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官保一听,连忙答道:“皇上,奴才对上峰礼数周全。至于差事,有些奴才自个办了,有些就分给下属去办,并没有全甩给底下人了。”
他面露疑惑,不知道谁会来弹劾自己一个小小的佐领。
说真的,佐领原本就没多少差事,有些琐碎的分给底下人去做,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皇帝又说道:“听闻你办差散漫拖拉,很多差事延误了,确有其事?”
三官保赶紧答道:“皇上,这话实在叫奴才冤枉。奴才最近的差事是核对旗人参战伤亡的数目,发放补贴和办白事等等的琐事。因着同时好几个人,奴才核对后就让底下人分别去送米粮和补贴的银两。”
最近因为前线战事的缘故,各旗也会有人当兵参战。
参战就可能有伤亡,对八旗子弟,皇帝会让各旗核对后发放抚恤金作为补贴。
如此一来,八旗子弟家里不怎么给力,比较困苦的,也愿意去参战搏一搏。
成了就能有军功,接着可能平步青云。
哪怕失败了,伤了残了死了,家里人也有个着落,不至于有后顾之忧。
三官保当然担心有人冒认,又或者因为同名的缘故弄错人,所以是亲自核对的。
剩下这些送抚恤金和帮着各家筹办白事,那就不用他亲自来了。
毕竟三官保又不能把自己劈开几瓣,底下人这时候就派上用场,帮着各家办得妥妥帖帖的。
这些底下人都做得多了,也有个固定的章程,一般不会出问题。
三官保就不明白,难不成他这个佐领什么事都没有亲力亲为,才被弹劾了?
要他什么都做了,那底下人来做什么,光看着不干活吗?
而且佐领这个品级不高,办的事却很琐碎。
除了战事要核对这些伤亡的旗人,送补贴和办白事之外,他们还需要核对旗人的户籍。
每家每户每年成婚多少,添丁又多少,病亡的多少都要记录在册。
毕竟旗人的福利是按照人头算的,不管是饷银、奉米还是土地,都是按照人头来分。
所以每年都要核对人数,便于第二年发放这些福利。
核对费时费力,每家每户都要去,花费时间长很正常,怎么能叫拖拉呢?
三官保可能太困惑,脸上都带了点出来。
皇帝听他老老实实回答,还一脸茫然的样子不由笑笑道:“没有就好,要是朕派人查出来你偷懒还懈怠,到时候就要罚你了。”
闻言,三官保连连点头道:“是,奴才一定仔细办差,绝不敢躲懒怠慢。”
看皇帝的样子只是随口问问,三官保这才稍微放松了一点,又听皇帝说道:“原本朕想着你这些时日办差还算妥当,正好参领的位子空出来了。”
三官保听得心下一紧,自然明白皇帝未尽之意。
这空出的位置,自然是德嫔阿玛被撤职后空置的位子,不少人都盯着这个位子呢!
没料到皇帝竟然想到自己,三官保立刻感动了起来,正要谢恩,猛地皇帝却道:“朕跟顺嫔提了提,她却觉得你并不胜任。”
三官保一口气险些没上来,却不敢在皇帝面前咳嗽,憋得满脸通红。
他很想问自家女儿,自己究竟哪里不能胜任参领了?
可惜郭珍珠在后宫,自己这个当阿玛的都不能随意见面,只能压下一肚子疑惑。
毕竟女儿对皇帝说了不合适,三官保想着可能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
郭珍珠肯定不会害他,于是三官保就顺势说道:“既是顺嫔娘娘说的,奴才读书少也不懂,娘娘却最稳重聪慧不过了。娘娘说不合适,那奴才就是不合适。”
“有句话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想来也是如此。”
反正女儿说的,就是对的!
皇帝听着还挺稀奇的,三官保这样子明显是十分遗憾,却一点都不怨郭珍珠拒绝,反倒一脸赞同的样子,真是有趣!
他想到御史那些弹劾的折子,嘴角微弯的弧度又压了下去。
摆明是有人猜出皇帝打算让三官保补上参领的位子,于是先行一步,让好几个御史一起弹劾三官保,叫皇帝对三官保的印象变差,接而改变主意。
皇帝猜测这人跟三官保应该不大熟悉,翻来覆去那些弹劾的话,换做其他人也是可以用。
对方还可能这几天一直盯着三官保,不然马车的事都有一阵子了,怎么这两天忽然翻出来反复弹劾?
如今皇帝索性把三官保叫进宫里来单独见面,身边只有李德全伺候,对方必然打听不到消息,不清楚皇帝究竟叫三官保去做什么。
是让三官保顶了参领的位子,又或是其他?
皇帝看向三官保,忽然说道:“参领的事你心里有数就好,朕想着你家里或许缺了马车,这才要找上峰一起同乘,那就送你一辆新的好了。”
三官保一愣,连忙起身谢恩。
皇帝这意思是,参领的位子不能给他了,但是送一辆新马车还是可以的。
心里有数就好,他就不要对外提及了。
虽然不能做参领有点可惜,但是能得皇帝赏的一辆新马车,还是让三官保走的时候脸上满满的高兴。
三官保一走,皇帝就吩咐李德全道:“派人送马车的时候盯着周围,看看谁一直跟着三官保不放。”
李德全会意,这是送马车还另外送车夫了,车夫会帮忙看着,三官保最近究竟得罪什么人,又是谁在附近盯梢。
把人揪住,就能顺藤摸瓜找到身后之人了。
他心想三官保还真是傻人有傻福,有皇帝出手,背后对三官保下手的人很快就要无所遁形。
偏偏三官保这傻乐的样子,估计从头到尾就没发现有人对他挖坑下手了。
难怪郭珍珠说三官保不能胜任参领的位子,在李德全看来,这还真是大实话了,毕竟三官保看着这有点傻乎乎的!
得知三官保被皇帝召见,郭珍珠就去翊坤宫跟宜嫔说了,满脸担心道:“也不知道阿玛见着皇上会说什么,别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宜嫔比她就要乐观得多了:“姐姐放心,阿玛当佐领也有两年了,在皇上面前该说什么话,他还是有分寸的。”
宜嫔这过于乐观的话,让郭珍珠就更担心了。
小木子倒是个打探的好手,下午的时候就回来禀报道:“主子,皇上赏了佐领大人一辆新马车,连带还送了一匹浑身雪白的骏马。知道大人不会赶车,宫门的侍卫帮忙找了个熟悉的马夫,大人坐着新马车回家去的。”
听见这话,宜嫔就笑了起来:“姐姐,我就
说吧,阿玛没什么事的,皇上这不还赏了他一辆新马车?看来上回阿玛跟上峰同坐一辆马车的事叫皇上知道了,觉得他这是缺马车了。”
郭珍珠听后,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来。
三官保这哪里缺的马车,缺的明明是心眼!
换个人被皇帝赏了马车,仿佛是讽刺他家穷没马车,还要蹭上峰的,不合规矩上去同乘。
如今好了,送来一辆新马车,三官保以后就不要跟上峰抢马车坐了,坐自家的就好!
一般人听了都要吓死了,赶紧跟皇帝告罪,不敢受了这新马车,回头就跟上峰请罪,再也不敢跟上峰同坐——这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
看三官保的样子,估计皇帝赏了马车,他就欢欢喜喜收了,还觉得皇帝体恤自己,送了自己好东西!
郭珍珠忍不住扶额,她要是皇帝,当面讽刺三官保,估计三官保都没听懂!
这就跟皇帝打了一拳,好像打在棉花上一样,只怕要哭笑不得。
算了,看皇帝真给三官保送了一辆新马车,还体贴附送了一匹骏马,连马夫都准备好了,显然是真的没跟他计较的样子。
如此一来,郭珍珠也能稍微放心了。
玲珑这时候送来另外一个消息道:“主子,德嫔娘娘打算让人把行宫上的邓嬷嬷请回来。”
这消息让郭珍珠和宜嫔都惊讶了,宜嫔啧啧两声道:“当初是德嫔把邓嬷嬷赶走的,如今看着华嬷嬷被带走不中用,内务府也选不出新嬷嬷来了吗?怎么又眼巴巴将人请回来,以为邓嬷嬷会感激她?”
人是德嫔赶走的,如今又把人叫回来,简直是挥之即走召之即来,叫宜嫔都看不过去。
郭珍珠看向身边的林嬷嬷,问了一句道:“嬷嬷觉得,邓嬷嬷会回宫吗?”
林嬷嬷听后,却肯定地点头道:“主子,邓嬷嬷一定会答应回来的。”
宜嫔就不明白了,疑惑道:“林嬷嬷,邓嬷嬷被德嫔赶走,如今怎么还答应回来了?德嫔会赶走她一次,就可能赶走第二次。再说了,德嫔这反复无常的,邓嬷嬷就不觉得咽不下这口气吗?为何要听德嫔的,还回宫来伺候她?”
郭珍珠摇摇头道:“妹妹有所不知,行宫的日子不好过,邓嬷嬷自然想回宫来。而且德嫔会特地叫她回去,就真的没其他人能选了,自然不会轻易再把邓嬷嬷赶走。”
林嬷嬷点头附和道:“正是如此,被赶出宫去的宫人到行宫上也只能做最累的活计。邓嬷嬷能回宫当德嫔娘娘身边的嬷嬷,身份自然大为不同,日子就要好过了。”
郭珍珠感叹道:“跟德嫔对着干,邓嬷嬷的日子只会更难过,没必要在这上面意气用事。就是邓嬷嬷回来后,想必跟以前要有所不同了。”
这叫宜嫔一脸茫然道:“姐姐,这是什么意思,邓嬷嬷出去过了一段日子再回来,人就变了?”
郭珍珠点点头道:“人心又不是石头做的,当初邓嬷嬷一腔好心都没能让德嫔的心暖和起来,那颗心只怕早就冷下去了。邓嬷嬷去行宫吃了大苦头,她回来后就不会跟以前那样为德嫔积极筹谋,只会变得更加循规蹈矩。”
宜嫔听了,笑着道:“这不是好事吗?德嫔之前就是嫌弃邓嬷嬷太啰嗦,什么都要管着她。如今好了,人重新回来了,该做的会做,其他按照规矩来办事,就不会再约束德嫔了,德嫔不该高兴吗?”
郭珍珠听后只笑了笑,德嫔会不会高兴,那可不一定了。
拥有的时候不会珍惜还嫌弃,等发现彻底失去的时候,恐怕又开始想念起来。
后宫得知德嫔把赶走的嬷嬷又叫回宫里来,有吃惊的,有不屑的,也有等着看好戏的。
德嫔其实也是无可奈何,华嬷嬷不能用了,佟贵妃就派人来问。
虽然问的婉转,但是意思很明显:要么德嫔自己选,要么佟贵妃就帮着选了。
之前德嫔跟皇帝说要自己选,却挑了好久,没能挑出合适的来。
内务府因为乌雅氏一族的关系被上下清洗了一遍,有点关联的人都被拉去审问了。
剩下的要么平日独来独往,不会来事,所以没能攀上其他人,掺和进去。
要么就是地位低微,做的都是不起眼的杂事之类的。
德嫔看不上后边这种,前边的也要看不上。
前边这些不会变通,还跟木头桩子一样,德嫔多看一眼都觉得受不了。
偏偏没有选择,德嫔思前想后,决定把邓嬷嬷叫回来。
她想到邓嬷嬷之前虽然啰嗦了一点,却比面前这些要好上许多。
人懂规矩也会说话,还对自己十分关怀又忠心。
德嫔到底怀着孕不敢掉以轻心,看着不够老实的不敢选,太过老实得戳一下才会动的也受不了。
实在没办法,德嫔就想着把邓嬷嬷叫回来一段时间,看看内务府那边新进的人如何再选。
于是邓嬷嬷就被叫回来了,进永和宫给德嫔行礼的时候,德嫔险些没能认出来。
只因为邓嬷嬷以前是个白胖的嬷嬷,脸上总是带着微笑,让人十分亲近。
如今邓嬷嬷却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还晒黑了,黑瘦黑瘦的。
她回来得匆忙,只来得及换上宫装,却没找到合适的尺寸。
毕竟邓嬷嬷实在太瘦了,宫女的衣裳大多就宽大的尺寸,她穿着就空荡荡的,相当吓人。
德嫔一时语塞,尤其见重新回来的邓嬷嬷脸上没了笑容,低头沉默的样子,仿佛换了一个人。
她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道:“嬷嬷瘦了许多,如今回来后多吃点,很快就能养回来了。”
邓嬷嬷听后只低低应了一声,然后就不说话了。
德嫔哪怕再会说话,也得有人接话才行。
邓嬷嬷这么沉默,她一时也找不到话题,只挥挥手让云音带着邓嬷嬷去住处先安置了。
云音领着邓嬷嬷去后头的时候小声问道:“嬷嬷你怎么瘦成这样,行宫那边的日子这般苦吗?”
她刚才看见邓嬷嬷的时候眼圈都要红了,却担心被德嫔看见,死死低着头。
如今对着邓嬷嬷,云音终于忍不住了,还低声说道:“原本的云醉和云烟因为御膳房的事进了慎刑司,没能出来。如今来的两个新宫女还叫这个名字,却跟原本两人的性子不大相似。”
邓嬷嬷依旧很沉默,听见之前同在一宫的两个年轻宫女进了慎刑司,她的目光才微微一动。
那两个宫女一个性子稳重,一个活泼,邓嬷嬷还记得两人的样子,却没料到自己被赶出宫,去了行宫吃苦头,回来这两人反倒先没了。
邓嬷嬷原本以为自己要死在行宫,谁能想到有一天,德嫔突然又把她叫回来了呢?
她在行宫原本因为被主子厌弃,被周围的宫人排斥,做着最重的活,得到的吃食却最少。
所以邓嬷嬷消瘦得很快,想着自己可能熬不了几年,以为要到头了,却峰回路转被召回宫。
行宫里曾欺负她的宫人都慌了,一个个又当作没这回事一样,熟稔地巴结讨好自己,盼着邓嬷嬷别记恨,回头宫里要有空位子还可以叫他们一并进去云云。
邓嬷嬷当时听着都想笑了,之前这些人口口声声嘲讽她被德嫔厌弃,很快要死在行宫了。
转头他们又换了话,说邓嬷嬷一看就是大富大贵之人,德嫔哪里会厌弃,这不眼巴巴叫她回宫去了?
真是丑话好话都叫这些人说了,只是邓嬷嬷听了后,她心里却丝毫没荡起多少涟漪。
以前的她
可能会计较,然后趁着能回宫,再给这些宫人一些绊子,出一口恶气。
但是邓嬷嬷经历了大起大落,心早就犹如一潭死水,压根起不了一点报复的心思,整个人仿佛行尸走肉一样。
她简单收拾好,换了一身内务府匆忙送来的宫装,这就重新回到皇宫了。
德嫔的容貌好脾性跟之前没什么变化,只有一样不同,就是再次有喜了。
另外还有一样,就是她最近接连吃了两次挂落,连带乌雅氏一族竟然都被皇帝惩治了,又出了教养姑姑的才丑事,德嫔的阿玛甚至被撤职查办。
邓嬷嬷虽说离开皇宫有一段时间了,但是之前在宫里还有一点人脉和香火情在。
她回来的路上,就有人偷偷给自己递消息,叫邓嬷嬷已经冷硬的心也不由暖和了一丝。
邓嬷嬷看着面前的云音,比之前也要瘦了一圈,刚才根本不往德嫔跟前凑。
反倒新来的云醉和云烟两个宫女要积极得多,一个劲凑到德嫔面前上赶着伺候。
邓嬷嬷就明白,云音这是害怕了,之前两个大宫女被拖进慎刑司,德嫔听闻压根就没打算把人救出来。
明明两个宫女没犯什么大罪,德嫔要是求求情,虽说未必能留下继续伺候,兴许还能留下性命。
看看僖嫔身边的茹茵犯了大错,僖嫔四处奔走,还真把人从慎刑司捞出来了。
虽说茹茵重伤,救下来送出宫也未必能活很久,起码僖嫔有这份心去救人,还真让她救着了。
可是德嫔压根不会救,也不打算救,云音被吓怕了,自然不想重蹈覆辙,宁愿当个不起眼的宫女,反倒能安全一点。
那两个新来的宫女却不知道藏着什么心思,一个劲向德嫔献殷勤。
德嫔是习惯了身旁人的奉承,根本看不出什么来。
邓嬷嬷看出了,这次却是不打算多管闲事去劝德嫔了,毕竟上回她真心劝说后被赶出宫,这次回来她就变得谨慎了许多。
这是邓嬷嬷以前住的院子,显然是打扫整理过的,还开着窗户透风,果然云音说道:“嬷嬷以前住这里,我就想着回来的时候还是住这里习惯,特地让小宫女打扫过了。嬷嬷看还缺什么,回头我让人补上。”
邓嬷嬷伸手摸了摸被褥,被褥明显是这两天晒过的,还有晒过后的味道在,干爽舒服。
明明是许久没住的地方,关着门窗,东西闷久了会有味道,邓嬷嬷却一点都闻不出来:“你有心了。”
她回来后第一次开口跟自己说话,云音一怔,苦笑着道:“只是一点小事而已,嬷嬷不必如此。嬷嬷回来了,我这也有了主心骨,没那么慌了。”
两人没多说话,云音让人去内务府把邓嬷嬷的东西都补齐了,月银也都补送过来。
邓嬷嬷倒是稀奇,换做以前内务府必然拖拖拉拉到月末的时候才送月银,怎么这次那么早就送来了?
云音见她疑惑就解释道:“嬷嬷有所不知,内务府被整治了两回,如今是一点都不敢犯错。什么事都不敢拖着,就怕被人发现在皇上面前再告一状。”
乌雅氏一族的事让皇帝震怒,内务府不少人也跟着倒霉,剩下的人自然战战兢兢,恨不能把差事都办得极为妥当。
拖拉这种下马威的事,以前敢做,如今是谁都不敢了。
邓嬷嬷听着,倒觉得这是好事了。
郭珍珠也是这么觉得的,她一早起来,还想着吃过早饭,打扮一番就去长春宫。
小明子却进来禀报,说是刘太监来了。
闻言,郭珍珠还想了一会这个刘太监是谁,转头才记起之前她让刘太监做化妆刷的事。
最近事情多,她竟是彻底忘了。
没料到刘太监居然还记着,做好后就眼巴巴给自己送来了。
郭珍珠点头,刘太监就被放进来了,他身后还跟着三个太监,每人手上还捧着一个锦盒。
这阵仗倒是挺大的,刘太监行礼后才恭敬说道:“幸不辱命,奴才总算把娘娘要的东西做出来了。”
他说完就示意身后的三个太监小心翼翼把锦盒打开,露出里面的真容来。
郭珍珠一看,不免诧异。
锦盒里是一排化妆刷,有长有短,有粗有细,就连毛刷的形状各异,并不是一模一样的。
她不由感慨,这整一套的化妆刷还真让刘太监做出来了。
郭珍珠在现代的时候是用过不少化妆刷,记得大概的样子,但是让她亲自做,就未必能做出来了。
毕竟术业有专攻,这毛刷什么形状最好,用什么动物毛更合适,这些都不是她熟悉的领域。
刘太监却要擅长得多了,捣鼓了一阵子,还真让他做了出来。
他见郭珍珠面露赞许,这才笑眯眯解释道:“娘娘请看,最左边这锦盒里头用的是楠木和山羊毛。摸着柔软舒服,用在脸上也不会刮着不舒服。”
刘太监递上其中一支,郭珍珠拿在手里,感觉很轻,毛刷在手背试了试,确实刷着轻柔,不会有扎手的感觉。
“看着不错,旁边的呢?”
郭珍珠一问,刘太监继续介绍了起来:“娘娘,中间这盒子里用的是梨花木和马毛。”
这就叫郭珍珠疑惑了:“怎么用上马毛了?”
刘太监解释道:“娘娘,这马毛用的是刚长出来的,用着柔软,不容易变形,可以用得久一点。”
郭珍珠不由侧目,刘太监连这套化妆刷的使用年限都想到了吗?
这真是天生的商人,感觉相当敏锐。
“原来如此,那再旁边的呢!”
这第三个盒子显然要更高端一点,果然刘太监介绍道:“娘娘,这盒子里头用的是紫檀木和狼毛。用的是最上等的黄鼠狼毛,极为柔软舒适,最是适合娘娘用了。”
他最后还捧了一下郭珍珠,叫她忍不住笑了起来:“拿过来给我瞧瞧。”
刘太监赶紧把第三盒送上,郭珍珠试了试,确实毛刷比前面的都要更加柔软,加上用的紫檀木,算是高端系列了。
她又问道:“你怎么想到做三盒子不一样的毛刷,没只带最后一盒过来给我?”
刘太监连忙答道:“奴才把毛刷都挨个试了试,这三种最为合适,又另外挑选了合适的木料。是奴才臆测娘娘的想法,觉得并不是只在宫里用,也可以让宫外售的贵女用上,于是就另外做了两盒不一样的。”
郭珍珠想着刘太监都能做高级营销总监了,连目标人群都分好了。
楠木是这三种里头最便宜,却也最为耐用的。
如果是一般人家后宅妇人,稍微攒一攒钱就能买上一套,还能用上相当长的时间,性价比就很不错了。
稍微家境好一点的,想要更好的化妆刷,就可以用上梨花木。
马毛也不多,毕竟养马的人少,还要取刚长出来的马毛就更少了,会比较贵一点。
这些人家买下来,价钱贵一点,却更能彰显身份的不同。
郭珍珠琢磨着刘太监真有想法,于是好奇问道:“这是你自个想的,还是谁提点你了?”
刘太监连忙答道:“是奴才自个想的,虽说害怕想错了,却还是都带了来。哪怕娘娘猜错了,也能看看奴才这些时日做出来的毛刷如何。”
言下之意,他这段时日并没有偷懒,只拖拖拉拉做了一套,而是整整做了三套!
郭珍珠听得失笑道:“你做得认真,我都看在眼里了。前面两套暂时放着,最后这一套你多做两套来。”
刘太监听后,高兴地笑着应道:“是,奴才听娘娘的。”
见他认真做这些,郭珍珠示意林嬷嬷给刘太监送了一个荷包,里面是好几张银票,作为制作资金。
总不能别人干活,连资金也不给,那就太过分了。
这些上等的动物毛,上次只展示一部分,却是属于内务府的。
只用一点点还好,如果要连续做下去,数量并不少,就不可能直接伸手跟内务
光是刘太监做出这三套来,肯定把动物毛都挑拣了一遍,选出最好的来。
那么就需要更多的动物毛,才能慢慢挑了。
挑走的也不可能送回去,索性就浪费了,这都是耗费。
这些都得出钱,内务府才会乐意给刘太监那么多的上等动物毛。
另外还得打点一番,不然一次要那么多,内务府的库房也未必都能拿出来,另外还得整理才送来,都需要费人费神。
郭珍珠之前没想起这茬来,这些必然是刘太监自个垫付的,怎么都要先让人家平了账。
刘太监收到那么多的银票,激动得连忙跪下道:“娘娘放心,奴才一定好好做。”
听见这话,郭珍珠就笑着让他起来:“内务府没为难你吧?最近事情多,我一时忘了让你做事,还想着会不会没法做出来。”
其实她更担心刘太监会不会牵扯其中,跟陈太监一样直接进慎刑司了,那这化妆刷的事就没了后文。
好在刘太监看着并没有掺和,这段时日甚至都没被拉去审问,才有时间做出三套化妆刷来,郭珍珠还挺好奇的。
刘太监面上有点不好意思道:“奴才只管着库房的皮毛,因着得了娘娘的差事,就一心扑在这上头了。因此还错过了外头的事,也没谁来打扰奴才。”
“等奴才做好后出来,才发现库房的管事也换了,不过好在新管事十分和气,还问奴才有什么缺的,会一并让人送来。”
郭珍珠一听不由笑了:“你没牵扯进去就好,那回去好好继续做吧。”
刘太监连声应下,又把带来的这三套化妆刷都留下,这才告退了。
见人走了,林嬷嬷才开口道:“这刘伴伴看着倒是老实本分,接了主子的差事就认真做了,没掺和乱七八糟的事。”
“不过内务府的新管事知道刘伴伴是主子的人,这才没为难,还颇为和善。只看刘伴伴似乎也察觉出来了,才在主子面前提了提。”
郭珍珠眨眨眼,面露迷茫。
刘太监成了她的人,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林嬷嬷,这话怎么说?”
郭珍珠忍不住好奇一问,什么时候别人把刘太监当做是她的人了?
林嬷嬷听着就疑惑道:“主子把差事交给刘伴伴,没给旁人,不就是看上他的本事了?旁人见了,也只会觉得刘伴伴投靠了主子,是主子跟前的人了。”
“如果主子没看中刘伴伴,那只管派人跟管事说一声要做什么,没必要直接交给他来办。”
就连林嬷嬷都误会了,如今看来,郭珍珠其实并没有那个意思?
郭珍珠之前还真没有这个想法,不过如今确实有了,毕竟刘太监是个人才,做出来的化妆刷的确不错。
他还按照目标人群做了三种不同价位的化妆刷套装,简直是举一反三的人才。
完全不需要郭珍珠怎么交代,刘太监自个就能琢磨出来。
作为上司,最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下属了。
只要起了个头,说个大方向,下属就能办得妥妥当当,甚至还能做得更好。
郭珍珠听后就笑着道:“我当时没想太多,只觉得刘伴伴对这些熟悉,就直接交给他去办了。也算是误打误撞了,他专心做这些,没心思想别的,就没掺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内务府上下清扫的时候,可能看在她的份上,也就没牵连到刘太监了。
林嬷嬷笑着道:“主子的运气一向不错,刘伴伴也算是沾光了。”
毕竟内务府这次说是上下整理了一番,谁知道是不是趁机排除异己,或者挤掉别人,换上自己人呢?
这事并不稀奇,趁乱把对手弄下去,只说跟乌雅氏一族有关系,那就再也无法翻身了。
证据也是现成的,毕竟乌雅氏的人肯定四处打点过,收过的孝敬都是实证了,赖都赖不掉。
跟乌雅氏的族人来往甚密的家族,这次几乎都被牵连。一些不起眼的位子也被浑水摸鱼替换掉了,刘太监这个位子如果被换掉,压根不会有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