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妄念by云中小雀
云中小雀  发于:2025年03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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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一直放在心上的人,两人又这么久没见, 纵然心头有再大的怒气, 看着这样的她也无法发泄出来了。
顾衍张了张唇,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 喉间染上浓烈的涩。
沈岁宁在问完那句话后便再无一言,只是将脑袋埋在他的身前, 紧紧将人抱住, 如同抱着一根救命的浮木般。
他抬起自己没被束住的双手,刚要挨到沈岁宁的后背, 又倏然收了回去,垂眸看着她,面庞显露出极度纠结的神情。
沈岁宁对此一无所知。
他们的不远处就是保安亭, 四周不断有进出的住户, 见他们在这里, 无一例外的都好奇地将视线投注过来。
这样的地方并不适合谈话,也不适合久站。
顾衍有些头痛地压住所有的情绪, 终于抬手按住她的肩膀, 微微用力, 将人从自己身前拉开。
骤然拉远的距离,让她心下一空, 抬起头无措地去看他。
眼前是两个月没见的人,依旧是那张她熟悉的脸,眉眼间却蕴着陌生的怒意和疏离。
这样的顾衍让她有些害怕,沈岁宁本能地抬手去覆住他握着自己肩膀的手,低声:“哥哥……”
不知哪里又触怒了他,面前的人脸色骤然又沉了几分,下颌紧绷着,反手将她的手腕拽住,冷声:“回去再跟你算帐!”
几乎是被他拉拽着上了车,沈岁宁一句话都还未说,车门已经“砰”地一声在她面前关上了。
顾衍绕到另一侧上车,而后一言不发地打着方向盘掉转了方向。
沈岁宁不明所以,想要问他回哪里去,可看他明显在生气的样子,又胆战心惊地闭紧了嘴巴,小心翼翼地用眼角余光去瞟他。
直到他绕到另一边的门,驶入地下车库,她才知道原来刚才那个门不能通车,怪不得她在那里站了那么久都没见到有车出入。
从拽着她上车,到下车,上楼,进门,顾衍全程都是沉默的。
期间,沈岁宁无数次试图开口说些什么,可视线触及到对方冰冷的面庞时,所有的话又被迫咽了回去。
看见他那一刻的喜悦彻底被他这冷漠又疏离的姿态冲淡,只剩下不安和惶恐,就连隐忍了一整晚的委屈都重新卷土而来,再次席上心头。
沈岁宁跟在他的身后进了家门,看他弯腰换好了鞋。而后,一双女士拖鞋被“啪”地一下扔到她的跟前,顾衍神情冷淡地扫了她一眼:“换鞋。”
话落,他不做停留,转身大步进屋,背影如同梦里那样,像是永远抓不住,永远碰不到。
她就这么停在原地,像是骤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无法上前,亦无法出声。
顾衍往前走了几步,没听见她的脚步声,又终于转过身去,视线触及到她淌满泪水的脸颊时,心脏陡然一紧,那些责备的话再次卡在了喉间。
他从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可对着她时总是莫名心软。
只是下一秒,视线扫过她将将及膝的单薄连衣裙和脚上的拖鞋时,原本已经柔和了些的脸色蓦地又沉了下来,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收紧。
手背似乎还残存着先前她手心的温度,冰凉的,几乎刺骨。
顾衍几乎不忍去猜测过去几个小时里发生的事。从晚上七点半收到她的信息,到他十点半结束会议,匆忙回拨电话,从公司赶回小区。三个多小时的时间里,她就一直在那里,一直在那个根本就不通车的门口等着他。
他不是第一天认识她,沈岁宁性子克制,很少会如此冲动,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在联系不到她的时候,在心里猜测了无数种结果。只有不好的和更不好的差别,各种各样糟糕的猜想充斥在脑海,直到看到她安然无恙地在小区门口,才终于松了口气。
现在,她就在自己面前,无声地看着自己流着眼泪,像是一瞬间回到了当初不会说话的时候。
看到她这样心疼吗?
怎么可能不心疼。
可也生气,气她如此不管不顾的冲动,也气自己没及时看到她的消息。
如果他不在国内呢?如果他今晚忙到深夜才看见她的消息呢?如果她大晚上在外面遇上什么不好的人呢?如果他不回来呢?难道她要一直在那里等吗?
这样的气闷让他敛下眉眼,嗓音冷淡道:“还不进来?准备在那里站到什么时候?”
沈岁宁仍旧没动,目光定定地落在他的身上,无声和他对视着,眼底的水光在灯光的照射下折出细碎又刺眼的光。
顾衍心下一疼,同时又更觉烦躁,语气再无克制,冷声:“哭什么?我还没跟你算帐,你倒是先哭上了?”
“两个月不见,你就出息了是吧?万一我今天不在国内呢?你要一个人在那里等到天亮吗?电话也不接,你知不知道……”
他想说你知不知道我也会害怕,可突然想到什么,又顿住,话锋一转:“你知不知道你一个女孩子大晚上这样出来有多危险?”
“谁教你做事这样……”
“冲动”二字还未说出,沈岁宁看着他,忽然轻声开口:“哥哥,我没有家了……”
他瞬间止住所有的话头。
顾衍并非是第一天知道这个消息,早在她之前,他就已经知道她的父母离婚了,可从她口中听到的时候,心底的感受却和之前完全不同,是实打实的心疼。
她艰难地扯着自己的唇角,低声重复道:“我没有家了……我爸妈离婚了……”
从江愉的口中听到这个消息时,她没有哭,在小区门口等待他出现的时候,她也没有哭。可如今,她面对着他,平静地说出这个消息时,眼泪却忽然汹涌而至,大脑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江愉和沈蔚真的离婚了,从今以后,她再没有一个完整的家了。
顾衍看着极力想要收住情绪,眼泪却因此而掉得更欢的沈岁宁,只觉脖颈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扼住,憋窒难忍。安慰的话就在嘴边,却什么都说不出,亦觉得此刻的自己没有资格。
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她有多在意自己的父母。
“大人有大人自己的抉择,无论何时,顾家永远都是你的家,我也永远是你的家人。”他说。
沈岁宁忽然笑了笑,混着眼泪的笑意看起来苦涩无比:“可是我今天给哥哥发了好多信息,打了好多电话,你都没有回……”
至于顾家,她在找不到他的时候,不是没想过要回顾家去,可是她能吗,在发生了那样的事后,她怎么还能假装若无其事地回去找他?
“我……”
他想解释说自己今晚是因为在开会,手机落在办公室了,所以才没及时听到她的电话。可想到什么,又犹疑了下。
他这几秒的犹疑落在沈岁宁的眼底,忽然让她的心底生出无尽的苍凉。沈岁宁垂下头,深呼吸了好几口,才让自己有力气问出:“哥哥……是不是连你也烦我,不想再管我了……”
这次他没再犹豫,很快便回答:“不是。”
“那你为什么这么久都不跟我联系?你不知道……”她忽然顿住,似乎在和内心做着斗争,过了会儿,终于决定坦诚,“哥哥根本就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怕到根本不敢去想,不敢想念,不敢想原因,生怕结果会是自己最不愿意面对的。
心底有压抑了许久的恐惧,在说出“害怕”这两个字后,心脏像是再也无法负担那些情绪般,让她泣不成声道:“我一直在等……在等哥哥联系我。明明是你说有什么事都可以随时找你的……”
她不是没想过那些话是不是只是他的客套话,只是用来安抚她情绪的话语。可每一次,都会很快推翻,沈岁宁不相信过往他对自己的那些好都只是出于客套。于他而言,她根本就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他有什么必要对她这样的人假装呢?
可如今,她看着离自己几步远,对自己沉默以对的顾衍,内心忽然就摇摆了。
恐惧一股一股地从心底冒出,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吞没。沈岁宁无法再这样淡然地只是在远处看着他,连鞋子都没来得及换,几步上前,攥紧他的胳膊,喃喃道:“哥哥,你为什么不说话……”
“你能不能告诉我,说你最近很忙,忙到没空找我,也没办法理我……”她试图给他找台阶,“无论哥哥说什么,我都会相信的……”
顾衍抿着唇,任由胳膊被她紧紧地攥着,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这样的沉默,无疑让她的心坠得更深,沈岁宁哽咽道:“你知不知道……妈妈说要带我出国念书?”
尽管早就知道这件事,可从她口中听出的时候,他仍旧神色一僵,喉结剧烈地上下滑动了下,很快便说:“挺好的……”
沈岁宁差点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刚刚在说什么?”
顾衍低头看着她,哑声重复:“我说挺好的。”
沈岁宁这才发现他脸上并于任何的讶异,就像是……
她忽觉大脑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攥着他的手脱力般重重坠下,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问道:“哥哥为什么一点都不惊讶?”
她看着他依旧平静的脸色,猛地往后退了两步:
“你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对吗?”
第69章 打扰
顾衍对此的回答仍旧是沉默。
客厅明亮的灯光照着那张棱角分明的脸, 明明是曾经再熟悉不过的人,给予了她无数的温暖,可沈岁宁如今看着, 只觉得手脚都开始发凉。
她想不明白。
如果他早知道的话, 为什么不提前告诉自己呢?为什么不询问自己的意见呢?为什么要说挺好的?他明明比任何人都清楚,她想要考A大……
沈岁宁从未质疑过他的任何意见。但此刻, 却没办法再像过往那样选择顺从:“哥哥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知道如果我听从妈妈的意见在国外念书意味着什么吗?”
顾衍怎么会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的父母已经离婚,她在国内已经没有家了。如果离开的话, 未来的很多很多年, 又或许是一辈子,她都不会再在自己的身边……
灯光下, 她眼底晶莹的水光刺得他心脏一阵钝痛。
从未有过如此长久的沉默,两人无声对峙着, 最终还是沈岁宁先败下阵来, 哽咽着问他:“你真的想我走吗?如果我不再回来呢?哥哥真的要我离开吗?”
他脸上的表情开始有了一丝变化,却仍旧在说服她:“现在的交通很方便, 想见随时都可以见。”
“是吗?哥哥真的会来见我吗?”沈岁宁忽然自嘲地垂首笑了笑。
离开顾家后,两人就在同一座城市,都已经如此久没见, 更何况是在两个不同的国家。
顾家……
想到这儿, 一直处在迷蒙状态的大脑像是终于抓住了什么, 沈岁宁猛地抬起头来,近乎是急切地又走到他身前, 抓着他的手问道:“那晚顾叔叔和你说了什么对吗?还有我妈……是不是他们和你说了什么, 所以哥哥这么长时间都不来找我, 也不和我联系……”
“他们是不是让你不要再靠近我?不要再跟我接触?我……你……”这个念头几乎让她语无伦次,沈岁宁抬起一只手狠狠擦了下自己的眼角, “他们是不是……是不是说我年纪太小了?还说我们根本不合适?可是我长大了啊……我已经十八岁了,可以自己做决定了……”
她哭得止不住,说话都断断续续的,整张脸因为缺氧而变得通红。顾衍不忍再看,仰头叹了口气,放弃挣扎般,伸手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身前,一手轻拍着她的后背。
沈岁宁抵着他的胸膛,双手紧紧揪着他的衬衫,呜咽着:“你别听他们的……哥哥,别听他们的……”
已经进屋很久了,她的身上仍旧是冰冷的,落在他身前的眼泪却是滚烫的,他像是骤然陷入了冰火两重天的境地,喉间有着浓重的涩意,让开口都变得艰难。
顾衍仰头,看着冷冰冰的天花板,哑声:“他们说得没错,我们确实不合适。我大你五岁,可能现在你依赖我,觉得没有什么的。可是以后,等你进入大学,身边的都是同龄的男生,他们可以和你一起上课,可以和你一起去图书馆、去饭堂,也可以在没课的时候随时和你去约会,给你准备浪漫的惊喜。但我不能。”
“这些情侣间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事情,我没办法陪你。我大你五岁,我们面对的人,面对的事都是不一样的。等时间久了,你就会发现顾衍这个人其实特别无趣,每天除了工作还是工作,和你也没什么共同话题,一点意思都没有。更何况……”他顿了顿,“我是个二十多岁的成年人,做事情自然有自己的考量,没人能限制我的行动。”
言外之意,他并没有听取任何人的意见,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这是今晚,他第一次说这样多的话,回答了她所有的问题。可沈岁宁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她在他的身前,拼命摇头:“不是这样的……我从来不觉得大五岁有什么,也从来不觉得哥哥无趣。我也不需要你陪我做那些事,我有朋友,我……”
“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那些深藏在心底的话,就如此说了出来,是她从未设想过的场景。
沈岁宁从他身前退开,仰头,直视着他的眼睛,坚定地说:“顾衍,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
看着他的眼眸一如初见时那样,清澈透亮,眼底写满对他的喜欢,他却不忍再看,生怕自己多看一秒就会投降。
顾衍稍稍移开目光,又叹了口气,语气里浓浓的无奈:“非要逼得我将话说得那么明白吗?”
沈岁宁的心倏地一沉。
“我对你,从来都没有男女之情,一直以来都只是将你当成妹妹看待而已。”
她觉得胸腔像是被人拿大铁锤狠狠凿了一样,凿出了一个大洞,也凿出了汨汨的鲜血。沈岁宁猛地捂住自己的耳朵,大声:“你骗人!”
她边说,边往后退,“我不相信……你肯定是骗我的……”
一直以来,她都害怕顾衍只是将自己当成妹妹看待,从不敢想他也喜欢自己。可真的从他口中听到这样的话的时候,她却一点都不想承认,甚至觉得这一切都是他的谎言。
“你肯定是骗人的,怎么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沈岁宁喃喃道,“如果一点感觉都没有的话,哥哥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为什么那么照顾我?”
沈岁宁不愿相信,也不想相信。怎么会都只是出于对妹妹的感情呢?明明他们之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非亲非故,他何苦对她这么用心。
曾经顾虑的、犹疑的,在此刻成了紧抓着不放的。
沈岁宁笃定:“我们之间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也非亲非故,你根本没必要对我这么好。”
顾衍抿着唇:“我说过,你的母亲曾经也帮助过我们,所以你住在我们家,我会对你好。”
怎么会这样呢?曾经让她放下了顾虑,安心接受他的好的理由,在此刻却成了锋利的刀,深深刺进她的心底,让她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可她仍旧不愿相信。
“好,那就算这些都只是出于哥哥对妹妹的好。那那晚发生的事呢?哥哥难道要说那也只是出于对妹妹的感情吗?”
“别的哥哥难道会在醉酒后亲吻自己的妹妹吗?”
顾衍没想到自己低估了沈岁宁的执着,他以为只要自己说只是将她当作妹妹,她就会放弃,就会离开,可没想到,她居然主动提起了这件事。
他闭了闭眼,心底一万分不愿意,却还是强迫自己说道:“那晚的事只是意外,我喝得太醉了。宁宁,男人都有劣根性,我也不例外。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哥哥为了欺骗我,居然连自己都要诋毁吗?”
“我说的是事实。你还太年轻,不了解男人这种生物,也把我看得太好。我跟别的男人没什么不同,理智减弱了,身体就被欲/望支配了。我很抱歉发生了那样的事,哥哥向你道歉。对不起,是我错了。”
她恍惚着,像是回到了第一次来到这间房子的时候,他和自己说着俱乐部那种地方不是她该去的,很乱,很不安全,外面的男人很糟糕。如今,他仍旧在说着她所不了解的事,谴责的对象却成了他自己。
为了让她放弃他,他竟然可以那样说自己……
沈岁宁忽然觉得无力极了,可心底对他的喜欢让她无法就这样认同他的说辞。她掐紧自己的手心,最后一次挣扎:“可是那晚哥哥叫了我的名字……这难道也是男人的劣根性吗?”
完全出乎他意料的事情,顾衍露出有些诧异的表情,大脑凭借着对自己的了解在片刻间做出了判断,他看着沈岁宁,低声:“我叫的是她。”
“轰——”
有什么在她脑中炸了开来。
沈岁宁觉得浑身的力气都在瞬间被抽空,双腿一软,整个人狠狠晃了一下。
顾衍下意识地便要扶她,却被她伸手拂开。
沈岁宁微俯着身子,将手掌撑在自己膝上,极度的惊诧和伤心下,连话都说不出来,只余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断砸在地板上。
她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
顾衍刚刚说什么?
他叫的是她?
沈岁宁……
叶柠……
宁宁……
柠柠……
她又不是第一次听见那样的称呼,可怎么之前就从来没想到呢?
多可笑啊,叶柠第一次来家里的时候,她还觉得老太太找了个自己的替代品过来,却没成想,到头来自己才是那个替代品。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叶柠那天离开之后?还是……他越来越忙,忙到连家都少回的时候?
一连串的猜想让她的脸色变得煞白,沈岁宁艰难撑着自己的膝盖抬起头,想问他:你不是答应过我不那么早谈恋爱的吗?为什么转眼就跟别人在一起了?这难道也是你的谎言吗?
可在抬头的那个瞬间,视线却无意间扫到客厅桌面上各式各样的礼物盒和购物袋,不是他常穿的牌子,又或者说,顾衍从未穿过那个牌子的衣服。
她的目光直直地落在桌面上。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沈岁宁就这么看着那处,整个人仿佛被定住了般,再无任何动作,也无任何言语。
直到顾衍再看不下她这模样,出声叫她:“宁宁……”
“你别!”她忽然应激般大声道,扭头看向他,“你不要这样叫我!”
话落,她抬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耳朵,身子脱力般靠在沙发背上,尖叫道:“不要再这样叫我!”
对她的称呼已经成为了习惯,在听她这么说完后,他开口时仍旧下意识想叫宁宁,只是第一个字刚出口,他便意识到,又收了回去。
低垂的视线中,她看见他上前,又止步。
明明那样近,却又是从未有过的远。
沈岁宁深吸一口气,看着地面,喃喃:“所以,这么长时间不联络,只是因为哥哥在……”
“恋爱”两个字太难说出来,她努力了许久,才终于接上:“只是因为哥哥在恋爱,什么太忙是假的,出国也挺好的是假的,你会常来看我也是假的,只有我们不合适是真的……”
“哥哥要恋爱,要空间。所以……和你毫无血缘的关系、又对你有想法的我,必须要远离,对吗?”
沈岁宁抬起头来,看向不远处的顾衍。
短暂的沉默里,她忽然笑出了声,眼泪却接连不断地从眼眶溢出:“我不该想的……”
不该想他会喜欢她的,不该想自己会被选择的,不该想他会永远在自己身边的……只有被抛弃被放弃才是她的命运。
连父母都不想要的人,怎么能够指望一个毫无血缘的人可以永远偏爱她呢?
沈岁宁扶着沙发,艰难地站直身子,努力挤出一抹笑:“我会走的……我以后……不会再打扰你了……”
她的唇抖得不成样,却还是极力克制着:“对不起,给你带来了那么多麻烦。你以后……不用再那么辛苦假装了……”
说完,她毫不犹豫地转过身。
顾衍却在这时忽然叫住她:“我送你回去。”
沈岁宁的脚步顿住:“不麻烦你了,我自己可以的。”
第70章 再见
沈岁宁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顾衍家离开的了。
小区很大, 她在里面兜来兜去,险些迷了路,还是中途找了个人问路, 才顺利摸到大门。
仍旧是她来时的那个大门, 她来时的那个守卫仍在值班,看她失魂落魄地从里头出来, 忍不住开口叫住她:“小姑娘。”
沈岁宁懵懵然回过头。
对方叮嘱了句:“快叫你家人来接你回去吧,夜深了, 外头不安全, 可别一直一个人在外面了。”
如此猝不及防地接收到来自陌生人的善意,沈岁宁一愣, 眼眶几乎是瞬间就湿了,低声回了句谢谢后便继续往前走。
等真的从小区门走出的时候, 心间忽然就涌起一阵强烈的恍惚感, 好像这一年多的时光都只是大梦一场。如今梦醒了,这世上仍旧只剩她一人, 孤零零的,不知道该去哪里,哪里才是自己的归宿。
眼前忽然有车灯照过来, 她下意识地抬手挡在眼前, 身子往旁边闪了闪。
车子在她身前不远处停下, 随后是一连串的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声音,她很快听见自己的名字——
“宁宁!”
是江愉有些焦急的声音。
沈岁宁恍惚着, 甚至都没去想江愉为什么这么快就到了这里, 只是在她低声说完“宁宁, 走吧,跟妈妈回去, 有什么事我们回去再商量”后,懵懵然地抬头看了她一眼,而后便跟着她上了车。
车门关上的前一刻,她仍旧不可控制地抬了头。
不远处的小区内,高大的人影安静立着。光线不够明亮,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却可以肯定,他一定是在看着自己。
从她从他家里出来,这一路,他都在她的身后,可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仅一瞬,车门关闭,她忍了一路的眼泪也在这一刻倏然掉落。
就这样吧,沈岁宁,不要再想了。
再好,他也是别人的。
他不喜欢你。
一路无言,刷卡进入屋内后,她脚步不停地走向自己的房间,却在触到门把手的时候顿住。
安静到只剩呼吸的室内,响起模糊的一声——
“妈妈……我跟你走。”
江愉就站在她的身后,虽早有预料,但闻言仍旧愣了下,才接道:“好,那妈妈让人准备一下。”
沈岁宁没再回话,按下门把手,进了屋。
不知是情绪消耗过多,亦或是在风里站了太久,沈岁宁当天夜里便发起了烧。
这次的病来势汹汹,高烧接连几日不退,江愉心疼不已,推掉了所有的工作专心陪在她的身边。
很多次,她睁开眼睛就看见江愉坐在她的床边,杵着胳膊,一见她醒来立马关切地问她渴不渴,饿不饿,感觉怎么样,医生就在外面,我叫他进来?
她恍恍惚惚,只觉得这一切也是自己高烧时做的幻梦。
上一次生病时有母亲陪在身边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呢?
沈岁宁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了。
如此昏沉了几天,等高烧彻底退去,她人也瘦了许多,本就清瘦的身子如今看起来仿若大风一吹便能吹走。
她生病期间,徐月也过来探望了几次。等她病好,更是三五不时地便带着家里张妈专门熬的补汤过来,要亲眼看着她喝完才放心。
沈岁宁食欲很差,这病好像连她的胃口也一并夺去了,只是不好拂了她的心意,每次都安静喝完。
徐月过来时,两人也会像往常那样聊天,大多都是徐月在说,她沉默听着,偶尔附和几句。两人心照不宣,谁也不提顾衍。
不知是病情影响,亦或是心理因素,自那晚从他的公寓回来后,她的声音就异常沙哑,一瞬像是回到了刚重新开口那会儿。她觉得太过吃力,大部分时间索性就维持沉默。
如此养了几天后,沈岁宁渐渐恢复精神,开始着手准备作品集和语言考试,其余的那些,江愉都交代别人去办了。
大概是因为江愉早有此打算,流程推进得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快。
中途发生了个不大也不小的插曲,她在整理自己过往的画时,翻出了曾经给顾衍画的画。躺在吊床上的男人,身后花团锦簇,而他安然地闭着双眼,神色一派柔和,全然不似前几日见面时的冷漠。她甚至还能记起那日他将白玫瑰别在自己的辫子上,指尖无意间掠过她脖颈时的温度。
沈岁宁看着,眼泪就这么猝不及防地砸了下来。
世间最遗憾不过物是人非。
那幅画最终被她收到了箱子的最底下。
舍不得扔,也不想再看,就如此,待在无人知晓的小角落就好,如同她对他的感情那般。
六月下旬,高考成绩公布。班级群里,大家都在议论着,考得好的同学格外活跃,而考得不好的大多悄无声息。
小窗里,林桑的消息突然弹出,先是很随意地问了下她的近况,最终才小心翼翼地拐到成绩上面,问她考得怎么样。
她这才去查自己的成绩,本来已经不打算看的了。
分数比她预估的要好些,按照往年的A大录取分数线来说,应该是稳上的,只是如今都不重要了,失去了念想后,在哪里都已经不重要了。
沈岁宁从查成绩的页面退出,告诉林桑:我要出国留学了。
林桑显然没料到,一连弹了好几条信息问她这突然的是怎么了,之前不是说要去A大的吗,怎么突然就要出国去了。
沈岁宁不擅长和人倾诉,亦不知道要怎么和她解释这件事,只说是家里人的安排。
同桌大概也隐隐猜出了一些,没再追问,只是约着在她出国前再见一面。
沈岁宁自然应允下来。
月底的时候,高考志愿填报开始,网上铺天盖地的都是关于志愿填报的帖子和报道,班群朋友圈也有人在讨论,所有人都在为这一件事情忙碌着,焦灼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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