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兰珠老跟她说起可敦,说可敦温柔又漂亮,还说要跟她做朋友,丘力居不知道可敦是个什么样的人,拓跋勿希跟王关系又不好,有些担心,只是看她这么开心,实在不好说风凉话,今天兰珠说要来见可敦,她就请她带着自己来了。
见到可敦跟她相处过,丘力居才明白兰珠为什么这么喜欢她。
几人一直聊到中午,阿榧过来问女郎什么时候摆饭,姜从珚对她道:“摆上吧,分一份到食盒里给王送过去,嗯……就跟他说我今天中午要招待朋友,委屈他自己一个人吃饭了。”
丘力居见侍女进来摆饭,心想不知不觉竟待了这么久了,忙提出告辞,姜从珚拉住她的手不让人走。
“你们尝了我的奶茶和点心,不如再尝尝我们汉人的饭菜?”
丘力居本想拒绝,可“吸溜”一声响起,弥加吞了吞口水。
丘力居:“……”
姜从珚笑了,蹲下身摸摸弥加的脸蛋,“弥加是不是饿了,要不要在婶婶这里吃饭?”
弥加忙不迭点头。
丘力居没眼看,最后还是妥协了。
拓跋骁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正等着处理完手头这件事就去吃饭,阿隆却来禀告:
“王,可敦让人把您的午饭送过来了。”
“嗯?”拓跋骁抬起眉。
阿榧拎着食盒进来。
“她怎么不来?”他问。
阿榧一本正经答:“女郎说她今天要招待朋友,委屈王一个人用饭了。”
拓跋骁:“……”
他怀疑她这是故意表达对昨晚的不满。
第81章 “你没什么要说的?”……
先前姜从珚特意吩咐多做几道菜, 中午的菜色便比平日丰盛些,有烩羊肉、炭烤羊排、羊汤烩面、酱牛肉、卤牛杂、茶叶鸡、凉拌豆芽菜,还有一道甜米酒,十分丰富, 就是蔬菜少了点, 但也没办法。
兰珠和丘力居看着可敦的侍女摆上一道又一道菜, 还没吃, 光是闻着味道就叫人流口水了。
小弥加就更不用说了。
他虽馋得一直在流口水, 却没急急扑上去, 更没有对丘力居撒泼打滚,只用一双圆圆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不断抿着嘴巴,生怕没t包住口水就流下来了,瞧着真是可爱得不行, 由此也看出丘力居真的很温柔, 把他教得很好。
等侍女摆好碗筷,姜从珚招呼她们坐下用饭。
“这是凉州常见的吃食,不知道你们吃得习不习惯。”
“肯定习惯,闻着就这么香了。”兰珠毫不犹豫说。
相处了半日,她在姜从珚面前也没那么拘谨了,露出几分少女的活泼。
“好, 我们开饭吧。”
姜从珚率先动了筷子, 兰珠和丘力居才跟着吃了起来。
羊肉一入口,霸道的咸香刺激着所有味蕾, 兰珠和丘力居不想在可敦面前失礼,极力克制自己的表现,但她们睁大的眼睛却露出了最真实的感受——真好吃!
他们没想到从小吃到大的羊肉和牛肉还能做出这种味道, 是以前想象不到的好吃。
小弥加就更是只顾埋头苦吃了。
来到王庭后姜从珚只跟拓跋骁一起吃过饭,今天跟她们一起吃竟也十分开心,尤其看她们吃得这么香,她有种成就感,好多好吃的菜可是她跟朱大娘一起研究出来的呢。
而且她们是单纯的喜爱美食,不像某个狗男人,吃个饭都不安生。
两人虽克制着不要那么粗鲁,却敌不过这些菜实在太香了,直到放下碗筷才发现自己居然吃了这么多,几大盘菜都要被吃光了。
兰珠和丘力居都变得不好意思起来,丘力居说,“可敦的饭菜太好吃了,我们吃得实在太多了,等会儿我送只羊过来,就当感谢可敦的款待,可敦一定不要推辞。”
姜从珚本想拒绝的,转念一想又同意了,笑着说,“好,那我就不客气了。我请你们吃了饭,你们送了我羊,那我们就是朋友了,欢迎你们以后再来我家,今天的饭菜只是一小部分,还有许多你们都没尝过哦。”
啊,还有更多好吃的吗?
二人不由期待起来。
说起来她们已经是王庭里最尊贵的女人了,衣食无忧,想吃肉就吃肉,但她们拥有这么多牛羊却不代表就能过得精致,很多香料调料草原上也没有,只能依靠对外贸易。
姜从珚又给她们盛了碗甜米酒,这是用糯米酿出来的饮品,带着一点点酒味儿,微甜,在梁国妇女中很受欢迎。
“你们尝尝,酒味虽淡,却别有一番风味。”
在盛给弥加时她犹豫了下,问丘力居,“要不给弥加换成奶饮?”
丘力居爽朗一笑,“弥加已经快五岁了,可以喝酒了,而且可敦的米酒一点不醉人。”
“……”
五岁就喝酒了,这么剽悍?
她实在没养孩子的经验,连跟孩子的接触都不多,无法想象怎么将一个小孩儿健健康康地养大。
在凉州,表哥表姐们小时也是不允许喝酒的,但丘力居都不在意,她便不说什么了,甜米酒确实很淡。
弥加看着软萌,喝起米酒却“咕噜咕噜”,确实不像头一次喝到带酒味的东西,姜从珚便放心下来,自己端着白瓷碗,只小抿了几口。
之前吃了好些年药,吃药需忌酒,她便没养成饮酒的习惯,而且她不爱酒。
见她们用完饭,阿榧才过来禀告拓跋骁那边的情况,说饭已经送过去了,王也吃了。
“……就是、就是好像有点不高兴。”
姜从珚不甚在意地笑了下,轻哼,“不高兴就不高兴吧。”
她并没有把这个小插曲放心上,她知道男人并不是真的生气,只是有点不满被她这么忽视,可凭什么她就要天天围着他打转,就该给他露点自己的小脾气。
没一会儿,兕子回来了,她也才匆匆吃完饭,顺便来给姜从珚汇报一下情况。
见到兰珠也在,她有点意外,却挺高兴,主动跟对方打了招呼。
兰珠问她,“我刚刚来都没看到你,你现在不在阿珚姐姐身边了吗?”
兕子活泼,这些日子天天往外跑,认识了不少鲜卑人,鲜卑话进步飞快,便说,“哎呀,因为女郎吩咐了重要任务给我,我现在每天都有重要的事情做呢。”
“什么事情啊?”兰珠不太懂。兕子跟她差不多大,她自己在草原上除了跟姐妹们出去骑马,或者举办篝火舞会,偶尔放一下羊,根本没有事情可以做。
兕子给她解释,“王把奴隶营交给了女郎,女郎现在命令我将这些人编好名单,记下他们的年龄、性别、部族,还有特长……这是件很重要的事情。”
“这好玩儿吗?”
“不好玩儿,没有骑马好玩儿,但我在干大事,像他们男人一样的大事。”
这句话给了兰珠小小的震撼,原来阿珚姐姐和她的侍女都在干大事吗?
她阿干也在干大事,可从来不跟她说。
他说,打仗是男人的事。
但她也会骑马,也会射箭啊!
兰珠的心动了动,“我能……跟你一起去看看吗?”
兕子为难起来,只好转头看着女郎。
姜从珚见她俩说话便逗起了弥加玩儿,弥加吃饱饭没一会儿就困了,歪在丘力居怀里,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头上那根小辫子就跟着一抖一抖。
但她也留了两分心思听她们的谈话,见兕子望过来询问自己的意见,当即点了下头,朝兰珠道:“好啊,你想去话就跟兕子一起吧。”
兰珠便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说了好几句感谢的话。
丘力居扶着弥加越来越歪的身体,迟疑地看着姜从珚,“可敦,兰珠什么都不懂,会不会给您添麻烦?”
姜从珚摆摆手,“不会的,兰珠这么懂事。”
兰珠听到自己被夸了,骄傲地挺起了胸膛。
说不定她也能给阿珚姐姐帮点忙呢。
事情就这么说定了,丘力居只好叮嘱了兰珠几句要听话,不要给可敦添麻烦。
弥加也困得不行了,她就向姜从珚提出了告辞。
姜从珚送了她几步,回来后让兕子继续汇报结果。
兕子今天跟阿椿还有何舟他们已经去了奴隶营了,那里的管事自然不肯轻易把人交给她,这意味着他们原本的权力没有了。
但阿椿大声呵斥了几句,搬出王的名头,要是还有反抗的,直接让何舟带人拿下。
管事知道他们是可敦的人,又想起前不久发生的事情,一位大人家的牛把可敦的房子踩坏了,他一开始根本不当回事儿,可最后还是赔了她牛羊,便是这件事让大家知道这个汉人可敦不好惹,现在又见阿椿如此强势,便不敢再说什么了。
接着他们在男女营帐支起了桌子,把太小和太老的排除,先统计青壮的情况,如果有擅长木工或者皮匠铁匠手艺的可以优先来报道,选入作坊之后一天能吃两顿饭。
他们在奴隶营一天只有一顿,还吃不饱,尽管害怕而警惕,为了多吃一顿饭还是主动过来配合他们。
阿椿也不怕他们说谎,她身边带了几个工匠,但凡说自己有手艺的,只要简单问上几个问题就知道对方有没有本事,这样能最快把人挑出来干活儿。
姜从珚听来,感觉这像是一个大型招聘会了。
不过半天过去,并没有挑出多少有手艺的,也是,草原部族会技艺的本就不多。
“……就按你们的计划来就行,嗯……到时留意下十岁以下的孩子有多少,年岁在哪个区间,单独编一册,我留着有用。”
“是,女郎。”
汇报完情况,兕子便带着兰珠一起去奴隶营继续干活儿了。
兰珠见阿椿和兕子摊开纸,问完一个人的话就在上面写下一长串符号,虽然看不懂,却莫名叫人觉得很厉害。
她写完一份,又在一块木牌上写上什么,然后把木牌递给被问话的人,叫他好好保管,说这是他们的身份牌,以后就要凭借身份牌去领饭。
其实不用身份牌直接让他们排队发饭也行,这么说是为了让他们重视起来,牌子其实是写给自己人看的,方便管理,毕竟奴隶又不认识字。
一直登记记录,重复循环,刚开始还算新鲜,做久了就无聊。
兰珠见兕子一坐就是一下午,一直忙到太阳都落山了才收起了桌子,把今天登记过的人挑了些出来。
等一切结束天都黑了,可看兕子,她好像一点也不觉得累,再看别人也差不多,眼神里反而充满干劲儿。
兰珠莫名感受到了一种力量,这种无形的力量让他们如此团结和拼搏。
阿椿和兕子,她们都是女人,却跟那个叫何舟的干着同样的事,何舟还要听阿椿的调遣。
兰珠突然很想加入她们,一起t干“大事”。
晚上,拓跋骁特意赶在晚饭前回来,看到姜从珚,少见的没直接抱住她跟她亲热,反而往椅子上一坐,抬起眼皮看她。
姜从珚自然瞧出男人的不高兴了,她装作没看到,宽袖轻垂,径自朝餐厅走去,吩咐阿榧,“摆饭吧。”
拓跋骁:“……”
他捏了捏拳,发出几声骨节响,见她当真没有主动跟自己说话的意思,拔身而起,大步绕过屏风矗到她面前,碧眸眯起,泄出几缕危险寒光,“你没什么要说的?”
姜从珚一点点抬起头,看着男人,眨了眨眼,睫羽微颤,“我要说什么?”语气十分无辜。
拓跋骁长臂一伸贴上她的腰,用力一收, 女孩儿就被迫倾了过来贴上他胸膛。
“你今日, 为了别人冷待我。”
他说得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可怀里的人不仅不怕, 还轻笑了下, 仰起洁白的脸蛋看着他, “这就算冷待了?”
男人看着她没说话,可眼里的意思分明是这样。
“我又不是故意不搭理您,还命我的侍女亲自送了烧好的饭菜过去,没饿着您呀。”
“你知道我不是说这个。”
姜从珚看着男人,眼神淡了些, “我来到王庭这么久才交到朋友, 还是第一个朋友,自然要好好招待她们,你先前忙起来不回来吃饭,我又有说什么吗?”
“同样是有正事,我就不行是吗?”
拓跋骁听她的话有赌气的意思,加上说得也有道理, 便不好再板着脸了, 他原也没生气,只是想让她说点好话哄自己, 可她偏就不肯,听她说几句温言软语简直比打场胜仗还不容易。
这性子真是叫他又爱又恨。
他大掌抚上她白嫩嫩的软腮,碧眸自带的寒意褪去, 眼神柔和了不少,“你也知道拓跋勿希跟我不对付,你还让他妻子和妹妹来你这儿,万一她们没安好心呢?”
这也是他不高兴的一点。
见他先放软了态度,话里又是在关心自己,姜从珚也不跟他斗嘴了。
“不会的。”想了想,她又继续道,“拓跋勿希应该不屑于使这种手段。”
“你怎么知道?”男人的语气又暗暗藏了两分危险。
“因为王啊。”
“嗯?”
“你明知道拓跋勿希不服你却还留他至今,自然不是顾忌他的兵力和身后的贺兰部,还因为王相信他,他会正大光明跟你争,却不会在背后使阴谋诡计。”
“他也是个骄傲的人,不会让女人来帮他争权夺利。”
拓跋骁听她分析得如此精准,很是懂自己,按理应该高兴的,偏她话里又有几分对拓跋勿希的赞赏,自己妻子当着自己的面夸别的男人,怎么都不得劲儿,但他又知道她并不是多喜欢拓跋勿希,就是这样才让他十分矛盾。
姜从珚见男人的表情一会儿阴一会儿晴的,也不知自个儿在脑补什么,又一直被他箍着有些不舒服,便推推他,“吃饭吧。”
男人这才放开她,手还忍不住轻轻掐了她一下。
姜从珚瞪他一眼。
等阿榧带着侍女摆好饭菜,拓跋骁一看,几乎都是他爱吃的。
他不挑食,她给什么就吃什么,可也有偏爱的口味,他口味重,喜欢咸香的,她口味淡,更喜欢素菜,平时两种菜色各一半,今晚却是他喜欢了占了大半。
这就有几分哄他的意思了。
拓跋骁朝她看过去,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她。
心里明明不觉得多给他做几道喜欢的菜有什么,可男人的视线实在太强烈,被这么盯着,她面皮儿还是忍不住烧了起来,细腻的肌肤上泛起一层玉粉。
拓跋骁就这么看着她的脸一点点变红,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先前的一点郁闷不翼而飞。
然后大口吃起了饭。
姜从珚这才暗暗呼了口气。
饭后,稍微歇了会儿,男人就迫不及待拉着她去沐浴。
“我们再试试上回那个?”
“……”
一连数日过去,王庭的气氛越来越凝重。
三日前起,便不断有大队骑兵从东、北、西三个方向而来,烟尘滚滚,大地震抖,聚集在王庭南面的草原上,营帐密密麻麻,黑色旌旗遮蔽天空,一眼望不到头,如同盘踞在大地上的巨兽。
随之而来的,还有大批押运粮草的牛车,以及成千上万头活羊。
五日前,叱干拔列亲领两万骑兵奔赴贺兰山,在那一带筑起防线,严密提防匈奴。
昨日,张铮和莫多娄也从土默川返回来了。
姜从珚把两人叫来,仔细问了那边的情况。
宇文佗被杀,独孤卜软弱,土默川再没有人敢明目张胆地反对种麦,并且在莫多娄三千骑兵的威势下表现得十分配合,效率比起从前高了不止一点儿。
按照若澜的计划,她将宇文部一拆为二,选了个势力没那么强、性格又相对软弱的当了新首领,对方只能依靠若澜,或者说是拓跋骁,只要他做得不让人满意随时能被换下,如此一来他就不得不听若澜的号令了;
另一半是宇文佗的亲信和属下,杀了几个参与淹麦的贵族,剩下的大多是普通族人,被收押到了若澜手下。宇文佗找死,他们原本也是要被牵连的,少说得贬成奴隶,如今落到若澜手中,情况比起奴隶还好点。
大家现在都在积极种麦,活下来的麦子长势见好,一天一个样,都在抽穗,再等上一个月就能收获粮食了。
莫多娄留了一部分骑兵在土默川继续帮若澜震慑不轨之人,自己带着两千人回了王庭。
先前送了信过去,他已经知道自己被王留在王庭保护可敦了,虽有点遗憾,却没有不满,只要是王的安排,他都会遵从。
倒是张铮,没想到女郎居然给自己争取了这么好一个机会,惊讶之余更多是感激和敬佩。
早在决定随女郎北上时他就已经做好这两三年都上不了战场的准备了,对鲜卑来说,他们毕竟是异族,轻易不会让他们沾染兵权。
女郎虽没给他安排要职,但张铮明白她的意思。
“女郎放心,属下一定好好表现,用本事赢得王的认可,绝不辜负女郎的苦心。”
只要他打胜战,以女郎的手段肯定能让他掌兵。
姜从珚点点头,“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问完话,二人一起出了帐。
莫多娄勾住张铮的肩,“兄弟,我欣赏你的本事,你一定要跟着王好好打仗,我等你也变成将军。”
张铮偏头看了眼莫多娄,他收到消息后一直克制着心里的激动,更没在莫多娄面前表现出来,就是怕莫多娄心里不平衡,他一个“外人”都跟漠北王上战场了,他却被留在王庭,结果莫多娄一点不在意,反而主动鼓励他,反倒让他显得不够坦荡。
莫多娄是真把他当兄弟。
张铮收住思绪,握起拳朝他胸膛锤了下,“好,多谢莫多娄兄弟相信我,我会早日当上将军,到时我们再一起打仗。”
“好,我等着。”
“等王打下羯族,我看看他们族里有没有好酒,要是有我就给你带回来。”
“这可太好了,记得给我多带点啊……”
先锋部队已经出发了,明日大军就要正式开拔。
鲜卑人都气势昂扬,心想他们王肯定能顺利打败羯族。
哼,小小羯族还敢半路伏兵截杀王的队伍,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如此明目张胆的挑衅,不把羯族灭了不足以泄他们心头之恨。早在王刚回王庭他们就想发兵杀过去了。
连那些拿着木刀木箭玩儿的小孩儿都提前扮演起来,他们都要扮王,不要当羯族的人,为此还吵了好几架,最后不得不一边当一回羯族人。扮了羯族的小孩儿被王打败后,第二轮当回王,气势汹汹地杀了回去。
王庭中备战气氛浓厚,姜从珚这边也跟往常有些不同。
尽管知道男人骁勇无双,羯族于他不过一藓疾耳,他至少会活到后年,可姜从珚心里还是有些沉。
越是临近出发,拓跋骁越忙,夜色已深,姜从珚一直等他回来才一起用饭。
男人见此,唇角勾起一抹笑。
吃完饭,两人来到书房,男人想来搂她,被她一手拍开。
“我有t正事要跟你交代。”
“嗯,你说。”
两人面对着坐到榻上,他高大的身影轻轻将她笼罩。
“我打算让张复跟你一起去。他医术高超,以前在凉州军中历练过,尤其擅长战场外伤和时疫,你们毕竟是南征,水土跟草原不同,一旦感染疫疾会让军队战力大减,有他跟着我也放心些。他是个文士,你让你属下尊重他,别呼来喝去的。”
“好。”
“我还让张复提前制了些药,有退热的、祛火的、止泻的、止血补血的,还有解毒的、治烧伤的……都分别装好了,瓶子上写了名字,交给了阿隆保管,你记着用。我知道你大方,但这些药是用最好的药材制的,量也不多,你别随便分给别人,给自己留着以防万一。”
“好。”
“还有,虽是行军打仗,我又不在你跟前,还是要注意卫生,别太粗糙了,尤其是入口的水,最好烧过再喝。”
“好。”拓跋骁低头看着她,听着她一句又一句叮嘱的话,全是对自己的关心,只觉胸腔被填得满满的。
“我还想让灵霄跟着你一起去。”
“嗯?”
“灵霄很聪明,已经从我这儿学会指令了,我让它跟着你去当个信使,它传信比快马快,你带上它,我们要是有什么情况也能及时联系。”
拓跋骁本来不太待见这谄媚的扁毛畜牲,听她这么说,想到什么,还是同意了。
“好。”
“还有……”
姜从珚从未觉得自己是个这么啰嗦的人,一直说了半个多时辰才把话说完,男人也没见不耐烦,认真听着她的话。
“我说的什么你都记住了?全都应‘好’?不是在敷衍我?”
“那你要考我?给你重复一遍?”
男人说着,当真就准备复述起来,姜从珚捂住他的嘴,这个时候还要作怪,真要再说一遍还不知耗费多少时间呢,都这么晚了。
说完话,姜从珚准备去沐浴,男人还想跟着一起,被她瞪了眼。
拓跋骁就知道今晚她不肯再那样了,也怪他前两日有些过分,惹得她有些恼了。
他移开视线,看着她背后那排书架,忽然道:“我想带几本书。”
姜从珚一愣,但几本书也没什么不舍得,“你要带什么,自己挑。”
然后她就去浴室了。
拓跋骁也起身,站至高大的书架面前。
他记得她这里有几本地理图志,这次正好攻打羯族,他对河内、河东的地形确实没那么熟悉,准备看看她这儿有没有相应的书。
书架高大,但对拓跋骁却正好,抬手就能够到最高的地方。
他从最上面抽出一本书,正好露出一道缝隙,这原没什么,他目光却顿了下。
他眼神极好,只一丝缝隙,依旧瞥见里面有些异常。
贴着里侧的地方,好像还有一本书。
其它地方都十分整齐,唯独这里多了一本,像是被藏起来的。
他忽然有些好奇,将这本书抽了出来。
也就手掌大,很薄,大概十几页,封面很普通,连个名字都没有。
他翻开一看,愣住了。
拓跋骁以前从未见过,第一次看却懂了。
当然,都这么直白明了了,除非是傻子, 不然不会看不懂。
这本册子是若澜特意为女郎准备的, 倒没有特别露骨, 更没有什么奇怪的癖好, 但该画的也画了, 线条清晰流畅, 人物优美,看着不觉得低俗,反倒有几分香艳;除了人物,旁边还有三两句小字,标注要领。
拓跋骁一页页看过去, 只觉打开了一扇扇大门, 每一页都叫他脑海里炸出一朵花,直至翻到最后一页,他还有些意犹未尽。
这就没了?
就这么点?
无奈,他只好从头细看起来,一边看一边想。
姜从珚来到浴室,先刷了牙洗了脸, 然后才跨进浴桶中。
她刷得十分仔细, 医疗条件落后,她可爱惜自己的牙齿了, 每次吃完东西必要好好漱口,哪怕只是用白水漱漱,晚上睡前更是要用青盐仔细刷干净, 不然万一坏了都没地方去补。
今天的晚饭本就比平时迟了一个时辰,又在夏天,泡澡算不得多享受,她稍微洗了洗就跨了出来。
她缓缓起身,水面发出一阵哗哗细响。
姜从珚扯过置衣架上的巾帕擦干水珠,给自己套上一套轻薄宽松的细绸寝衣,径自走去妆台前坐下,打开瓷瓶,给自己抹上面脂,现在的气候算不得特别干,但草原风大,也挺刮人,又将头发解散披在身后,宛如一道黑瀑。
不紧不慢收拾好这一切,已过了两刻钟。
姜从珚突然有点奇怪,她动静虽小,以男人的耳力肯定听到水声了,按他以往的作风早就迫不及待地接在她后面去洗了,甚至有些时候就矗在卧室里等她出来。
今天却不见他人?
转性了?她不太信。
难道还没挑好书?还是找不到想要的?
姜从珚便起身,朝隔壁的书房走去。
撩开帘子一看,男人坐在椅子上,面前一盏明亮的烛灯,正捧着一本书在看。
他脊背微微前倾,神态极其专注,侧脸被烛光剪出一道立体英挺的轮廓,在安静的夜晚中竟显出几分世家公子的矜贵。
姜从珚从没见过他这样,愣了一下。
他的方向正好侧对着她,姜从珚只看见一页书角,并不知他看的什么,只是心中有点奇怪,他何时变得这么好学了?她过来都不抬头看一眼。
怀着这样的疑虑,她主动朝男人走过去,站至他身旁,借着明亮的烛光,视线落到书页上—— !!!
看清书上是什么,她脸皮爆红。
狗男人看得这么认真,一副在看旷世著作的模样,结果手里拿的是这东西!
因为太过震惊,她脑子一片空白直接僵在了原地,反而忘了把书夺回来,等回过神再要去抢时,男人直接抬臂一举避开了她的动作。
她差点扑到了他身上,男人顺势扶了下她的腰。
等稳住身形,她睁着一双火眸愤怒地瞪着男人,“你哪儿来的?”
声音都走了调,还发着颤。
她心里其实还抱了点幻想,说不定是他自己搞来的,直到听男人说:
“书架里翻到的。”
姜从珚心如死灰,整个人却烧了起来,肩膀发着颤。
拓跋骁瞧她羞愤得不行,一副被煮熟了似的模样,不仅没安慰她,反而火上浇油地问,“这是你藏的?藏起来作什么,你既有这好东西,早该拿出来给我看看……”
姜从珚再也听不下去了,转身就要走,却被男人快如闪电地胳膊一钳,抓住细腕,她整个人反因这力道倒过来。
“你走什么?”
姜从珚不说话,用袖子捂住自己的脸。
那日若澜将这册子给了她,她并不想看,又怕被侍女瞧见,起先是塞到了柜子里,可不管是衣柜、首饰匣还是杂物箱都有阿榧打理,她又细心,时不时就要把各处检查看看,便觉这些地方也不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