠,带着她的思绪坠落到七日前的幻境中。
若在这枚蚌壳上刻下自己的名,那样的场景便会成真吧?
也不知道她与瑶宇大婚,文昀会不会来?又会不会如幻境中那般打断婚仪,要带她走?
手腕上的镯子感应到结契石的靠近,往血肉深处扎了几分。
突如其来的刺痛让清染从片刻的恍惚中乍然回过神来。
她这才意识到,临近签婚契,脑海中所念所想竟还是文昀。
这不应该呀!
她明明断了情丝的!
那些淡去的情感怎么就又鲜活清晰起来了呢?
难道……
清染心头突然一阵发紧,随之,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心脏中翻搅、蔓延,宛如春雨过后的笋尖,顶破泥土,悄悄露出头来。
她抬手抚上自己的心口,眼中疑惑在瞬间化为震惊。
是情丝!
怎么可能!?
见她半晌没有动作,瑶宇忍不住抬眸去打量。
眼前之人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可他却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她的犹豫和抗拒。
七日来,这样的感受越来越强烈,即便她什么也没说,他所忌惮之人也始终没有出现,可心中那分不安却日益渐增,几乎已到达顶峰。
让他觉得再晚片刻,这位说过要与他结契的少女便会反悔。
这样的不安让瑶宇无法再等,他再也顾不上礼仪尊卑,催促道:“神女,快在结契石上刻下名字吧。”
清染定定注视了他片刻,终是牵了牵嘴角,道:“好。”
自毁情丝本就是为了断绝文昀的念想,总归是当着他的面做到了。
清染将手中的蚌壳翻到无字的一面,右手指尖凝聚起神力缓缓靠近结契石。
脑海中浮现的却是文昀那张脸。
待名字落下,自此次之后,山高水长,与君再无瓜葛。
瑶宇看着红色的蚌壳之上一笔一画落成一个“清”字,眉眼上跳动着掩不住的兴奋和欢愉。
就在清染准备写第二个字时。
“且慢——”
一道碧色的灵力伴着未落的话音而至,精准地落在那枚结契石上。
清染拿得不稳,又被这突如其来的灵力一击,“啪嗒”一声,那枚红色的蚌壳掉落在地上了
瑶宇脑中瞬间白了一片。
芙照化为人形,弯腰捡起那枚蚌壳细细查看,在看到清染未完成的签名之际,长长舒了口气:“幸好没来晚!”
她朝清染福了福身子:“神女莫怪。小仙找到办法了!您与蚌王就算不签婚契也可用同命镯取出洗尘珠!”

说谎 你……你肯认我了?
芙照的出现, 让清染紧绷的身体骤然放松,那只揪着心脏的手也随之消失不见。
她下意识朝芙照身后看去。
心头处还有阵阵麻木之痛,面上瞧着平静, 却在确认她身后再无人出现时,一抹不可察觉的失落从眼底掠过。
她若无其事地捡起地上那枚未完成的结契石,语气中听不出情绪,只淡淡道:“蓬莱阁主但说无妨。”
芙照早就忍不住了,语速飞快:“世间有一种花名为契灵,此花吸食人之七情六欲, 若用其花瓣与花蕊分别制成药丸,由两人分食, 便可起心意相通之假象。小仙有幸, 找到契灵花并制成药丸, 特来献于神女。”
说话间,她已从随身乾坤袋中取出冰魄盒, 内里放置着两枚药丸。
莹莹蓝光透过冰层将四周都笼于一片幽蓝之下。
即便相距甚远, 清染依旧能感受到那些被压在心底的情愫正受这蓝光挑拨,蠢蠢欲动。
瑶宇白了一片的脑子,却又很快被不甘的情欲填满, 明明就要成了,怎能功亏一篑!
他下意识接过话,抢在清染前反驳道:“蓬莱阁主都说了这是假象,假的东西怎么可能对同心镯有用?”
“有没有用蚌王不知道么?”芙照毫不客气地回怼, 看向瑶宇的双眸中再无往日温情。
当年百雀湖郊外饮酒畅聊,姜冉那一番话算是让芙照彻底搞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她修行之路诸事皆顺,唯独瑶宇之事屡受挫败。
起初,她对瑶宇有情是真, 可他屡屡拒绝,在她顺遂的生命里留下一个无论怎么努力也迈不过去的坎。
起初的好感在一次次搓磨中变了味,爱意早已变为不甘。
这样的不甘不是爱,是偏执,是狭隘。
若不是姜冉点醒,她被偏执与不甘控制,长此以往,心念成魔,怕是会落得个走火入魔的下场吧。
瑶宇眸光闪了闪,语气却依旧强硬:“我从未听说过此物!修复寻影灯是剿灭魔族的关键,容不得半点失误,蓬莱阁主若无把握,还请不要耽误我与神女结契。”
芙照轻笑一声,嘴角透着几分嘲讽,为起初自己看上这样的人感到可悲。
“蚌王多虑了,用契灵花替代婚契是你们蚌族祖上使用过的方法,我很有把握。倒是蚌王很让人意外,这法子你竟不知?”
清染眉头一蹙,眉眼之间生了几分狐疑。
瑶宇喉结上下一滚,掩在袖袍中的手紧握成拳,明明心跳得快要蹦出嗓子眼,面上却摆出一副茫然不知所措的模样:“我当真不知。这几日,我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同心镯上,当真没留意阁主所说的那什么花。”
自知今日这般再无可能签下婚契,虽心有不甘,却也怕惹清染怀疑,便想着先退一步,来日再作打算。
是以,瑶宇掀起衣摆朝清染跪下,染红了的眼尾含着一颗晶莹的泪珠:“都怪我事先没调查清楚,险些误了神女终身。”
“罢了。”
清染凝起神力,托着手臂扶他起身,顺手将结契石归还于他。
对于瑶宇,她气不起来。
即便猜到了他隐藏的小心思,也并无惩处他的意思。
总归也没签成这婚契。
芙照却是恨得牙痒痒。
就因他不坦诚,文昀七日不眠不休,闯幽冥、下怨念池、以心种花,命都快折腾没了,他却只有轻飘飘的“不知”二字。
在此之前,她还觉得瑶宇对清染一片真心,尚且算是个可托付终身之人。
可如今看来,他不行,他比文昀差远了!
冰冷的视线从瑶宇身上剜过,芙照走到清染身侧。
随着契灵花药丸靠近,清染明显感觉到情潮在心中翻涌。
才冒出头的情丝受契灵花的影响异常活跃,被她亲手毁去的爱恨情仇在这一刻又一点一点重新拼凑起来。
她警惕地望向那冰魄盒,忍住了想将其打翻的冲动,狐疑道:“这花从何处而来?若是服下,药效可维持几日?”
闻言,芙照察觉到清染对契灵花激烈的反应,垂眸瞥了眼端于手中的盒子。
制作药丸花了两日,又一路从蓬莱阁追到巫夕山,期间她并未觉得这花有什么怪异之处。
古籍上对契灵花的记载少之又少,芙照一时也想不明白,便用文昀教的话术回复:“回神女,此花从断魂崖下怨念池底采摘而来,药效维持七日,小仙已用花茎制成解药,待神女取得洗尘珠,就替您解除药性。”
此花竟生于怨念池底!
清染本能地相信芙照,转念一想,此花受亡灵未消的情怨滋养,定是因此才扰得她情潮泛滥。
她抬手压了压心口,转身去看瑶宇,婚契毕竟是二人之事,结与不结总要问过对方的意思:“蚌王意下如何?”
瑶宇自然是不愿的。
他才不信这事没有文昀的手笔。
不过,令人想不明白的是,这狐狸明明做了这么多,却为何只字不提,还把功劳都推给旁人?
瑶宇捉摸不透他t的心思,但当下,他除了答应也并无第二个选择。
手里的结契石被他捏出一道裂缝来。
可他却如往常那般温煦一笑,轻声道:“但凭神女吩咐。”
芙照翻了个白眼,打开冰魄盒的冰盖。
锁在盒中的蓝光没了束缚,顿时倾泻而出。
清染整个身子都浸在光中。
两人皆若无其事地取来药丸服下,同心镯在感应到契灵花药力的瞬间乍然亮起光来。
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潮流冲向心底,将清染一颗心生生掰成两半。
就像现在,她看向瑶宇时,情意涌动,忍不住靠向他,会无条件地信任他,想将藏于心底的秘密毫无保留地同他分享。
可当视线离开,情意便会退却,抗拒之情油然而起,想即刻逃离,甚至对因他而起情意感到恶心。
一颗心脏内,两股截然相反的情绪互相撕扯。
清染很清楚,这是契灵花药性所致,可她脑子里犹如塞了团棉絮,头晕脑胀,晕乎乎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迷懵间,她听到芙照的声音传来:“蚌王,还不快传递洗尘珠?”
对,洗尘珠!
清染晃晃脑袋,寻了块平整的石块,率先盘膝坐下。
瑶宇在芙照的催促下抬脚跟上,在她身侧盘膝而坐。
他没再推脱,双手交织结印,灵力从他身体中逸散出来,将身旁的少女一同拢于灵光之下。
莹莹白光在空中化为丝线,犹如繁星编织,一头缠绕在银镯上,另一头缓缓向清染的方向延伸而去,绕上她的金镯。
就在这时,几缕异常刺目的光晕从瑶宇丹田处透出,缓缓凝聚成一颗半拳大小的珍珠,顺着银线往清染的方向移动。
清染轻捻指诀,那缠绕指尖的银芒倏地消散无踪,唯留那颗珍珠孤悬于空,光泽流转,璀璨夺目,连天光亦为之失色。
她手指轻轻一勾,洗尘珠稳稳落在掌心。
“成了!”芙照眸中一亮。
清染的指尖从珠面划过,手腕一翻,收起洗尘珠,侧眸看向瑶宇,真诚道了声谢:“谢过蚌王。”
瑶宇亦侧眸看向她。
在契灵花的药效下,一抹一样的情愫悄然在两人之间蔓延,使得周遭气温渐次攀升。
空气变得如蜜般黏稠,炽热而浓郁,烈如陈年佳酿,稠似能牵丝线,让人心神荡漾,难以自持。
芙照眼皮一跳,急忙挽住清染的手,长袖轻扬,宛若一幅宽阔的帷幕,从两人之间拂过,遮断了两人的视线。
嵌在眸中的碧色身影倏然消逝,清染的心神也随之从那朦胧的情愫中抽离,恍若梦醒。
一股厌恶的恶寒沿后脊攀爬而上,如冰霜刺骨,直冲脑海,让她忍不住去摘手腕上的镯子。
随着她的动作,嵌入血肉的细针在她的手腕内狠狠划过。
金镯未动分毫,可鲜血却顺着镯子与皮肤间的缝隙渗出。
“怎么回事?”
扬起的长袖落下。
四目相对,落入瑶宇眼中的却是双冰冷刺骨的眼。
以及她白皙皮肤上那抹刺目的殷红。
瑶宇心头一颤,竟下意识去摘自己的手镯。
手腕上传来一阵剧痛,脑子里却只剩下一阵嗡鸣声。
怎么……摘不下来?
芙照一直观察着瑶宇的表情,见他不像是演的,才收回审视的视线,对清染道:“神女先同小仙回蓬莱阁解契灵花,至于同心镯,等服了解药再研究可好?”
契灵花成对才能起效,同样,解一人药性便可使之失效。
她依文昀之意,在清染拿到洗尘珠后便提出要将她带走,为得就是要将她与瑶宇隔开。
清染自然不会拒绝芙照,起身便打算走。
在瞧见瑶宇同样鲜血淋漓的手腕时,脚步停了下来。
不知是不是因为手腕处的刺痛,这一次,她并未受契灵花的影响陷入迷惘的情绪,异常清醒道:“还请蚌王尽快告知解除同心镯之法。”
瑶宇这才回过神来。
他苦心经营多日,到头来,竟还是一场空。
心头泛起阵阵苦涩,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来,道:“好,神女放心,小仙这就回蚌族查阅古籍。”
清染本以为解契灵花的过程定是繁琐复杂的,谁知,千里迢迢跟着芙照回到蓬莱阁,却只拿了颗指甲盖大的药丸让她服下。
“这就解了?”她吞下药丸,忍不住问了句。
“是,已经解了。”芙照点点头,转身去取书架上的木盒。
清染正觉疑惑,便看到芙照捧着一只木盒走来。
木盒之上放置着一本折子,铭文闪烁,流淌着汩汩灵光。
芙照用指尖碰了碰,折子微微一颤,随即缓缓展开。
密密麻麻的名字逐一显现。
清染明显一怔,直到看到请愿内容中提及“上古雪松树心”几字,才将目光落在折子下方的木盒上。
“这……是什么?”她其实已经猜到了,只是不愿相信,非要多问这一句。
芙照抬袖拂过,折子收起,随着“啪嗒”一声,木盒盖子落到地上,露出盒中的珠子来:“回神女,这是上古雪松树心。”
清染如被当头敲了一棒,竟有些缓不回神来。
这怎么还是到她手上了?
明明不想再与他沾上关系了……
芙照咬了咬唇,才继续道:“这是整个三界众仙的请愿,小仙应愿便亲自去幻月谷摘了这树心。”
清染定定看了她一瞬,半晌,叹了口气道:“阿照,你不会说谎的。”
芙照猛地抬起头来看她,瞪大的杏眼中瞬间蓄满泪水:“阿染你、你肯认我了?”

因芙照这一句话, 清染端着的身体明显一颤,双肩止不住地抖动。
神女的矜持与威严,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此时此刻,两人就是久别重逢的故友,静立相对,虽无言语,却胜过千言万语。
固封许久的心被突然凿了个洞来,埋藏在深处的情绪乍然涌出, 冲破束缚,淋漓尽致地曝晒在天光之下。
“我没有不愿意认你, 我只是……只是……对不起阿照。”
清染声音哽咽。
那些血淋淋的回忆, 每在脑海中出现一次, 便是将那些曾受过的痛与苦再经历一遍。
她本能地想逃。
也不止一次想过,若是历劫归来当真失了记忆, 那该多好。
芙照上前一步抱住她, 喃喃重复着:“我知道,我都知道。”
这个拥抱,迟了百年。
那年诛仙台上, 她就该如此护着她,可她却没能做到,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在九天玄雷之下化为灰烬。
“阿染,你受苦了。”
芙照拍了拍她的背, 陪着她将这埋了百年的委屈都宣泄出来。
待怀中之人情绪逐渐平息,才拉着她坐下,用灵力温热了桌案上的酒,斟了一盏, 递到她面前。
清染手中捧着温热的酒盏,抿上一小口,酒液顺着喉咙滑下。
烈酒灼心,没一会儿就将她那颗疼到麻木的心冲得晕晕乎乎的,似乎将那些积压的委屈与不快也冲淡了几分。
流转的视线落到那枚雪松树心上,她这才想起方才芙照那番话来,问道:“阿照你实话告诉我,这雪松树心是不是他送来的?”
这个“他”指文昀,两人都心知肚明。
芙照下意识就想摇头。
可当她的视线撞上那双眼尾泛红的桃花眸,看见她的双眼被酒气染上了层氤氲的水汽,水光潋滟,好似刚哭过一般,违心的话便再也说不出口了。
她哪里还能狠得下心再去骗她呢?
芙照咬着唇,终是点了头。
得到了早已猜到的答案,清染面上竟是出乎意料的平静。
她感受着心脏在胸腔内剧烈跳动,每震一下,埋在心底的情丝便不受控制地涨一寸。
不知为何,这条新生的情丝异常活跃,扰得她情愫不受控制地翻涌,爱恨交织,像有只小鹿在胸腔里来回跳跃,日日夜夜用鹿角顶撞,提醒她真真切切的过往。
沉默许久,她忽然看向芙照,眨眼问道:“你可知情丝究竟为何物?”
芙照有些摸不着头脑,她原以为清染知晓雪松树心的来历,定要将其还给文昀,怎么就忽然提到情丝了?
前前后后捋了好几遍这两人重逢后的相处,唯独不知道他们在神力屏障中发生了何事。
她看着坐在桌案对面的女子又仰头饮下一盏酒,抿了抿唇,忍不住问道:“阿染,你是不是断了自己的情丝?”
清染点了点头,并未打算瞒着:“没错,那日在他设下的神力屏障中,我亲手捏碎了自己的情丝,只是……”
她放下酒盏,指尖上凝聚起一抹神力,靠近心口处。
一条流光溢彩、如蚕丝般轻盈的丝带从身体内飘出,绕着指尖缓缓流转。
她定定看着丝带光影中两人相处的t点滴过往,不解道:“可为何毁去的情丝又重新长出来了?”
芙照扬了扬眉梢,竟是悄悄松了口气:“情之所起,缘定三生,非一剑斩断情丝,便可轻易抹灭。”
清染瞳孔微缩:“当真?”
她本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芙照当真知晓情丝,更没想到,情丝是斩不断的。
芙照本体为树灵,受世间山川草木灵力滋养,居于三界灵力充沛之所。
巧就巧在,她化形前五百年,恰巧寄在月老祠后院的那颗凤凰木之上。
月老最喜倚在树下织红线,每织一条便给小仙童讲一段凡间的爱恨情仇。
那时,芙照虽未化形,却早已开了灵智,日日听月老念叨,耳朵差点没磨出茧子。
也就是那时,她知道凡人以红线牵姻缘,仙族则以情丝定终生。
红线难以剪断,情丝亦难摧毁。
除非心死,或情转他处。
否则断裂的红线会重新接上,斩断的情丝也会如春日里枯枝上的嫩叶,再次生长。
芙照以为清染对文昀已然心死,万万没想到想到两人情深至此。
她不免有些窃喜,用力点头道:“千真万确!我哪里能骗得过你。”
清染眸色深沉,看不出情绪。
自降世以来,她肩负守护三界之责,于她而言,情爱之事宛如一张未曾着墨的白纸。
却也正因如此,她与文昀的感情才如泼洒于素绢上的水墨,深刻、浓郁、难以磨灭。
情丝虽断不了,却也不意味着两人还能重修于好。
天下有情人无数,又岂能人人终成眷属?
清染收起情丝,一杯接一杯饮酒,双颊因酒气而染上一片薄粉色,微醺的目光却一直落在那颗灵光流转的雪松树心上。
直到饮完酒壶中最后一滴酒,她才如梦呓般喃喃道:“阿照,帮我把这颗雪松树心还给幻月谷吧,我不想欠他。”
芙照正盘算着要如何制造机会让两人再续前缘,闻言,便急忙开口劝道:“阿染,这份请愿书上名字,一笔一画都是四海八荒各族对魔族的恨。百年来,冒牌天后独断专行,三界内常有灵兽失踪却无人追查,天宫本四权分立,如今都快成了她孔雀族的一言之堂。修复寻影灯,铲除假天后迫在眉睫,为还天宫一片清朗,还请你收下树心!”
清染握着酒盏的手缓缓握紧,指节微微泛白。
雪松树心中凝聚上古玉衡神君三分神力,她本想以自己三分神力为本,将其炼化,用以替代雪松树心之功效。
可炼化时间却难以估算。
如今她神元不稳,快则几日,慢则数月,若当真拖上这么些时日,天宫怕是真要成了鸟族的宫殿了!
清染放下酒盏,指尖飞出一道灵力,将雪松树心从木盒中取来。
袖摆微微扬起又缓缓垂落,随着她的动作,寻影灯、洗尘珠依次出现在桌案之上。
除此之外,还有一颗金珠。
她一挥袖,金珠被推至桌案对面:“这是三分神力,阿照,麻烦你帮我跑一趟幻月谷,把它种在上古雪松内,这样至少能护住谷中生灵。这事,不用他知道。”
芙照知晓这是清染底线,接过金珠点点头并未说话。
心里却忍不住犯嘀咕。
这、这两人,还真是固执得一模一样!
自神女回归,四海八荒恨不得把耳朵按在神宫里面。
清染修复完寻影灯,便将她要亲临天宫的消息借此传了出去,将四海八荒搅得沸沸扬扬。
是以,那日天刚亮,除了被派下凡间的司命仙君,其余三殿殿主,四殿掌事及大小宗族族长都候在南天门。
“咚——”
沉闷的金龙鼎声自丹青台传来,天际的云海缓缓裂开一道缝隙,金色的光辉从中倾泻而下。
清染身披万丈金光,自天而降。
隔着未散尽的晨雾,她看到一张张熟悉的面庞。
礼兵殿殿主昊天,跟在他身后挂着掌事腰牌的金原和玄焰,司禄殿殿主玉清……及其一些从未见过的生面孔。
她的视线从人群中掠过,却并未看到冒牌天后岚衣。
绿濯站在她身侧,长袖一挥,晨雾散去。
聚在南天门的一众仙君仙子这才看清神女的面容,柳叶眉,桃花眼,琥珀般的眼眸正从他们的脸上一一扫过。
这不是姜冉是谁?!
清染缓步踏上南天门外,脚下依旧是那一方洁白无瑕、雕琢着繁复花纹的大理石台。
上次站在这里还是百年前。
彼时,她是个凡人,好心来天宫帮着降魔捉鬼,寻找玄冰玉佩,却遭南天门的天兵言语羞辱、持戟驱逐。
“恭迎神女。”
人群中传来一道洪亮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回忆。
清染循声望去,瞧见金原正俯身行礼。
百年未见,他已非昔日那只倔强冲动的雏鸟,如今,他一身沉稳之姿,气质内敛,修为更达到了上仙之境。
岁月的沉淀,让他的眉宇间多了几分从容与淡定,昔日的锋芒已被时光打磨,只剩下如远山般的深沉与厚重。
这一声高呼给一众几近呆楞的仙君提了醒。
随之而来的是一道道此起彼伏的“恭迎神女”。
流转的视线兜兜转转,终是落在快把脑袋埋入胸口的白发老仙君身上。
清染缓步走到那人身前,言语间没有半分歉意:“玉清仙君,百年前本座不小心打碎了你殿中的金玉烛台,不如仙君去神宫挑一件,本座赔你可好?”
站在这里的人大多都为难过姜冉,在瞧见这张脸的瞬间,几乎不约而同地默默祈祷,希望姜冉千万不要是神女历劫的凡胎。
此话一出,众人幻想破灭,一时间纷纷垂着头,大气也不敢喘,生怕被神女注意到。
玉清更是恨不得钻入地缝中去。
当初他对姜冉的所作所为,都难用“刁难”二字概述。
神女哪里是要给他赔偿!分明就是要罚他!
说得好听是去神宫挑宝贝,若他真脑子一热答应了,等着他的就是九道神雷!
他这把老骨头哪里能熬得住?
玉清讪讪一笑,扬起的脸上布了层薄汗,他却顾不上擦拭,只拱起手,惶恐道:“不敢不敢,小仙当时糊涂,对神女多有得罪,还望神女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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