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郭珍珠绕着桌椅走了一圈又一圈,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还以为接到不好的消息,连忙开口安慰道:“姐姐已经尽力了,别太难过……”
郭珍珠听得一愣,抬头的时候嘴角的笑容还没彻底褪下,露出疑惑的表情道:“妹妹说的什么?”
宜嫔一看她微笑的样子,就知道僖嫔这事成了,于是笑道:“我见姐姐一个劲绕着走,还以为姐姐难过,如今看来是我误会了。”
她拉着郭珍珠坐下,低声道:“真没想到,僖嫔居然还能成功……”
毕竟茹茵这是铁板钉钉的死罪了,僖嫔竟然能让皇帝改变主意,真是太不容易了。
郭珍珠猜测皇帝这几天的心情很不错,看她之前去乾清宫跟皇帝聊了几句话,就得了一箱子好锦缎。
想必僖嫔打听了两天,得知皇帝心情好,这才会冒险去
乾清宫为茹茵求情。
思及此,郭珍珠琢磨着德嫔收到消息后,会不会也趁着皇帝心情好,跑去求个情撒个娇,让自己的处境好起来?
那天被僖嫔指着鼻子骂,还被不少嫔妃看笑话,德嫔当天气得肚子真的疼了。
偏偏她不敢请御医,只好让宫女点了安神香,又吃了一颗养心丸,才算是勉强平复下来。
谁知道当天,郭珍珠被皇帝叫去乾清宫呆了一会儿而已,回去的时候皇帝就赏了她一箱云蝶锦。
德嫔一听,气得肚子又开始疼了。
江南织造处送来的云蝶锦就两箱,一箱被皇帝送去慈宁宫,剩下这一箱,德嫔眼馋很久了。
哪怕不能得一箱,能得一两匹做两身,也能让她在后宫的地位截然不同,又是独一份,还能美美的!
谁知道皇帝似乎忘记这一箱云蝶锦了,赏赐给德嫔的都是别的东西。
德嫔后来就死心了,只以为皇帝忘记了这箱云蝶锦,谁能想到今天突然就记起来,给郭珍珠送了呢?
送谁不好,竟然送给郭珍珠,真是气死她了!
德嫔伸手捂着肚子,疼得直抽气,吓得身边几个宫女就要去请御医,被她拦下了。
今天她才被僖嫔指着鼻子骂,还被宜嫔点出自己要装肚子疼。
这会儿真是肚子疼请御医,其他嫔妃听了只会笑话德嫔又要装病了。
德嫔可不敢再生气,也不敢乱动,老老实实在床榻上躺了两天才算是缓过来,肚子不再疼了。
她借口肚子疼不见客,那些嫔妃听了,确实没再来烦德嫔。
后宫嫔妃想来看德嫔笑话解闷子是真的,但是也不想惹事,免得德嫔这孩子真没了,赖在她们身上就麻烦了。
索性那天看了一场笑话,嫔妃们还是知足的,知道德嫔是真的肚子疼,不是装的,一个个就对她敬而远之了。
德嫔心下才松口气,就听云醉出去打听了消息回来。
得知僖嫔跪在乾清宫门前,进去后再出来,走路一瘸一拐的,就知道她在里面也跪了很久。
这消息让德嫔的心情难得好了起来,有什么比看僖嫔倒霉更快乐呢!
她伸手摸着肚子,轻轻说道:“你做得很好,这消息来得很及时,以后也注意多打听。”
云醉被夸,脸红红低下头,一脸高兴。
旁边的云音见了,心里直摇头。
为了能在德嫔身边站稳脚跟,乾清宫的消息都敢打听,这个叫云醉的宫女估计很快就要没了,胆子实在太大了一点。
云音下定决心,以后离云醉远一点,免得被她波及。
有云醉在前,永和宫其他宫女也使出浑身解数打听消息,让德嫔高兴起来。
大多打听的都是零碎的琐事,德嫔不怎么感兴趣,直到其中一个小宫女怯生生禀报道:“奴婢远远见慎刑司出来一个宫女,浑身是伤,是被人抬出来的,只是胸口还有点起伏。”
说明这宫女出了慎刑司,居然还是活的,就不知道能活多久。
德嫔面色一凝,最近进慎刑司的宫女,也就只有宫里姓乌雅的,以及僖嫔身边那个叫茹茵的。
难不成僖嫔这一跪,真叫皇帝开恩,把茹茵放出来了?
茹茵这都是死罪了,竟然还能放?
德嫔强装镇定地问道:“你认出那宫女是谁了吗?”
小宫女回想了一下,犹豫着道:“那宫女满脸血污看不清楚,只是奴婢仿佛见着徐嬷嬷了。”
闻言,德嫔微微瞪大眼。
这徐嬷嬷是僖嫔身边的心腹嬷嬷,看来那抬出来的宫女真是茹茵!
茹茵都能从慎刑司出来,那德嫔这时候去找皇上求一求,是不是也能让宫里那些姓乌雅氏的宫人脱身?
德嫔一想,很快又否决了。
乌雅氏的宫人实在太多了,救一个两个还好,要救那么多人,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或许还会惹怒皇帝。
她琢磨了一下,还是觉得该让皇帝知道,自己和阿玛都是无辜的。
阿玛一直没能官复原职,那么这个参领的职务很快就要被别人占去了。
别人既然占下了,那么阿玛重新再回来,职位也不可能拱手相让。
德嫔想来想去,还是没有跟僖嫔那样冒冒失失直接去乾清宫,而是让云醉先跑一趟,递个话试探一下皇帝的意思。
云醉去乾清宫,很快就白着脸回来道:“主子,皇上正忙着政事,并不得空。”
这话让德嫔皱眉:“你过去是怎么说的?”
云醉老老实实复述道:“奴婢去乾清宫先请李伴伴帮忙通传,李伴伴看里头皇上跟朝臣商议得差不多,正让人送茶来,于是他才进去禀报。”
不用说,李德全很快就出来了,婉转说皇帝不得空,暂时不见德嫔。
他这话是给足德嫔体面,毕竟皇帝的原话只有两个字:“不见”。
而且皇帝当时听见后是头也不抬,语气也很冷硬。
李德全对德嫔还是很佩服的,乌雅氏一族的事还没过去几天,德嫔居然就有胆子过来试探皇帝的态度。
该说德嫔之前太顺利了,才让她有了错觉,认为不管做错了什么事,皇帝都会轻易原谅?
要只是德嫔耍耍小脾气,皇帝可能就包容了。
但是涉及到宫里的安危,皇帝就绝不可能随意糊弄过去。
李德全想着德嫔可能知道僖嫔来过一趟的事,只觉得不受宠的僖嫔能成事,德嫔也必然可以。
可惜德嫔不知道,僖嫔不过是想把已经打个半死的宫女带出慎刑司,送出宫去,关在京郊的庄子里,这辈子都不能踏出去一步。
也不知道谁点拨了僖嫔,她只提宫女的孝,只说这宫女多年来的陪伴和忠心,并不求皇帝的原谅,只求能留宫女一命就足够了。
哪怕宫女出宫后,可能就伤重而死,僖嫔也说会感激皇帝,叫她没能留下遗憾,对陪伴多年的宫女心生愧疚。
皇帝明显是被僖嫔这些话打动了,沉吟片刻后到底还是允许那宫女离开慎刑司后直接出宫。
至于这宫女的死活,对皇帝来说压根不在意。
毕竟这宫女就是不起眼的弃子,重要的是背后安排她瞒天过海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但是皇帝显然也不想那么轻松就让僖嫔如愿,叫她跪了好一会才把人叫起来。
德嫔倒是知道好歹,先让宫女过来问一问,没亲自过来,跟僖嫔一样在乾清宫门口跪着。
她要真敢来跪,跟僖嫔一样求着皇帝放过乌雅氏的族人,就不会像如今这般轻松了。
德嫔听见云醉的话,得知自己被拒绝后,脸色都变了。
她看着云醉的眼神十分不善,总觉得这宫女刚来,没在李德全面前说好话,才叫人拒绝了。
云醉被德嫔盯得瑟瑟发抖,脸色都白了,还是云音看不过去,提起另外一件事来打岔道:“主子,奴婢刚收到消息,说是前几天僖嫔娘娘曾去永寿宫见顺嫔娘娘。”
果真这消息转移了德嫔的注意力,没再盯着云醉不放,而是皱眉问道:“僖嫔去找顺嫔了?这两人以前从来没打过交道,怎么忽然凑在一起了?”
她们两个不会暗地里筹谋什么,要对付自己吧?
说真的,郭珍珠这人以前不声不响的,总躲在宜嫔身后,还以为是个胆小懦弱之人。
如今德嫔觉得自己是看走眼了,郭珍珠是不爱说话,但是真说话的时候能噎死人!
她这噎死人的功夫,跟僖嫔有的一比!
难不成郭珍珠那天在永和宫听见僖嫔一张利嘴怼德嫔,叫两人还一见如故了?
德嫔光是想想就开始郁闷,一个僖嫔已经够难
应付了,郭珍珠要是跟僖嫔交好,两人一起怼自己,她根本应付不来!
但是德嫔琢磨了一下,又觉得奇怪。
僖嫔那暴躁性子,比宜嫔还厉害。
这次看着她突然去乾清宫门口跪着求见皇帝有点鲁莽,在里头也不知道跟皇帝说了什么,叫皇帝动了恻隐之心,把那个宫女放了出来。
僖嫔哪有这个脑子说服皇帝,难不成是谁在背后教了她,会是郭珍珠吗?
德嫔想到这里就吩咐道:“云音你让人盯着永寿宫,看僖嫔后边会不会去找顺嫔。要是两人见面了,想办法知道她们说了什么。”
云音嘴里发苦,一时觉得刚才不该出头。
永寿宫里除了顺嫔就没住着其他嫔妃,任何陌生人靠近都会第一时间被发现。
她要怎么打听两位娘娘在里头说了什么,德嫔这不是为难自己吗?
云音还不能不应,不然倒霉的就是自己了。
郭珍珠又等了五天,僖嫔才到永寿宫来。
她不是空手来的,还带着两个太监,抬着一个大箱子。
见状,郭珍珠目瞪口呆道:“你人来就好,这是带什么来了?”
僖嫔笑笑道:“也没什么,你帮了我大忙,我总要送谢礼才是。你刚得了皇上赏赐的一箱云蝶锦,布料是不缺的,我那里也没有比云蝶锦更好的锦缎了。”
“好在前些年我跟着去围猎,打了不少好皮子。用了一部分,大部分还存着,就给你送了来。”
她是见郭珍珠脸色发白,身子骨不算特别好的样子。
上回见面的时候,郭珍珠拉着僖嫔的手,就能感觉到一丝凉意。
这天儿都热了,郭珍珠的手却还凉,僖嫔想着她应该是体弱尚未恢复,冬天的时候估计会怕冷,索性去库房挑了最好的皮子送过来。
“这皮子又软又暖,做围脖、做披风或者斗篷都行。另外的皮子没那么软却结实,可以做个靴子,冬天的时候,腿脚就不冷了。”
郭珍珠看着一箱满满当当的皮子,就知道是僖嫔这些年来的珍藏,一股脑给她送来了。
“倒叫你破费了,其实不必送这么多来。我就一个人也穿不了多少,你自个也得留一些才是。”
僖嫔听着就笑了:“我屋里的围脖、披风多得穿不完,别看我长这样,围猎是一把好手,库房里堆满了各色皮子,这些年都还没用完。”
“你自个用不完,不还有宜嫔吗?另外还有四格格,给她做两身小披风,这雪兔的皮最为合适,十分柔软不磨人,穿上就跟小仙童一样好看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郭珍珠只好收下。
两人落座后,她又问起茹茵的情况来。
僖嫔笑笑道:“我让家里的马车在宫里的侧门等着,把茹茵送上马车,车上还备着一个医女,帮着给她身上的伤口都抹了上等的伤药。庄子上还请了一个大夫,给茹茵看伤。”
“至于后边如何,就看茹茵的造化了。她能从慎刑司出来,就已经不容易了。”
她当时匆忙送茹茵出宫,还不能送到宫门,只能到二门。
僖嫔甚至不能跟茹茵多说两句话,因为周围都是陌生的太监和宫女。
她只能勉强说上两句:好好养伤,好好活着。
浑身是伤的茹茵已经说不出话来了,看着僖嫔的眼神有感激和愧疚,以及用尽力气点了一下头。
想到这里,僖嫔也不是纠结的人,把茹茵救了出来,她就把此事放下了。
郭珍珠见僖嫔的神色渐渐释然,就关心道:“你的腿脚还好吗?”
僖嫔听着就笑道:“放心吧,不是什么大事。我只多跪了一会,腿麻了,走路才不大利索。我回去擦了伤药,休息几天就好了。”
郭珍珠点点头,这才放心了,又听僖嫔说道:“德嫔不知道从哪里知道我求了皇上放过茹茵的事,也想仿效我去给乌雅氏一族求情。只不过她派人去乾清宫一问,被皇帝直接拒绝,就不敢过去了。”
听见这话,郭珍珠惊讶之余却摇头道:“德嫔未必是想去给乌雅氏一族求情,更可能是为她阿玛求情。”
僖嫔听着,十分赞同地点头道:“你说得对,就德嫔那性子,心腹宫女都不会去救,更别提这些乌雅氏的族人,很可能都没见过面,她更不可能上心。唯独她阿玛丢了官职,估计她有点着急了。”
毕竟德嫔的出身不高,全靠皇帝的宠爱才走到如今的地步。
她的阿玛也因为这缘故才能被提拔为参领,看着仕途能平步青云了,却被那乌雅氏的教养姑姑连累。
如果他不能尽快起复,就可能会一直沉寂下去。
僖嫔又说道:“德嫔估计担心参领的职务被别人占了,她阿玛就没机会回去。依我看,皇上很可能会让你的阿玛去替了这职务。”
郭珍珠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了她:“皇上那天叫我去乾清宫,确实隐晦提过这事,但是我觉得阿玛并不能胜任……”
僖嫔立刻明白她的未尽之意,郭珍珠这是婉拒了皇帝,顿时哈哈笑了起来:“真没想到,你还挺会气人的。德嫔要知道这事,估计又要气得肚子疼了!”
第28章
僖嫔笑了一会,又感慨道:“可惜了,这事不能告诉德嫔,不然当面跟她说,皇上要把她阿玛的职务送给你阿玛,但是你拒绝了。”
“光是想想就十分解气,还能欣赏德嫔生气的表情。只是德嫔这小心眼,真让她知道了,怕是会来找你的麻烦。”
“虽说她也闹不出什么风浪来,但是一直跟蜜蜂一样嗡嗡嗡也挺闹心的,还是别叫德嫔知道为好。”
不过想想德嫔胆战心惊想找皇帝缓和关系,就为了让她阿玛恢复原职。谁能想到,皇帝早就物色了新的人选,还是郭珍珠的阿玛三官保。
德嫔拼命想争取回来的东西,郭珍珠却拒绝了。
光是郭珍珠这份稳重和定力,僖嫔还是打心底佩服的。
毕竟进宫的嫔妃,在宫里不受宠就算了,受宠的话,生活的变化简直是翻天覆地的。
不止是吃穿用度都更好了,身边人也会伺候得更精心,态度更恭敬。
其他人也是拼命巴结讨好,在这种氛围里很容易就变得飘飘然,无法稳住本心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可是郭珍珠似乎从来没有这个问题,以前是什么样,她如今还是什么样子。
尤其她还有一颗纯粹的心,进宫后哪怕嫔妃之间没闹个你死我活,但是遇上事了,却未必会出手帮忙,免得给自己沾上麻烦。
哪怕跟郭珍珠和宜嫔这样是感情深厚的亲姐妹,进宫后彼此的关系也可能发生变化。
尤其一个受宠,一个不受宠,这心态上也渐渐会变了。
可能是羡慕,也可能慢慢变成嫉妒,最后这种落差会特别折磨人。
然而在郭珍珠身上,压根看不见这些。
她之前住在翊坤宫,跟宜嫔在一起,就像是宜嫔的影子一样,压根不出头,也不张扬。
后来郭珍珠突然被晋封为顺嫔,搬到永寿宫来,跟宜嫔的关系依旧很好,两人经常走动。
甚至于对僖嫔这样没说过几回话,不怎么熟悉的人,在她犹豫着过来看看郭珍珠,郭珍珠就承了这份情,愿意出主意帮僖嫔,把茹茵从慎刑司救出来。
光凭这一点,僖嫔就认了郭珍珠这个朋友。
毕竟帮她这个忙,郭珍珠是冒了很大的风险,却依旧愿意伸出援手。
于是僖嫔说道:“以后德嫔要是再来找你麻烦,你只管来找我。我别的可能不行,但是骂人的功夫是一流的,能把德嫔骂得几天抬不起头来,自然不会再来找你的麻烦。”
要是德嫔不接受教训,对郭珍珠还不死心,那僖嫔见德嫔一次就骂一次!
郭珍珠听后,也知道僖嫔这是维护她,担心德嫔总来找茬,于是笑笑道:“德嫔最近惦记着她阿玛的官职,哪有心思来找我?再说了,咱们也别跟她一个孕妇计较,免得德嫔总是肚子疼就不好了。”
僖嫔听着又笑了起来:“你说得对,
德嫔总嚷嚷着肚子疼,假的都要变成真的了。”
闻言,郭珍珠赞同地点头。
德嫔用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跟狼来了一样。
她要真肚子疼得特别厉害的时候,周围人反而早就习惯了德嫔的把戏,没能及时给德嫔请御医,这很容易出事的。
可惜德嫔始终没注意到这个危险,身边伺候的人可能察觉到了,却也不敢开口提醒。
毕竟德嫔这人,只喜欢听自己想听的话,别人劝说的话是听不进去的,反而会羞恼成怒。
看看邓嬷嬷就知道了,苦口婆心劝说,最后却被赶出宫,落了个不怎么好的下场。
周围人见了邓嬷嬷偶读下场,一个个自然不会开这个口,免得被德嫔厌弃,再赶出宫去就惨了。
郭珍珠倒是好奇另外的事来:“那天听说你冲去乾清宫跪着求见皇上,我吓了一大跳,生怕你惹怒了皇上,反倒不美了。”
僖嫔听后,知道她担心,摆摆手道:“我虽然平日看着鲁莽,还没有莽到这个地步,不管不顾就冲过去求见皇上了。我是打听了两天,得知前线似乎有了转机,皇上心情正好,于是我才麻溜去求见。”
她不赶紧去,皇帝又不高兴了怎么办?
趁着皇帝心情好,僖嫔才连忙过去求见,为茹茵求情的。
郭珍珠想到那天去乾清宫见皇帝的时候,就有八百里军报送来,看来送的是好消息,难怪皇帝心情那么好,直接就给她送来一箱子的云蝶锦。
她就说皇帝怎么莫名其妙给自己送东西,原来是这样。
郭珍珠把事情一说,僖嫔点头道:“你不知道也是正常,我费了老大劲,也只知道一点点。”
她确实散了一大笔钱财,打点了不少人,才得到那么一点点消息,还含糊得很。
毕竟后宫不能打听和干涉政事,对方也不敢乱来,僖嫔只能得到只字片语,不过也足够用了。
云省一直久攻不下,这地形易守难攻,换了几个将领后,战事依旧胶着。
这每天僵持着都在烧钱,皇帝自然一天比一天不高兴,连带着伺候的人都小心翼翼的。
好在最近有了转机,叛军当中居然出了叛徒,跑出来投降,告知了一条进城的密道。
刚开始将领还以为有诈,回头才发现这人背叛,是因为叛军头领不放心下属,要他们把家人送上当人质。
谁知道这人得知自己年迈的双亲被带走后,没多久生病了,头领却吝啬给人看病送药,父母因此死了,他才偷偷叛逃出来。
派人跟着走了一趟密道,确实是真的,免得节外生枝,他们连夜带兵从密道偷袭,大获全胜。
于是前线连夜送好消息进京,皇帝连着两天上早朝的时候嘴角都带着微笑,足见他的心情有多好了。
打听消息需要时间,僖嫔担心情况有变,前线要又哪里卡住了,叫皇帝不高兴就麻烦了,所以才会确认消息后,她就立刻动身去乾清宫求见皇帝。
“不管如何,我和茹茵的运气都不错,正碰上前线打了胜仗,皇上的心情不错,也愿意放茹茵一点生路。”
“说起来,乌雅氏一族这事也已经有了决断。”
郭珍珠听得大为诧异:“这么快?前后也没多久的功夫,这就审完了?”
僖嫔点点头,表情却带着严肃道:“审完了,那些人该说的都说完了,自然也就没用了。除了茹茵,她们一个都没能离开慎刑司。”
这话让郭珍珠后背的鸡皮疙瘩都立起来了,竟然一个都没出来?
证明乌雅氏一族在宫里,每个人都沾手了,又或是全都知情不报?
僖嫔在宫里呆的时间要长,人脉也比郭珍珠要广一点,消息自然更灵通:“乌雅氏一族是大伤元气,听闻几年内都不让他们在宫里走动伺候。”
郭珍珠一听,不能在宫里走动伺候,那是不能在外头被人看见了。
那么作为内务府包衣一族,他们能去的地方就少多了,还都是比较苦的地方。
在宫里主子跟前伺候是最体面,得到的赏赐也多,人脉方面自然不用说。
换做这些不能在人前的工作,那么乌雅氏一族就得彻底没落下去了。
既没了人脉,也没有银钱,还得做最累最苦的活计。
比如浣衣局,比如半夜刷马桶倒夜香。
要是女红做得好,还可能去针线房当个最低等的绣娘,做着边边角角的刺绣,活最为繁重,却不能出现在主子面前,更不可能露脸,也就无法得到赏赐了。
做的时间长了,眼睛就废得更快,没几年只怕要成了半个瞎子,那可能就会发落去更苦的地方去了。
乌雅氏一族前头进宫来的人造的孽,后头的人却要被迫跟着一起承受,也是怪惨的。
不过郭珍珠对他们没太大的同情,想想乌雅氏那教养姑姑的胆子那么大,四处敛财,族人都是帮凶,就足见他们上梁不正下梁歪。
看德嫔也能明白,他们一族的风气就是这样。
这次没被发现,以后只会胆子更大更贪心,做出更过分的事来。
后边的人未必就都清白,只是可能暂时没有机会动手而已。
他们的芯子都坏透了,还是别在主子跟前伺候,没得祸害人。
小明子这会儿在门口探头,似乎有事要禀报,碍于僖嫔在,他就不好开口。
僖嫔明白小明子的顾虑,笑笑道:“我出来也久了,每次我都来永寿宫打扰你,感觉怪不好意思的。明儿你来长春宫,我也好好招呼你一番。”
郭珍珠倒是觉得小明子能打听的不会是什么大事,不过僖嫔如此热情邀请,她还是笑着答应下来。
等僖嫔离开,她就示意小明子进来说就是了。
小明子这才小心翼翼禀报道:“主子,奴才刚得到消息,佐领大人被皇上单独召见。”
这事倒是让郭珍珠惊讶,三官保被皇帝单独召过去了?
皇帝不会告诉三官保,他原本想提拔三官保当参领,但是被郭珍珠直接拒绝了吧?
郭珍珠嘴角一抽,皇帝你这也太鸡贼了,试探她的态度不够,还要试探三官保的态度吗?
三官保冷不丁被皇帝召进宫,到了乾清宫门口的时候满心忐忑,脑子里一个劲回想最近他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但是不管他怎么想都想不出来,面上就更紧张了。
李德全进去通传之前,还对三官保笑了笑安抚道:“大人放轻松点。”
三官保道谢一声,却是一点都放松不了。
等他进去行礼的时候,跪下太用力,扑通一声,膝盖疼得差点嗷一声叫出来。
好在三官保憋住了,没在皇帝面前失礼。
皇帝见了不由好笑,示意李德全去扶三官保起来。
三官保连连道谢,说真的,没李德全扶一下,他自个是真的有点起不来了。
他落座的时候只小心坐了一半,低着头恭敬问道:“不知道皇上叫奴才过来,是有什么吩咐吗?”
三官保不是朝廷命官,只是个管着旗人的小小佐领,不能自称微臣。
皇帝叫他过来也是临时起意,源于郭珍珠之前拒绝提拔三官保当参领的话。
三官保和上峰同乘一辆马车不符合规矩,但是三官保本人似乎并不清楚。
于是皇帝就让人把堆着的那些御史的折子送过来,毕竟最近战事更紧急一些,他就没急着看这些弹劾的折子。
他随意翻了翻,还真的发现有御史弹劾三官保和上峰同坐一辆马车不合规矩的事,顿时乐了。
这上峰跟三官保无仇无怨的,没必要给他挖坑。
估计上峰就是随口客气一下,让三官保上马车来,三官保当真了,还
真的不客气上去了。
上峰能怎么办,人都上来了,只好两人同坐一辆马车出行,这倒是一件小事。
兴许恰好被御史看见,御史什么芝麻绿豆的事都会来弹劾。
当然这也是御史的工作,他们弹劾归弹劾,但是要真的什么都不做,那也不行。
回头没弹劾的人后边忽然出了什么事,皇帝一看,御史竟然没有发现这样的毒瘤,该当何罪!
所以御史就卯着劲弹劾,反正什么小事都写写,借此告诉皇帝,他们是有在干活的!
皇帝翻了翻,又看到几个御史弹劾这件事,字里行间却比之前要严厉得多,显得事情相当严重了。
他看了眼折子上的日期,一开始看的那本要更早一点,估计是第一个发现的御史。
后边弹劾的却是这两天,特别集中。
皇帝把折子都翻了一遍,发现这两天足足五六个御史一起弹劾三官保。
除了跟上峰同坐一辆马车之外,还有对上峰不够恭敬,办差随意散漫,还会把大部分的事务都甩给副手,三官保自己做得就少了。
一连串的弹劾让皇帝略微吃惊,尤其一本比一本言辞犀利,严重得好像三官保做了什么十恶不赦之事,就该严惩罢官才行。
皇帝越看越是面色凝重,旁边帮忙收拾折子的李德全见了,忍不住动作都轻了几分。
下一刻,皇帝就让人召了三官保过来,李德全就知道,这些弹劾折子都跟三官保有关系。
如今人来了,面露局促和紧张,却没有心虚。
皇帝打量了一下就说道:“朕收到好几本弹劾,说你对上峰不敬,办差也不够尽心,都交给底下人去做了,可有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