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否认,段维新这话说得也有道理,只是楚弦月还是不能完全认同,总还有赤子之心的人,在孜孜不倦地追求真理与公平吧。
楚弦月心中想起了一个人,或许找到他就找到神砖了。
楚弦月叫上鹤龄打算再去十方庙转转,看看还能不能找到那个搭救段维新的和尚。
短短几天时间,金碧辉煌,香火旺盛的十方庙已经被人洗劫一空,曾经求神拜佛的清净地已经成了审判和尚恶行的刑台,随处可见干涸发黑的血迹和一些被野猫野狗啃食过的碎肢残骸。
大雄宝殿当中的佛像也尽数被人腰斩,佛像上的金箔也全都被人抠走,只留下斑驳的佛身还。
而旁边,原本挂着佛像,写着佛经的墙上也被人写上,画上各种污言秽语:
娇娇倾国色,缓缓步移莲,打从庙门过,佛祖也弃禅。只叫那观音看门,金刚望风,十八尊罗汉帮忙推背,三十二诸天协助扶腰,尽耍得气喘微微,香汗交流,筋麻骨软,魂销魄散。好一出佛祖降恩,好一场如来降魔。
楚弦月轻轻叹了口气,果然信仰这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
随即,楚弦月又想起天机的话,人善成佛,人恶成魔,人之念可撼天地,看这架势,此处的人都要成魔了。
楚弦月二人在庙里转了一圈,并没有找到想要找的和尚。
“那和尚可能已经走了吧。”鹤龄与楚弦月说。
“不会的,他蛰伏这么久,好不容易利用八夫人将空蝉圣僧拉下马,现下肯定会留在这儿,亲眼看着空蝉圣僧一手建立起来的净土佛国如何被毁于一旦的。”
楚弦月站在庙里环视一圈,看到了远处矗立着的高耸佛塔,正是空蝉圣僧跳楼身亡的地方。
“再去那边看看吧。”
第30章 圣佛心(十)
空蝉圣僧死亡的血迹还留在佛塔门口,门里面,每一层的佛像也都被人祸祸了,贡品滚落一地,角落里的已经生出了霉菌。
一路往上,在最高层他们看到了一个和尚,正是他们要找的那个人,他站在窗前,俯瞰着整座城池。
“你们在找我?”不等楚弦月开口,和尚便转身与他们说了话。
“毅王殿下别来无恙。”
“你认识我?”
楚弦月摇摇头:“不认识,我只是猜测,我觉得毅王殿下当初会下令将封地里的寺庙全部拆除,僧人和尚全都赶去别处肯定不只是一个梦那么简单,或许是早已经发现了寺庙当中的龌龊行径,才会那么大动干戈,只可惜当时天时不对,地利有差,思虑不周,才会失败。”
“我以为世人皆愚钝,想不到,还是有几个聪明人的。”毅王似有些欣慰。
“我能听听你当初拆除寺庙,驱赶和尚的原因吗?”
“那是一桩比空蝉私通有夫之妇更令人发指的事情……”
与寻常百姓一样,毅王自懂事起就被送进了寺庙里学佛,只不过他因为身份,一直跟在空蝉圣僧身边学习,那时候,在他心目中,空蝉圣僧与佛祖在他心中都是至高无上的存在,若不是身份不允,他也会追随空蝉圣僧一起出家为僧。
封地赐下,他与家眷一同赶往十方城,路上,他逢庙必拜,路上休息也多是在庙里落脚,与当地主持共研佛法。
小地方的主持比不得空蝉圣僧的境界,有时候的话语更是有些可笑,他一开始并没觉得有何不对,毕竟国师只有一个,其他人如何能够企及,直到有一天,他在路上遇见了一个准备寻死的人。
那人叫马谦,才十六岁,是汨泉寺的俗家弟子。
他不明白马谦为何年纪轻轻就要寻死,于是好奇询问了一下。
马谦没有认出他是毅王,只以为是路过的好心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我活不成了,我得罪了汨泉寺的方丈,现在不死,等被他们找到,就会变成人人喊打的妖魔。我死了不要紧,就怕连累了我的家人。”
汨泉寺的方丈叫做望勤,他昨儿才和望勤探研过佛法,实在无法将慈眉善目的望勤与马谦口中的望勤方丈重叠起来,他觉得马谦肯定是误会什么了。
“昨日空蝉圣僧的高徒,毅王殿下居住在庙里,师兄们都忙着接待贵人,为灵童送饭的活儿便落到了我头上。我送饭时忘了关门,让灵童溜了出去,不小心冲撞了毅王殿下。”
毅王没想到此事还与自己有关,他昨儿在院子里与望勤聊天时,确实看见了几个小娃娃,他们各个穿着红肚兜,戴着虎头帽,看着像是年画娃娃一样,不过还不等他招手让他们过来,他们就被门口的和尚给抱走了。
望勤告诉他,那些孩子庙里养的几个灵童,以鲜花露水为食,不曾沾染世间浊气,由他们来为百姓祈福,效果甚佳。
“就这么件小事,竟也值得你寻死觅活的。”毅王很不能理解。
“你不知道,方丈为了不让灵童沾染上世间俗气,常年将灵童们关在佛塔里,只有方丈和有所修为,已经开悟的师兄才能进去与他们接触。”
“这么严格吗?”
毅王突然对灵童祈福起了好奇,不禁追问灵童在庙会上是怎么为百姓祈福的,谁知马谦却说从来没有见过灵童会在庙会上为百姓祈福,方丈养着灵童,只是为了修习更加高深的佛法。
马谦与望勤两种截然不同的说法让养灵童一事多出了几分古怪,为了弄清楚真相,毅王决定乔装打扮一番,随马谦又回去汨泉寺瞧瞧。
汨泉寺僧众果然在寻找马谦,有僧人已经去过他家了,似乎再找不到,就要动用法术了。
知道自己逃不过去,马谦将一把钥匙给了毅王,他说:“这是铁门的钥匙,三更之后再上佛塔,你会看到你想要知道的东西。”
说完,便主动自投罗网被他们抓住。
毅王此时才发现,这一切好似是马谦安排好的,马谦是故意引他来调查灵童的真相的。
当天晚上,毅王与侍卫悄悄摸进了佛塔,每一层都供奉了一个佛像,长燃着香火,唯有最上面一层在楼梯上弄了一道铁门,用铁链牢牢锁着。
毅王用钥匙开启铁门,走到最上面一层,透过窗户,他先是看到了一尊童子像,然后看到了望勤方丈,他坐在童子像面前的蒲团上,一手拿着一锅肉汤,一手端着一盆糕点,而灵童们就像是小狗一样围在他身旁。
毅王注意到,这些灵童男的女的都有,看起来才五六岁的样子,身上只穿了一件红肚兜。
望勤说:“不听话的人会被做成肉汤,你们乖,没有跑出去,这是奖励给你们的。”
望勤逗小狗一样,将点心往空中抛,让他们张着嘴去接。
才五六岁的孩子,根本不知道什么是侮辱,互相争抢着糕点,抢不过的就跪在地上舔掉落的碎屑。
等喂完糕点,望勤从中挑了个灵童说:“今儿就由你来给本座点香吧。”
被选中的灵童,熟练地掀起他的袈裟,替他做起了龌龊的事,其他灵童则是又退到了一旁,围看着这一切,而望勤,他拿起一旁的勺子,大快朵颐地吃起了手中的肉汤。
望勤吃得很香,肉汤的诱人的香味勾得灵童们直咽口水,他们好似完全没有意识到这锅肉汤是用他们曾经的同伴煮的,亦或许他们是知道的,但是已经见怪不怪了。
毅王没有想到望勤竟是个这么禽兽不如的东西,一怒之下,他踹开了大门。
人证物证俱在,他想要将望勤扭送去官府查办,却是忘了望勤会法术。
他们这儿的规定,在寺庙学佛的孩子只能算作俗家弟子,平日里学学佛经,只有成年以后被选定成为真正的和尚之后才能学习法术。
毅王佛法精深,却是不会法术,仅凭他和侍卫,根本就不是望勤的对手,两人很快就被望勤给弄晕了,等第二日醒来,他们已经到了汨泉寺的厢房里。
望勤说他们昨夜不知怎么晕倒在了寺门口,被守门的和尚发现才抬了进来。
毅王不信,于是又找去了佛塔,铁门还在,童子像还在,而灵童却都死了,望勤说凶手是马谦,马谦失职放出灵童,被杖责三十。
他觉得这一切都是灵童害的,盛怒之下,堕入了妖魔道,趁着大家不备,提刀上到佛塔,将那些个灵童全都杀害了,幸而被人发现地早,才没有伤害到更多的人。
望勤言之凿凿,又有寺中其他和尚作证,若不是昏迷的侍卫同样记得昨晚的事情,他怕是真的会怀疑自己的记忆。
可是记忆没法向世人证明,他根本没法证明马谦不是凶手。
一切就像马谦向他哭诉的那样,得罪了方丈,活不成了,若不自尽,就会变成人人喊打的妖魔。
他不甘心一切就这么结束,他找到衙门,要求县官去查处汨泉寺。
县官不敢,他不敢得罪望勤,宁愿丢了乌纱帽也不敢派人去查。
县官说:“望勤是空蝉圣僧指派到汨泉寺做方丈的,王爷说望勤方丈残害百姓,囚禁幼童,可是在说空蝉圣僧识人不明,善恶不分?”
他才知道要查办望勤,远远没有他想的简单。
县官劝他:“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望勤若真做了恶事,自有佛祖惩治,自有天收。”
难道真的只有等佛祖显灵才能将他惩治吗?可如果佛祖真的有灵,为什么会让这种龌龊事在庙里发生?望勤的所作所为,与妖魔鬼怪有何不同?恶鬼已然披上袈裟,受万民拥戴,满殿神佛为何视而不见?
那一刻,他多年以来的信仰开始摇摇欲坠,他将此事写成书信,让人送给空蝉圣僧,他希望空蝉圣僧能够来此主持公道,来帮助他重塑信仰。
空蝉圣僧没有来,只是差人将望勤叫了去,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说的,望勤回来不多久便圆寂了,他的肉身被塑成肉身佛,与汨泉寺历代圆寂的主持摆放在一起,供百姓敬仰参拜。
他明白空蝉圣僧是为了维护寺庙名声才出此下策,可他看到被蒙骗在鼓里的百姓虔诚参拜望勤,他还是不能接受这种结局,凭什么这种禽兽不如的东西还能体面死去?
他凭什么还能接受百姓的敬仰参拜?
于是他冲上前去,将望勤所作所为公之于世,然而大家都不相信,反而觉得他是被妖魔附身,故意损害汨泉寺,损害望勤的名声,纷纷朝他吐口水。
“我那时才意识到,空蝉圣僧其实和望勤他们没什么两样,他们心中无禅,颠倒鬼神,他们才是真的妖魔鬼怪!魑魅魍魉!”
就算现在说起,毅王依然止不住愤怒。
“所以到封地后,你下令拆掉封地里的所有寺庙,驱赶走了所有僧人?”
“没错。”
毅王叹了一口气:“我当时年纪小,处事不多,想的太简单了,以为赶走他们就好了,殊不知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更何况那些个披着袈裟的妖魔鬼怪。”
“妖魔鬼怪是他们故意弄来的?”楚弦月还以为是神砖引来的。
毅王点了点头:“这是他们一贯笼络人心的手段,故意弄来些妖魔鬼怪祸害百姓,再由他们驱邪。”
“我可以问问你是怎么报仇的吗?你之前连望勤都对付不了,现在竟然能让空蝉圣僧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女鬼害死,这短短几年间,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楚弦月开始有意将话题往神砖上引,且看神砖究竟有没有在毅王身上。
毅王闻言,又打量了楚弦月和鹤龄一番,说道:“妖魔当道,鬼怪横行,百姓愚妄,或许是老天爷也看不下去了,亦或许是佛祖显灵吧,我得到了一个宝贝,宝贝引来了许多妖魔鬼怪争夺,为了自保,我与其中一个凶神签了生死契约,它借我的身体修行,我借它的本事报仇。”
空蝉圣僧虽说没有传说中的完美,但对于自身,还是一直坚持着清规戒律,日日修行,几百余年修为不可小觑,他一时半会儿根本没法直接下手,于是只能从空蝉圣僧身边人开始。
财权色最是令人忘乎所以,财和权空蝉都不缺,唯有色可以一试,恰好八夫人那一段时间频繁出现在空蝉圣僧身边。
八夫人青春靓丽,为家里嫁给个膀大腰圆的老男人做八夫人,心中本就有些不满,更别说她早就和空蝉圣僧有所渊源,根本不用怎么费劲,就让她对空蝉圣僧生出了情爱之心。
烈女怕缠郎,这话换到男人身上也是一样,心中情欲一经催动,就好似天雷勾动地火,便是空蝉圣僧也抵挡不住。
一经破戒,清净不再,佛性消减,他修行削弱是在情理之中,此时再用点手段,他只以为是自己破戒导致的,根本想不到有人加害。
毅王没有细说神砖的事情,楚弦月便又接着问:“空蝉死了,人们觉醒了,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接下来你想怎么做?继续纵容百姓虐杀和尚吗?你这样与望勤又有什么区别?”
“百姓非我纵容,你看,残忍的人在虐杀,贪婪的人在抢夺,奸诈的人在怂恿别人,真正善良的人并不会参与其中。”
毅王指着佛塔下方,让楚弦月去看:“你看着吧,我会把千秋国打造成真正的净土,只有透过考验的人才能在此长留。”
楚弦月还想细问考验,毅王却是不说了,“许久没有与人聊过这么多了,我很高兴有人在追根究底,调查真相,没有随同大流,你们是聪明人,希望你们能透过考验,留下来。”
毅王一挥手,楚弦月与鹤龄二人只觉眼前一花,再睁眼,已经到了佛塔下面,楚弦月还想上去,却始终在楼里打转,根本上不去最上面那一层,无法,只能先行离开。
回到客栈,楚弦月不停地回想着毅王所说的话语,难道只要不参与打砸烧抢,就是善良,就能透过考验了吗?
应该没有这么简单吧?
灭佛杀佛还在继续,很快,十方城里的和尚就被杀得所剩无几了,但杀戮还未停歇,一些平头百姓也受到了连累。
他们跑到衙门求助也是没用,官府本就没有什么威信,根本管不住这些暴民,甚至有些人藉着寺庙和衙门挨着这事给衙门扣上了狼狈为奸的帽子,开始对衙门打砸烧抢。
不多久,林大人一家被人抓了出来审判,林大人被剜心剖腹,惨死街头,而他七位貌美如花的夫人则被人当街侮辱,一家五十四口人,最后只活下林家两位小少爷。
楚弦月在客栈里听他们兴高采烈地说着林大人一家惨状,已经分不清眼前说话的究竟是人还是魔。
又过了几天,这些兴高采烈的人,有几个笑不出来了,他们也被其他人给扣了亲佛的帽子,求爷爷告奶奶,赌咒发誓说自己没有,可他们还是被人审判了。
有些人为了证明自己不亲佛,开始想方设法地侮辱佛像,故意作恶,以证明自己不亲佛,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楚弦月生得貌美,漂亮的脸蛋也吸引了一群人的窥伺,幸而有鹤龄在,强悍的武力威慑住了那些不怀好意的人,只是,慢慢地,楚弦月发现,鹤龄好似也变得有些不对,好几次神色晦暗地盯着她发呆,那眼神,好似恶狼一样,直盯得她后背发凉,汗毛直立。
第32章 圣佛心(十二)
那段维新也变得神神秘秘的,每次偷偷出门也不告诉他们,不过他好似看着年轻了许多,走路也不用拄拐了。
其他人楚弦月暂时无暇关心,她只担心鹤龄可千万别出事了,于是那天她特意将鹤龄叫到了房里问他:“你最近是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回禀公主,属下没事。”鹤龄梗着脖子,眼神并不敢看她。
楚弦月不信,迫着他在凳子上坐下:“现在这种情况,你要有事可别瞒我,神砖慢慢找就是了,你可千万别出事了。”
鹤龄没想到楚弦月会将他的安全放在神砖之前,心里不禁一暖,说道:“当真没什么,只是最近总是控制不住产生一些歪念,只要克制住就好了。”
鹤龄伸出手臂,臂上都是他自己割出来的伤痕,他发觉疼痛可以帮助他清醒。
看着他伤痕累累的手臂,楚弦月只觉得鼻头一酸,眼泪吧嗒掉下:“对不起,都怪我连累了你。”
“公主若是真觉得对不起我,便收起眼泪,赶紧想办法破了当下的困局吧。”
“我不行,我想不出办法,我太没用了,呜呜……”楚弦月越哭越大声,“我什么都不会,连缝衣服都不会,什么都要依靠着你,呜呜……我太没用了……太没用了……我根本就不配活在这世上!”
楚弦月自责的话语愈发过分,这让鹤龄意识到了不对劲,看来毅王的考验不仅会让人狂躁,冲动,滋生恶念,还会让人自责,抑郁,自我唾弃。
要怎么才能让她摆脱现下这种情况呢?
用痛感吗?可他舍不得在她身上留疤,他现在甚至连句重话都不想对这哭得惨兮兮的娇娇儿说,他只想……亲她!狠狠地亲她!
许是真的被她哭烦了,又或许是恶念影响,鹤龄脑子一热,当真俯身吻住了她微张的红唇,吞下了她所有的哭泣声。
楚弦月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连忙推他,可他抱得紧紧,任她怎么推也没能将他推开。
唇齿交缠,呼吸交融,他的气息完全侵入进来,楚弦月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人灌了一杯烈酒,让她脸发烧,身发软,头发昏,推拒的手也没了力气,只能任由他不停地索取着她嘴里的空气。
鼻腔因为哭泣已经堵住了,全凭着嘴巴在呼吸,此刻被他一亲,根本就没法喘气了,时间一久,楚弦月差点儿被他亲昏了过去。
好在经过这一下的窒息,楚弦月算是清醒了过来,她赶紧从鹤龄怀里挣脱出来,离他远远斥道:“你……你放肆!”
“属下该死。”
鹤龄向她认错,可心里却并不后悔,甚至还在回味她的甜美,他觉得此刻身上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让他继续,继续亲下去……
歪念又开始肆意,鹤龄按了一下手臂上的伤口,疼痛袭上,才算将这股子混账念头压下去。
楚弦月摸着被他亲麻了的嘴唇问:“你一个阉人,怎么也会像正常男子那样生出这种龌龊念头?”
鹤龄不知该怎么与她说明,只说:“但凡是人,皆会有欲,阉人只是缺了一物,其他的又没有缺,宫里与丫鬟对食的太监也不少,甚至还有太监在宫外买了宅子,娶了妻妾的。”
“呀!我以为去了势的太监和女子一样呢!”难怪他之前让她在他面前注意些。
“女子难道就没有欲了吗?”鹤龄反问她。
也是,只要是人就会有欲,不论男女还是阉人,都逃不开七情六欲,这正是毅王给他们的考验,专攻人的薄弱之处。
如此看来其他百姓打砸烧抢也有毅王的影响。
毅王这种考验好似和他的初衷有所偏颇,更像是故意将人变成六亲不认,毫无人性的妖魔鬼怪。
楚弦月思索着,又问他:“阉人起了欲念要如何消解?你不能自行消解消解吗?”
“试过,没用。”鹤龄撇过眼去,他自行弄过几回,只那一会儿好一些,随之会变本加厉。
鹤龄不想与她细说这些,生怕露了不是阉人的秘密,怕她再问,转身出门买了一把匕首给她,“如果属下再有冒犯,公主无须顾忌,只管动手。”
说完,鹤龄便退到了门外,不给她深究的机会。
楚弦月看了看手中的匕首,又摸了摸被他亲得红肿的嘴唇,心里不禁有些奇怪滋味。
楚弦月再一次去了十方庙,到佛塔上寻找毅王,然而还是上不到毅王所在楼层,她只能在楼下喊:“僧有罪,佛无错,空蝉颠倒鬼神,你也在颠倒鬼神,与妖魔为伍!你不能再继续考验下去了!人性不能够试探!”
毅王并没有回应楚弦月的叫喊声,倒是吸引来了许多百姓,他们一听楚弦月在这高喊佛无错,顿时给她扣上一顶亲佛的帽子,要将她捉拿起来审判。
鹤龄最近被欲念折磨得火气旺盛,正愁无处发泄,此时他们送上门来找打,鹤龄一点没跟他们客气,不等楚弦月发号施令,就一连砍翻了几个叫嚣的人。
温热殷红的鲜血溅在他的身上,鹤龄突然觉得心里的火气得到了缓解,那些死伤的惨状,光是看着都让他觉得异常兴奋,脑子里好似有电流窜过,舒服得他头皮发麻。
一旁的楚弦月看到他享受的样子,突然觉得他此时好似一尊魔主煞神,心下一凛,赶紧冲他喊道:“点到即止就好了!”
鹤龄顿了一下,可下一瞬,他手中的宝剑还是砍向了面前人的脑门。
这是鹤龄第一次违背楚弦月的命令,血腥地场景将楚弦月吓得尖叫不已。
“这就是你的考验吗?”楚弦月仰着头问毅王看,“这种考验除了让正常人变成妖魔外,还有其他的用处吗?枉你自诩正义,说得义正词严,我看你与妖魔为伍,早已经被迷了心智,变成了妖魔!”
楚弦月叫着喊着,楼上却始终没有回应,那厢鹤龄已经杀光了刚刚叫嚣的所有人,他满身血污,浑身杀气腾腾,正提着沾满血肉的利剑朝楚弦月走去。
只顾着抬头叫喊的楚弦月并未察觉,等发现时,鹤龄已经走到了她面前,楚弦月被他蓄满杀意的眼神吓得一个哆嗦,心下一慌,下意识举起手上的匕首,朝他刺了过去。
第33章 圣佛心(十三)
匕首刺中了鹤龄的手臂,鹤龄却并未反击,也没有躲闪,楚弦月才意识到他并非想要伤害自己,连忙道:“对不起,我以为你杀红了眼……”
鹤龄好似没觉得痛,自行拔出了匕首,语气平静说道:“属下不遵命令,公主给予处罚也是应当的。”
“你……”
楚弦月很是羞愧,鹤龄待她如此忠心,她却不信任他,还觉得他会伤害自己。
楚弦月不知该怎么说,只能又说了句对不起。
“公主与其说对不起,不如拿帕子给我包包伤口。”
楚弦月才反应过来要帮他止血,赶紧摸出怀中的手帕,帮他将流血处裹了裹。
楚弦月第一次弄,就算有他指点也包扎得松松垮垮,根本止不住血,只好先停下劝解毅王这事,与鹤龄去了医馆。
从医馆出来,碰到了个老熟人,楚弦月与他打了声招呼:“段先生这是要往哪儿去?”
段维新站住脚:“哟!这不是楚弦月姑娘与鹤龄老弟吗,你们这是怎么了?弄得一身血。”
段维新并没有回答楚弦月的问题。
“没什么,路上遇着了一伙歹人,已经解决了。”楚弦月随口扯了个谎,没有将寻找神砖的进展告诉他。
“现在世道乱,段先生一个人出来未免也太危险了,还是我们陪同您一起为好。”
楚弦月主动提议说道,又问:“段先生这是要往哪儿去?”
“我随便走走。你们受伤了还是赶紧先回去休息吧,不用陪我。”
“那好吧,您早点儿回来。”
段维新明显想要撇开他们,楚弦月没再坚持,只是待他走后,偷偷又与鹤龄跟了上去。
段维新去的是一家叫做“吃四方”的食肆,食客也还挺多的,看着好似完全没有受到乱世影响。
段维新一进门就被小二领去了后院,看他对这儿的熟悉程度,应该是这儿的熟客了。
楚弦月与鹤龄不便再跟进去,遂绕到后门,翻墙进了食肆的后院,就见小二将段维新带到一间房里,而后不多久,小二端着一个汤锅来了,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前凸后翘的女子。
“长寿羹来了,客官慢用。”
段维新递上赏银,小二便又走了,段维新示意女子坐到他面前来,然后拿起筷子,用筷子解开了女子的衣襟。
他指了指面前的汤锅,女子会意。
透过窗,楚弦月看到了汤锅里的东西,是一个还连着脐带的婴儿!
段维新伸出筷子,从锅里夹了一块嫩肉,没做犹豫的塞进了嘴里。
“嗯……你家厨子的厨艺愈发精湛了……”
段维新称赞说道,楚弦月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当即让鹤龄一脚踹开了门,质问段维新为什么要吃食婴儿?
段维新先是慌乱,很快又镇定下来了,无所谓说道:“你们也知道,我来寻找神砖是为了破解身上的咒,只要能恢复青春,我会不惜一切代价。”
但因为做法非常之残忍,他没敢试,那次听过楚弦月转述汨泉寺的事情后,他总会想起吃人肉汤的望勤方丈,想起这个残忍的食方。
有一天,他偶然听见客栈里有人说吃四方的老板艺高人胆大,天上飞的,山里跑的,海里游的,土里埋的就没有其不敢做成菜的东西。
他不相信,土里埋的尸体,难不成吃四方的老板也敢做成菜?
听见他的质疑,其他人起哄说:“你去问问不就知道他敢不敢做了。”
在他们的起哄下,他还真的去了,正巧碰上一堆人在吃四方闹事,闹事的人说吃四方的老板亲佛,要审判他和他的家人。
为了证明自己不亲佛,老板跑去乱葬岗扛了一具尸体回来,做成了菜,端上了桌。
腐烂的尸体臭不可闻,其他人纷纷作呕,他却是兴奋极了,赶紧将长寿羹的方子告诉老板,问他敢不敢做这个。
“你们瞧,这食方真的有效,我白头发变黑了,腿也有力气了。”段维新兴奋说着,一张老脸尽显狰狞,完全没有觉得自己这样做有多残忍。
段维新似要证明自己的话语,一边说一边扯扯头发,抖抖腿给楚弦月看。
楚弦月赶紧背过身去,回头看见鹤龄,只见他正直勾勾地盯着汤锅里的婴儿,露出一副馋相。
楚弦月顿觉后背一凉,也顾不得段维新了,赶紧拉着鹤龄离开了房间。
“你怎么回事?难不成也想试试那长寿羹?”
离开房间,鹤龄重新恢复了理智:“我不知道,脑子里有个声音,不停地在劝我去试试,我控制不住地想那香嫩的肉有多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