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叶抬眸一看, 就见二楼楼梯口, 一身高中等, 体型圆润的中年男性挺着肚子,揉了揉眼睛, 神色不满:“警察?什么警察?大半夜的过来办案?”
他缓步下楼, 拢了拢身上的浴袍,边打了个哈欠。
沈青叶看着,眉头越皱越紧。
凌晨一点……从床上醒来……偏偏头发还是整整齐齐的,没有丝毫散乱……
再往下看, 身上的短睡裤也是柔顺丝滑,没什么褶皱。
沈青叶心里的违和感越来越浓重。
闫海峰已经上前跟他交涉了起来柴贵:“我们接到报案,你们这里跟一起命案有关,所以特来调查,希望柴先生能配合。”
“命案?”柴贵掏了掏耳朵,神色讥讽:“什么命案?我怎么不知道?”
闫海峰神色不变:“案件性质严重,暂时不好对外公布。我们也是根据线索,查到了这里,希望柴先生能配合我们调查。”
柴贵啧了一声:“你这话说的,怎么越听越像骗子呢?”
闫海峰轻笑了一声,把自己的证件掏了出来:“是不是骗子,你仔细看看?”
柴贵一手推过,撇了撇嘴:“别了,我也不认识这玩意儿,谁知道真假啊?”
他大大方方地坐到沙发上坐下,抬头看着他们:“我就暂且相信你们的话,要配合调查,你们说,怎么配合?需要我做些什么?”
闫海峰见他这般模样,心下一跳,忍住狐疑,道:“我们需要将这栋别墅搜查一遍——”
话音未落,柴贵就尖叫了起来:“什么?”
“别墅?搜查?”柴贵整个人都坐了起来,险些气笑了:“你们跟我开玩笑呢吧?大半夜的,来搜我的家?”
“不是,这什么意思啊?你们是怀疑……我这别墅里发生过什么命案,还是怀疑我窝藏罪犯啊?”
闫海峰淡淡道:“例行搜查,还请柴先生理解。”
柴贵气急:“你说的倒是轻巧,知道我这别墅当初装的时候花了多大的价钱吗?哦,你随随便便就说要搜查,那时候要是什么东西坏了没了,我找你们啊?”
身后的小马跟小吴脸色都不怎么好,闫海峰还是一脸沉稳:“柴先生,请相信我们的职业素养。搜查完毕后,我们会尽全力将东西放回原处,要是真的不小心造成什么损失,我们也愿意承担赔偿的责任。”
柴贵哼笑了一声,靠在沙发上,不大的眼睛眯了起来:“也就是说,你们是一定要搜喽?”
闫海峰坚持:“希望柴先生配合。”
“配合、配合。”柴贵冷笑:“我要是不配合呢?”
闫海峰叹了一口气:“柴先生,这是搜查证。”
他无奈开口:“若是您实在不愿意配合,我们就只能请您到队里一趟了。”
柴贵神色瞬间沉了下来,闫海峰继续道:“我们依法办案,希望柴先生不要为难我们。”
柴贵阴沉地盯着他们半晌,忽地笑了:“行,行,你们依法办案!”
他踹了一脚面前的茶几,皮笑肉不笑地道:“搜,我让你们搜!”
“我倒要看看,你们到时候能搜出些什么东西来!”
闫海峰丝毫不介意他的态度,对着身后的小马小吴等人一招手,几人顿时明了,飞快的上千,动作小心却又仔细地将客厅搜了个遍。
柴贵目光沉沉,一双细窄的眼睛死死地盯在他们身上,直到面前的沙发上坐下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
岳凌川笑容亲近:“柴先生别恼,我们也是办案嘛,不然谁愿意大半夜地跑这么一趟?”
柴贵阴阳怪气地道:“警官这话说的,我哪儿敢恼啊?我就是一介商人,这古往今来的,哪次商人跟官儿碰上了,能讨着好的?”
岳凌川摆了摆手:“诶,咱们现在是新社会了,法治社会,不讲究那些。”
他说罢,又环视了别墅一圈,忽地开口:“柴先生这别墅装的不错啊?什么时候入手的啊?”
这话本没什么问题,但要结合起刚才的话,那就显得有些诡异了。
柴贵脸色顿时一青,万万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敢开口。
岳凌川见他那青紫交加的神色,却是忽地一笑:“开玩笑,开玩笑,柴先生别当真。”
柴贵却笑不出来,他试探道:“您要是喜欢……”
岳凌川却道:“别您啊您的了,我姓岳,叫我一声岳警官就行。”
柴贵眼神微动,这个姓,又是在干刑警……
“敢问……岳见山是您?”
岳凌川微微颔首:“是我大哥。”
“呀!”柴贵瞬间换了一副神色,激动了起来:“原来是岳二公子啊!哎呀,您早说啊,咱们这不是……哎呀!”他一拍手,神色懊悔:“我仰慕岳老先生很久了,早知道是你要来,我早就该做些准备的!”
岳凌川道:“本来也是临时得到的通知,大家伙都不愿意大半夜地加班,又没办法吗,这才不得已过来了一趟,柴总别介意才好。”
“不介意不介意!”柴贵感叹道:“这当警察也不容易啊!”
岳凌川正色道:“嗨,这位人民服务,谈什么容不容易的?”
柴贵哈哈笑道:“是了是了,二公子颇有岳老爷子之风啊!”
岳凌川也谦虚道:“比起大哥,我还差得远了。”
柴贵顿时不赞同道:“诶,二公子要是这么说,那圈子里可没多少人敢自称有能力了!”
岳凌川脸上笑意越深,又同他互捧了两句,才又装作不经意地看了眼他的别墅。
柴贵顿时心领神会,道:“凌川也喜欢这栋别墅?”
岳凌川摇了摇头,无奈道:“喜欢归喜欢,奈何下手的时机太晚,现在已经找不到现房了。”
他看着柴贵,半是玩笑地开口:“当然,柴总要是愿意割爱,我按照市价高出两成收,怎么样?”
“这……”柴贵似乎有些犹豫,片刻后才道:“说实在的,一栋别墅而已,你要是喜欢,给你本来也无妨。只是这栋房子对我而言有不同寻常的意义。”
“哦?怎么说?”岳凌川好奇地凑了过去。
柴贵道:“当年我刚开始创业,奈何时运不济,始终没闯出什么名堂来,到最后,险些连个落脚之处都没了。还是无奈回了一趟老家之后,偶然在房梁上找到了祖宗留下来的一些财产,这才有了重头开始的资本,也能购下这栋别墅。”
他说:“所以这栋别墅算是见证了我从一无所有到现在,实在是,舍不得啊!”
“原来还有这个故事。”岳凌川对上柴贵笑呵呵的目光,笑得慢慢深了几分:“既然这样,那我肯定是,不能夺人所好了。”
“你能理解当然是最好的了!”柴贵感叹道:“刚才听说你们要搜查,我之所以那么大反应,也是因为这个,生怕你们不小心,万一把什么破坏了,我真是哭都没地方哭了。”
岳凌川笑:“放心吧,我这些同事们办事都仔细着呢,保管原模原样地给你放回去。”
柴贵哈哈大笑:“有你这句话,我可就放心啦!”
岳凌川眸色渐深,目光转向一旁,正在搜查的几人脸色都不太好看,对上他的目光,隐晦地摇了摇头。
什么都没有。
柴贵家里,简直干净地可怕。
岳凌川敛下眸子,看着光可鉴人的地板砖,慢慢道:“这么大的别墅,平时打理起来也不容易吧?”
柴贵道:“可不是嘛。”
他笑容莫名:“平时光是日常清理,都得好几个保姆一起做。更别说,我隔个几天,还要求他们大扫除一遍呢。”
“毕竟这种房子,犄角旮旯的地方最容易积灰,少不了细心打理。凌川,你说是不是?”
两人视线相对,岳凌川眸色沉静幽深,片刻后,缓缓笑了笑:“是。”
“你说的没错。”
可不得好好清理清理嘛。
回程的车上, 气氛沉重,众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岳凌川一手撑着车窗,偏头看向外面, 过了许久, 才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从最开始凌晨时分, 柴贵刚从床上醒来, 头发和衣服却丝毫未乱;到后面他状似不经意的交代出那栋别墅的来历, 以此打消嫌疑;再到提前把别墅清理干净——
梁仕明是早就料到他们会查到这栋别墅,也就放开了给他们查。
之前的不情愿, 也不过是在演戏罢了。
但能查到什么东西呢?
就像现在一样,他们不死心连着查了两个多小时,到最后一无所获。
那栋别墅,干净得简直不像是建成那么多年了。
这样无疑更加可疑,奈何柴贵的理由实在好——他因为心爱这栋别墅,所以经常遣人毫无死角地打扫。
一旁脾气暴的小马闻言忍不住道:“哪里是被人牵着鼻子走, 他们这还是在明明晃晃地挑衅呢!”
若是什么都查不到就算了,可偏偏他们还查到了一点东西——
在柴贵别墅三楼角落的房间里, 他们发现了一些诸如长鞭、手铐、蜡烛之类的东西, 小马当时兴奋, 问柴贵那是什么, 对方一脸不好意思,道:
“我呢, 平时喜欢跟女朋友玩些重口味儿的东西。你们别看这些东西吓人, 其实不疼的。”
他说着,拿着鞭子往自己胳膊上抽了一下,皮肤上连个红痕都没留下。
对上柴贵人畜无害的目光,众人只觉心里憋着一口气。
——明明他能把这些东西都处理掉, 可偏偏,要留在这里,等着警方发现。
这不是挑衅是什么?
闫海峰揉了揉脑袋,叹了一声:“咱们还是低估梁仕明了。”
能在淮阳商界闯出这番天地的人物,又能是什么简单的角色?
小吴叹了一口气。
车外的景色飞速闪过,现在快四点了,外面的天色依旧黑沉。
车内的气氛异常沉闷。
任谁以为抓到了线索,却跑了一场空,还被别人从头算计了进去,都不会好过。
沈青叶靠在车窗上,看着黑的没有一点光亮的夜色,慢慢开口了:“但他们越是这样,就越证明我们之前的推测没错。”
众人看她,沈青叶扭过头,神色坚定:“如果没有蹊跷,他们又为什么要费尽心思,安排这么一出?”
她看着大家:“若那栋别墅当真无关紧要,梁仕明又何必在意我们要做什么?”
车内一时沉默,过了片刻,小马才开口道:“对,没错!”
他挺直腰板,一锤大腿:“他们越是这种行为,就越是不对劲!”
“肯定有问题!”
小吴却是皱着眉头:“就算他有问题,又能怎么样呢?”
他问:“如今那边什么东西都没有了,凭借梁仕明的谨慎程度,短期内估计也不会再去了。那这栋别墅有没有问题也就毫无意义了——我们根本就不知道那些孩子在哪儿啊!”
“有意义。”岳凌川说:“最起码我们排除了一个地方。”
他跟沈青叶对视了一眼,见她点了点头,便道:“柴贵有一句话倒是提醒我了。”
众人看向他:“他说,那些鞭子啊什么的,是他跟女朋友玩儿的——可如果他是在骗我们,那这些鞭子,又是谁用的呢?”
小吴沉沉开口:“那些孩子。”
“对,那些孩子。”岳凌川道:“所以我们先假设一下,参与过这种活动的,不止梁仕明一个人。在那群人中,有的人会把孩子带回自己家;而有的人,或许会选择在那里活动。”
“那些鞭子之类的器具,就是为他们提供的。”
小马摸着下巴沉思道:“也就是说,他们这个地方,其实就相当于一个淫窝了?”
“还有一个问题。”沈青叶开口道:“就他们这种玩法,那些孩子那么小,那么脆弱,真的能受得了吗?若是受不了,出了人命……那些尸体,他们是怎么处置的?”
闫海峰敲打胳膊的动作微微一顿。
“梁仕明会亲自处理尸体吗?很大概率不会。那难道是柴贵那边负责?可云水居是高端别墅区,各个角落都有专人精心打理,藏尸在那里,风险是不是太大了?”
小马琢磨道:“我看他那个院子挺大的……”
闫海峰却是摇了摇头,道:“不会。通常情况下来说,没人会愿意跟被自己害死的尸离得那么近。而且像是这种有钱人,一般都有些讲究。”即便不将就,也没多少人愿意跟尸体生活在一起。
更何况,他们那边,来往的还都是些大客户呢?
“现在的问题就是,他们把那些孩子藏到哪里去了;还有,如果真的有尸体……他们是怎么处理的?”
沈青叶补充道高:“也有可能……他们藏孩子的地方,跟埋尸的地方,其实就在一起?”
闫海峰沉思了片刻,道:“咱们初步推断,他们搜罗来的孩子应该不在少数。那么这么多的孩子,不论放在什么地方,都是非常引人注意的;即便不让他们露面,可每天的食物、用水消耗也都会有异常……”
岳凌川垂眸:“可以容纳很多孩子、每天大量的食物消耗却不会引人注意、或许还有些偏僻——”
这种地方……
众人苦思冥想,一时之间,还真想不出什么合适的地方。
眼见着车内气氛越发沉闷,闫海峰适时开口:“好了,忙了一晚上了,趁着这会儿功夫,大家伙先歇歇吧。”
他语气有些疲惫:“其他的,等回去在想。”
现在,多思无益。
大家早就感受到累了,不仅是身体上的疲惫,更多是心里的。
闫海峰此话一出,几人纷纷闭上了眼睛,能睡得着的睡,睡不着的也闭目养神。
白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沈青叶也想要休息,可一闭上眼睛,别墅里密密麻麻的声音就在耳边作响,一个个孩童的苦难仿佛就在他眼前活生生地呈现。
她闭上了眼,又睁开了眼,看着窗外沉重的墨色,一如此时的心情。
垂在膝上的手被一双大手握住,岳凌川垂眸看来,无声问她:“睡不着?”
沈青叶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岳凌川拦住她的肩头,把人往自己这边带带,沈青叶顺势靠在他的肩膀上,长长叹了一口气。
对于别墅的情况,他们虽然还没有对过线索,但见她这般模样,岳凌川也大概有些猜测。
他并没有多问,只是耐心地拍着她的肩膀,低声道:“歇会儿吧,先歇会儿。”
沈青叶也想睡,奈何实在睡不着。
便抓起他的手,一笔一划地在上面写字:
【好多声音。】
【都是小孩,少说十几个。】
【柴贵会不定期拉一批小孩回来,不知道是从哪儿带回来的。】
【之前几乎每天都会有人来,有的一次点一个小孩,有的一次点好几个。】
【很多小孩都受不了,是被抬着离开别墅的。】
【没人知道他们去哪儿了,只知道出去的孩子,再也没回来过。】
沈青叶断断续续在手上写着, 除却皮肤划过的轻微细响,车内再无别的动静。
岳凌川看着她写了半天,握住她的手, 在手心上轻轻画了几个字:
【我在。】
沈青叶一愣, 抬眸看他。
岳凌川压低了声音:“别想太多, 我们都在。”
言语总是能安慰人的, 沈青叶顿了顿, 紧皱的眉心才终于稍稍放松了些许。
岳凌川再次把人带到自己肩上,强制她休息一会儿。
沈青叶饶是没有困意, 可也知道得鼓足精神,才有精力应对后续的挑战。
她缓缓闭上了眼。
一路上睡得并不踏实,半梦半醒间,隐约有刺耳的手机铃声打破了一车的沉寂,沈青叶眼睫挣扎着颤动,睁开眼的瞬间, 先被窗外的亮光给刺得眯了起来。
天亮了,已经六点多了。
沈青叶一时恍惚, 随后便听身边男人压低了声音在讲着电话:
“梁仕明上门了?”
沈青叶神色一顿, 疑惑地看了过去, 岳凌川察觉到她的动静, 捏了捏她的手示意稍安勿躁,把手机换了边耳朵。
沈青叶听到了电话里传来的声音, 沉稳悠闲, 又带着些笑意:
“可不是嘛,一大早上天刚亮,人就上门了,专门卡着老爷子平时醒来的时间呢。”
岳凌川轻笑了一声:“说什么了?”
“什么也没说, 就把梁晋文那小子推了过来,说小孩子之间的事,他一个长辈的原本不该插手,只是不知道那小子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惹恼了你,让你这么揪着梁家不放。”
岳凌川道:“呦,感情是告状去了。”
电话那边的声音无奈:“他也没说要什么交代,只说梁晋文一向混账,这次的事儿,肯定是他们不对,让你提要求,只要能消气儿,怎么着都行。”
岳凌川哼笑了一声:“爷爷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岳见山笑:“当着他的面说要把你叫回来问个清楚,办事这么没个章程。把人打发走了之后,在那儿骂人呢。”
那边声音顿了顿,道:“你听,还在中气十足的骂着呢。”
岳凌川哑然。
一旁的沈青叶听着,也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梁岳梁家公司在淮阳都称得上是举足轻重的存在,平时估计也互相熟识。这一次,岳凌川在这个案子中的存在没能遮掩的住,那么梁家自然要想办法,于是就找上了岳家——
沈青叶本还有些担心,但见岳凌川的态度和话语间的轻松,就知道是自己多虑了。
也是,能养出这么个人的家庭,又怎么可能会跟梁家那种东西同流合污?
封闭的车厢内,低沉的话语声间或响起,沈青叶边听着,边不自觉地看向了车外,又想起了别墅里听到的种种。
空旷的、孩子多的地方,还不容易引人注意……会是在哪儿呢?
梁家又是从事医疗行业的……莫不是在那里?
可医院人事繁杂,来往病人都有记录……他要怎么才能把那么多孩子悄悄带走?
还有什么地方呢?还有什么地方呢……
沈青叶苦思冥想,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地方。
车子飞速驶过,马上就要进入沛安市边缘。沈青叶靠在座椅上,一边听着岳凌川讲着电话,一边不自觉地将目光落在车窗外。
孩子多的、不会引人怀疑的——
忽然之间,一座院子自视野中飞速划过!沈青叶隐约看见外面的牌匾上写着的几个字,心神一震,猛然想到了什么,用力拍着驾驶坐的位置:
“停车!”
开车的小吴一时不备,急忙踩了刹车。车上的其他几人被惯性弄得一晃,险些磕到前面椅背上去。
小吴还没问怎么了,就听沈青叶吩咐道:“往后倒!”
小吴愣了愣,随后依言把车往后倒了倒。
岳凌川也放下了手机,偏头看着沈青叶。
“停。”
车子再次回到了刚才那座院子门口,沈青叶终于看清了上面的字。
红安县敬老院。
敬老院……
岳凌川瞳孔骤缩,几乎瞬间就明白了什么:
“儿童福利院?!”
经他这么一提醒,小马等人也反映了过来:“你是说……那些孩子有可能被他们藏在了孤儿院里?”
沈青叶语速飞快:“孩子比较多的地方、比较偏僻、不会引人怀疑——”
“还能私人出资成立。”
“有什么比这里更好的地方吗?”
岳凌川眸色变了变,忽然拿起手机,问道:“大哥,梁家对外捐助的项目中,有没有孤儿院?”
岳见山刚刚显然也听到了他们的话,闻言沉思了一会儿,道:“我有印象的,他捐了几个小学中学,又为一些大学提供了一些奖学金的项目;还设立一些基金会,供那些没钱的人看病……但是孤儿院,好像的确没听说过。”
众人面面相觑,闫海峰一拍小吴肩膀:“开车!”
话音刚落,他就拿出手机,给留在队里的同事打了个电话:“武进,你去查一下,本省、不,附近几个省里,私人成立的孤儿院有哪些,他们背后的负责人都是谁。尽快!”
车子飚得飞快,车里的人一个个都精神了起来,目光灼灼,隐隐带着些兴奋。
这次,能找到那些孩子吗?
到总队的时候已经七点多了,还没到平时上班的时间,大楼里依旧沉静。
一行人下了车,什么都顾不上,三步并作两步往楼上爬去,在办公室门口,意外地见到了总队队长,邓义。
她一把将手中的资料拍到闫海峰怀里:“你要的东西,给你送来了。”
闫海峰拿着那一沓资料,神色有些诧异,打开一看,惊喜地道:“谢谢邓总!”
邓义转身离开:“别给我说那些没用的,该给你的都给你了,要是查不出来……呵,有你好看的!”
闫海峰抓了抓脑袋,看着她的背影离开,顾不得那么多,转身回了自己办公室。
一行人对着那一沓资料一一看过去,根据距离、位置把那些明显不符合的筛去,最后看到了一家名叫“生命”的孤儿院。
“这家孤儿院的老板……是康成药业的老总,朱康成。”
“这个朱康成……好像跟梁仕明来往比较多吧?”
之前调查梁仕明人际关系的时候,他们就把跟他来往密切的人都查了一遍,此时找出资料一看,顿时有些迟疑:
“这位朱总一贯乐善好施,不管是在商界还是在百姓口中口碑都不错,回回有什么捐款活动他都是头一个站出来的,捐的钱也多……”
岳凌川却直截了当地指出了问题所在:“可是他只捐款修建了这么一栋孤儿院,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
“而且这座孤儿院的地址,不在沛安,也不在他老家亭阳,反而是在一个跟他毫不相关、连生意往来都基本上没有的元石。”
沈青叶也指着省内地图,道:“这座孤儿院的位置很妙,乍一看是在市区,但实际上那片地方算是老城区,周边设施并不多,已经有些荒凉了。就连医院什么的,也都搬到新址去了。”
“而且这座孤儿院创办时间是在98年,医院却在97年的时候就已经完成了搬迁——朱康成这么乐善好施,财大气粗,完全可以把孤儿院选在一个方便孩子看病的地方,为什么偏偏要选择那里呢?”
岳凌川接她的话:“因为这里偏,少有人注意;但因为之前的繁华,交通还可以,旁边不远,就是一条省道。”
“从这条省道一直往北走,就是柴贵的那栋别墅。”
天时,地利,人和。
众人看着地图,默然不语。
闫海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环视大家:“到底是不是的,去查一查不就知道了?”
生命孤儿院。
早上九点, 刚结束孩子们的早餐、洗好衣服,院长和负责烧饭照顾孩子们的阿姨终于能稍微闲一会儿,边准备着午饭, 边叙着闲话, 配上前院孩子们朗朗的读书上, 整个孤儿院看起来岁月静好, 无比闲适。
直至“砰砰砰”的敲门声响起。
“谁啊?”厨房阿姨将一盆水泼到菜地里, 夹着盆开门一看,就对上一群身形高气质凌厉的青年男人。
阿姨不由吓了一跳, 看着他们高高大大的样子,忍不住往后退了退,担心他们是来找茬的,小心问道:“你们是……”
小马出示证件:“省公安厅刑警,过来办案,你们院长在不在?”
“刑、刑警?”阿姨一下瞪大了眼睛, 听明白了他们的话后,忙不住地点头:“在在在, 在的在的!”
她回头扬声大喊:“院长!院长!有人找!”
孤儿院时前后两栋的平房, 前院是日常孩子们学习吃饭玩耍的地方, 后院则是休息和院长办公的地方。
听到这个动静, 院长急匆匆赶来:“谁啊?”
他话音刚落,就看到了门前杵着的几个高大的男人, 眸色一顿, 旋即上前道:“这是……”
阿姨动了动嘴:“说是……省里来的警察?”
院长眸光一闪,连忙凑上前去:“哎呦,几位警官,不好意思啊, 刚刚在忙,来得晚了些!”
他试探问道:“我这也没提前接到通知,不知道几位来我们这儿是……”
闫海峰淡淡开口:“我们这边有一桩命案,跟你们院有关,过来查一查。”
命案?院长眼皮子跳了跳,疑惑道:“什么命案?我这……我们这,最近没发生什么事啊。”
闫海峰道:“事态严重,暂时不能多说,希望冯院长能够配合。”
冯世友当然配合,不住点头:“您说您说,需要我怎么做,您说!”
闫海峰环视了一周,将院子里的情况尽数收入眼底。
院子左边是一排游乐设施,右边则是开辟了一片菜地,里面密密地种了些日常吃的葱蒜辣椒之类。旁边的教室里,还有老师给学生们上课的声音。
整个院子,看上去生活气息满满。
闫海峰收回目光:“冯院长给我们介绍一下这家孤儿院吧。”
冯世友忙应好,带着他们边走边道:“这家孤儿院其实也没几年,规模也不是很大,因为毕竟有政府办的福利院嘛,我们收容的孩子也不多,顶多是在政府福利院收容不过来的时候,接纳几个孩子。”
“就像您看到的这样,院子分为前后两栋,前面是日常孩子们学习活动还有做饭吃饭的地方,后面就是住宿区。”
闫海峰边走边道:“院里现在有几个孩子?”
冯世友说:“不多,23个。”
“再加上我还有一些工作人员,也就不到三十个。”
“规模的确不算大。”闫海峰道:“作为私人出资的孤儿院,你们这边经济情况怎么样?”
冯世友笑:“经济条件还成。老板是个善心的,每个月都会拨点款下来,算不上多,但隔三差五地也能让孩子们吃上一顿肉,生病的时候也有点余钱能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