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还一屁股在客厅中央的大沙发上坐了下来,抬了抬下巴,对着对面的位置示意道:“来,坐下来歇歇。放心吧,你们家原本是什么样的,我保证等我们走后还是什么样,绝对不把你们东西弄乱了。”
梁晋文死死地瞪着他,恨得牙痒痒。偏偏罪魁祸首还丝毫不觉,对着旁边站着不知该做些什么的保姆阿姨道:“对了,有水没?麻烦给我倒杯水来。一路上没喝口水,真是渴了。”
“这……”保姆阿姨犹豫地看了眼梁晋文,不知该不该听话。梁晋文咬牙道:“喝喝喝喝个屁,怎么没渴死你呢?”
“不准给他倒!”
岳凌川撇了撇嘴:“瞧瞧你激动的。”他翘着二郎腿,闲适地靠在沙发上,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一口水而已,不喝就不喝了。”
梁晋文见他这般模样,心里越发气急,却又碍于自己根本打不过他,不敢同他动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人把自家翻了个遍。
客厅、厨房、阳台、卧室……
一个个地方找了过来,梁晋文脸色越来越难看。等到他们上了三楼,就要打开最大的那间卧室门的时候,楼下终于传来一道温润的声音:
“这是干什么呢?这么热闹?”
“晋文又带朋友回家了?”
沈青叶偏头看去,进来的男人一身西装正式,戴着一个银框眼镜,姿态儒雅异常。
他看了梁晋文一眼,又将目光落在了岳凌川身上,眸中带笑:“凌川来了。”
岳凌川见状,顿时惊讶出声:“哎呦,梁叔怎么回来了?”
他边说着,边站了起身迎了出去:“我这就跟晋文开个玩笑,怎么这还劳动梁叔了?”
他说得轻巧,梁晋文却险些要气死,正欲开口,梁仕明不轻不重地瞥了他一眼,让他顿时不敢出声了。
梁仕明扶了扶眼镜,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刚那臭小子给我发消息说你来查案子,我就想着你估计跟他闹着玩呢。但我家这小子实在没出息,怕他当真了,这才说回来看看。”
岳凌川也摇了摇头:“嗨,这真是……”
他努了努嘴:“这不昨儿个晋文说了几句话,我听着不高兴,这才想着跟他开个玩笑。哪儿知道晋文当真了,还把梁叔您叫回来了。”
他一拍脑袋,诚恳道歉:“我的不是,我的不是。”
他说着,没等梁仕明吭声,话音又一转:“不过梁晋文,这事儿也有你的问题啊,这圈子里默认的规矩,晚辈的事儿长辈不参与,你这不守规矩啊。”
他抬起手,指指点点,笑得轻松,好像真的是在开玩笑。
梁仕明好像也混不在意,无所谓地笑道:“是这么说,我教过他多少回了,办事儿不要这么大惊小怪的,他就是不往脑子里去。”
梁仕明无奈地摇了摇头,瞥了梁晋文一眼:“让他吃吃亏,长长记性也好。”
他说完,又抬头看着楼上,笑得无奈:“说起来,上面那几个小朋友是不是也该下来了?”
他看着岳凌川,玩笑开口:“不会是真想查查我的房间吧?”
沈青叶等人没有动作,隐晦地跟岳凌川交换了个目光,就见他脸上笑意越发浓厚,开口道:“您这话说得,哪儿能啊?那几个小的不懂事儿,哪儿知道那是您的房间?还不赶紧下来?”
沈青叶等人陆陆续续从楼上下来,岳凌川看了他们一眼,半真半假地道:“你们也是,我说了就随随便便查查,怎么还当真了呢?”
梁仕明非但不恼,还在一旁笑着打圆场:“年轻人嘛,像你这么沉稳能干的是少数,别对他们太过苛责。”
岳凌川顿时笑了:“可不得了,能得梁叔这一句夸,我家老头子知道可不能再说我没出息了!”
梁仕明无奈摇头:“你要是都算没出息,那圈子里这一辈儿还有几个是有出息的?”
他感叹道:“我家这臭小子,不求跟你一样,有你一半我就心满意足啦。”
两人相视而笑,又说了几句话,岳凌川这才提出告辞。
等着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别墅大门口,梁晋文才忍不住开口:“爸!你对他这么客气干什么?!”
梁仕明瞥了他一眼,无数次为自己有这么个蠢儿子感到心累:“没用的蠢东西。”
“我不对他这么客气,我能对他怎么样?”
梁晋文道:“你——他——”
“我什么?他什么?”梁仕明看着车子消失的方向,笑意微凉:“你没听他那意思,晚辈的事儿长辈不插手。我要是插手了,他也要回去搬救兵了。”
他说着,又忍不住瞪了梁晋文一眼:“我真不知道,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没用的玩意儿!”
梁晋文张了张嘴,仍是愤愤道:“那就任由他这么嚣张?不是,凭什么吗?”
梁仕明语气平淡,却异常狠厉:“就凭他身上那一层皮!”
梁晋文仍不理解:“他一个下面市里的刑警——”
“可闭嘴吧你!”梁仕明听得额头直跳:“别想着些七七八八的,你只要给我记住,以后给我老实点,少在他面前晃悠就行!”
梁晋文撇了撇嘴,一脸不忿。
梁仕明叹了口气,远远望着外面,眸光晦暗阴沉。
车子开出了一段距离后, 岳凌川才出声询问。
后座的几名刑警纷纷开口:“别墅里并没有发现什么小孩的用品,这跟他们对外宣称的、接亲戚家孩子回来玩的说法对不上。”
“我倒是在沙发后面的缝隙里还有餐桌桌腿下找到了几根头发,有长有短, 还不能确定是不是梁家父子的。”
甚至就算确定了其中有些头发不属于梁家父子, 他们也不能做什么。
因为他们现在还根本不知道那些孩子是谁, 根本毫无对证。
岳凌川目视前方, 淡定开口:“梁仕明一贯谨慎, 事发到现在,他要是真的还在自己家里露出什么马脚, 那才奇怪。”
此言一出,后面几人十分不解:“可是岳队,既然这样的话,那咱们今天来这一趟又是为了什么呢?难道不怕打草惊蛇吗?”
岳凌川却是笑了一声:“打草惊蛇?”
“你觉得,咱们在调查夏婷仪死因这件事儿,梁仕明知不知道?”
身后的年轻刑警一愣, 旋即哑然。
车子停在总队大楼外,岳凌川回头看向身后:“行了, 先回去吧, 接下来等通知。”
其他几人纷纷应是, 车门一开一关, 不过片刻,空旷的车内就此安静了下来。
沈青叶一路上都没说话, 只是看着窗外, 侧颜紧绷。
岳凌川并未急着将车开走,而是停靠在树荫的地方,靠在椅背上,偏头看着她。
许是车内过于安静, 良久后,沈青叶终于察觉到不对,后知后觉回过头:“怎么了?”
“没什么,”岳凌川随口问道:“就是看你在想东西,怎么,在梁家发现了什么?”
沈青叶就要说话,话音落在嘴边的时候,却忽然注意到了男人的动作。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有以下没一下地点着方向盘,面上略带疑惑,眸色却有些深,似乎在紧张什么。
沈青叶终于回过神来,眼睛慢慢眯了起来。
“你是指什么?”她沉静开口。
岳凌川动作一顿,随后状似不经意地说:“什么指什么?”
他表情诚挚,声音茫然:“就是关于这个案子,你有没有什么别的——唔!”
沈青叶面无表情,直接上手揪住他的脸颊两侧,语带警告:“你再用这幅样子跟我说话试试?”
岳凌川嘴巴被扯得变形,呜呜了两声,见实在不好说话,索性放弃,压低了眉眼,垂眸看着面前的女生。
他是那种极凌厉有侵略性的眉眼,只不过平时随和好接近,看不出来,眼下这般静静地看着你的时候,这种感觉就格外明显。
被他注视着的沈青叶却丝毫不慌,手上的动作甚至还用力了几分,扯得他脸部变形越发严重。
岳凌川心下无奈,手上却是忽然卡住沈青叶腰肢两侧,趁人不备,把人带到了自己身上。
驾驶座的空间有些狭小,沈青叶没料到他会有这般动作,一时眸子瞪大,跨坐在他的大腿上,双手慌乱间扶着他的肩膀。
岳凌川笑,胸膛一起一伏:“这么明显呢?”
沈青叶片刻后就恢复了冷静,闻言忍不住撇了撇嘴:“这话该我问你才是吧?”
岳凌川哑然一笑,道:“其实也不是很明显……”
他看着她:“只是每次办案我都在你身边,一次两次还可以说你敏锐有天赋,可是次次都是如此……我有时候都忍不住在想,老天爷是不是端着碗把饭喂你嘴边了。”
沈青叶忍不住笑一声,岳凌川揉捏着她的耳垂,继续道:“尤其是这一次,你几乎是准确无比地就锁定了林晓玮的那个水杯、后期技术那边的人还十分顺利地从那个水杯上提取到了夏婷仪的指纹——我这才有些怀疑。”
“所以——”岳凌川抬眸看着她,神色认真:“现在能说吗?”
沈青叶眨了眨眼,静默不言。
就这么过了好一会儿,岳凌川才短促地笑了一下,正要说什么,唇上忽然覆上了一根手指:“嘘。”
沈青叶小声开口,她靠在他的身前,悄声道:“偷偷告诉你,我能听见凶案现场的声音。”
“什……么?”岳凌川眨了眨眼,脸上这次是毫不作伪的茫然。
沈青叶掰着手指头给他算:“你带我第一次出警的时候,周美华的珍珠发卡;蔡成勇那个案子里,藏在地窖里的砧板;还有袁正浩那个案子,死亡现场的那个电视……”
她说:“我能听见他们的声音。”
岳凌川凝视着她,眉头紧拧,久久未言。
沈青叶一扬眉:“不能接受?”
“不是,”岳凌川立刻开口:“你等我缓缓。”
他慢慢捋着:“你能听见凶案现场的声音是指……案发现场的东西,你都能听到它们说话?”
沈青叶纠正他的话:“只有一个东西。”
岳凌川仔细回想,忽然道:“你养在办公室的那颗小石头——”
沈青叶点头:“就是黄文强到平江之后连杀两人现场的石头。”
“它看到了凶手的样子,所以在最开始见到黄文强的时候,我才能那么快认出他。”
她语气平静,搞得好像不是什么大事一样,倒是让岳凌川有些怀疑自己。
沈青叶见状,不由好奇道:“所以最开始,你是怎么想的?”
岳凌川顿了顿,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之前还想,是不是你能看到受害者的灵魂,或者跟他们交流……就跟前段时间港岛那边上映的一个电视剧一样嘛……”
沈青叶歪了歪脑袋:“你的想法比我想的要离谱。”
岳凌川无奈,沈青叶追问他:“所以,你是早有怀疑。这一次之所以提出去梁家,也是借机在试探我?”
岳凌川犹豫了一会儿,老实点头:“是有点试探的意思——当然,更多的还是为了在梁仕明面前表明一下我的态度。”
毕竟再怎么样,也要以案子为重。
沈青叶轻哼了一声,手指插入他的发间,眼尾带笑:“所以现在知道了,你是什么想法?”
岳凌川抬眸,凝视着她的面孔,忽然凑上前去,亲了亲她的下巴。
沈青叶一愣。
岳凌川又顺着她的下颚慢慢上移,划过她的脸颊,鼻尖,最后才落到她的唇上。
“我很开心,你愿意跟我说……”
唇舌交缠间,含糊不清的话语被两人吞咽进去。沈青叶顿了顿,旋即眉眼弯起,主动打开唇瓣,沉入在这场亲热当中。
良久过后,两人气喘吁吁地分开,岳凌川才有心思问:“所以,你在梁家听到了什么?”
他注意到,从梁家出来之后,沈青叶的情绪就不怎么好。
此言一出,沈青叶神色慢慢冷沉了下去,眉眼间泛着冰芒。
岳凌川鲜少见她这般,抚着她头发的手不由一顿:“很严重?”
沈青叶闭了闭眼,闷声说道:“声音。”
“密密麻麻的,都是声音。”
宽敞的吉普车内一时寂静无声。
岳凌川问:“你刚才说,一个命案现场,只能听到一个东西的声音。”
沈青叶点头,声音有些艰涩:“是。”
那这密密麻麻的声音——
“那栋别墅里,发生过不止一条人命。”
沈青叶静静开口,岳凌川垂在身侧的手瞬间握紧。
不止一条人命……
“都是小孩?”他问。
沈青叶道:“十有八九八吧。”
“我找了几个东西简单说了说话,他们说梁仕明经常会带一些不同的小孩回来,年纪大概都在五到八岁之间。而且他换小孩的频率很高,最多一个月,肯定是要换一次的。”
“那些小孩长相都不错,白白净净的,而且也很乖,很听话。”
“……但是梁仕明却有些异于常人的癖好,他不止喜欢小孩,而且玩得还很花,很重。有好几个小孩,都受不住当场没了。还有一些侥幸捡回一条命,也被人带走了。”
岳凌川抓住关键词,问道:“什么人?”
沈青叶打起精神:“它们说,那人是个胖子,光头,肚子很大,看起来脾气挺好的样子,乐呵呵的,比梁仕明要矮上小半个头。”
“回回那些小孩被送过来或者是被带走的时候,都是那个人过来的。”
“梁仕明叫他……小柴。”
“柴?”岳凌川脑子转了一圈,并没有想起来圈子里有谁是姓柴的。
两人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了计较。
翌日, 总队办公室。
小吴将一张纸摊在桌面上,道:“我翻了全国人口失踪库,找到了一个跟画里这个小安情况很像的孩子。”
“他叫祁嘉远, 今年7岁, 去年过年的时候跟父母一块儿去菜市场的时候不小心走丢了, 一直到现在, 父母还在找他的消息。”
“你们看看, 这是他失踪的时候家长向警方报案提供的照片,跟这个孩子, 少说也有八九分像。”
众人闻言立刻围了过去,只见两张图片上的小男孩五官相似度极高。只不过夏婷仪的那张画上,小孩神态乖巧,目光却空洞无神;而那张照片上的男孩,则是被父亲抱着,笑得咧开了嘴, 灿烂无比。
两相对比,格外鲜明。
众人眸光微敛, 心里都有些不好受。
闫海峰定了定神, 又问小马:“你那边怎么样?”
小马忙道:“我查了梁仕明这些年交往的比较近的一些人, 都是一些商界或其他各界有名有姓的人物, 他们之间的交往也很正常。或是商业合作,或是偶尔聚在一起吃吃喝喝的。”
“他们经常去的几家会所和娱乐场所我也悄悄去查过了, 并没有发现里面有从事小孩这方面的勾当……”
“这是我找的几个跟他交往比较密切的人的资料。”
他说罢, 唇瓣紧抿,明显对这个调查结果不是很满意。
闫海峰反看着面前那一沓名单,道:“梁仕明办事谨慎,这种事不好摆到明面上来干, 肯定是要仔细遮掩的。”
他将资料递给岳凌川:“你们看看。”
岳凌川垂眸,看着上面一个个或是熟悉或是陌生的人名,并没有姓柴的。
他跟沈青叶对视一眼,道:“我们这边倒是有了些新发现。”
“嗯?”闫海峰惊讶:“说说。”
沈青叶将旁边的一份资料移到他们面前,闫海峰垂眸一看,眉梢一扬:“柴贵?”
他看着他们,对这个陌生的人名显然有些疑问。
岳凌川解释道:“他是这几年才发家的,在明面上,跟梁仕明没什么关系。但是……”
他翻到后面,点了点桌面:“他跟梁仕明的妹夫走得很近。”
梁仕明的妹夫?王传华?
众人面面相觑,想到了林晓玮。
林晓玮所在的学校,也有王传华常年提供的奖学金。
林晓玮就是其中的受益人。
闫海峰喃喃道:“是了,如果梁仕明真的要安排人做这些事,必然不可能找跟自己亲近的人。”
像这种看起来跟他没关系的,才是最合适的。
他把资料继续往后翻:“他是这几年才发迹的,也就是差不多跟王传华认识的那个时间点……”
岳凌川补充道:“而且,这个柴贵所涉及到的产业,王传华和梁仕明多少都有涉猎,他们之间这些年也有不少合作。”
“几乎可以确定,柴贵能发家,大半都是王传华的功劳。”
闫海峰看着他:“所以,很有可能,柴贵就是在帮梁仕明办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儿。”
岳凌川点头:“他是目前为止,最可疑的人物。”
闫海峰垂首看着资料,片刻过后,一撑桌面站起身来,声音果断:“查!”
这一查,就到了晚上九点多,他们也终于锁定了一个地方——
“柴贵淮阳省郊有一处傍山别墅,位于三省交界处,购置时间是99年3月份。”
岳凌川道:“傍山别墅?是云水居那一块儿?”
“是。”
岳凌川笑了:“那块别墅群虽然地理位置偏了点儿,但环境不错,又打着俯瞰三省的名头,刚开盘的时候就炒得沸沸扬扬,价格居高不下。那个时候柴贵都还没发迹,哪儿来的钱?”
哪儿来的钱?众人自然心知肚明。
而且……
岳凌川指着地图:“云水居这片地靠近盘州省河眙市,而河眙市——有一家梁家旗下的分公司,所负责的产业对梁家也是数一数二的重要。”
他看着大家:“看这些行程也能发现,梁仕明经常会去河眙市出差,频率少说一个月一次。”
大家一看,果然如此。
事已至此,线索明晰,众人心情激动,迅速起身,四散开去。申请搜查证的申请搜查证,准备开车的准备开车,就在即将离开总队大楼时,在楼梯口迎面忽然碰上了一个人。
“哎呦小闫!我刚想去找你呢!”
来人一身警服,四十多五十出头的样子,神色焦急,在看见闫海峰等人后,又瞬间放松了下来,语速飞快地道:
“严军说办案的时候发现嫌疑人身上疑似牵扯到一起命案,还说要你们一起配合调查。二支队在忙,你们一直对这段时间也是见不到人影,我正在发愁呢!眼下正好碰到了,赶紧跟我过来吧!”
他说着,就拉着闫海峰转身就要离开。闫海峰却脚步顿在原地,没有动作。
“小闫?”孟文海回头,神色疑惑。
闫海峰笑了笑:“孟厅,这跨部门合作的事儿,得先找我们老大吧。”
孟文海摆了摆手:“嗨,这叫什么事儿?回头我跟邓义说一声就是了。我这边正急呢,要是再耽误下去可别出什么差池了!”
闫海峰仍旧不动。
沈青叶跟岳凌川跟在后面,隐晦地对视了一眼,神色都有些疑惑。
闫海峰道:“对不住啊孟厅,这种事还是等上面安排比较好,我可不敢随意做决定。”
“嘿,你这小子以前不是这么没气性的人啊!”孟文海惊奇道,他打量了他们一圈,目光不经意地在岳凌川身上扫过,又拍了拍脑袋,恍然大悟般开口:“哦,看你们这样子,是去办案是吧?”
没等闫海峰说话,他又皱着眉道:“什么案子啊?我最近没听说有什么情节比较严重的命案啊?”
他说着,顿了顿,半是玩笑般的开口:“不会又是在办那个跳舞的小姑娘的案子吧?”
闫海峰笑了笑:“她叫夏婷仪。”
“嗨,我这不也只是听说嘛,哪儿知道受害者叫什么?”孟文海不解道:“不过那案子不是早就结了吗?你们现在还查什么呢?”
闫海峰微微颔首:“目前那案子还有些疑点,需要进一步深入调查。”
“这……”孟文海有些迟疑:“那你们那边要不先搁搁?反正都过了这么久了,也不在乎这一时半会儿的。严峻那边真的挺急的,先去那边看看吧?”
闫海峰抿唇,还没说话,上面忽然传来一道爽利的女声:“孟厅可是刑侦队的老前辈了,这话可不应该。”
众人抬眸,就见楼梯走道上,一身着警服,短发干练,约莫四十来岁的女警正大步踏下来。
闫海峰见着来人,上前两步,唤了一句:“邓总。”
正是刑侦总队总队长,邓义。
她对闫海峰随意地摆了摆手,看着孟文海,眼角的细纹带着些似笑非笑的弧度:“毕竟说不准就那么一分钟的功夫,就足够他们找到真凶了呢?”
“能过到咱们手中的案子,可没个什么轻重缓急之分啊,孟厅。”
孟文海眼皮微微跳了跳,旋即又笑得懊恼:“哎呀,也是我急昏了头,说错了话!我的问题!”
“不过我这边的确是着急,严军他们盯这个家伙盯了挺久了,眼下忽然发现对方手上还有人命,连忙跟我打报告说申请刑侦队的同事一起介入,到时候这个案子说不定就有突破口了!我们经侦整个组为了这个家伙忙活了大半个月,好不容易找到突破口了,可不是着急?”
他无奈道:“这要按规矩流程去走的话,又得耽搁一会儿!我也是操心案子,这才急了点。没想到……”他顿了顿,苦笑着摇了摇头:“看来我这张老脸,不好使了啊。”
众人眸光微深,邓义双手背在身后,神色丝毫不变,笑呵呵地道:“孟厅这话过啦。您是咱们刑侦队的老资格了,哪怕现在调去了经侦,那也是我们该学习的榜样。这些年轻人是不像话了点,凡事只讲规章制度,没有一点儿冲劲儿,哪像孟厅您当年啊?回头我就教训他们去!”
孟文海年轻时候的事儿可算不得什么“懂事”,他被这么一挤兑,脸色隐隐变了变,还没来得及说话,邓义就又开口了:
“不过我也理解您的苦心,案子嘛,赶早不赶晚。这样吧,您说,嫌疑人在哪儿?我这就让二支队过去一趟!”
孟文海扯了扯唇角:“二支队?他们最近不是在忙另一起案子吗?能有时间?”
邓义嗨了一声,轻描淡写道:“没时间也得有时间啊!孟厅的案子那么紧张,可不得抓时抓点儿啊?反正年轻人嘛,少睡一点儿,也没事儿!”
孟文海被这么一通话弄得无话可说,最后只能道:“这样的话,那就辛苦二支队的同志们了。”
邓义笑容愈深:“孟厅这话实在是客气了,都是同事,谈什么辛不辛苦的的?更何况,这本来也是我们刑侦队的职责所在。”
孟文海又笑了笑,才借口有事,匆忙离开。
邓义看着他的背影,脸上的笑意一敛,嗤笑了一声:“还把自个儿当刑侦队老大呢?啧。”
一旁的几人没敢说话,邓义又转头看着他们,眼睛微眯,一手指着闫海峰,神色危险:“人我可是给你们打发回去了,这一趟,你们最好能给我查出点什么,不然……”
她手指在半空中点了点,闫海峰笑得灿烂:“老大放心,绝对不让你在那老东西面前丢人!”
邓义啧了一声:“什么老东西,那好歹是你之前的领导,说话注意一点!”
闫海峰笑了笑,在邓义不耐烦的摆手下,这才带着众人匆忙离开。
坐上车后,岳凌川才开口:“刚才那是孟副厅长?”
闫海峰点了点头:“是。”
知道他们对厅里的领导了解不多,他便主动介绍道:“他之前是专管刑侦的,几年前转到经侦去了,刑侦这边便由邓老大接手。”
沈青叶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几年前?具体是几年前?”
闫海峰赞叹地看了她一眼,实在是欣赏他的敏锐:“五年前,也就是98年。”
沈青叶挑了挑眉头,又看了岳凌川一眼:“我没记错的话……之前你说过,梁家,尤其是梁晋文以前很是嚣张跋扈,三天两头到警局报道。但是后面……稍微收敛一些了?”
岳凌川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眸子微眯:“仔细算一算,应该也就是这三四年吧。”
闫海峰轻笑了一声,顿了顿,还是道:“孟文海这个人吧……之前办案的时候手段就有点不太正。现在到经侦那边去,面临的诱惑就更大了……”
他偏头看着两人:“总之,你们回头要是碰见他了,离得远着些。”
沈青叶和岳凌川面面相觑,心里都有了计较。
“放心,我们有分寸。”
云水居所在地方不近,开车开了三个多小时,才堪堪抵达目的地。
好在这一片别墅区开发得很好,不需要他们步行上山,车子飞快驶到别墅门前,小马看了眼闫海峰,上前按响了门铃。
铃声响了没两声,门内就传来了一道声音:“谁啊?”
那声音洪亮,听起来很是清醒。
岳凌川眉头一皱,低头看了眼表,已经凌晨一点多了。
沈青叶眉间犹疑一闪而过,心里莫名有种不妙的预感。
小马朗声开口:“警察!”
屋里的声音停顿了一会儿, 片刻后,才有脚步声传来:“警察?什么警察?”
来人似乎很是着急,匆匆忙忙披上衣服, 揉了揉眼睛, 见到院外的众人跟神色一惊:“这……”
他眉头紧皱, 神色有些警惕:“警察?”
小吴出示证件:“省公安厅刑侦总队二支队刑警, 前来调查一起案子, 请配合。”
那人凑近,就着别墅外的灯光看清了证件上面的字, 神色越发惊疑不定:“可是这,现在都一点多了——”
“案子情况紧急,耽误不得,这才深夜上门。”小吴说:“不能进吗?”
“能能能,能能能!”管家抬手擦过额上的汗,连忙道:“当然可以, 几位请!”
众人提步上前,刚进入客厅, 就听见一道略带不悦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什么事儿啊?这个点儿了还把我吵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