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榆打量着她,“你是?”
“属下青芜,奉王爷命以后?近身伺候时姑娘。”
近身伺候?
时榆瞬间明白?了?闻祁的用意——
青芜恐怕是来?监视她的。
“我自己就是个丫鬟,哪里需要别人伺候。”她伸手,想从对方手里接过?铜盆。
对方却稳稳端着铜盆不放手,语气?沉冷,“还请时姑娘莫要为难属下。”
时榆:“……”
这架势,一看就是个练家子?,想来?是闻祈身边某个暗卫。
她微微垂目,不再推辞。
洗漱完毕,青芜将早膳摆上了?桌,然?后?侍立一旁。
时榆也很不习惯被人伺候,便?道:“你跟在我身边可以,但是我不习惯被人伺候,至少在这里不需要,你下去吧。”
青芜迟疑不决,显然?是在担心被闻祈问责。
“王爷若是问起来?,我会向他?解释。”
青芜这才面无表情地拱了?拱手,转身出去了?。
时榆看着满桌子?早点,胃口全无。
看来?昨日闻祈还是对她起了?疑心,不然?也不会派个女暗卫贴身跟着她。闻祈的暗卫她早就见识过?,个个身手不凡,这个青芜肯定也不差。
如此一来?,那?她逃跑机会岂不变得越来?越渺茫?
想到这里,她双肩一塌,忽然?觉得一阵心灰意懒,提不起任何劲来?。
随便?吃了?两口早膳,时榆放下筷子?,打算出去走走。
刚出房门,青芜便?悄无声息地跟上来?。若是不回头,她几乎察觉不差身后?跟着个人。
这个青芜果然?身手不凡。
时榆的心瞬间沉到谷底,连大门也懒得出了?。
晚膳时分,闻祈从外面回来?,神色看起来?很是寻常,看来?“公?事”处理得还算顺利。
时榆放下碗筷,恹恹起身福了?福,“王爷。”
闻祁蹙眉,上前欲扶她,时榆已经径自起身。
“不是说过?,在外不必拘于礼数。”
不知从何时起,时榆开始学着在他?面前循规蹈矩。
这本是一件好事,可每当看着她向他?规规矩矩的行礼,安安分分地唤他?王爷,他?却觉得莫名别扭。
不是时榆想拘于礼数,而是她怕自己忘了?自己的身份,也怕忘了闻祁的身份。云来镇有太多她和?阿初的记忆,她怕自己一不小心再次把闻祁当做了阿初,生了?不该生的妄念,唯有时刻提醒自己注意彼此的身份,方能?一直保持清醒。
她一脸乖巧道:“以前是我不懂,如今我也该懂些礼节了?。”
闻祁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又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撩起衣袍自然而然地坐下。
“我陪你用膳吧。”
青芜立即添上一双碗筷,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时榆扒拉着碗里的饭,见闻祈慢条斯理地吃着饭,终于忍不住问:“我们什么?时候动身回长安?”
闻祈挑眉看她,“你想回去?”
她当然?不想回去,只?是想试探一下他?的计划。
垂下眼睫无精打采道:“郭老爹丧事已毕,我整日一个人呆在家里怪无聊的,还不如早点回长安。”
闻祈深深看了?她一眼,放下筷子?,道:“南衙卫追捕的朝廷重犯就在云来?镇附近,等抓到人就会回去,你若觉得无聊可让青芜陪着你出去逛逛,你上次不是说想好好逛一下云来?镇的街市?”
难怪他?敢大摇大摆地离开长安这么?久,原来?是“奉旨办差”,以她对闻祈的了?解,他?才不会亲自来?抓什么?朝廷重犯,顶多以此为名目,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不过?,至少确定了?闻祈并不急着离开云来?镇。
云来?镇是她的地盘,只?要还在云来?镇,她总能?找到机会离开。
她立即来?了?兴致,扬起笑容道:“那?我明天就出去逛逛。”
一个逛街就能?让她笑得这般绚烂,她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容易满足。
闻祁弯唇,“正好,我明天有空,可以陪你一起逛逛。”
时榆笑容一滞。
派个暗卫贴身跟着还不行,竟然?还要亲自盯着她。
“怎么?了??”
时榆回过?神,扯了?扯唇角,“没,没什么?,你不是还有公?事要忙吗?”
闻祁黑眸微闪,抿唇道:“公?事不急。”
时榆:“……”
果然?是个幌子?。
翌日逛完街回来?,时榆就彻底歇了?逛街的念头。
主要是闻祈的一张脸生得太过?招摇,他?们甫一上街就被热情的云来?镇少妇少女们给淹没了?,别说逛街了?,连走个路都举步维艰。
闻祈的脸冷得寒霜似的,照样不耽误那?些人掷果盈车,连暗卫们现身都挡不住他?们的热情。
时榆忍不住想,明明是同一张脸,为什么?当初阿初出现在云来?镇时,没见这般轰动。
又见闻祁一身锦袍若雪,鹤骨松姿,端得是矜贵出尘,举世无双。不禁感叹,看来?果然?是佛靠金装,人靠衣装。
闻祈这一有空,竟连着数日都在家。
闲来?无事,闻祈又开始逼着她读书识字。
时榆:“……”
早知道还不如出去逛街呢,至少累得不是她。
这日,闻祈终于准备出门办“公?事”了?。
时榆算了?算日子?,眼珠子?一转,对他?道:“今日是郭老爹的头七,我想去他?的坟前祭拜一下。”
闻祈皱眉,若有所思。
时榆见他?迟疑,上前拉住他?的衣袖道:“等回了?长安,我就是想祭拜也没那?个机会了?,”她轻轻摇了?摇他?的衣袖,语气?带了?几分细细的娇软,“王爷,我以后?只?有你了?,你就当是成全我的孝心。”
闻祈心微微一荡。
时榆不是没向他?撒过?娇,可这回的撒娇对他?带着明显的依赖,让他?心里生出几分欢喜。
他?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青芜。
青芜会意退下。
他?道:“那?你早去早回。”
时榆连连点头。
目送闻祁出门,时榆心中暗自窃喜,终于等到出门的机会了?,只?要能?进山,她自有法子?脱身。
她转身去找青芜,却见身后?空无一人。
难道闻祁将青芜带走了??
真是天助我也。
她立即拔腿冲向门口,又猛地刹住——青芜不知何时领了?十个黑衣软甲暗卫,正齐整地站着门外等着她。
这一刻,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第25章 章25 逃跑
祭奠完郭老爹后已近酉时, 百鸟归林,暮色渐浓。
青芜见天?色已晚,时榆还在墓前“伤心欲绝”, 劝道?:“时姑娘, 时候不早了,该下山了。”
时榆瞥了一眼郁郁葱葱的深林,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湿气。
用不了多久, 林中?便会起大雾。
她抹了一把?泪儿起身,“那就走吧。”
天?色越来越暗, 林间?薄雾缭绕, 树木的轮廓逐渐模糊起来。
青芜面无表情地瞅了一眼身旁的时榆,对方一脸紧张兮兮,双手缠着着缰绳,小心翼翼地夹着马腹, 慢慢吞吞地下着山。
照这个速度下去就是天?黑了也下不了山。
青芜终于忍无可忍, 开?口?催道?:“时姑娘,再不快点天?就要黑了。”
时榆为难道?:“我也想快些,但我马术不好,若是跑得太快恐从马背上载下去。”
青芜脸皮微微抽了抽,无奈道?:“既如?此,那属下同时姑娘共骑,属下马术精湛,保证不会让姑娘受到任何伤害。”
时榆立即摇头,“还是不了, 我不喜欢与人共骑……我加快点就是了。”说完,只?见她双腿对着马腹用力?一夹,方才还悠闲散漫的骏马, 转瞬间?如?利箭似的撒蹄冲下山去。
青芜:“……”
这就是所谓的马术不好?
就这么一会功夫,时榆已经连人带马冲进了雾幕之中?,留给他们一个十分模糊的背影。
青芜脸色一变,“不好!快跟上。”
日头落尽,苍茫暮色很?快笼罩下来,山雾也起得极快,顷刻间?四面变成了一片雾海,方才还模模糊糊的背影早已不见了踪影。
青芜侧耳听了听,前头那急促的马蹄声好像直奔山下而去,她回头冲大家喊道?:“动作快点,不能跟丢了。”
一行人如?急电般掠过昏暗的深林,引得归鸟扑簌簌飞离。
待人马过去之后,路边一棵粗壮的老树后面转出来一个人。
时榆看着渐行渐远的暗卫们,拍了拍手掌,得意地哼道?:“再厉害的暗卫又如?何,还不是被我给甩了。”
照她的马冲下山去的速度,加上山间?大雾,青芜他们必定等追到山下去,才会发现她人已经不在马背上,有这个时间?足够她溜了。
她轻车熟路地钻进深林,从另一个方向大摇大摆地下山。
山下的雾没?有山里的浓,她站在山脚下,回望了一眼远处炊烟袅袅的李家村。
那里原本有她和阿初的记忆,是她最向往的地方,如?今却成了她最想逃离的地方。
闻祁,再也不见。
她一转身,却见杂草丛深的山路上停着一辆马车,马车四周簇拥着十几个骑马的壮汉,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时榆第一反应以为马车里的人是闻祁,一颗心顿时蹦到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王,王爷。”
片刻后,车帘挑起,时榆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不是闻祁。
是宣王。
时榆的心回落到胸腔里,扶着胸口?长长吁了一口?气。
宣王从马车上走下来,“美人儿,我们又见面了。”
看着宣王那张不怀好意的脸,时榆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宣王怎么会出现在这荒僻的山脚下?
她戒备地瞅着他,“王爷怎么会在这里?”
宣王道?:“本王是特意在这里等你的。”
“等我?”她右脚尖不动声色地挪向了山的方向,机警的目光飞快地扫过宣王身边的那些壮汉,心里估量着自己从宣王手里逃出去的可能性。
宣王看出她的戒备,笑?着道?:“别紧张,这次我不会把?你怎么样。”
“既然如?此,王爷请继续欣赏风景,民女?告辞。”说完她立即转身离开?,随手扯下腰间?的荷包。
只?要宣王敢下令抓她,她就将小红扔到他身上,等宣王中?了她的蛊毒,她就有足够的把?握逃生。
身后,宣王的声音再次响起:“你这样是逃不出老三的手掌心的。”
时榆脚步一顿,脸色变了变。
她握了握拳,转身看着宣王,目光平静道?:“民女?听不懂王爷在说什么。”
宣王继续道?:“别以为离开?了云来镇就能逃出去,以老三的能力?你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会被找到,只?有换个新身份才能彻底远走高飞,而本王——”
“恰好可以帮你。”
时榆心头遽然一震,一瞬间?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念头,宣王是在故意试探,还是另有所谋?
她冷眼盯着宣王,神色依旧充满戒备,“你胡说什么,谁说我要离开他的?”
宣王耸眉,“不想离开……那你为何要处心积虑地甩掉他派给你的暗卫?”
时榆心口?突突直跳。
他一直在暗中监视自己?
而且她和青芜他们竟然都没?有觉察到宣王跟在身后,看来宣王的实力?也不容小觑。
不过如?此说来,宣王倒是有许多机会下手杀她,却没?有动手。
算算时间?,青芜他们应该已经返回到了山上,再过不久就会追踪过来。
时榆咬了咬牙,直视着他问?:“王爷想要什么?”
宣王仰头哈哈大笑?了两声,拍手道?:“姑娘果?然爽快,”旋即话锋一转,“本王只?是想知道?老三来云来镇究竟密见谁?”
原来是冲着闻祁来的。
时榆冷笑?,“王爷也太高看民女?了,民女?只?是一个侍妾,内宅之妇哪里会知晓这些?”
宣王眯了眯眼,这是不愿合作了?
他得到消息,老三奉旨来云来镇查案,他一个闲散王爷多年不管南衙卫庶务,怎么突然亲自出来查案?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便亲自跟来查看。
可老三的暗卫太厉害了,他和他的人都无法?靠近他们,只?知道?老三在秘密会见什么人。
正好无意间?撞见此女?带人出城,跟了她一路竟让他发现,原来此女?想离开?老三。
宣王正要开?口?继续利诱,忽然,山上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宣王面色一凝,决也不能让老三的人发现他也在云来镇。
他从怀里摸出一张事先?画好的联络记号递给时榆,“如?果?你想通了,就在找本王。”
时榆目光闪烁。
他说的对,她的卖身契还在闻祁手里,只?要闻祁不放过她,纵使逃亡到天?涯海角,也会一直在逃亡中?。
最终,她伸手接过东西。
宣王一行人迅速消失在暮色深处,青芜他们也追了上来,见时榆站在那里看着他们,微微一愣。
时榆还以为青芜会问?点什么,结果?青芜却什么都没?有问?,快步上前,手压着佩刀冷冷道?:“时姑娘,请吧。”
时榆讪讪一笑?,乖乖地上了青芜的马。
青芜上马后,正要拨转马头,忽然皱眉盯着不远处的地面仔细看了一眼。
第26章 章26 失控
回?到李家村时?, 夜幕已四合,一轮孤月高悬,四处静悄悄的, 只有?树叶被夜风吹着?, 发出沙沙的声响。
时?榆蜷了?下手,最终还是用力推开了?大门。
大门徐徐开启, 一道欣长的身影站在廊下, 屋内明亮的灯火照在他身上,在地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扭曲地铺在檐下的石阶上。
他的脸笼罩在阴影里看不清楚, 但隔得老远时?榆都能感受到他生气了?。
而且还气得不轻。
这次逃跑被他抓个正着?,以他的脾气,怕是不会善了?,也不知道他会怎么处置她?
脑海里忽然一闪而过晚晴的死状。
时?榆挫败的想:是了?, 对于背叛过他的人, 他向来不会心慈手软,尤其她还知道他那么多秘密……
“过来。”
廊上之?人开了?口,打断时?榆的思绪,森寒的声音让时?榆不由得一个冷颤。
她咬了?咬牙,心里想着?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大不了?一死,反正她在这世上已再无亲人,正好可以早点?下去陪阿爹阿娘他们。
她走到台阶下, 垂着?眼眸不说话。
月白色的袍角渐渐映入眼帘,冷凝的气压随着?那双拾阶而下的步伐慢慢逼近。时?榆生生忍住想要后退的冲动,掀眸平静地迎视着?闻祈。
闻祈阴沉的眼眸紧锁着?她, 语气压着?寒意,“你要去哪儿?”
时?榆撇了?一下嘴。
何必再绕弯子呢,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她累了?,也懒得再费心力应付,“没想去哪儿,随便走走,迷路了?。”
闻祈眯了?眯眼,眸底戾气翻滚。
她竟然还敢骗他!
她自幼就在山里挖草药,从不迷路,以她对山中气候的熟悉,怕是早存了?利用大雾逃跑的心思。
若不是他还记得过去的事?情,恐怕真要被她忽悠过去。明明早上她还拉着?他的衣袖,楚楚可怜地说着?什么以后她只有?他了?,转眼就一溜烟跑了?。
嘴里没有?一句真话。
上次见她要去马肆,他就已经猜到她可能存了?离开的心思,只是没想到她真有?这么大的胆子,竟敢明目张胆地从他眼皮子底下溜走。
他深吸了?一口气,到底还是将满腔怒火压了?下去,耐着?性子道:“时?榆,本王再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说实话,本王可以既往不咎。”
既往不咎?
难道他没想杀她灭口?
时?榆眸光亮了?亮,眼珠子滴溜一转,计上心来。
“事?实是……当时?天色已晚,雾气又浓,我着?急下山,用力夹了?一下马腹,不成想吓到马儿,导致马失控冲下山去,我吓得只好死命地去拉缰绳,谁知又被马甩在了?地上,险些昏过去。”
她顿了?顿,装作一脸心有?余悸的样子,捂着?胸口继续道:“等我起身时?,马已经不见了?,我又迷了?路,就在山里瞎走,最后不知怎地就到了?山脚下,再后来,青芜他们就找来了?……”
青芜他们是在山脚下找到她的,而她就站在原地等着?他们来,可一点?也没有?要跑的意思。
闻祁望着?眼前这双闪动着?狡黠的杏眼,胸腔内怒火越烧越旺,几欲灭顶。
还以为他是当初那个被她随便一忽悠,就能骗得团团转的傻子?还敢一而再,再而三?地骗他!
闻祁猛地掐住时?榆的下颌往上一提,冷声道:“还在说谎!看来是本王以前对你太过放纵,让你认不清自己是什么身份,竟敢忽悠起本王来了?。”
他掐着?她下颌的指骨泛白,心里怒潮翻滚,恨不得当即捏碎她,“你以为你是谁?一介山野孤女,一个出生微贱的奴婢,别说是你的自由,就算是你的生死,也全在本王一念之?间。”
时?榆的心狠狠一颤,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脸色煞白地望着?闻祈。
这张和阿初一模一样的脸,却对她说出这样冷酷绝情的话。
她忽然觉得,把他们两个认做同一个人,才是彻头彻尾的笑话。
当初是为了?给他报仇,她才将自己卖进慎王府,如今他却拿着?她的卖身契说她身份卑贱,还说她的死活就在他的一念之?间……
他怎么说得出口?
他明明记得一切!
想到这里,那些积压在心底里的委屈和怨恨喷薄而出,脱口就道:“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初救下你,我真应该让你死在河里!”
她红着?一双眼,里面全是恨意,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
闻祈脸色顿时阴沉无比,掐住她下颌的手缓缓收紧,周身杀气磅礴。
时?榆被他铁钳似的手掐得脸颊通红,豁出去地踮起脚,仰头将自己纤细的脖颈送到闻祁跟前,“要杀就杀,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闻祈怔了?怔,脑海里有一瞬间的空白。
他垂眼看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又视死如归的脸,那双灵动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恨意,就像当初她两次拼死刺杀他时的眼神一样,冰冷又无情。
事情怎么会一步步变成了这样?
闻祁心里忽然一阵绞痛,就像有?把钝刀在割着?他的肉。
这一刻,他忽然明白,哪怕他只想做闻祁,但他还是和当初一样,无可救药地对她产生了?羁绊。
明明是她要来招惹他的,他给过她机会让她走,是她自己选择了?留下。如今又想一走了?之??
闻祈松开时?榆,转而拉住她的手,将她拽进屋内。
时?榆看他压抑着?怒气,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挣扎着?想要甩开,奈何力气不如他,反被他跌跌撞撞地拽到床边,一把扔在了?床上。
时?榆顿时?吃痛,预料到闻祈要干什么,她脸色惊惶,慌忙要从床上爬起来,却被闻祈欺身压住。
刚想推开他,两个手腕被反剪到头顶上,修长的腿压住她的不停扑腾的身体,她再也无法动弹。
时?榆气恼道:“你要做什么?放开我!”
闻祈脸色铁青地看着?她,冷冷掀唇,“做什么?自然是做早就该做的事?情!”
既招惹了?他,就休想全身而退。
一开始费尽心思的想要接近他,现在又费尽心思的想要逃跑,不外乎就是发现他不是想象中的那个阿初了?。
他也确实不是那个隐忍,懦弱的阿初。
他想要的,会自己去夺。
他对着?那双震颤不已的朱唇狠狠亲下去,另一只手开始野蛮地去解她腰上的系带。
“唔……放……唔唔……”
时?榆挣扎着?想要躲开,可她的身子早已被闻祈禁锢的无路可逃,身上的躯体像是铜墙铁壁一样,她使尽全力也无法撼动分毫。
她心下一横,贝齿狠狠咬下去。
闻祈吃痛松开了?她,鲜红的血液顿时?顺着?他的嘴角溢了?出来。
他用指腹擦了?擦嘴角上的血痕,怒极反笑,眼里的翻滚着?的戾气似是想将她抽筋剥皮。
然而下一刻,在对上那双满蓄满泪水的眼睛时?,神色又蓦地一滞。
时?榆死死地咬住嘴唇,樱唇被她的贝齿咬得发白,齿尖下已经渗出了?血,一双通红的眼睛失望至极地盯着?他,带着?倔强的泪光,和深恶痛绝的憎恨。
闻祁被那眼神刺得心口一阵抽搐。
泪水大颗大颗地从她的眼角滑落,她转过头闭上眼,做出一副视死如归引颈就戮的模样。
闻祁心口狠狠一揪,竟有?些喘不上气来。
他随手扯过褥子盖在她身上,然后起身下床,背对着?她闭眼吐出一口浊气。
“以后再敢骗我,后果自负。”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时?榆侧过身子,蜷缩成一团,双手抱住瑟瑟发抖的身子,默默流泪。
如今的她就是闻祈的玩物,只能唯他命是从的玩物……她讨厌这样战战兢兢的生活,更?是厌倦了?应付喜怒无常的他。
明明他记得一切,明明是他在假装失忆骗她,如今却反过来警告她不准欺骗他。就因为他身份比她高贵,所以他就可以如无忌惮地玩弄她,作践她?
凭什么?!
她摸出宣王给的那张纸攥在手心里,目光坚定下来。
自从那日撕破脸后,时?榆就把自己关在房里闭门不出,并不是她想不开,就是单纯的不想看见闻祁那张脸。
好在闻祁自那日之?后就再也没有?回?过房间,只有?青芜每日进来送膳食。
如此几日后,时?榆觉得自己再这么闷下去怕是要发霉了?,于是终于打开了?门准备到院子里散散。却一眼瞧见院子里的芭蕉树下放着?一张躺椅。
那躺椅的样子像极了?阿初当初为她做的那张,放的位置也在原来的位置上。
时?榆目光愣忡,随后便是愤怒。
他不是不愿相认吗?还在这里装模作样做什么?
吱嘎——
大门打开,闻祁和崔七一前一后走了?进来,一抬头正好与?时?榆的视线撞在一起。
闻祁微一扬眉,正要开口说话,时?榆转身进屋,将门猛地合上。
闻祁:“……”
闻祁看了?一眼暗处的青芜,青芜摇头。
闻祁皱眉。
这么多天了?还没消气,气性还是这么大。
时?榆本想将门栓插上,一想闻祁若是想进来,一个门栓哪里拦得住他,便放弃了?,闷闷地回?到桌旁坐下。
不一会儿,院子里响起熟悉的脚步声,朝着?正屋而来。
时?榆的心缓缓提了?起来。
身后的门被推开,脚步声在门口停顿了?一会儿才缓步走进来。
“还在生气呢?”他难得放柔了?语气问她。
时?榆挪动双腿背对着?他,阴阳怪气道:“奴婢哪敢。”
闻祁气息一滞,梗了?半晌才道:“今日天气不错,你可以出去散散心,不要整日闷在这屋里。”
走哪儿都被一堆暗卫跟着??这样毫无自由的散心她已经散够了?。
没好气地说:“没兴趣。”
闻祁眉心跳了?跳。
他都已经这样哄她了?,她还不肯见好就收!
可又见她一副病恹恹的模样,再也没有?了?往日的鲜活,心里又很不是个滋味。
他深吸了?一口气,最终让步道:“这次不会有?任何人跟着?你,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时?榆眼珠一转,扭头瞅着?他,半信半疑道:“真的?”
闻祁暗暗咬紧后槽牙,皮笑肉不笑地补充:“当然,只能在云来镇。”
时?榆眼里的光瞬间暗下去,低头“哦”了?一声。
但一想到闻祁不仅没有?追究她上次逃跑之?事?,还允许她一个人随便出去,已经是做了?天大的让步了?,心情又略略好了?几分,正好她有?事?要出去一趟。
“你说的,不准暗卫跟着?,可不许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竟敢质疑他的话,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他咬着?牙点?头,“本王一诺九鼎。”
时?榆立即活蹦乱跳地起身,一扫颓然之?气,“我这就去更?衣。”
她倒是开心了?,但闻祁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他忽然道:“云来镇进来容易出去难,没有?本王的允许谁也离不开云来镇,包括那日……你见的那个人。”
时?榆猛地僵住。
原来闻祁早就知道宣王来了?云来镇,也知道那日她见了?宣王。
他什么都知道,可他却没有?问过一句关于她和宣王之?间谈了?什么。可为什么不问呢?要么是不在意,要么是故意的……
想到这里,时?榆背脊不由得冒出一层冷汗。
难怪宣王说她逃不出闻祁的手掌心,闻祁的道行远比她想象的更?要深不可测。
第27章 章27 试探
时榆换好了衣服出门, 闻祈果真没?让人跟着她。
她半信半疑地走出了大门,忽然撞见三个带着斗笠的神秘男人迎面走来。
时榆愣了下,住进来这么久,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有陌生人来访, 脚步不由得顿了顿。
三人皆生得高大威猛,穿着清一色的黑袍软甲胄, 两?肩上绣着玄武图腾。他?们步伐稳健, 像是?行?伍出生,因斗笠遮住了大半张脸, 一时瞧不清楚面容。
但错身而过时, 为首之人忽然斜眼扫了她一眼。
那一眼看过来时,时榆只觉得被猛虎盯视一般,头皮一阵发麻。
……她没?得罪他?们吧。
暗自思忖时,那行?人已经越过她径直走进门内。
是?来见闻祈的?
时榆目光微微一闪, 不再?逗留, 甩着腰间的荷包优哉游哉地走了。
云来镇热闹依旧,时榆一边逛街一边观察,确实没?有发现身后有闻祈的暗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