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听到凶案现场的声音by长缨止戈
长缨止戈  发于:2025年02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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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孩子是梁仕明手底下的人从全国各地拐来的,家都在不同的地方。有的孩子记事记得清,还知道自己家在哪里,爹妈叫什么,因此很快就联系上了家属,一家已经团聚。还有一些孩子要么是不知道自己家里的确切地址和家人的名字,暂时找不到家人;要么是家离得太远,父母还没赶过来。
祁嘉远就属于后者。
他家在广粤省最南边的一个小村庄里,地理位置稍显偏僻。尽管他还记得家人的名字,知道自己家在哪个省哪个县哪个村,警方这边也顺利联系上了他的家人。但从广粤省到这里,一路上汽车火车甚至带上飞机,也才在一个小时前堪堪赶过来。
沈青叶到的时候,年轻但苍老的夫妻俩正趴在病房门前的玻璃窗前,痴痴地看着里面睡得正香的孩子。
“岳队,沈姐!”在门边看护的警察见着来人,忙打了声招呼。
——省队刑警、包括下面各市的刑警,不知怎么的对沈青叶的称呼就变成了姐。
也不知道谁最先喊出来的,沈青叶这几天也习惯了,闻言点了点头,看了夫妻俩一眼:“怎么不进去,在这儿站着?”
警察道:“孩子情况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睡着了,爹妈怕进去吵醒他,坚持在门外看着。”
沈青叶偏头看去,就见资料上明明只有二十六岁女人此时满脸沧桑,比之寻常人,要老上十几岁。
她紧紧地趴在玻璃窗上,目光一眨不眨地看着床上只露出一张小脸儿的孩子,眼眶红润,满是渴望。
沈青叶跟岳凌川对视了一眼,想起了之前调查的结果,说是祁嘉远“走丢”后,父母一直没有放弃过寻找他……
可怜天下父母心。
沈青叶看着他们疲惫的样子,张了张嘴,到底没说让他们到别处休息休息。反倒是祁嘉远爸爸好像终于察觉到了他们二人的存在,从警察口中得知他们的身份后,眼眶瞬间红了,神情激动,膝盖一弯就想跪下来。
沈青叶没反应过来,岳凌川却是见多识广了,看到了苗头就猜到了他的想法,忙上前一步搀住了他的胳膊:“别别别!不可不可!”
祁嘉远父亲双手紧紧握着他的胳膊,泪水横流:“谢谢警察同志,谢谢警察同志!”
他们是听说了的,要不是眼前这位女警第一时间发现了地下室,要不是她及时把孩子带出来,他们的孩子再烧下去,不死也傻了!
这边岳凌川刚拉住孩子父亲,那边孩子母亲也泪流满面,抽噎开口:“救命之恩,我们没什么能做的,真的谢谢你,真的谢谢警察同志……”
沈青叶向来不喜欢这种场合,也不适应这种场合,此时是一个头两个大,费劲地拉住她,不住地安慰道:“您别这样,我们是警察,这本来就是我们该做的,您这样倒是让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岳凌川一手制住一人,边不住地道:“您比我们要大一些,哪儿能让您给我们跪啊?再说了,要是让领导知道了也不好!”
“起来起来,您二位快起来……”
几人一通纠缠,还是一旁的警察眼珠子一转,忙道:“诶诶,孩子好像醒了!”
此话一出,孩子父母瞬间站直了身体,扒着门框往里看去:“哪儿呢?哪儿呢?”
沈青叶和岳凌川对视一眼,终于松了口气。
警察本只是随口一说,好让他们能冷静下来,好好说说话。但夫妻俩往里一看,发现孩子还真睁开了眼,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夫妻俩激动得不能自已,开门就想进去,还是警察拦住了他们,说他先进去,先跟孩子说一声,让他做好准备,免得高兴太过,情绪不稳。夫妻俩自然无有不应。
病房门打开,留了一条缝没关。警察提步走入,小孩目光慢慢落到他身上,仍旧是忍不住颤了颤。
——这是他这么长时间来练就的本能反应了。
一旦有什么人进来,就代表他又要遭受折磨了。
警察也习惯了他的反应,十分熟练地坐在床边,轻声说了些什么,小孩呆愣了片刻,目光呆呆地移向了门外,正好对上了窗边女人的目光。
妈妈再也忍不住,哭着跑了进去:“嘉远,嘉远……”
她一把将人搂在怀里,哭声哽咽:“孩子,我的孩子啊!”
祁嘉远爸爸也老泪纵横,大手一抬,将妻子孩子全都揽进了自己怀中。
祁嘉远还怔怔的,睁大一双眼睛,神情茫然。
警察在一边温声跟他说:“还记得吗,这是你爸爸妈妈啊。爸爸祁建国,妈妈范秋丽,这是你自己说的啊,还记得吗?”
范秋丽听着,忙松开抱着孩子的手,半蹲在床前,泪眼朦胧地扶着他的脸颊:“小远,是妈妈啊,是妈妈啊,你不记得了吗?”
“你最爱吃妈妈做的米糕了,你忘了吗?还有咱家那边的小卖部,你之前说你想买摔炮,想买烟花,想买泡泡糖,妈妈都给你买了!”
祁建国在一旁也手忙脚乱地翻着背上的包:“是啊是啊,你看你看,这是你妈来之前特意蒸的米糕,里面放了你喜欢的葡萄干,你尝尝,可好吃了!”
“还有这个这个,这个泡泡糖,还有炮,你妈都给你带来了!等你好了,我们就回去放炮好不好?”
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堆在面前,祁嘉远呆呆地看着面前洁白暄软的米糕,又看了看父母苍老却小心翼翼的神情,慢慢眨了眨眼,声音极细地唤了一句:
“妈妈……”
范秋丽忙应了一声,眼睛又湿了,拿着米糕的手都在抖:“诶诶!是我,宝儿,是我!”
祁嘉远好像没什么反应:“爸爸……”
“在呢,爸爸在呢。”一向要强的汉子眼泪止不住地流。
“爸爸……妈妈……”
祁嘉远眼泪忽然涌了出来,一双小手死死地抱着妈妈的腰:“哇——你们怎么才来啊,你们怎么才来啊……”
从被救出来到现在,他终于是放声哭了出来。
警察在旁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沈青叶在门外看着,一时有些神情恍惚。
真好啊……
一家三口抱头痛哭了许久,夫妻两人才止住了眼泪,忙回头一看,拉着沈青叶两人就进了病房:“儿子,来,这是救了你的警察姐姐,快给警察姐姐磕个头!”
沈青叶大惊,忙道:“不成不成,真的不成……”
两拨人又是纠缠了一阵,还是沈青叶最后干脆利落地说了一句:“孩子刚好,可别吓到他了!”夫妻俩这才不得不放弃。
小孩一直所在妈妈怀里,在床上呆呆地看着他们。直到对上沈青叶的视线,他才忽然开口,低低叫了声:“姐姐。”
沈青叶嗯了一声,对上他畏缩又带着些亲近的目光,她心下一动,放柔了语气:“你还记得我啊?”
祁嘉远靠在妈妈怀里,很小声地开口:“你抱着我,把我从那个黑黑的地方出来……”
沈青叶眉眼微软,克制着没去摸他的头,而是凑近了一点,道:“是的,你已经从那个地方出来了,回到了爸爸妈妈的身边,所以,不要怕,好不好?”
祁嘉远点了点头,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她,又道:“姐姐,是那个漂亮姐姐让你来救我的吗?”
“漂亮姐姐?”沈青叶神色一顿。
祁嘉远说:“那个哥哥身边的漂亮姐姐。”
沈青叶怔愣了许久,才眨了眨眼睛,声音有些干涩:“是、”
“是那个姐姐让我们来救你的。”
祁嘉远笑弯了眼,又问:“那那个姐姐呢?我还能再见到她吗?”
沈青叶一时有些哑然。
“那个姐姐……”她声音有些沙哑:“她、她去了,很远的地方。对,她变成了,天上的星星,会一直一直地看着你。”
“所以……嘉远要好好吃饭,好好学习,好好长大,成为一个很棒的人,不要让她失望,好不好?”
祁嘉远却没有应好,而是用那一双黑白分明的双眼看着她,问:“姐姐是死了吗?”
“就跟大虎一样,死掉了。”
“是因为我吗?”
祁家父母神情又惊又讷,都不知该说什么。
沈青叶沉默了许久,才终于开口:“不是。”
“不是的。”
她看着他,神色柔软而坚定:“她不是因为你而死。”
“她是为了自己。”
她其实可以充耳不闻的,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好好地过自己的生活,梁家也给过她机会。
可是她没有。
就像她自己所说的,她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对得起这么多年,自己所受的教育、自己的道德观念。
最主要的,是对得起自己。
透过一篇篇日记,沈青叶仿佛亲眼看见了那个女孩。
那个温柔、漂亮、却无比果敢强大的女孩。
“她是一个英雄,是一个伟大的人。”
她看着夫妻二人,轻声道:“所以,与其谢我,你们不如找个时间,去她的坟前拜拜。”
如果不是她,谁又能察觉到,那些光鲜亮丽的人们背后,是多么的龌龊与肮脏呢?
是她用自己的命,换了这二十六个孩子的命。
以及,未来有可能的,再一个两百、三百、甚至于更多孩子的命。
离开医院的时候,晚风吹拂。
忙的时间久了,他们都没意识到,已经到了十月份。
正是国庆黄金周,虽然还不是下班的时间,路上来往的行人也不少,一派车水马龙,热闹繁华之景。
沈青叶朝远方看了半天,忽然道:“其实有时候,我真想全天下的人贩子都死绝了才好。”
沈青叶惯来沉稳,鲜少会有这般情绪波动如此明显的说辞。岳凌川闻言,不由低头看她。
沈青叶对他偏头笑了笑,轻飘飘地说出了一直压在心底的话:
“我爸当年,就是在追查一起人口拐卖案的时候,牺牲的。”
她抬起下巴,看着远方橙黄的太阳,眼睛被光亮刺得微微眯起:
“我连他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十二月中的平江,气温已经突破零度,冷的渗人。
从车上到办公大楼这一点距离, 沈青叶忘了戴手套, 不住地哈气暖手。遇上有人打趣般的招呼, 她也是无奈一笑。
半个月前, 持续了近两个月的9·23□□幼童案终于落下了帷幕。首犯梁仕明通过私人飞机辗转到了东部沿海地区的一个小渔村, 试图乘坐自己购置的大型游轮,通过航运抵达越南, 再由越南飞往美国。
相关部门及时察觉,在梁仕明即将越过我国领海的关键时刻,将其逮捕回国。
之后审讯、判罪,也就跟参与此案的其余三十人一样。至于那些负责在全国各地拐卖儿童的成员,也在相关部门的部署下,被一网打尽。
因涉案人数过多, 且除了此案之外,其中有小部分人身上还背负着其他刑事案件或是经济案件, 光是调查、审讯就持续了许久, 沈青叶跟岳凌川在那边帮着他们忙了一个多月, 才被放回来。
这个案子影响极大, 社会上议论纷纷,甚至上了新闻联播。公安部有意树立典型, 对此案更是坚决地彻查到底。到最后, 本省以及隔壁几个省持续动荡,不少富商高官纷纷落马,多个职位出现空缺,整个省经过了一次大清洗。
而案件结束后, 便是论功欣赏。
此事细细论来,也颇有意思。
公安厅厅长秦洪山年纪大了,再过不到一年就要退休了,所以平时大多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此次案子,他也没怎么参与,直到了最后,人证物证俱全,才下令让全省警察配合调查。事后又做了检讨,反思自己管理上的问题,态度良好。是以此事之后,他仍在公安厅厅长的位置上坐着。
但同时,厅里却空降来了个常务副厅长。
这常务副厅长,也有些说头。半年前,上一任常务副厅长被调走,这个位置就一直空着。孟文海这么多年之所以这么勾结梁家,也就是想要再往上升上一升。之前上面有没有考虑过孟文海暂且不说,只如今他进去了,上面就又新调来了个常务副厅长。这种形式,大家也都看清了,怕是只等秦洪山退休,这位便要顶上去。
除却这几位之外,因省内官场大动荡,许多位置都空了出来,省厅跟平江市局许多熟悉的人职位也出现了变动。
高正明被提为了沛安市公安局局长。虽说都是市局局长,但沛安是淮阳省会,又是副省级城市,局长的级别比平江要高上一些。邓义则被调到了本省另一个地级市任公安局局长。她是在总队成长起来的,较之高正明等人又还年轻,去下面任职两年也是必不可少的。如此一来,闫海峰就顺理成章升任了刑侦总队队长。
高正明走了之后,平江市公安局局长是从其他省的一个地级市平调过来的,接管高正明的工作;原支队队长宋连锋则是晋升为公安局副局长,统管刑侦支队的同时,也多了些其他的业务。
而现在的平江市刑侦支队队长,则由在此案中表现出色,功劳突出的岳凌川担任。
至于沈青叶……
此案中,沈青叶的地位不可或缺。若非是她细心敏锐,从林晓玮的玻璃杯上找到突破口,到现在林晓玮还在嘴硬;也是她及时关注到了秦钟玉,从中获取到了关键的线索;更是她在关键时刻提到了孤儿院这个地方,他们这才能及时发现那些孩子被藏之地。
甚至最后,若不是沈青叶打开了地下室的入口,那些孩子再耽误下去,只怕这场案子的人命又要多了几条。
可以说,此案中,沈青叶功劳卓绝。
可问题来了,她才从警不到一年。
资历太浅。
关于要不要提她升职的事儿,厅里吵了一段时间,高正明碍于两人关系不好多说,最后还是邓义一意力保,坚持让她担任三队队长:
“有志不在年高,咱们厅里什么时候成了按资排辈儿的地方了?人家有能力有手段,从警虽然不过一年,但破的案子比某些在任上待了几年的都多。就这种水平都没法当队长,三队那些小子还有谁能当?还是说再空降一个过去?”
邓义一个人唇枪舌战,愣是把其他人怼的无话可说。到最后,秦洪山似乎也想给她几分颜面,索性就同意了。
前两天厅里就此案进行表彰,队长的任命才正式下来,大家也就都知道了。
这就是他们喊沈青叶“沈队”的由来。
想着想着,又忍不住想起了昨天表彰大会结束后,邓义拍着她的肩膀说的话:
“我那个时候,女警要比男警难上许多,尤其是女刑警。那些男人都认为,女警在家呆着就好,乖乖做后勤,没事儿去什么案发现场?可我偏不!我就凭我的能力,硬生生地闯了出来,告诉他们,罪犯凶恶,我不怕。破案追凶,我也不比他们差。”
“你这个时代呢,比我们那个时代要好一些,但也没好到哪儿去。身为女警,注定是要比男警要不容易些的。但你是好样的。”
四十多岁的女警笑着,眼角的细纹微微漾起,带着些英姿飒爽的弧度:“我相信你,以后肯定比那些男人强!”
她当时没说什么,只是严肃地冲她敬了个礼。而这位警界赫赫有名的领导、前辈,也回了她个礼。
一路走上三楼,经过文职办公室门口的时候,却见方芸倚在门边,端着个杯子,笑眯眯地看着她:“呦,沈队来啦?”
沈青叶无奈:“芸姐,你可别打趣我了。”
方芸“噗嗤”一笑:“我真心实意高兴嘛,怎么是打趣了?”
“好了好了,不说了。难得见你这个点儿过来,怎么,案子办完了?”
“办完了。”沈青叶神态放松,前几日眉宇间的倦色一扫而尽。
一周前,队里接到下面的派出所递上来的一起案子,说是一个女人意外溺水身亡,但等他们去查的时候,发现死者聂群香头上有重物击打的痕迹,且她生前还买了一份巨额保险。他们察觉到不对,这才将案子移交到市局里来。
沈青叶带着罗开阳他们忙了一个星期,最后发现,死者根本不是聂群香,而是聂群香的双胞胎姐姐,聂群芳。她也并不是溺水而亡,而是被妹妹聂群香和妹夫谋害而亡。
原来聂群香之前无意间发现了一个意外死亡险,因赔付金额很高,就忍不住有些心动。但她又不愿意自己去死,便跟丈夫商量后,把主意打到了双胞胎的姐姐头上,想要让她顶着自己的名头死去,以此骗保。便在一天晚上把姐姐叫到了自己家,将其杀害后又丢到河里,伪装成溺水而亡的假象。
沈青叶为了办案,连着几天都没休息好,昨天终于把案子结束,才能早早下班回家,好好睡一觉。
方芸又冲她挤眉弄眼:“怎么就见你一个人?你家岳支队呢?”
沈青叶避重就轻:“谁知道?可能还在忙吧。”
他们之间关系的暴露,说起来也是一个巧合。
从省里回来之后,韦正义他们嚷嚷着许久没见,老大又去省里立功了,非要他们请吃饭。岳凌川财大气粗,大手一挥,自然应下。茶足饭饱之后,众人纷纷散去,沈青叶跟岳凌川一起,在走之前,两人忍不住在车里拥吻,却正好被落了东西回来找的韦正义瞧到。
于是,自然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韦正义浑浑噩噩,还说了自己不会往外说,结果没等两天,整个支队就全知道了。
沈青叶对此倒是不感意外,毕竟就他那个大嘴巴,真指望他能憋住,也是为难人。更何况,他们两个谈恋爱,你情我愿,也不怕别人说什么。
只是时不时就会有人打趣罢了,沈青叶也习惯了。
又简单聊了两句后,沈青叶便回了自己办公室。
姜程周启明他们还没来,办公室里空无一人,沈青叶刚坐下给小石头翻了个身晒太阳,就听一阵敲门声,抬眸一看,岳凌川一脸正色:“沈队,跟我来办公室一趟。”
沈青叶挑了挑眉,跟他走了过去。
办公室的门“咔哒”一声合上,原本一本正经的岳支队长瞬间弯下了身子,跟没骨头的人一样靠在她身上,黏糊糊地开口:“青叶,你到底什么时候跟我去见家长啊……”
又来了。
沈青叶闭了闭眼,又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
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其实也没有多长,只是双方家长都知道彼此的脾性,知道他们认定了一个人就不会轻易放手。因此,彼此的家长也都存了想见见对方的想法。
高正明之前对岳凌川虽然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但打心底对这个年轻人还是看重的,客观来评价,也不得不承认他是配得上自家女孩儿的。前段时间他要调职到沛安,之后工作忙,回平江的次数估计就会少很多。他心里放心不下,临走之前特意拉上岳凌川吃了顿饭,席间不住交代岳凌川要好好对沈青叶,要是欺负她,他不会放过他。
那次饭桌沈青叶母亲跟白秀玉也在,就连高睿阳都特意赶了回来——这些是沈青叶最亲近的人,这顿饭,基本上就相当于是正式见家长了。
在此之前,岳凌川准备了许久,光是衣服都准备了不下五套,不止下班了絮絮叨叨地给沈青叶打电话,就连上班的时候有时候还要把沈青叶拉出来,问她见家长那天该穿什么。
好不容易把这一关过了,沈青叶还没松一口气,岳凌川又提出了去见他那边的家长。
岳家对沈青叶早有耳闻,毕竟岳、沈两家生意上也是有些往来的。再加上这几次沈青叶立了功,名声渐渐传开,岳家老爷子对她也是有关注的。
岳妈妈早就关心小儿子的婚事了,眼见着他成家有望,可不得着急见儿媳妇儿?之前是担心他们交往时间太短,不好提;眼下儿子连女方家长都见了,他们要是不表明表明态度,反倒是不好。
沈青叶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地开口:“我这……最近不是忙吗?”
岳凌川静静地看着她,拉长了声音:“忙,是忙。”
“那你现在忙完了……”
他暗示意味很是明显。
沈青叶轻咳了一声,目光游移。
其实对于这件事,她倒不是抗拒,毕竟她跟岳凌川感情在这儿,之前也多少对岳家人有些了解,知道他们都是比较好相处的。
只是……
她有些紧张。
毕竟是见家长,人生头一遭的事儿,哪怕平时再冷静理智,想到这种事,也难免有些不自在,这才一拖再拖。
岳凌川却忽然幽幽开口:“青叶,你是不是根本没想要跟我见家长啊?”
沈青叶一愣,惊讶:“怎么这么说?”
岳凌川委屈:“不然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一直推拒。我家里人你也是了解的,都是很好相处的人,我爷爷更是对你赞赏有加……”
他说着,又叹了口气:“哎,不过也是,毕竟我比你大那么多,过了年就二十七了,年老色衰,也不怨你……”
“停停停停!”沈青叶打断他的话,哭笑不得地道:“你这乱七八糟的话都是跟谁学的?”
岳凌川无辜看她,沈青叶叹了一口气,无奈地道:“别说了别说了,我答应你还不成吗?”
岳凌川犹不相信,狐疑道:“真的?”
沈青叶哪里不明白他是故意做出这副样子的,却眉眼纵容:“真的真的。”
岳凌川抱着她,脑袋埋在她的肩窝处,临了这,却又忍不住解释:“不是要逼你做什么,只是——”
“我知道。”沈青叶道:“我明白你是怎么想的。”
她捧起他的脸,面上满是无奈:“怎么那么能吃醋啊?”
那段时间在省厅忙着办案,同伴的还有一个下面市支队的刑警。一开始大家只是一起办案,但谁能想到,临走之前,那人忽然堵了沈青叶,跟她告白。沈青叶先是惊愕,随后便礼貌地说自己有男朋友了。对方却说他知道,但他认为自己并不比岳凌川差,希望沈青叶能认真考虑考虑。
岳凌川当时就在现场,差点没气死。若不是沈青叶坚定地表明了心意,他恐怕是能跟人打起来。尽管如此,他也还是记着这事儿,这才从回来后就一直蠢蠢欲动想要带她去见家长,也是想把名分定下来,以后再遇到这种人,他也能更加名正言顺地把人赶走。
此刻听闻此话,他嘟囔着开口:“那小子都当着我的面撬我的墙角了,我要是再不抓紧,以后再多来些这种人,我怎么办?”
沈青叶摇摇头:“你成天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沈青叶相貌不错,自小到大追她的人不在少数,也没见她有过动心。
岳凌川哼哼了两声,到底没再说什么。
她喜欢的是他,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偶尔提一提是情趣,再多的,也不值当他们上心。
“真答应我了?”岳凌川又看着她,很是贴心地开口:“要是还没准备好的话,再等等也没什么,我就是习惯性一问。”
他表现得很是矜持,沈青叶闻言扬了扬眉:“是吗?这样的话,那要不再等——”
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捂着嘴堵了回去,岳凌川脸色瞬间垮了下来,一双俊挺的脸此时可怜巴巴地看着她,沈青叶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越临近见家长的日子,沈青叶就越紧张,也算是终于明白那段时间岳凌川的絮絮叨叨。
但随着车子缓缓驶入市区,她反而慢慢冷静了下来。
她向来就是这么个性格,越大的事面前,心态越稳。毕竟紧张没有用,保持良好的心态,才有机会思考以后。
好在,岳家人跟她事先想的差不多。
岳母之前有过一面之缘,再次见面,也是温和友善;岳父也是尽力表现出了善意,言辞之间颇为幽默风趣,沈青叶见了他,算是明白岳凌川那时不时吊儿郎当的劲儿是从哪儿来的了;岳家大哥大嫂也是笑意盈盈,颇好相处;至于岳爷爷,虽然看上去严肃,但目光柔和,看她的目光满是欣赏,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一顿饭吃下来,两相尽欢。
回去的路上,岳凌川偏头看她:“放心了?”
沈青叶抬眼,似笑非笑:“这句话,该我说吧?”
岳凌川挑了挑眉,却是道:“我倒是想放心。”
奈何心上人太优秀,总有人觊觎。
他只能努力努力,再努力了。
车子自路上驶过,挡风玻璃上缓缓落下了一片六角形的雪花。
“下雪了?”沈青叶神色惊奇,打开车窗弹出收取,冰凉的雪花落在掌心,很快就被温度融化。
“真下雪了。”
平江不属于北方,也算不得南方,往年偶有几场大雪,但也有些比较干燥的年份,一场雪都没有,今年倒是早早就下了。
岳凌川也看了眼外面,道:“还好咱们走得早,要是再等等,雪下大了,就不好回去了。”
车子慢慢提了速,赶在地上的雪积起来之前,赶回来家。
下雪总是不方便的。
这场雪下了一天一夜,沈青叶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外面一片白茫茫。
是难得的大雪了,出门一看,有不少小孩甚至大人都在打雪仗。
好看是好看,好玩也好玩,只是对于要出门的人,就没那么方便了。
小心翼翼地驶到了支队楼下,踩着别人走过的路慢慢走到办公室门口,就见周启明推门出来,神色严肃。
沈青叶微讶:“怎么了?启明哥?”
“青叶来了。”周启明这才注意到她,神色微缓:“今天早上下面的派出所上报了一起案子,说是环卫工人在建设路那边的一个小巷子里发现了一具中年男性的尸体。”
沈青叶皱眉:“他杀?”
周启明摇头:“不是他杀,但也不是自杀。”
沈青叶一愣,周启明接着道:“他是被冻死的。”
沈青叶越发不解:“冻死的?那送到我们这儿做什么?当地派出所不就能解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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