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句两句,比平时话要多很多,虽然没有直白表达出想让向淮亭留下来的渴望,但薄轶洲知道,她很希望向淮亭能回来。
他浅浅看她一眼,少有的觉得事情棘手,不知道该不该把知道的消息告诉她,如果向淮亭一直像现在对她好,或许瞒着她才是最好的选择。
她太需要家人的感情了,向淮亭现在在她心里是唯一的支柱。
片刻后,在桌下反握住她的手,拉到自己腿面,拇指在她的手背轻轻摩挲。
大概是没听到向淮亭的回答,被他捉住手的人又道:“还有向司恒,向司恒也在,他最近忙着跟江家的大小姐相亲,你回来说不定还能赶上参加他们的婚礼。”
向淮亭落眸,手指抵上面前的杯壁,不动声色地转了话题:“他什么时候结婚?”
“不知道,”向桉泄气,“相亲相好了就结吧,江窕好像不想嫁。”
话题被岔开,没再回到未期的分部究竟是落在北城还是江城的讨论上。
向桉话里话外,还是想劝向淮亭回来。
几分钟后,包间的门被轻叩了两下,向桉以为是服务生,转头看过去时,却听到向淮亭已经说了句“进来”,再之后包间门被推开,进来一个年轻女人。
年纪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大,穿雾青色职业套装,有种极致的温婉感。
“姜玥,我在南城的秘书。”
向淮亭简单地介绍了一句,之后没再把话过多停留在她的身上。
姜玥稍欠身算是打过招呼后,绕过桌子一侧,坐在向桉斜对面,稍离向淮亭远一点的地方。
向桉多看了她一眼,被薄轶洲捏了下手,视线收回。
没有提太多工作上的事情,这是一顿向淮亭长久没回来的家常便饭,吃到最后,快结束时,姜玥先出去结账。
向淮亭示意进来的服务生再倒些茶,犹豫片刻,还是开口提起家里的事情:“最近常回家吗?”
向桉刚剥了一颗盘子里的清口山楂放进嘴巴,闻声抬头,她对向淮亭不把公司分部放在北城的事还是耿耿于怀,心里憋了一股气有点不想理他。
不过拗了两下,还是没拗过自己心里的那点对兄妹之间长久不见的想念,刚剥的糖纸团成团,放在右手旁的垃圾盘:“没怎么回去,上次回去是一个月前。”
向志华打电话让她回家吃饭,除了想让她回去外,估计更是想让她带薄轶洲一起回去。
她不想,最后自己回去吃了顿饭算是敷衍交差,吃完回家拽着薄轶洲又去消灭了一顿火锅。
薄轶洲把向桉左手的碗拿远,眼神在对面男人的身上落了下。
向淮亭明显顿了顿,之后道:“不想回去就不回去,不用逼自己。”
“我知道啊,”向桉晃杯子,“所以我才没有回去的么。”
薄轶洲一直勾着向桉的手指,把她的右手包在自己手心,自始至终没有插嘴两兄妹的聊天。
向桉感受到他挠了一下自己的掌心,扭头看过去,她右手还撑在桌面,支在自己下巴处,避着向淮亭冲他眨了眨眼。
“我哥好吧。”她对他比口型。
薄轶洲手指插入她的指缝,和她十指相扣,无奈笑,顺着她的话点了下头。
得到他的肯定,向桉又是弯眼,转回去,从陶瓷坛里又捡了颗山楂果出来。
......
隔天周日,下午向桉临时去公司开会。
她从毕业之前就有意接手向之的工作,到现在将近两年,高层里不是完全没有她的人,只不过她到底年轻,这么短的时间,还没能完全把分帮结派的内部关系统一。
周日下午会过来,是她得到自己人的消息,向志华最近确实在收购向之内部的股权,先是从向司恒说的李立志,再是又有两个高层也收到了向志华的收购意向。
向桉刚坐下,还稍有些喘气,问站在桌边的吴筱:“这三个人手里的股权一共有多少?”
吴筱详细汇报:“李立志持股百分之三点七,剩下两个人一个百分之二,一个百分之一点多。”
向志华要收购股权,也不会向手里股份太多的人买,那些人也不会卖,所以只会找这种股份不多,心思又不在向之的人。
这三个人加一起,股份有百分之七左右,再加上向志华手里本就有的百分之十八,已经超过她手里的股权占比。
而且向志华肯定不止向这几个人抛出了“橄榄枝”。
向桉沉默,之后让吴筱把手里更详尽的报表给自己:“再筛一遍能收股权的那些高层,抢在我爸之前跟他们沟通,最好是能问到他们的心理价位。”
吴筱点头:“好的。”
现在向之内部高层大概分为两派,她手下的人和向志华的人差不多,她手里股份本就多,占先天优势,提前防范,应该不会被向志华反超。
更何况向淮亭手里还有百分之五,不行的话最后就打个电话,问问他,让他先把股份放到她的名下。
或者她的给他也行,总之要把公司保下来。
这么想,向桉心稍安下一些,合上文件夹,把之后需要收拢的几个高层名字列出来,让吴筱安排人找合适的机会沟通。
她这边有动作,向志华一定会知道,但她也无所谓他会知道还是不知道了,她只想保住母亲的公司。
晚上回到家,进门前,先接到向淮亭的电话。
向淮亭的声音从听筒安稳传来:“前段时间我去了纽约一趟,一直没有送你新婚礼物,在那边给你拍了套珠宝。”
向桉正巧进门,抬头看到从书房走出来的薄轶洲,她左手指了指放在右耳的手机,对他无声道:“我哥。”
薄轶洲点头,径直往餐厅的方向去。
向桉在玄关处换了鞋,回向淮亭:“什么珠宝,好看吗?”
她觉得向淮亭是直男审美,八成不知道什么是好看,什么是不好看。
“整套红宝石,”向淮亭其实也不确定,语声停了半秒,稍有迟疑,“应该还可以。”
他对这方面的研究确实一般,一开始也没想过送礼物,是前段时间听向司恒说,貌似两人感情不错,是长久的婚姻,才承认薄轶洲的身份,委托人去了国外的拍卖会。
向桉往厨房的方向去,几步走到餐厅处,伸手拿杯子想接水,被薄轶洲握住手腕,他从她手下抽出水杯,接了热水,同时把刚拆出的口服液递给她。
她不注意身体,头疼脑热很经常,这两天咽喉痛,从昨晚被薄轶洲抓住之后,一直在吃药。
她咬上吸管,忽然有些疑问,问听筒那侧的人:“你还会挑红宝石?”
向淮亭:“我秘书帮你挑的。”
向桉哦了一声,想到只见过一次面的姜玥:“那帮我谢谢她。”
“嗯,”向淮亭默了一瞬,淡声应,之后转开话题,又嘱咐她,“过几天会送到老宅,估计周五前,你抽空回去拿一趟。”
拍卖的东西有一些流程要走,还是送到向家比较方便,但他知道她不喜欢回去,重要的东西也不想放在家里,所以才嘱咐她早点拿走。
向桉嗯了一下,算了算时间,她过几天要出差,可能这周工作日都不太有时间,估计只有周末才能回去。
电话挂断, 薄轶洲问她:“你哥说了什么?”
向桉憋着气把口服液喝完,眉头紧蹙,她实在不喜欢中药的味道, 瓶子轻丢进桌面的垃圾筐,回答薄轶洲:“我哥说给我买了东西, 让我回去拿。”
薄轶洲:“什么东西?”
向桉朝他转身, 右手在自己的脖颈间比了一下, 划了个弧度,愉快笑:“拍了套珠宝, 项链耳环之类的吧。”
比划的手放下, 她端起杯子喝水,把刚刚嘴巴里苦涩的中药味冲淡,强调:“说是送我们的新婚礼物。”
嘴巴里药的味道太难受, 她喝水喝得猛,被呛到, 薄轶洲从她手里拿过水杯, 另一手搭在她的后背,轻拍了两下:“慢点。”
薄轶洲抽纸按在她的唇边, 她同样抬手压住, 又咳了两下,因为动作幅度过大, 眼睛冒出生理性泪花。
待咳完,唇边的纸拿下来, 终于有机会把锅甩到薄轶洲身上。
她撑着岛台看过去,一手还按在自己的喉咙处, 嗓音哑着:“都怪你,非要我吃, 这药太苦了。”
薄轶洲轻挑眉,浅声笑道:“药苦也怪我?又不是我生产制造的药。”
语落,薄轶洲把她刚放在桌面的杯子拿过来,在水龙头下洗干净,重新放回架子上,之后取了第二层架台另一个马克杯,帮她冲蜂蜜水。
向桉眼神瞥到:“怎么换这个杯子?”
薄轶洲洗杯子的动作慢条斯理:“你前天买回来的时候不是说你喜欢这个,说不是这个杯子冲的水都不喝?”
她靠着桌子凝神想了一下,回忆起来,她确实说过这话,不过当时是开玩笑,只是随口一说。
她倚在岛台侧沿,安静地看薄轶洲洗杯子,心里说不上是怎样的想法,总之就想这么看着他。
看了几秒,无聊,脚尖轻轻踢他:“刚咳了好久,嗓子还哑。”
男人嗯了一声,用银质的长柄匙舀了一勺蜂蜜,放进杯子,向桉盯着他,脚尖又抵了一下他的脚,歪头看他,声音放软,很故意的口吻:“咳疼了呢。”
她最近经常用这种语气说话,不知道是好玩开玩笑,还是撒娇。
薄轶洲稍提唇,随着她轻轻也嗯了一下,语调缓慢,尾音稍显拖沓。
之后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他把盛了蜂蜜的杯子放在饮水器下,偏过头,单手撑着台面稍俯身,在她刚捂着的喉咙处亲了一下。
他嗓音磁性而悦耳:“这样还疼吗?”
他嘴唇温热的触感仿佛还留在自己前颈处,向桉腾一下耳朵有点热,之后忍着心绪的起伏盯着他的眼睛,佯装无恙,清清嗓子:“行了。”
薄轶洲笑,目光扫过她的眼睛,杯子从饮水器下拿出,用搅拌棒轻搅两下,塞进她右手:“那就行。”
......
向淮亭周一返回南城,周五接到向志华的电话,向志华在电话里告诉他王玲生病,他无奈,买了周六最早的一班飞机。
去机场是姜玥送的他,前一晚开跨国的视频会,接近凌晨才结束,真正睡下已经接近两点。
今早一早六点就起来,只睡了四个小时,人身体疲乏,确实还有些困。
去机场的路上,姜玥开车,他坐副驾,眯了一路,没有睡太熟,不过也缓了些神。
到地方,姜玥叫醒他,他搭在前额的左手按了下太阳穴,两秒后,才缓慢睁眼,之后直起身,去拿扔在前面台面的手机:“我大概去两天,周一回来。”
姜玥应声,转眼看到他扔在后座的衣服,没有提醒,不过也没有说别的话。
向淮亭在原位坐了两秒,侧身从后座捡了自己的大衣,左手打开侧门,稍低头,下车时,右臂的大衣勾住车饰。
他回头,正好和姜玥视线相交,两人短暂对视,向淮亭微微皱眉。
姜玥帮他把勾住车内装饰的大衣衣角摘下,收手点头,很公事公办的语气:“祝您路上顺利。”
她自始至终语气和动作都非常有分寸。
向淮亭眉心已经皱着,目光在她身上停了两秒,接过她递来的钱夹,关上车门,转身离开。
中午十二点落地,向淮亭在飞机上小睡了一会儿,“未期”最近忙着拓展业务,前两年开发的几个游戏接连上市,其中两个遭对手恶意泼脏水,下了水军,说是抄袭,最近在打官司。
他确实忙,不然也不会这么久不回北城。
下了飞机,没带行李,只拿了钱夹去停车场,他在北城的助理提前接到消息,带着司机过来接他,上车后,他给家里打了电话,车子走高速,不过半小时,到向家的别墅。
下车进门,看到王玲,才知道她没有生病。
脱了大衣挂在门口的衣架上,摘了腕表,皱眉走向客厅:“我爸呢?”
王玲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正在给家里阿姨交代今晚要准备的饭菜。
今天是向沛的生日,之所以叫向淮亭回来,一方面确实有事跟他说,另一方面也是希望他能帮妹妹庆生。
先前向淮亭没有要的两家公司的经营权,向志华给了王玲,不过向淮亭之所以没有接手那两* 家公司,本意是想让向志华放给向桉,不知道为什么,最后被王玲参与进来。
王玲这两年多活跃于向家的公司,近段时间也忙,只能抽出周末的空闲稍作休息。
她从座位站起来,走到餐厅一侧靠墙的柜架处,把早上点的香薰灯灭掉:“他去公司了,晚会儿回来。”
向淮亭静默,随后顿了顿,手中的腕表放在茶几,他没有开口问,但王玲看了眼他的背影,片刻,还是解释:“我没有生病,我故意让你爸爸给你打的。”
向淮亭眉宇并没有舒展开,他右手在茶几桌面微不可见地轻磕了两下,王玲的话他想到了。
片刻后,无奈叹息,没应这句话,只是从茶几上捡了自己的手机,从沙发站起来,转身欲绕过沙发,往通往楼上的楼梯处去。
王玲跟过去,语气稍急,也凌厉:“你好久没回来,上周回来只是跟向桉吃饭,连家门都没有进。”
因为王玲的拦路,向淮亭被迫停住脚:“我是来北城出差,和她吃饭是因为还没有正式见过薄轶洲。”
向淮亭:“她结婚,我都没有回来一趟。”
两人站在距离楼梯口几米的地方。
王玲跟他争执:“说到底她不是你的亲妹妹......”
向淮亭打断她,声音有明显不悦:“都是我爸生的,怎么不是亲的?”
王玲噎声,不想被家里的佣人听进闲言碎语,她声音放低:“鸿之和向沛是我生的,他们和你才是流着一样的血。”
向淮亭几年前才知道家里的这些事,也是那时候知道自己和王玲的关系。
向桉的母亲和向志华没有离婚前,王玲和向志华就又在一起了。
王玲看他不说话,她知道这个儿子不向她,深深吸气,妥协,往后半步:“我不知道你怎么想,但你父亲想把家里的公司都交给鸿之,最近几家公司的股权在收拢,你就当时可怜可怜你弟弟,你必须站在我们这边。”
餐厅气氛有点僵。
良久,向淮亭抬步,路过她,轻勾衣领处的纽扣,往二楼走去:“没什么事的话,我明早的飞机回南城。”
......
向桉一直忙到周六才得空闲下来,中午回酒店给薄轶洲打了电话。
她出差的酒店在博安旗下,安排的套房,临着卧室的还有一间很大的衣帽间,她这次来的时间久,薄轶洲让人在衣帽间准备了所有她常用的换洗衣物,仅仅睡衣就有六七套,睡裙,或者是方便的长袖对襟睡衣。
此时她把手机扔在衣帽间的软榻,打开柜门,从里面翻找换洗衣物。
薄轶洲:“几点到北城,我去接你?”
还有时间,她想找了衣服洗个澡,睡半个小时,好不容易找到一件看起来很舒服的睡裙,在镜前比了比:“五点多,不用来接我,我要回家拿我哥送我的东西。”
对面薄轶洲沉吟:“直接从机场过去?”
“对,你不是晚上还有应酬?你忙你的就可以。”
说完她弯腰把手机拿过来,对着话筒:“现在方不方便,能切视频吗?”
薄轶洲在办公室,不过现在是午休时间,没人,也不会有人进来。
他应声:“有空。”
向桉:“那挂了,给你打视频。”
通话刚挂断两秒,薄轶洲的手机屏跳出视频通话,他划开接听键,画面直接跳出女人的身影。
她穿了条冰蓝色的吊带睡裙,裙摆只到大腿处,露出两条纤长笔直的腿。
“好看吗?”她两手展开,对着镜头大方展示。
薄轶洲目光从她的肩头,裙摆和小腿扫过......她是真的展示得很大方。
薄轶洲喉结不动声色地滚了下,右手摸到桌面的水杯,还没说话,又见女人上前半步,离摄像头近了点,稍俯身,又问了一遍:“好看吗?”
向桉:“我觉得很好看,你也觉得好看的话我就在家里也买一件。”
亭湖的住处她的衣服也很多,睡衣大多也是薄轶洲让人置办,仅仅睡裙就挂了两个衣柜,不过她记忆里没有她现在身上的这个颜色。
薄轶洲眼神又扫过她的身影,略有些无奈:“你觉得我会认为不好看吗?”
她当然不会觉得,打这个视频只是找借口想给他看看,不过他的回答,甚得她的心意。
“好啦,”她拿起手机举高,另外一只手对着屏幕轻抓了两下,做再见的手势,“我要和你挂了,拜拜。”
薄轶洲最后深深地看她一眼:“晚上我提前结束的话,去接你。”
向桉:“去哪里接我?”
薄轶洲平声,收敛起刚刚被她勾起的心思:“你家,你不是回去拿东西?”
向桉点头,已经抬步往衣帽间外走:“好,再说。”
今天天气不好,寒流引起的强降雨导致飞机延误一个小时,落地北城时已经接近七点。
从机场出发时,向桉抬腕看了眼时间,视线在日期上落了一秒,才意识到今天好像是向沛的生日。
她最近几年不常回家,跟王玲又生的那对龙凤胎更是不熟悉,向沛的生日她知道,但忙起来很多时候都不记得,反正王玲和向志华总会为她庆生。
不过好歹算是同父异母的妹妹,她想了想,路上还是让司机绕了一趟商场,买了份礼物,又买了蛋糕。
她正巧要回去,什么都不带有点不像话,况且向沛还是小孩子,大人之间的恩怨,不应该波及他们。
二十分钟后,车在向家别墅院前停下,她拎着蛋糕和礼物下车。
向家别墅一层,朝东的方向有一个伸出的平台,平时家里来客聚餐,或者是谁的生日,都会在这里办。
今天也不例外,她遥远就看到露台已经被装点好,气球彩带,鲜花布景,靠近花园的台子上有几米高的蛋糕。
她停足,看了一会儿,她已经好久不过生日了,从母亲去世到现在,即使在家里过,也只是简单地吃顿饭,像向沛这样的“生日宴”更是没有。
不过也不难理解,王玲是向沛的亲生母亲,所以从严格意义上讲,向志华,王玲,还有那对龙凤胎才是严格意义上完整的一家人。
她失落不足两秒,便抬步继续往那处走,她不是爱矫情或者伤感的人,而且她也不是独自一人,至少还有向淮亭。
然而没走两步,她再次步幅变缓。
她看到了站在蛋糕台一侧的向淮亭,他就站在靠近她的栏杆这侧,但刚刚角度问题,她走过来时要穿过一片小花园,树影挡住,她没有看到。
稍怔在原地,在她的概念里,向淮亭回来应该是第一个联系她,即使不联系她,也不会单独回来参加向沛的生日。
向桉轻轻吸气,松怔间正迟疑要不要再往前走,忽看到王玲从另一端走过来。
王玲撩了披肩,走到向淮亭身边,隔了几米的距离,两人背对她。
她听到王玲问向淮亭:“决定了吗,手里那点股份到底给谁,你是我的儿子,为你亲弟弟考虑考虑。”
“当年你爸要把你抱回来养,我才和你分开那么久,”王玲说到伤感处,“你已经知道几年了,也该......”
第81章 我不能让
露台开敞, 向桉就站在他们身后几米的距离,她微微皱眉,提礼物的那只手很不明显地发抖, 之后在露台灯光打过来的一瞬,转身往来时的路走。
她走的并不是花园石阶, 心绪不稳, 踩进草坪, 甚至因为看不清路,也没心思注意, 花园中的矮枝不断蹭过她的大衣, 落在她外衣上几片树叶。
终于,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出院落大门, 总之再反映过来时,自己已经在院门口站了有一会儿。
轻轻吸气, 再吐息时心脏仍然狂跳不止, 刚听到消息时大脑短暂的空白和心跳凝滞,此时才像真正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一样, 巨大的失落感滔天地侵袭过来, 几乎把她淹没。
她少有的无措,在所站的位置缓缓蹲下。
所以, 所以向淮亭才不常回来,她打过去的电话两人也总是说不了多久。
她以为是年纪大了, 再是兄妹也要各自有各自的空间,所以尽管很多时候她很想他, 但还是会减少联系他的频率。
放在腿面的手机震动,她迟了几秒才低头看过去, 却发现薄轶洲已经打了两三个,甚至有刚刚在露台外就打过来的,只不过她一直没有看到。
手机反复震动数秒后,她撩了头发,稳定心神后,接起来:“喂?”
“有些堵车,”薄轶洲视线透过前车窗,落在前方拥堵的路况,“我可能要晚一点才能到。”
她嗓音有强行抑制后的哑:“好。”
薄轶洲听出来,目光从前车窗收回:“发生什么了?”
向桉又往后捋了把头发,她这个半蹲的姿势,仰头正好看到天空。
向家的宅院靠外,院前照明的灯也不多,这么仰脖往天上看,能看到很多星星。
她犹豫了一下,她是那种有事就会说有事的人,不会明明需要安慰还强装镇定说没关系。
她嗓音微沙:“我回家拿东西,遇到我哥了。”
“他在家,我家人都在给我那个妹妹过生日,”她又强调了一遍,“我哥也在。”
向桉:“嗯......他是我继母的儿子,我知道我爸一直在婚姻存续期间跟王玲搞婚外情,但不知道我哥......”
她说到这里止声,很明显地停顿,为了掩饰情绪:“不知道我哥跟他们才是一家人。”
她自始至终没有哭,也没有哽咽,只是平静地叙述事实,平铺直叙,把刚刚自己所得知的告诉薄轶洲。
说完又自嘲:“怎么办,我把我家这么大的事都告诉你了,你不会背刺我......”
“也不会,”她笑了笑,自己反驳自己,左手伸出比了下小拇指,“......向之跟博安比,只有蚂蚁那么大,你闲着没事把我家的秘密往外说干什么,还不如多谈几项合同赚钱。”
她一时变得话很多,有一搭没一搭,絮絮叨叨。
“我觉得对他们来说,我挺像外人的,”她轻声笑,“就是他们......他们都有血缘关系,但跟我没有,也不是说都没有吧,总之差一点。”
“薄轶洲......嗯...”大概是为了控制情绪,她语气词变得很多,“我有点难过。”
她声音从听筒传来,沾了不明显的电流音,显得更为低软而沙。
“我没有妈妈了,也算是没有爸爸,现在......”她顿了顿,声音低下去,“我好像也没有哥哥了。”
向桉:“有点孤独。”
二十分钟后,薄轶洲的车开到,他没有让司机进得太深,还离宅院有些距离,提前下车。
天空飘了雪,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全球变暖,北城也已经有两年没有见过什么雪花。
向桉还蹲在院前,腿蹲麻了,换了姿势和重心,这才感觉到从左侧远处打来的车灯。
她转头看过去,看到穿着深灰色大衣,朝她走来的男人,他身姿高挺,不多的雪意掉落在他的肩头,沾湿了他的大衣。
她蹲久了,小腿确实发麻,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手里还拎着东西,也朝他走过去。
隔了大概七八米,她看到薄轶洲朝她展开双臂。
有一瞬间的暖流涌进心扉,脚下停顿两秒,她走过去,同样伸手抱住了他。
她扎进他的怀里,再接着,她听到他低声在她耳边说:“我想你了。”
低沉和缓的男音,在这一瞬间,有难以言喻地安抚人心的力量。
他帮她拢了大衣,右手依旧环抱住她,又低声道:“你出差好几天不在,我很需要你在我身边。”
二十分钟前,她刚在电话里开玩笑地说有点孤独,他现在就抱着她,跟她说“我很需要你在我身边”。
他没有再提起刚刚的伤心事,也没有说一些很徒劳的安慰,只是反复地告诉她“我想你”,“我很需要你”。
他以一个弱势者的身份,向她反复证明她有多重要,她并不是孤身一人。
向桉刚在门口蹲了那么久都没有哭,现在反倒有些鼻酸。
雪还在下,她甚至能感受到雪花飘落在后脖颈带来的微微凉意。
但她却在这个时候感觉到——他似乎拥抱了一下她的心。
“薄轶洲,”她埋在他胸前的头抬起,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她微微眯眼,任由雪花轻飘飘落在睫毛,比刚刚蹲在院前要舒服太多,“以后我们感情不好,或者你表现不好,我还是要离婚的。”
她还是那个永远站在高位,永远爱自己,不会被任何人拿捏的向桉。
薄轶洲笑了笑,帮她拨掉发丝上的落雪,很温柔地用另一句话回应她:“我爱你。”
在度假山上看日出,她穿着白色羽绒服去找他的那个初晨,他就已经这么确定。
突如其来的告白,是意料之外,向桉懵怔了一瞬,感情经验不算丰富的她有些无法招架。
须臾,她微微垂眼,怅然之后,又带些她独有的轻快,开玩笑:“但你来接我这么慢,我讨厌你。”
“嗯,”薄轶洲又帮她整理头发,依旧是稍偏懒散,慢条斯理的嗓音,又回了一遍,“我喜欢你。”
向桉笑起来,稍稍眯眼,两手抬起也搂在他的腰间,感受此时此刻这片寂静的雪。
有人在她说讨厌之后,还是会很温柔地说喜欢她。
这种感觉貌似很好。
送向桉过来的司机留了辆车,薄轶洲和她并肩,回到她的那辆车上。
有薄轶洲在,开车的任务一般不会落在向桉身上,他坐驾驶位,偏头看她垂首摆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