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真的放心自己一个人出来?
正逛着,一朵八宝莲花的图案出现在一个成?衣铺的招子上,时榆目光一动,举步踏进去。
掌柜笑脸相迎,“客官,想买点什么……”
“我要见宣王殿下。”时榆直接打断道。
掌柜脸色一变,仔细打量她一眼, 才道:“请跟我来。”
掌柜带着时榆进了后堂,又东拐西拐地穿过几重穿廊,最后来到一处僻静的水榭前。
宣王正在水榭凭栏前喂鱼。
掌柜禀道:“王爷, 您等的人来了。”
宣王放下鱼食,转身笑看着时榆,“看来你想通了。”
时榆抿了抿唇,目光定?定?地看着宣王,“你真能帮我弄到新的身份?”
“一份手实而已,对你而言难如登天,对本王却是?小菜一碟,而且本王早已备好,就等着你来取。”说着,宣王偏头看了一眼身旁的随从?。
那人立即捧着一个小长匣子,放在水榭里的石桌上。
宣王走到桌旁坐下,示意?她坐下来聊。
时榆走过去坐下。
宣王提壶倒了一杯茶,缓缓推到她面前,“让你打听的事情可有眉目了?”
时榆点了下头。
宣王难掩急色问:“是?谁?”
时榆眸光微闪,继而蹙眉思索道:“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身份,但我看到他?们骑的是?大宛马,身材高大威猛,又穿着一身玄衣软甲,身上还带着一股战场才有的杀伐之气,看起来像边军。”
宣王一听,面色渐渐变得铁青,连腮帮也硬了几分。
时榆垂下眼眸,觉得自己猜对了。
闻祈并非真的对她放心不再?监视,而是?故意?放自己出来见宣王。
看来他?早知道宣王来了云来镇,也知道宣王见过她,可他?从?没?有追究过此事,也没?有任何试探,就是?为了让她给宣王带来“最真实”的消息。
今日?那几个神秘人,应该也是?闻祈故意?让她撞见的,不然,她哪会这么轻易的就撞见不该看到的。
闻祈,好深的算计。
如果她猜的没?错的话,闻祈应该已经知道了宣王找她是?想打探什么,也知道了,她找宣王是?做什么。
时榆敛了敛心绪,问他?,“消息已经给你了,东西可以给我了吧?”
“当然。”宣王将匣子推过来。
时榆打开匣子,拿出里面的东西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变了,“为什么只有路引?”
路引是?通关的钥匙,但必须有证明身份的手实一起核验才能过关,如果只有路引,没?有手实也是?无?法过关的。
宣王微微一笑,“你也说了,你不知道他?们什么身份,只是?给了本王一些模棱两?可的消息,本王自然不能把东西全给你。”
“你!”时榆咬牙,明明在她来之前他?就只准备了路引。
果然不能与虎谋皮。
她只好忍气吞声地问:“那手实何时能给我?”
宣王沉下脸,“我要老三的心腹名单,你把它弄来,手实立马给你。”
时榆回到住处,见闻祈正盘腿坐在窗边的罗汉榻上与自己对弈,听见她进门,抬头目光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回来了。”
时榆走过去,小心觑了一下他?的脸色,见他?面上淡淡的,喜怒难辨,一时摸不准他?到底有没?有生气。
她抿了抿唇,小心试探道:“我今天见了一个人。”
闻祈沉默地落下一子,转手去棋篓里捻子,似乎对她见了谁一点也不好奇。
时榆见他?不以为意?,继续道:“是宣王。”
闻祈手微微一顿,缓缓抬起头来,点漆的眸子沉沉地看着她,似有些诧异,又带着审视。
“哦?”
他?勾了勾唇,等着她继续解释。
时榆道:“其实他?上次在山脚下就已经找过我,他?还想威逼利诱我,让我帮他?打听你来云来镇要与谁见面。”
闻祈饶有兴致地望着她,“你是?如何答的?”
“我说……你在与边军的人见面。”
闻祈脸色淡了下来。
时榆却是?一脸不慌不忙,“今日?来的那三个人并非真的镇南军吧?”
闻祈神色怔了怔,大抵是?有些意?外,“你继续说。”
时榆侧身侃侃而谈,“云来镇靠近西南边陲,这里驻守着十万镇南军,镇南军的战马是?出自西域的大宛马,穿的是?玄武黑袍,久居云来镇的百姓都?知道。那三个人虽然戴着斗笠,但身上穿着的是?镇南军的玄武黑袍,门外停着的又是?大宛马,只要是?云来镇的百姓,定?会将他?们认作镇南军的人。”
时榆转过头,深深地盯着闻祈的眼睛,“王爷故意?让我与他?们迎面撞上,不就是?为了借我的眼睛,去告诉宣王他?们的‘身份’吗?”
闻祈挑了挑眉,方才的怒意?已然不见,眼里反而多了几分欣赏。
果然,她的猜测是?对的。
可正因如此,她忽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为闻祈的老谋深算,更为自己不知何时成?了他?夺嫡争斗里的一颗棋子。他?将人心拿捏的如此精准,让她由衷地感?到心寒和害怕。
闻祈懒散地向一侧的凭几靠去,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那你说说,我为何要这么做?”
时榆抿了抿唇,“我虽不懂朝政,但也听说过镇南军的将军萧平候萧问,是?宣王的大舅子。原本应该是?力挺宣王的,只不过二人好像面和心不合,王爷此举应该是?为了挑拨二人内斗,好借机斩断宣王臂膀吧?”
闻祈指尖摩挲着棋子,凤目黑沉,“你怎知他?们二人面和心不合?”这些事情属于隐秘,以她的能力断不可能得知。
“我猜的。”时榆解释,“我观察过宣王,当他?得知你见的是?边军时,他?的神色稍显慌乱,还隐隐压着一股怒意?,若是?他?同萧问之间真的相互信任的话,断不会如此怀疑萧问,所?以我猜他?们二人之间必定?不和。”
闻祈目光复杂。
她竟比他?想象的更为聪明,只凭此一节就想通了所?有关窍。
“为什么?”他?突然问。
时榆愣怔了下,“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本不必告诉我。”
时榆神色微僵。
还好她早已想好了说辞,于是?垂下眼睫诚恳道:“亲疏敌友我还是?分得清的,王爷对我的好,我心里有数,我怎么可能帮着外人对付你。”
闻祈起身,走到她跟前,抬起她的下巴迫她仰头看着他?,“此话当真?”
时榆目光澈澈坦然,“当真。”怕他?不信,她举起手来发誓,“我发誓,我时榆此生此世绝不会帮着外人来害你,若违此誓,不得……”
下巴突然被一股力道合上,堵住了她接下来的毒誓。
时榆眨了眨眼,无?辜地看着闻祈。
闻祈的指腹轻轻地捏了捏她柔软的下巴,眸光少见的温柔。
她果真没?让他?失望,最终还是?选择了他?这边。
“不要随便起誓,小心灵验。”他?略带恫吓道。
时榆目光闪了闪,有些心虚地抿了抿唇。
“不过……”闻祈顿住。
时榆屏息凝视,忽见闻祈弯起唇角,低头附在她耳畔慢声道,“阿榆,我相信你。”
星眸缓缓睁大,时榆呆若木鸡。
时隔四年,她终于再?次听见那句熟悉的“阿榆”。
第28章 章28 下药
接下来的日子, 时榆四处闲逛,闻祈果然没有再派人跟着她。
不过时榆本也歇了从云来镇逃跑的心?思,闻祈既然敢放她出来, 定然留足了后手?, 她刚刚拉回了一些闻祈对她的信任,没有十足的把握决不能?再轻举妄动。
几日后, 闻祈总算抓到了他口中所说的“朝廷重犯”, 正式启程回长安。
时榆向郭大壮告了别?,一起踏上?回长安的马车。
此前, 因为郭老爹一事耽搁了纳妾仪式, 眼看着长安的城门近在咫尺,时榆忽然忧心?忡忡起来,也不知道回来后闻祈会?不会?马上?纳她进门。
闻祈见她闷闷不乐,挑眉问道:“怎么了?”
时榆眼眶一红, 垂下眼帘道:“我在想?郭老爹, 回到长安后才?察觉他真的走了,从此以后,我在这世上?再无亲人了。”
闻祈见她杏眼水雾迷蒙,泫然欲泣,看来是真的很怀念郭老爹,心?里不由得?一疼,拉住她拥入怀中安慰,“你还有我。”
“是啊,幸好我还有王爷。”
时榆乖巧地偎依在他怀里, 垂眸掩去眼底里的心?思,小心?试探,“王爷, 纳妾之礼能?不能?等?到两个月后再举行,我想?为郭老爹守孝三个月,这是我能?为郭老爹尽的最后一份孝心?。”
拢住她身体的手?微微一紧。
时榆的心?忐忑不安地提起来。
过了好半晌,才?听见闻祈缓缓道:“也罢,回去后我正好有要事急着处理,那就待你守孝结束后再进门。”
时榆暗暗松下一口气。
回到长安,时榆明显觉察出长安的气氛不同寻常,听说日前国师卜了国运,言武曲贪婪同坐命宫,而紫微星黯淡,乃江山易主之相。
皇帝听了后,立即调集北衙卫将?皇宫护得?水泄不通,生怕被人谋朝篡位,一时弄得?朝内朝外人心?惶惶。
闻祈自从云来镇回来后,一改往日散漫之态,开?始勤上?早朝,上?完早朝后又去南衙卫,直至放衙时方归。每日忙得?几乎不见人影,勤勉得?如同换了一个人般,时榆也因此落了个清净。
大概是上?次表了衷心?,让闻祈慢慢变得?信任她,回到长安后,他并未让人再像以前那样看着她,连青芜也消失不见了。
但时榆觉得?,闻祈才?没那么容易放下戒心?,一定是在暗中考验她,所以不敢有一丝掉以轻心?。
她每日照常亲自下厨,亲自去药铺买药材,为闻祈制作驱寒的药包,安分守己?的让人挑不出一丝错漏。
是夜,月光在院中洒下一地银霜。
寒夜寂寥,屋内烛火澄黄,时榆撑着下颌小憩正香,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弯起,眉梢眼角皆是春意。
闻祈踏进沁园时,看见的便是这幅景象,心?神不由得?一动,仿佛刹那间有什?么东西填满了他原本空落落的心?房。
这些时日,她表现的十分乖顺,乖顺的让他有些不安。他也不知道为何不安,明明她就在他身边。
直到看见她恬静的睡颜,看着她无论多晚都会?在沁园里等?着他回来,他才?稍稍心?安。
是他想?多了,她说过她心?里明白?他对她的好,她肯留下定然是心?里有他,不管是他还是那个“他”。
想?到这里,他心?情顿时愉悦了起来,刻意放轻了脚步走进去,不想?扰了这一刻的美好。
待进了屋,许是他身上?寒气过重,还是惊醒了桌边浅寐的人儿?。
毛茸茸的翘睫颤了颤,睡眼惺忪地睁开?,个中还带着几分懵懂的娇憨之态,眨巴着看过来。
见到是他,那水灵灵的杏眼亮了亮,扬笑起身,“王爷回来了。”
“怎么睡在这里?小心?着凉。”她的鬓发被揉得?有些凌乱,他抬手?替她向耳后别?了别?。
时榆只觉一抹寒凉擦过耳畔,心?里不由得?一沉。
闻祈身体里的寒症越来越严重,看来解毒一事不能?再拖了。
“怎么手?还是这么冰凉,我这就去准备药浴。”说完,转身要走。
如今只是泡足已经不能?控制他身上?的寒症,她只能?先加大了药量改为了药浴。
闻祈却一把将?她拉回,力道有些大,时榆猝不及防,回身时一头撞进他怀中。
她听见闻祈胸腔内闷如擂鼓,心?里莫名一慌,下意识后退。却被闻祈的猿臂牢牢箍住,挡住了退路,她只能?抬起惊惶的眼看着头顶上?的人。
男人的眼眸一如既往的深邃,可这深邃里又荡漾起潋滟波光,宛若秋池映月,让男人的眉眼看起来格外的深情。
“阿榆。”他低哑地喊了一声。
时榆轻颤,只觉筋骨皆软,她对这声‘阿榆’完全没有任何抵抗力。
闻祈低下头。
时榆眼睫扑簌簌乱颤,最终还是闭上?了眼睛。
唇舌相缠时,没了往日攻城略地的霸道,唯有细水长流的求索,小心?又珍重。
时榆被吻得?天旋地转,恍惚间又看见了阿初。
她全身发软地挂在闻祈身上?,忘情回应。
半晌后,闻祈忽然打横抱起她。
突然而来的失重感让时榆陡然清醒过来,她手?忙脚乱地环住闻祈的脖颈,急切地喊了声,“王爷。”
闻祈低头看她,眸色里还染着欲念,气息微乱。
看她紧张地拽着的衣襟,闻祈勾唇笑了笑,温声道:“放心?,只是先抱你去床上?歇息,我沐完浴就来陪你。”
他知道时榆想?要名节,哪怕他此刻恨不得?将?她吃干抹净,哪怕他们早有过肌肤之亲,但那些不作数,他愿意等?她名正言顺那日。
翌日醒来,闻祁已不再,时榆却习以为常,自从闻祁开?始上?早朝后,每日天不亮就走了。
用过早膳,她和小喜照常出府买药。
她是药铺常客,掌柜的一见她就知道要抓什?么药,立即笑呵呵地吩咐小二?下去抓药。
时榆在柜台处等?着,小二?很快将?药包好奉上?。
时榆伸手?去接。
小二?忽然将?手?往旁边一躲。
时榆皱眉看向小二?,小二?垂下眼珠子向下示意,时榆低眼看去,小二?趁机露出手?腕上?的八宝莲花图案。
时榆眸心?发沉。
是宣王的人。
小二?趁人不注意,凑过来压低声音道:“明日巳时一刻,鸡鸣寺南门,带上?东西,不见不散。”
时榆心?中一动,看来宣王等?不及要出手?了。
小二?笑着扬声送客,“客官,慢走。”
时榆回过神,不动声色地接过药。
离开?药铺后,时榆和小喜在街上?逛了逛,又去了田记铺子买了一份桂花糕,这才?打道回府。
闻祁今日从南衙卫回来后便一直在书房处理公事。
月入中天,露水浮地,沁园里一片凉意。
时榆端着托盘,裙摆拂过绿漆油油的廊角,径直走向书房。
沁园的书房就在内院西厢,时榆平日里很少来,她知道里面藏着闻祁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所以能?少来就少来。
今夜却是不得?不来。
吱嘎——
素手?推开?门,屋内晕黄灯光一泄而出。
书案前,闻祁抬头看来,眉心?舒展,“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时榆走过去跪坐在书案旁,将?托盘上?的一盅鱼汤放下,“我见你晚膳没用多少,特地给你熬了鱼汤,你尝尝。”
“我还不饿,先放着。”说着,他自然而然地拉过时榆的手?,“听说你最近一直在炼天蚕蛊。”
撸起衣袖,果见细白?的小臂上?斑斑点点的红痕,有新的,有旧的,在凝脂般的藕臂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这些都是因他而起的。
闻祈心?里一疼,指腹轻轻碰了碰那些红痕。
“还疼吗?”
“不疼。”时榆将?手?不经意地抽回,这些红痕是她故意做给闻祁看的,但细细一看就能?发现破绽,“我今夜来,其实是有正事找你。”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匣子放在闻祁手?心?里,嘴角噙着笑意,“天蚕蛊我已经炼制成功,你身上?的毒马上?就可以解了。”
闻祁握了握手?心?里的小匣子,上?面还残存着来自她身上?的余热,他目光转而落在她脸上?,见她双眼盈盈,盛满喜悦,只觉得?心?里似有一股暖流淌过。
她是真的,在为他感到开?心?。
他弯唇一笑,眸光渐深,刚想?将?人拥入怀中,时榆一个转身端起汤盅送到他面前,“鱼汤要趁热喝下,放凉了就发腥了。”
闻祁看了一眼浓香四溢的鱼汤,又看了一眼满眼期待的她,俯身靠近,眼里闪过一丝促狭,语气带了几分玩味地说:“你喂我。”
时榆的笑僵了下。
没想?到一向端方自持,清冷淡漠的慎王殿下竟会?有如此……不为人知的一面。
想?起今夜的目的,时榆赶紧收敛心?神,拿起调羹舀了一勺送到闻祁跟前。
闻祁低下头,但漆黑炽热的眸子却紧紧锁着她,就着她的手?喝下汤。他就那么好整以暇地盯着她,精致的薄唇轻勾,点漆的眸子波光流转,摄人心?魄,活脱脱一个妖孽。
时榆手?心?里都渗出了薄汗,目光早已无处安放。
好不容易等?到鱼汤见了底,她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定睛看向闻祁,他点漆的眸子依旧清明,没有半丝昏昏欲睡的迹象。
……她可是在汤里加了足量的蒙汗药。
喝过鱼汤后的闻祁,原本冰冷的身体微微发热,眼梢潋滟着薄红,呼吸也开?始紊乱,墨色翻涌的眸子紧紧地锁着她,就像野兽锁着猎物般,无比摄人。
温热的大手?托住她的脸颊,略显粗粝的指腹沿着她细嫩的脸庞摩挲,酥酥麻麻的痒。
时榆瞳仁轻颤着望向闻祁,见他那双还算清明的眼底慢慢变得?晦暗深沉,隐隐躁动起喧嚣的欲望来,顿时生出一种?羊入虎口的危机感。
她明明下的是蒙汗药,怎么闻祁看起来,倒像是中了什?么催/情的药。
怎会?如此?
第29章 章29 背叛
“阿榆。”男人灼热的气息顷刻间覆下来, 带着比以往更为?浓厚的情绪堵住了她?的呼吸,唇齿相依。
时榆想退,然闻祁大手捏着她?的后脖颈迫她?仰头, 退无可退。她?望着闻祁泛红的眼角, 恍然大悟。
是?她?的血!
她?的血可以百毒不侵,而闻祁体?内就有她?的血, 她?那点血虽然不能让闻祁和她?一样百毒不侵, 但会让他没那么容易被迷晕。
“……”
时榆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如今再想逃可就太明显了,为?了不让闻祁起疑, 她?只好被动回应着。
在得到?她?的回应之后, 他的吻不再像之前那样野蛮霸道,开始变得温柔克制,继而缠绵悱恻,像极了阿初的吻。
而阿初的吻, 最是?让人忍不住沉沦。
也不知过了多久, 闻祁终于松开了她?。
时榆软软地靠在他的臂弯里。
闻祁粗粝的指腹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脸颊,似乎并不打算进行下一步。
时榆红着脸,心情一时间变得有些?复杂。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他的玩物,可以随意?狎弄,没想到?他竟会克制自己,也要等到?给?她?名义?那日,虽然那日不会到?来。
这是?不是?说明,他对自己尚有几分真心?
不然当初两次刺杀他,他却两次放过自己。
哪怕后来逃跑被抓了回来, 他也并没有怎么真的追究她?。
可这几分真心到?底是?阿初的,还是?他闻祁的?
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因为?她?不想被这几分似是?而非的真心困死在这里。
她?伸手触摸闻祁的脸,看?他深深凝望着的眼,一时之间竟分不清楚他是?闻祈还是?阿初。
闻祁顿时察觉到?她?的情绪,捂住她?的手问:“怎么了?”
就一次。
就放纵这一次,反正以后也不会相见。
她?心中涌起几分酸涩,几分不舍,忽然坐起身来主动吻上闻祁的唇。
闻祁震惊地瞪大眼睛,不明白一向抗拒躲闪的女人,怎么突然间变得如此主动,错愕之际更多的是?浓烈的欢喜。
原来之前的亲密都不算什么,只需要时榆一个动作,就能将他彻底点燃。
他托住时榆的后脑勺深吻回去。
一盏茶后,他喘着气将时榆微微推开,欲念深染的眸子低低地看?着怀里的女人,声音沙哑,“不可以继续了。”
时榆不想停,伸手环住他的脖颈,迷蒙的水眸勾着他,低低唤了一声“闻祁”。
闻祁如遭电击,脑袋“嗡”地一下,理智土崩瓦解。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胆大妄为?地直呼他的名字,可却让他竟然产生?一种发自骨髓里震动,好似有火星溅落进荒原。
只一瞬,便燎燃了他浑身的血液。
他将时榆抱起放在榻上,覆身压下,一向清冷的眸子此刻嫣红的吓人,“阿榆,你是?我的。你逃不掉了。”
时榆抿了抿唇,目色潋滟地看?着他慢慢靠近,主动抱住了他。
暗室生?幽,风拂栏窗。
低低切切,缠缠绵绵。
“阿榆。”
一声低唤,融在纠缠而起的熏香里,最后直入梁中,又?散落在屋子里的角角落落。
一个时辰后,时榆撑着酸软的腰起身,看?了一眼身旁沉沉睡去的俊美容颜,庆幸这药效总算是?起来了,不然她?怕是?天亮都脱不了身。
她?赤脚下榻,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衣裙匆匆穿上。
随后径直走?到?一面多宝阁前,打开其中一个匣子,对着里面玉貔貅机关拧了下。
多宝阁后面的暗门迅速打开,露出一方别有洞天的密室。
这书房她?此前来过一次,闻祁还当着她?的面打开过密室,她?当时无意?间记下了。
她?猜测,宣王要的名单应该就藏在里面。
一通翻找,果然让她?找到?了心腹名单,只不过有三份,一份闻祁自己的,一份康王的,还有一份是?宣王的。
她?想了想,立即将三个名单摊开放在桌案上,拿起狼毫蘸墨,对着三份的名单的名字挑了一些?重新抄写了一份,其中以康王的心腹居多。
从密室出来,闻祁依旧无知无觉地睡在榻上,时榆小?心翼翼地关上密室的暗门,重新走?回塌边坐下。
这一别,将是?永别。
她?终是?忍不住深深看?了一眼榻上沉睡的容颜。
他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尊精致的玉雕像,呼吸平和,薄唇微勾,显示着他入睡前的极致愉悦。
她?伸出手刚想要碰触,最终在半道上收回,目光决然起身。
闻祁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身旁空落落的。
他坐起身来,发现被褥里还是暖烘烘的。
探手一摸,摸出了一个汤婆子,汤婆子外面的锦套上,针脚歪歪扭扭,一看就知道出自谁之手。
他摸了摸熟悉的针脚,嘴角浮起一抹浅笑,心里暖暖的。
想起昨夜的缠绵,闻祁嘴角的弧度不由?得加深,他闭上眼睛,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时榆身上的气息,淡淡的皂角,若有若无的香草气,像那山间里雨后初晴下的雏菊。
他忽然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她?,下床穿鞋的动作都急切了几分。
正要出门,却发现密室的机关盒上有一点墨印,似是?谁的指痕。
他正要走?过去细看?,忽然,门上响起急促地敲门声。
崔七隔门喊道:“王爷,出事了,宫里来人说陛下病重,宣所有皇子进宫侍疾。”
闻祁动作一顿,眸色沉下来。
崔伯也等候在门外,见闻祁开门,忙上前忧心忡忡地劝:“王爷,这宫不能进啊,宫里怕是?有变,这一去只怕凶多吉少。”
外人不清楚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但崔伯却是?门清的很,皇帝一直是?忌惮王爷的,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不然当初也不会下那么狠的手……
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王爷再次陷入险境。
闻祁看?了一眼徐徐升起的朝阳,面色无波无澜。
“我自有分寸,崔伯不必担心,”他扫了一眼崔七,“备马,立即进宫。”
“王爷!”
崔伯还想再劝。闻祁错身而过,去意?坚决。
崔伯叹了口气。
时榆站在转角处,目送着闻祁他们离开。
这次进宫,崔七召集了大批暗卫相送,只留长丰在府上,还没来得及吩咐照看?她?,所以离开的机会就是?现在。
鸡鸣寺。
时榆勒马停下,浓阴下的土黄寺墙安静幽深,一个人也没有。
难道接头的人还没来?
时榆翻身下马,将马拴在桩子上,一回身,宣王带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身后。
时榆吓了一大跳,宫中不是?宣所有皇子进宫吗?他怎么没去?
不管了,时榆捂着胸口柳眉倒竖地瞪着宣王,“手实带来了吗?”
“名单呢?”
时榆从荷包里取出名单夹在指缝递给?他。
宣王抬手欲取,时榆收指避开,“手实先给?我。”
宣王一笑,从随侍手里拿起信封交给?时榆。
二?人同时交换,时榆赶紧打开手实仔细看?了一眼,确定是?真的才松下一口气。
宣王打开名单看?了一眼,只见名单上一团团小?黑点,皱了皱眉。
时榆悄悄觑着宣王,见宣王面色凝重,也不知道有没有瞧出什么破绽,名单上面大部分是?康王的人,为?了以假乱真,有一小?部分是?闻祁的人,还有几个是?宣王自己的。
他这人疑心重,放几个自己人在名单里,让他使劲怀疑去。
只是?时榆并不知道,宣王根本看?不清名单上的字。
宣王收起名单,忽然探究地盯着她?。
时榆被他盯地莫名其妙,“看?什么?”
“老?三有什么不好?你就这么想离开他?甚至为?了离开他,不惜背叛他。”
这是?怀疑名单的真实性了,在故意?试探她?呢。
时榆冷哼:“谁说是?我背叛他,我与他之间从来不是?盟友,只有仇恨。”
“哦?”
时榆阴着脸道:“王爷有所不知,闻祁他贪图我的美色,暗中杀了我夫君,还将我囚禁在他身边,我恨不得他赶紧去死。”
宣王听得目瞪口呆。
大概是?没想到?,他那个看?似光风霁月的三哥,竟然会做出强抢民女这等事。他还以为?像他那样人,天下女子只会巴巴地投怀送抱。
不过,这跟之前查到?的一些?消息倒是?对得上,看?她?神色也不像在说谎。
见宣王半信半疑,时榆又?加了把火,咬牙切齿道:“王爷若是?能搬到?他,请一定不要顾念什么兄弟之情,务必一击必中,斩草除根,以绝后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