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有雪by州府小十三
州府小十三  发于:2025年03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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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拔高,确实冷,她穿的还是今天出门时穿的大衣,两手揣进口袋把衣服前襟拉紧,两只脚交替轻踩了几下地面。
薄雪在她脚下被踩出“沙沙”声。
半分钟后,驾驶位的男人下车,前车门关上,往后几步,绕到车尾打开后备箱。
后备箱的盖子遮住了薄轶洲的身影,向桉看不清他在干什么,没忍住,叫了他一声。
几秒后,男人抬手把后备箱的箱盖压上,右手拎了一件羽绒服,朝她的方向走过来。
几步走近,黑色的羽绒服展开,抖了两下,披在她身上。
一瞬间的温暖包裹,她觉得暖和不少,但看到薄轶洲身上单薄的大衣:“你不冷吗?”
“不冷,”薄轶洲帮她裹好衣服,又帮她把前侧的拉链拉上一半,之后腾出手牵住她的一只手,揣进自己的外衣口袋,带她往别墅区的方向走。“车里就这一件。”
地面积了浅浅一层雪,向桉穿了靴子,踩在地面,有些打滑,只能更紧地拉住薄轶洲的手。
“只有一件你还给我......”她嘟囔道,明明他穿得比她更薄。
薄轶洲稍稍勾唇笑,从两个小时前在向之接到电话开始,第一次笑:“你不是跟我约法三章,说不宠老婆犯法?”
向桉想到前几天在博安调侃他的话,思忖后纠正:“我说的是怼老婆犯法。”
薄轶洲拇指搭在她的手背,很轻地搓了搓:“嗯,差不多的意思。”
到别墅时,按了门铃,是薄海东来开的门。
别墅除了他们两人外,还有一个园区配的服务人员。
宋敏芝从前天晚上开始发烧,以为只是单纯的流感,没上心,但直到今天高烧不退,甚至有温度攀高的趋势,薄海东联系了家里的私人医生,来看过之后说是免疫力低下引起的轻度肺炎。
肺炎倒是不重,只是这烧恐怕还要再延续几天才能退下去。
在度假区医疗条件本就一般,宋敏芝病得太难受,一时半会儿也下不了山,薄海东怕发生意外,斟酌后这才联系了薄轶洲。
“小桉也来了?”薄海东看向薄轶洲身后的人。
高挺的男人应了一声,牵着向桉的手先把她带进来,在把她身后的门关上:“我去接她下班,索性一起过来了。”
“妈还好吗?”向桉一步跨进门内。
薄海东:“刚输完液,睡了,情况好点了,就是缺觉。”
向桉嗯了两声,进门撑着鞋柜换鞋,试图语声轻快:“爸照顾得好。”
薄海东薄音笑:“我没有照顾什么,顶多端茶送个水。
薄轶洲帮向桉把围巾摘下来,随手搭在旁边的挂架上,等看着她换好鞋,才跟着薄海东往房间里走:“医生说大概多久能好?”
“一周左右,”薄海东叹气,“你妈还是身体太虚。”
向桉跟着薄轶洲往里走,又跟着他进了宋敏芝的房间。
宋敏芝还在睡觉,两人进去也没察觉。
向桉站在离床不太远的地毯上,薄轶洲走到床头,拿起床头柜的病历单翻开看。
她瞧了他一会儿,随后视线偏开,轻了扫向房间内的陈设。
落眸在床尾的台架时,看到上面摆放的相框,有全家福,也有男生穿着校服的身,虽然她并不清楚薄靖康的长相,但想来可能是他。
薄轶洲正巧这时候看完病例,病历单轻置在桌面,再直身,转身朝她站的位置走过来。
他正对的方向恰好摆放相框的架台。
向桉快走两步,挡住他的视线,一手扶住他的手臂,刻意压低声音:“等会儿要吃什么?刚进来的时候爸问了。”
他们两个过来还没吃饭,进来前薄海东询问,想让阿姨帮他们准备一些。
刚在外面时,两人都听到了薄海东的话,所以她现在提这个,显然是转移话题。
薄轶洲瞧了眼她的身后,刚进来时他就看到那个架子了,想她会这样做估计是怕他看到伤心。
薄轶洲眉眼间神情柔和一些,右手抬起,指骨蹭了下她的脸:“你想吃什么我们就吃什么,我无所谓。”
向桉看了眼床上还在睡觉的宋敏芝,拉着薄轶洲的手臂,往外了两步,依旧压着声调:“我们出去再说,不要吵到妈睡觉。”
在别墅陪了一天,第二天早上起来时,宋敏芝精神状态好一点。
虽然还在低烧,但相比前两烧到三十九度,起不来床的情况要好很多。
早饭时看到向桉还跟她开玩笑,问她周末这两天工作忙不忙,还说薄邵青之前来家里吃饭时,还提到想跟约她一起去滑雪。
宋敏芝声音能明显听出还在病中,温和语调:“傅家的滑雪场,建得很不错,回来让轶洲带你去。”
向桉侧头看了眼身旁的男人,他正用刀叉切盘子里的火腿,大概是察觉到她的视线,扭头过来看她一眼,之后把她手边的苦咖啡换成了果汁。
向桉没告诉宋敏芝,她说的那个滑雪场就是自己和薄轶洲遇到,并且找他谈结婚的滑雪场。
不过换完果汁的薄轶洲大概是懂了她看自己这眼的意思。
左手伸下去,在桌下轻轻捏了捏她的手。
向桉看他一眼,挠了挠他的手心。
前一晚处理工作,向桉和薄轶洲都睡得晚,早上起来吃饭也比老两口晚一些。
老两口先吃完,薄海东陪宋敏芝上楼休息,向桉盘子里的火腿和鸡蛋还剩下一半。
“还吃吗?”薄轶洲扫了眼她的盘子,帮她把餐盘挪过来一些,问她,“不吃给我?”
她挑食严重,他知道不喜欢这个味道的火腿,不然也不能在她盘子里放了这么久,她只吃掉了三分之一。
向桉把自己吃了一半的盘子推给他,之前在家里他也吃过她吃了一半的东西。
她看着他把自己盘子里剩下的火腿夹走,想了想,又道:“所以你爸妈喜欢邵青......是不是也是因为你弟弟?”

第63章 你老婆原谅你啦
盘子里是刚从向桉盘子里夹进来的火腿, 薄轶洲用刀叉切开,回答她的话:“有点。”
薄邵青机灵,会说话, 从小在薄家就是受人喜欢的小孩,但宋敏芝和薄海东经常叫他来家里吃饭确实也有向桉说的原因。
“邵青比他还要再小两岁, ”薄轶洲切火腿的动作顿了顿, 之后右手的刀放下, 去拿一旁的杯子,“不过性格上, 他们两个很像。”
向桉看了他半晌, 最后只嗯了一声。
正值周末,博安的工作处理得差不多,薄轶洲和向桉打算也在这里歇脚两日。
吃过饭不久, 薄轶洲开车去山下不远处的墓园祭拜,向桉留在别墅照看两个老人。
她在三楼找了书房, 处理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中午快吃饭时,从书房出来, 往宋敏芝在的卧室走去。
别墅里有阿姨, 隔壁楼还住有医护人员,不过向桉不放心, 还是想去看看情况。
她到的时候,宋敏芝刚扎上点滴。
是消炎针, 早上吃完饭,宋敏芝回房又睡了, 所以本该上午打的药这会儿才打上。
向桉往旁边避开,让推车的护士先出来, 之后走进去,随手带上了一半的门。
宋敏芝抬头看到她:“怎么过来了?”
向桉捡了掉在地面的相框,摆在靠墙的桌面上:“工作的事情处理完了,来看看您。”
连着输了三天液,刚刚又睡了一上午,宋敏芝的精神好不少。
她喊向桉过去,之后从床头的抽屉拿出一个盒子。
卧室床宽敞,向桉坐在她的床侧,看到宋敏芝取出盒子时,抽屉里还躺了另外一个相同的。
向桉会跟着薄轶洲来,代表她已经知道了薄家的事情,宋敏芝注意到她的视线,少顷,眼皮微微垂下,没有扎针的那只手拇指轻轻摩挲盒面,解释:“那个本来是留个靖康的。”
向桉望着她。
她说这话时唇角了一丝很淡的笑,须臾,抬眸看回向桉,首饰盒塞进她的手里,确认她的猜想:“我嫁给薄轶洲的父亲时,陪嫁有一块家里传下来的稀有玉石,后来让人打成了两副镯子,想送给未来的儿媳妇,没想到那副永远送不出去了。”
“看看喜不喜欢?”她示意向桉手里的盒子。
向桉打开盒子,低眸看了看,诚心的:“很喜欢,好漂亮。”
宋敏芝听到她的话,也高兴,温柔笑道:“喜欢就好。”
镯子用浅色的丝绒布包着,只露出了一半,但从颜色和内侧花纹都能看出制作工艺和材料的精良。
宋敏芝年纪大了,近两年大大小小各种病不断,情绪受影响,比先前还要再多愁善感一些。
她看着向桉看那只镯子,眼眶微湿:“轶洲他这几年不经常回家,”
宋敏芝:“他......他怕我和他爸看到他想到他弟弟。”
向桉盖上盒子,想到薄轶洲的反常,所以是因为这个,她才会觉得他虽然家庭幸福,但跟父母却并不亲近。
宋敏芝半低头,眼睛里蓄的泪从眼尾溢出一些:“他一直在怪自己,怪自己当时如果不叫靖康去看日出,或者前一晚没有通宵处理学校的事,事发时反应及时一点,可能就不会出现那么严重的意外。”
宋敏芝:“靖康刚去世的前两年,他只回过家一次,一直在国外出差。”
向桉自己也有亲人,当然知道亲人逝去的痛苦,她不由自主地攥紧手中的盒子。
宋敏芝想起往事,情绪稍微有些绷不住。
一个儿子因为意外去世,另一个儿子也有了永远走不出去的心魔。
“我和你爸爸那时候只以为他是单纯地接受不了离开靖康离开的现实,所以即使想他也从没有催他回来过......”宋敏芝泪砸在手背,“后来才知道他那两年一直在接受心里疏导。”
宋敏芝:“他没办法原谅自己,觉得无法面对我们,也觉得自己不配得到幸福。”
向桉无法想象在一个儿子已经去世的情况下,宋敏芝夫妻俩又得知另一个儿子在做心理咨询后,是怎样的心情。
她微微倾身,两臂拥住宋敏芝的肩膀,轻轻拍她的背。
宋敏芝在她怀里情绪崩溃,泣不成声:“他到现在都没有走出来,他还是不常来看我们,我也知道......你们不像是他说的他喜欢你很久才结婚。”
自己的孩子自己怎么可能不懂,薄轶洲和向桉回来过两次,她就看出来了,薄轶洲结婚只是为了让他们夫妻两个安心。
房间寂静,只有宋敏芝吸气和努力克制却也压不住的抽泣声。
向桉缓慢地拍着她的背,目光落在墙面的钟。
“小桉,我希望你们能够幸福。”宋敏芝低声道。
再从宋敏芝房间出来,向桉轻声把身后的门带上。
薄海东不在,他这两天照顾宋敏芝,晚上睡得不好,大概在别的房间补觉。
向桉在原地站了会儿,片刻后,往前几步,反身靠在走廊栏杆上,从口袋掏出手机,垂眸看了几秒,打开,调到和薄轶洲的对话框。
向桉:[扫完墓了吗?]
薄轶洲应该是没再开车,回得很快。
薄轶洲:[嗯。]
向桉:[什么时候回来?]
她对着宋敏芝的卧室拍了张照片:[刚妈还念叨你。]
之后她又拍了右手的盒子,也发过去:[还给了我这个。]
向桉:[好漂亮。]
向桉:[你回来戴给你看?]
向桉:[漂亮。]
向桉:[【兔子眯眼欣赏】]
对面人可能知道她是在安慰他。
静默几秒后,没再发文字过来,而是拨了条语音。
向桉往远离宋敏芝房间的方向走了几步,接起来:“怎么打电话?”
薄轶洲还在墓园门口,没有进去。
他几个小时前就到了,一直坐在车上,此刻听到向桉的声音,一直沉沉压在胸口的气似乎才缓解一些。
他把车重新启动,降了车窗,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墓园,缓声:“要晚一些才能回去。”
向桉不清楚他那边的情况,只知道他的情绪确实不佳,前倾身体,两只手臂都搭在身前的栏杆,压低声音:“可是我想你了......”
她难得说这样的话,薄轶洲也被她弄得一愣,之后低眸浅笑。
片刻后,他左手从方向盘滑下,落下的目光再次抬高,凝神几秒,他终于是没再坐在车上,车子熄火,拉开车门下车。
反手关上门,在车旁站了一会儿,再抬脚往园区的方向走,温声回答手机那面的人:“我尽量早点回去。”
向桉单脚点在身后,轻晃了两下,还是那种有意放软的声音,她是真的在撒娇:“那说好了,早点回来,我要早点看到你。”
“知道了。”薄轶洲答。
“不过早点是几点,亲爱的老公能不能给一个确定的时间?”
薄轶洲眉眼有些许柔和:“傍晚之前吧。”
薄轶洲真的如他所说,傍晚之前回到了别墅区。
向桉无事,下午处理完最后一份会议报告,给薄轶洲又发了条消息,换了件更暖和的衣服,出门去院子里等。
她坐在庭院的长椅上,手机举高,对着自己拍了一张,发给薄轶洲。
向桉:[你的老婆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向桉:[你舍得让她在外面等你那么久吗?]
向桉:[【兔子疑惑】]
虽说墓园在山下,但离得不远,薄轶洲之所以去那么久,是呆了很长的时间。
收到向桉消息时,薄轶洲才刚从墓园出来,已经走到了停好的地方,他瞧了两眼她发来的消息,站在车旁,打字。
他配合她的语气:[不舍得。]
薄轶洲:[所以能跟我老婆说说让她回去等我吗?]
向桉:[好的。]
像是知道向桉这句过后肯定有下文,薄轶洲没急着上车,侧身靠在车上,眼睫半垂,瞧着屏幕。
他不喜欢闲聊,现在却好像习惯了空闲时和向桉说上两句,和她说话,总是能让他心情放松。
果不其然,几秒后,对方发回一条语音。
压着声线,像在说悄悄话,还带一点傲娇:“帮你问过了,她不同意。”
向桉:[所以快点回来。]
清软的女生响在耳旁,薄轶洲脚前地面薄薄的落雪,眉宇间的郁气散开,染了不明显的暖意。
半小时后,薄轶洲回到山顶的别墅区。
车停在所住那栋别墅的不远处,下车关门,再抬头便看到坐在树下不远处的人。
他脚下无意识地微顿。
她穿了白色的羽绒服,坐在院子里树下的长椅上,因为冷,两手抄在羽绒服的口袋,只露着一颗毛绒绒的脑袋,鼻骨上还架着一副银色框的眼镜,气质清冷,却又莫名可爱。
薄轶洲盯着看了两秒,察觉到自己的失神,偏头,有些无奈地松下自己的眉宇。
几秒后收敛那抹柔情,抬脚往院子的方向走去。
快走* 近时,树下的女人从长椅上慢腾腾地站起,快步朝他走过来。
以为她会走过来抱他,他下意识右臂轻抬,一个要接住她的动作,但没想到穿着厚重羽绒服,两手揣在口袋摇晃着走过来的人却先抬脚给他了一脚。
踢得不重,踹在他的小腿上。
山顶冷,在室外要穿很厚才行。
向桉这羽绒服不仅长到脚踝,用料也实在多,很厚。
她费劲地把右手从口袋掏出来,吸了下鼻子,攥着手机,屏幕对他:“你老婆在等了你一个小时。”
怕她冷,薄轶洲抬手,想连她的手和手机一起包在手里,然而右手刚抬起碰到她的指尖,女人已经把手机收起来,张开双臂,往前一扑,撞在了他怀里。
他下意识抬手接住她,把人搂住。
向桉顺势两手抱在他腰上,脸埋进他胸前:“不过你老婆看到你很开心,原谅你啦。”

向桉这样脸埋在他怀里, 他垂眸只能看到她毛绒绒的后脑勺。
他抬手摸了一下,手心拢着她乱糟糟的头发,瞧了瞧, 没忍住,落唇贴在她的发顶:“怎么非要在这里等我?”
他问得温和, 混着雪声, 飘落在她的耳侧。
向桉知道他不开心, 收紧手臂,抱他再紧了些, 额头在他的大衣上蹭了蹭, 语音拖沓,懒洋洋:“等你啊。”
薄轶洲又抚了两下她的后脑,良久, 牵住她的手,带她往身后的别墅走。
向桉右手被他包住揣进他的大衣口袋, 她挤在他身侧, 还是刚刚的语气,有点懵懵的, 又可爱:“喂, 你老婆说原谅你了,你怎么没点表示?”
一整天沉郁的心情仿佛都被她插科打诨的几句话打散, 薄轶洲侧眸看她几秒后,抬起揽她肩膀的那只手, 罩在她的脑袋上把她扣近一些,在她发顶亲了一下。
他嗓音微沉, 哑哑的,带点笑:“这样行吗?”
向桉和他目光相对, 回答:“勉强吧。”
薄轶洲很浅地弯唇,按着她的头,在她发顶又亲了一下。
......
在度假区呆了两天,周日晚,成明忠被拘留的消息从林辉那里传来。
彼时向桉正躺在床上划她的平板,薄轶洲坐在窗前的软榻,两腿微敞,正低头看手机。
向桉在看过两条新闻后,掀眼皮看过去时,察觉到他眉心微蹙,平板上的资讯关掉,出声询问:“怎么了?”
薄轶洲熄屏,从软榻站起来,往床的方向走。
向桉晚上洗澡后头发没吹干,发梢还是湿的。
薄轶洲走到她躺的那一侧,捡起床头柜的吹风机,把她身体扶正,让她背靠在站在床边的自己,帮她吹头发。
吹风机的热风吹在向桉的脖颈,弄得她脖子有些痒,她抬手拨了拨,听到站在她身后的男人说:“成明忠被拘留了。”
向桉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成明忠是谁:“多久?”
薄轶洲:“一个月。”
拘留最高时限是三十七天,成明忠因违例违规被罚三十二天。
向桉想到昨晚的电话,薄轶洲吹风吹得很舒服,她却还是皱眉:“他是不是还打算掘你弟弟的墓?”
昨天早上还没醒时,薄轶洲接电话,她朦朦胧胧听到了。
除了山脚下的这处墓园外,薄家在北城南郊的还为薄靖康设了一处公墓,鲜少人清楚确切位置,但成明忠作为陈茵的亲人,知道地方。
被逼狗急跳墙,成明忠试图用这种方式逼迫薄家给钱,结果是被薄轶洲彻底送进拘留所。
向桉的头发本就是半干,不消片刻,薄轶洲右手拨了拨她的发尾,确认吹干。
吹风机重新放进床头的抽屉,在她身旁坐下来:“收集了他之前赌博和欠账的证据,已经递交相关部门。”
向桉拉着睡裙转了半侧身子,摸了摸头发,很在乎这件事的结果:“然后呢?”
薄轶洲看着她:“一个月后开庭,会判三到五年。”
谁做错事谁就该受罚,向桉不觉得薄轶洲心狠,也不觉得这件事做得太绝。
向桉身上穿了米白色的睡裙,和家里她那些长袖睡衣,或者吊带睡裙的风格不同,身上这件两侧泡泡袖,是可爱的公主风。
不过她脸上还戴着一副无框眼镜,没有任何烫染的长直发披在身后,脸和气质都和她身上这个宫廷风的睡裙不搭,不过倒是有种违和的可爱。
薄轶洲望着她两秒,抬起撑在床面的手,摸了摸她的后脑,靠近,吻了下她的前额。
向桉抬手抹了下额头,正想开口,男人道:“睡吧。”
向桉听到这话,抬头看从床上站起的他,疑惑:“你呢,你不睡吗?”
她边说还边用袖子擦额头,仿佛要擦掉他刚亲她后留下的痕迹。
薄轶洲看她这动作,扬手,用拇指指腹帮她蹭了一下:“我去书房处理点事情。”
度假区的别墅一共三层,向桉和薄轶洲的卧室在三楼,书房和宋敏芝薄海东的房间在二楼。
薄轶洲走后,向桉又玩儿了会儿平板,玩了大概十分钟,实在困了,放下平板,拉着被子躺下。
睡得不熟,浑浑噩噩中一直感觉身边空着,一觉醒来,摸了床头的手机看时间,是五点半。
房间很暖,空调声几乎听不到,窗帘布几乎透不进任何光,室内很昏,她把手机放回枕头下,望着天花板望了会儿,打算起床去找薄轶洲。
他一晚上不在,去了哪里,很容易猜出来。
薄靖康真正的忌日是今天,他应该是去了通往山顶的那个平台看日出。
她撩了被子从床上起来,先是去了衣帽间,还有些困,脑袋发昏,睡裙没脱,直接在外面罩了一件毛衣裙,再是厚厚的羽绒服。
出门时,天已经有亮色,冬天日出晚,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
地面的积雪比前两天厚一些,她用手机开了手电,借着天际稀薄的光亮,深一脚浅一脚,往别墅院外走。
沿着还算宽阔的山路,上了大约十分钟,天色比出门时更加明媚,一抹很淡的淡橘色光亮,从遥远的天边散出,她看到坐在凉亭的男人。
他穿了和她身上一样的羽绒服,长款到脚踝,只不过颜色不同,他的是黑色,她身上的则是白色。
他坐在凉亭的长木椅上,周围有落雪,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背影,橘色的晨光下,有一抹难言的孤寂。
向桉在原地站了几秒,垂着的手往袖管缩了缩,关掉手电筒,朝男人坐的方向走过去。
她在他身旁落座,薄轶洲缓过神,看她一眼,大概知道她是睡醒没看到自己才会找过来。
他收回看她的目光,落在不远处起伏的山峦。
良久,他稍低眸,开口:“陈茵和我弟弟不算情侣,只是同学,不过那时候互相喜欢,没有捅破窗户纸。”
他两手抄在羽绒服的口袋,语气平平,回忆薄靖康去世那天的情形:“去看日出的前一晚,他拉我在客厅聊了很久,我们那时候很长时间没见,他有很多话跟我说。”
薄轶洲从未向任何人提起那两天的事情,情绪没有任何突破口,一直压抑在心里,所以最初的两年他才需要做心里疏导。
但莫名的,感受到身旁人的气息,他想告诉她。
他唇角挂了很淡的笑,望着远处的日出薄雾:“他那时候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边找喜欢的动漫,一边跟我聊他喜欢的女生,他想读的大学,还有他以后想过的生活。”
薄轶洲:“他那会儿航模比赛刚获奖,说等大学要跟志同道合的朋友开工作室,还说一辈子只想谈一个女朋友,激动地跟我讲他策划的告白,开了两罐啤酒,越说越兴奋,说如果对方同意,要毕业就结婚,先养一猫一狗,等时间到了,再要一个小朋友......”
时到今日,薄轶洲依然能想起薄靖康当时的神情,说这话时兴奋得眉飞色舞。
薄靖康长得很好,根正苗红,正义又昂扬,他有很多要追的梦,和未完成的心愿。
薄轶洲淡淡,语气中有一丝摸不透的怅然:“他说陈茵也喜欢他,第二天看到日出要先照下来照片发给她。”
向桉脚尖踩雪,转头看过去:“所以你才会那么帮陈茵和陈茵的家人?”
薄轶洲没否认,目光下落,从远处露头的太阳落在金灿灿的山顶。
良久,他忽然道:“我总觉得是我偷走了他的人生。”
向桉神思恍然,再偏头看向薄轶洲时,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先前薄轶洲不想结婚,而宋敏芝和薄海东又屡屡说希望他幸福。
弟弟前一晚才跟他畅想过自己的美好人生,而第二天一早却为了保护他,永远地留在了这片苍凉的山脉下。
向桉也终于知道为什么清荷苑卧室的床头柜里总放有安眠药。
薄轶洲缓缓开口,语调平平,却带一些颓然无力:“向桉,我走不出来。”
薄轶洲:“他那时候从山顶滚下去,没有捞到尸骨。”
薄轶洲:“每年冬天来这里,我在这个凉亭坐一夜,风很冷,我总觉得是他在跟我讲‘哥哥山下好冷’。”
压抑许久的话终于在这一刻吐出,薄轶洲稍稍吸气,望着最后一抹日光从山后冒出,却仍旧没有觉得这片山顶有温暖半分。
然而就在此刻,身旁人忽的侧过身抱住他,比前两天那次在别墅院子等他抱得还要更紧一些。
她抱住他的肩膀,一手搭在他的后背,她说话时呼出的热气带在他的耳侧。
她纠正他的措辞,她说:“是风吻过你。”
向桉:“他在告诉你哥哥别难过。”
山顶风凉,风声猎猎,呼啸着从耳尖掠过,在这个七年后的冬天,同样撩过人耳的料峭冷风,她给了他一个不同的解释。
她说是风吻过你。
所以别难过。
许久,被她抱的人终于是缓缓抬手,也搭在她的后背,回抱住她:“嗯。”
“所以你可以过得很幸福,”她轻轻拍着薄轶洲,“这也是他的心愿。”
......
当天下午,薄轶洲开车,从度假山区回北城。
连着输了几天液,宋敏芝的病好得差不多,虽然炎症没有完全消除,但发烧以及一些并发症状都没有了。
老两口坐在后座,向桉坐在副驾驶。
两个小时的车程,从度假区开到薄家老宅。
到地方,宋敏芝和薄海东先下车,向桉因为收拾落在车座的东西,晚了一步。
等把耳机和平板都捡起塞进包,再抬眼,发现驾驶位的薄轶洲没动,一直在等她。
她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下车了。”
男人看她的目光稍显专注,在她提示后,收回视线,右手拧掉车钥匙拔出,之后先从后座拎过她的外衣先递给她,再是拿自己的衣服。
向桉从他手里接过自己的大衣,盯着他的眼眸两秒。
她总觉得从今早从山上的凉亭下来后,薄轶洲看她的眼神变了点。
说不上是哪里的变化,但看她的时间更多,好像也更专注和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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