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山河by乌柳
乌柳  发于:2025年02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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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明姣的话让楚弦月想到了之前与他同睡一房之时,他帮她缝衣服,她都在他面前宽衣解带了,他都不为所动,还让她注意保持距离,可见对她是无心的。
思及此,楚弦月面上的红晕慢慢又淡了,心里头莫名有些酸酸涩涩的奇怪感觉。
楚弦月低头看看自己,又想到程秉润刚刚说的,美人在怀,但凡是个男人都忍不住,究竟是鹤龄阉人之身不行,还是她不行呢?
屋顶上的鹤龄也在思索自己究竟对她是有心还是无心,是真的喜欢上了她,还是仅仅因为欲念攒动,只想要得到她的身子?
鹤龄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房间里楚弦月与安明姣也没有再多谈此事,他也只好作罢。
第二日,楚弦月将蚌仙像的事情与程秉润他们说了说,她想去月牙湖瞧瞧,看看那边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她觉得在不能照镜子一事上还有许多疑点,需要调查清楚。
月牙湖在城主府之后,距离市集还挺远的,按一般人的脚程,一来一回需得一天时间。
楚弦月看了看自己的脚,若是走路过去她肯定是不行的,可要是驾车骑马,未免又太引人注目了,到时候免不得要让鹤龄背。
她一个还好,就看安明姣和程秉润能不能走这么远了,如若不能,就还是留在客栈打听打听那个三眼居士的讯息吧,她和鹤龄两个人去。
几人一合计,还是决定兵分两路,由鹤龄与楚弦月过去月牙湖检视究竟。
月牙湖周边已经用栅栏围了起来,还设了哨岗,有守卫不停地在做巡逻,这和他们所打听到的一样。
白日里不好进去,两人一直在林子里等到黄昏守卫换班之时,才偷偷潜进月牙湖。
夕阳下,月牙湖里满是开得正艳的荷花,岸边放有个小木船,与莲歌说的梦境一致,却并不见蚌仙。
这场景让楚弦月笃定了蚌仙帮人变美不是依靠梦境,而是有不为人知的方法将想要变美的女子带到月牙湖来进行易容改貌。
等到夜幕降临,月亮升起,荷花丛里传来了响动,水波漾开之处,钻出了许多样貌丑陋,浑身光溜的怪物,它们齐齐面向着月亮,一动不动地,好似在吸取月华。
看他们的样子,应该是莲歌口中的蚌仙无疑。
楚弦月坐在树上,大致数了数,竟有二三十只,传闻蚌精不是只有几只吗?怎么变成这么多了?看着也不像是鬼魂呀,难不成……
楚弦月想起昨儿打听到的事情,当初蚌精玷污泡澡的夫人小姐,是有人生出个怪物后才被家里人发现的,莫不是这些都是人与蚌精所生下的怪物?
这个想法让楚弦月为之一振,那边哨岗也传来了动静,有人来了。
楚弦月扶着鹤龄的手,远远往那边张望了一下,只见一个穿着普通伙计衣裳的中年男人在与守卫说着什么。
说完,男人递给了一个东西给守卫,没多久,守卫便过来了月牙湖。
“来活了!”守卫朝着月牙湖喊了声,然后将手里的东西放进水里,那物遇水变大,楚弦月才看清楚那竟是一个蚌壳。
蚌壳开启,里面是一个昏睡着的女子。
守卫将女子从蚌壳当中抱出,放到小木船上,他走后,一个蚌仙游过来,将小木船推到了藕花深处,不一会儿,就传来了女子苏醒的声音。
女子一眼认出了蚌仙,又惊又喜地接受了蚌仙丑陋的面貌,从容地接受了蚌仙的“改造”。
湖水随着他们的动作泛起波浪,荷叶摇摆,推动涟漪,女子的声音惊动了水里无数的鱼虾。
“原来这些女子是这么被人运来的,难怪没人知道。”
按这么来看,最开始在月牙湖修炼的几只蚌精都已经死了,也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魂魄不消,月牙湖之所以会被封锁起来,是因为这里养了许多蚌精与人生出来的怪物,而拜蚌仙只不过是蒙骗世人的幌子。
怪物有人的躯干,又遗传了蚌精水族的特点,靠月修炼,能帮人变美,但貌似只能透过与人亲热才行。
等荷花深处的声音停下,守卫拿着蚌壳又来了,装走了浑身涂满粘液,又陷入昏迷的女子。
伙计拿到蚌壳就离开了,没多久又来了一个伙计,还是同样的步骤,将蚌壳送上后,由守卫交由蚌仙,只是这次帮人变美的蚌仙,另换了一个。
“咱们跟上那些伙计瞧瞧。”伙计能将姑娘用蚌壳装来,肯定是知道蚌壳变大变小的方法的,也知道拜蚌仙是假的,根本就不是三眼居士写的那样世人皆愚痴,他们明明比这些个妖邪精明多了。

第43章 美人皮(八)
藉着夜色做挡,鹤龄避开哨岗守卫的巡逻,铆足内力追上了刚刚离开的伙计。
伙计的步伐快得有些出乎鹤龄的意料,鹤龄自认为自己轻功还不错,没想到在这月牙城会遇到个比他还快的,就算他运足十成内力也还是没法赶上他的步伐,只是勉强跟着他,不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
楚弦月也察觉到了伙计的速度之快,正犹豫要不要让鹤龄停下来时,前面的伙计率先停了下来。
鹤龄放下楚弦月:“跑,不要回头。”
说完,鹤龄就提剑朝前方的伙计冲了过去,楚弦月不敢怠慢,赶紧往后跑去。
打斗声响起之时,天上的月亮也藏进了云里,一瞬间,不甚明亮的林子里顿时变得漆黑,楚弦月被绊了一跤,一下滚了出去,直到掉进了个草丛中才停下。
楚弦月缓了一下,刚准备爬出去时,远处的打斗声停了,楚弦月瞬间也停止了动作,妄图从这安静中听出究竟谁胜谁负。
如果是鹤龄打赢了,他肯定会呼喊她出去的。
楚弦月等着鹤龄的呼喊,然而等了许久,她也未曾等到鹤龄的声音,漆黑的四周,安静得可怕。
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楚弦月极力克制着自己发抖的身体,不愿就此放弃希望。
鹤龄肯定怕呼喊声会被后面来送蚌壳的伙计听见,才不喊她的……黑暗中分不清东南西北,才迟迟没有找来的……多等一会儿,他肯定会寻来的……
楚弦月不停地找理由说服自己,可眼泪还是忍不住滚落了下来。
一直等到天色泛白,也未曾等到鹤龄的讯息,楚弦月抹了把眼泪,从草丛里爬起来,寻着自己滚落的痕迹一路往回走,走到了她和鹤龄分开的地方。
那儿有着明显打斗过的痕迹,树枝树叶被砍掉了许多,树干上也有许多剑痕,其中一棵树上还卡着一截断剑,是鹤龄的佩剑……
楚弦月身子一软,扶着一旁的树才勉强没有跌倒,她努力告诉自己,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可眼泪又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
太阳出来了,温暖的阳光照耀在楚弦月身上,一如鹤龄曾经的拥抱。
然而此时太阳的温度也不能驱散楚弦月此时心中的悲凉,和煦的风吹在她身上也尽显得悲切,周遭生机盎然的绿意更衬得她此时的哀戚,楚弦月哭得不能自已,为鹤龄也为她自己。
“就知你看见断剑肯定会误会,放心,还活着。”
熟悉的声音响起,楚弦月猛地回头,不是鹤龄又是哪个,只是他此时浑身是伤,站都有些站不稳,楚弦月还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狼狈的样子。
楚弦月赶紧上前扶住他摇晃的身体,一边擦眼泪一边问:“怎么回事?你怎么伤得这么严重?”
“那些伙计都不是人。”鹤龄已经是强弩之末,暂时没法与她说清楚,只能道,“先别说了,我快撑不住了,得找个地方疗伤才行。”
楚弦月搀扶着鹤龄找到了个浅浅的山洞,刚一坐下,还来不及交待楚弦月接下来该怎么做,鹤龄便晕死了过去。
看着他这虚弱样子,楚弦月又急又怕,很怕他就此一睡不醒,可又不得不勉强自己镇定下来,帮他先包扎一下身上的伤口。
有过前两回包扎经验,这回弄起来还算顺利,楚弦月先将他身上满是血污的衣裳脱了下来,用露水打湿手帕,帮他擦了擦身上的伤口和血渍,然后把他的裤子脱了下来……
嗯?楚弦月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又往他腿间看了一眼,确定他和以往的太监不一样。
“阉人净身难道还分不同种类?”楚弦月自言自语,兀自奇怪,怎么他这处和正常男人一样?
楚弦月还没意识到鹤龄其实并非阉人,她甚至没想过鹤龄会在这件事情上欺骗她,一边疑惑一边用匕首割开衣裳,帮他简易地包扎了一下身上伤口,看见他那上有一道血痕,甚至也一并包扎了下。
待鹤龄醒来,就看见自己被布条子裹满的身体,以及那地方也被包扎了起来,顿觉后背一凉,心叹糟了,正想怎么与她解释,岂料她先扑进了他的怀里。
“你可算醒来了,吓死我了。”
她的反应让鹤龄摸不着头脑,这会儿不该质问他为什么不是阉人吗?
楚弦月不提,鹤龄也不知该不该主动说,不由想象了一下她包扎时的样子,不管怎么想,她包扎时,双手肯定都会碰到他吧?
光是想想那处儿被她捏在手里摆弄,鹤龄就觉得气血翻涌,头脑发热,身体自然而然地有了反应。
没有衣裳做挡,鹤龄想遮都没法遮,更何况楚弦月此时又捱得近,眼睁睁看着他的变化,又是吃惊又是疑惑,“举,举了?”
鹤龄只觉得那一刹那,脑子里一片空白,舌头也打结了,好一会儿才心虚地说了句:“我如果说,它,它是最近突然恢复了……你信不信?”
突然长出来的?
楚弦月觉得,如果他说得再有底气一点,她或许真的会相信,她从来没想过他会在这件事情上欺瞒她。
没办法鹤龄向她坦白了一切,楚弦月才知道他之前的反常是因为什么,难怪当时在十方城时还给她匕首,防止他失控乱来!难怪特意和她强调什么男女大防!
想起之前种种,楚弦月又羞又气,不过话说回来,他每次都并没有乘人之危,而是尽量与她保持距离,总的来说还是不错的。
只是,下一瞬楚弦月又想起了昨天安明姣说的有心无心,想到了程秉润的话,美人在侧还不为所动,究竟是谁不行?
想到此处,楚弦月又瞥了他一眼,心想这算行还是不行呢?
鹤龄察觉到她的视线,微微又侧了侧身子,心中颇为忐忑,也不知她以后还会不会信任他,还会不会将他留在身边贴身保护了?
迟迟等不到她的决定,鹤龄先行开口保证道:“公主放心,属下是绝对不会冒犯公主的。”
“你指的不会冒犯是嘴对嘴喂水,还是按在怀里亲?”

第44章 美人皮(九)
不知怎么的,听他这么保证,楚弦月并没有觉得高兴,反而有些恼怒,而鹤龄听她说起这些事情,顿时就着急了,赶忙解释:“那都是情有可原,并非属下有意冒犯!”
“是,每一次都是情有可原,并非你所愿。”楚弦月嘟囔着,这也是她纠结究竟是谁不行的原因。
“情有可原之下,我不仅不能怪你,还得感谢你没有乘人之危。”
“那以后……”
“以后……”楚弦月偷偷瞥了他一眼,随即背过身去,“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以后只要情有可原,略有些越界也无妨。”
这话楚弦月说的有些脸红,然,鹤龄并没有听出她此时的羞涩,只是下意识在想,情有可原的情况下,略有些越界能做到什么地步?亲嘴?亦或是其他的?
“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为何会说那伙计是怪物?”楚弦月岔开话题,她的声音打断了鹤龄的胡思乱想。
鹤龄轻咳一声,正色说道:“昨天跟踪伙计时,我就知道他实力在我之上,所以那时候才会让你别回头,赶紧跑,与伙计交手也只是想为你多争取点逃跑的时间,然而我没想到那伙计实力竟然那么强劲,一掌下来,似有劈山之力,直接就将我手中的剑震飞了,握剑的虎口也被震裂了,若不是及时松手,化了那股霸道的劲,怕是整条手臂都会废了。”
当时勉强用身法与伙计过了几招,鹤龄心知再打下去,肯定会折在此处,他死了不要紧,重要的是得为楚弦月搏一条生路,于是便甩开膀子往与楚弦月相反的地方跑了去。
伙计的速度也很快,好在是晚上,鹤龄可以利用黑暗和地形来做躲闪,不至于那么快被他追上,还能偶尔用点尖石,树枝做暗器攻击,慢慢地与他周旋,消磨。
身上这些伤便是在那时候留下的,伙计也没好到哪里去,身上被他用暗器打出了许多伤口,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伙计的伤口处并未露出血肉,而是另一层皮肤,一层与月牙湖里的蚌仙一样光滑无毛的皮肤。
“那些伙计也是蚌仙!”楚弦月惊了,可是如果伙计就是蚌仙,他们不是可以直接帮人变美吗?做什么还要将女子送到月牙湖去?
“他有着与蚌仙一样的皮肤血肉,但面部会更像人一点,人皮于他来说是他藏于人类当中的伪装,也像是蚌精一族的蚌壳。”
人皮底下有些许多黏液,一如蚌仙为女子变美时分泌出来的黏液,鹤龄想到蚌精和蚌仙都是水怪,面前这伙计肯定也是水怪,遂想起了之前的小渔村的村民靠夯土房来抵挡水鬼是因为土能克水,于是他不停地找机会用土石攻击伙计。
泥土沾上伙计的身体,带走了他身上的粘液,他裸露出来的皮肤开始变得干涩,连带着他的速度也慢了下来,动作也没有了原先那么灵敏,就好像是失了水的鱼,逐渐失去活力,蹦跶不起来了。
等伙计意识到自己杀不死鹤龄之时,他已经落了下风,终是被鹤龄手中一根尖利的木棍刺进了脑门里。
蚌精死了,鹤龄浑身是伤也没好到哪里去,可想到楚弦月一个人在这荒无人烟的树林里,想到她看到断剑后会以为他遭遇了不测,怕她伤心,怕她难过,怕她遇到危险无法自保,才又强撑着身体,翻过几个山头来到与她分开的地方寻找她。
听鹤龄说完,楚弦月忍不住又抱住了他:“你总是为我着想。”
“属下职责所在。”
“你这样好,我都不知该怎么感谢你了。”楚弦月想说奖赏,可她现在孑然一身,也没有什么可奖赏他的。
鹤龄抿抿嘴,也想说其实可以以身相许,可又怕这话说出来会被她轻看,既然已经选择做个坐怀不乱真君子,此刻也只能咬牙做到底了。
“等拿到神砖,扭转乾坤之后,只要你想,不管是高官厚禄还是黄金万两,我都一定满足于你。”
楚弦月给他许诺,只是这话楚弦月自己说着都没底气,要能拿到十块神砖,要什么没有,他完全可以选择自己去找神砖。
鹤龄倒是没想这么多,寻找神砖这么危险,能不能找到十块神砖扭转乾坤还不一定呢,比起那些东西,他现在更想知道,情有可原和略有越界能做到什么地步?
鹤龄不敢问,只能自己一边运功疗伤一边琢磨。
他身上多是些皮外伤,没有伤及内里,稍作恢复便能走了,只是不能再背楚弦月了,等两人慢慢走回客栈,这一天便过去了。
失踪了一个怪物似乎并没有引起什么波澜,风月城一如既往地热闹,那厢程秉润和安明姣在城中各个卖画赏画的地方转悠了一圈,终是在个小画摊上,又找到了三眼居士画的一幅画。
这一幅画,画的是鬼画皮。
一个青面獠牙的怪物坐在桌前灯光处,仔细描画着一副美人皮。
画上题字是:“灯光如豆月如银,有物绕屋啼。夜叉卷起纸灰风,魑魅能潜行。永珍不拘眼来看,心如明镜自分明。”
“卖画的摊主说,这画的是聊斋志异里面的一个故事。故事里有一种喜食人心的狰狞恶鬼,它们会用人皮将自己伪装成个美人,引诱好色男子与之交好,待到男子沉迷其中之时,就会将其心脏掏出来吃掉。”
果然,三眼居士肯定是知道内情的,他是在用画明里暗里地告诉世人,怪物已经披上人皮混进了人群里,而分辨怪物的办法正是镜子,这也是为什么月牙城里不能照镜子的缘故。
弄明白这一点,楚弦月也就想明白了之前那幅中秋行乐图,月牙湖传闻是王母娘娘的琉璃镜所化,本来就是一块巨大的镜子,怪物靠近就会被照出真身,所以画中岸上人们的容貌正常,水中人们的倒影则是全部面貌扭曲。
“鬼做人时人亦鬼,人做鬼时鬼亦人。生不逢时人做鬼,世道浇漓鬼做人。”此时再念起那画上题字,楚弦月终于是全都明白了,人是鬼,鬼也是人,这世道逼得人做鬼,人心不足使得鬼做人,妖变仙。
“你们可有问那摊主知不知晓三眼居士的下落?”
“摊主说,这幅画是个老头子卖与他的,老头看起来不像是个会舞文弄墨的人,他当时还好奇问了一句老头这画是从哪儿得来的,老头说是早上一个醉酒鬼给他的,醉酒鬼用这画抵了一碗面。”

第45章 美人皮(十)
线索太少,三眼居士的下落无处可寻,只能判定三眼居士应该是城主身边的人,有着特殊的身份,才能知晓得这么清楚。
楚弦月想到了那传闻喜欢画画,立志要画出世间百态的前任城主夫人无祯,不过根据坊间传闻,无祯出事当时才刚刚知晓花街一事,她有可能知道这一切真相吗?
楚弦月想去见见无祯,但过去玉泉宫一看,玉泉宫四周都有守卫看守,问旁边居民才知道,玉泉宫原是个女道长建立,随着被送去修行悔过的夫人小姐越来越多,这儿就成了个变相囚禁的监牢,里面的人不许出来,外面的人也不许进去,唯一能进入其中的是梁家安排过来给她们送日常所需的一对老夫妻。
鹤龄还没恢复完全,佩剑也损坏了,暂时不好潜进玉泉宫,于是楚弦月便决定在客栈里休整几天,找个铁匠铺子帮鹤龄打把称手的兵器,顺便让铁匠将剑身磨得又光又亮,能照出人影,当做镜子。
铁匠接了钱便开工了,并没有多想他们为何要将剑身磨得又光又亮,只是在磨的时候,与他们说起了一件事情。
以前月牙湖除了能帮人变美外,用湖水打磨的铁器、铜器也是又光又亮,颇具灵气,还曾有许多道士专程来取水磨制铜镜,用做八卦镜,玉泉宫便是那时候一个女道长建的,观中供奉着王母娘娘。
楚弦月听明白了,女道长本欲藉着月牙湖的传说弘扬道法,没想到蚌精一事闹出来,大家都知晓了月牙湖能有令人返老还童,青春永驻的作用完全是因为蚌精,而非是王母娘娘,这才导致玉泉宫最终成了关禁犯错夫人小姐的去处。
玉泉宫甚大,楼台亭阁,飞檐翘角,九曲回廊,曲折有致,楚弦月与鹤龄第一次来,还有些弄不清方向,更别说从中找到一个不认识的无祯了。
正琢磨要想个什么法子,不动声色地将无祯找出来时,玉泉宫大门被人敲响了,是吴家送来了个犯事的女眷。
吴小姐被五花大绑着,嘴里被塞着块帕子,长发散在肩头,有几根糊在满是泪痕的脸上,看着好不凄惨。
送她来的是她的哥哥嫂嫂,嫂嫂抹着眼泪,哥哥神情倒是镇静,与主持说了两句话,就上马车离开了。
吴小姐被女道士们抬进去,放到了院子里的空地上,这儿已经聚集了许多人,都是被家里送来修行悔过的夫人小姐,此时她们全都穿着道袍,束着青丝,戴着道巾,已经成了女道士。
主持让人松了吴小姐身上的绑,问道:“吴小姐是犯了什么错?”
“我,我只是想看看未来夫婿长什么样子,我没有想到会看到他们欢乐场面……明明我是想要走的,是他拉住了我,是他保证说提前洞房花烛没事……哥哥也在场,哥哥也同意了,我没想到他们提上裤子就不认账了……”
吴小姐神情激动,说得语无伦次,好一会儿大家才弄明白来龙去脉。
吴小姐今年十六,家里早早为她定了一门亲事,那人姓陈,是她哥哥的好友,据说是貌比潘安,颜如宋玉,才比子建,富及石崇,是个极好的青年才俊。
他们的婚期就定在今年年底,昨天入夜,丫鬟下去为她打洗澡水时,听到厨房烧水的婆子说:“少爷今日请了未来姑爷来家里吃酒,好些丫鬟听说了,都偷偷地去瞧,看他究竟有没有传说中的英俊。”
丫鬟提水上来,将这讯息告诉了吴小姐,吴小姐也好奇未来夫君究竟长什么样子,想到丫鬟们都能偷偷去瞧,她作为未婚妻,偷偷去看一眼也无妨吧?
吴小姐实在是太好奇了,于是求着丫鬟帮她引开楼下守门的婆子,趁着夜色偷偷溜去了哥哥宴客的亭子。
远远地,她就听见了丝竹管弦声,以及男男女女调笑耍乐的声音。她偷偷掀起竹帘往里面看,只见哥哥已经醉得站不稳,正抱着个光溜溜的女子在教人家弹琵琶。
而在他们一旁,另有两个醉酒男子,也与姑娘在把玩乐器。
她还是第一次见这种场景,直羞得满面通红,却又忍不住继续窥看,直到里面有个男人对上了她的视线。
那人指着她道:“瞧瞧,窗外有个小浪蹄子在偷看。”
她赶紧跑,那人却是不放过她,从亭子里追了出来,他腿长步子大,一下子便追上了她,将她强行抱进了亭子里。
她怕极了,慌张呼喊哥哥,与他们解释自己是无意窥看的,但还是被那人摸了个遍。
哥哥醉了,被她的声音吵扰才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怒不可遏将她训了一顿,旁边男子帮她求饶说:“小姐既然来了,不如一起玩玩,就当洞房花烛夜提前了半年。”
其他人也都帮着劝,醉得昏头昏脑的哥哥竟然真的应了下来,他说:“反正是你妻子,你要是愿意,我也没意见。”
她才知道原来这说话的就是她未婚夫。他确实生得好看,一举一动自带风流,只是提前洞房花烛,她是怎么都不愿的。
陈公子捉住她挣扎的身子,往她面上亲了一口说:“你若不愿,我自不会勉强于你,这样吧,我听你哥哥说,你弹得一手好琴,你与我弹奏一曲春江花月夜,我就放你走可好?”
只是弹奏一曲肯定不成问题,可是他们的弹奏却并非她所知道的弹奏,他们的弹奏是以人为乐器,只有撩拨对了地方,那做乐器的人才会发出相对应的音。
她不弹,陈公子捉着她的手教她玩。

第46章 美人皮(十一)
他一边说,一边亲在她脸上,她被他捉住无法动弹,被他亲住了嘴,她不记得后来他还说了什么。
只记得很多人,很多人玷污了她。
吴小姐一边哭一边说:“明明一开始说得好好的,第二天就不认账了,都说喝醉了酒,灯点得少,没认出我……哥哥也向着他,这事全成了我的错,怪我偷偷溜下绣楼,怪我乱闯入宴客亭,怪我没有拼尽全力反抗……我反抗了!我反抗了!他抓得太紧了,我挣扎不过!”
吴小姐哭得撕心裂肺,在场的众人却是一言不发,神情麻木地盯着她又哭又闹,好似已经习以为常。
等吴小姐叫嚣完,主持让人将她衣裳脱掉,绑在了走廊的柱子上。
在众目睽睽之下吴小姐慌张得都顾不得哭了,忙问她们想要干嘛?
主持说:“你还不觉得自己有错,还没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你要没有错,家里又怎么会将你送到这玉泉宫来?”
主持让人拿来了一根杨柳枝,枝条沾上花园水缸里的水,狠狠抽打在吴小姐的身上。
杨柳枝柔软,抽在身上却是很疼,很快,吴小姐就被打得皮开肉绽,而一旁的女道士们,仍旧表情麻木。
“现在知道为什么会被送来这儿了吗?”主持问。
吴小姐咬牙摇头,主持便又继续抽。
“知道错了吗?”
“知道错了吗?”主持一边问一边抽。
半个时辰后,吴小姐终是松了口,重新放声大哭起来:“我错了!是我错了!我不该偷偷溜下绣楼!我不该私闯进宴客亭!都怪我没有拼尽全力反抗!都怪我!都怪我!全都怪我!”
“知道错了就好。”主持放下杨柳枝,让人给她松了绑,“以后你就叫秋明了。”
至此,围观的众人才又散去。
楚弦月身子有些发抖,也不知是被夜风吹的还是被吓的,她没想到这玉泉宫竟是这么个人间炼狱。
有人来将吴小姐扶起来,为她披上了衣裳,她说:“以后想要不捱打,就得少说话多做事,老实听从主持的话,别做忤逆她的事情。”
吴小姐道了声谢,随她去了安排好的房间,路上那人告诉吴小姐:“我道号无祯,你若有什么需要,可以与我说。”
“你就是梁小姐。”
“嘘!在玉泉宫里只能称道号,不能再叫俗世名字,要是被主持听见了,我们俩都要捱打。”
无祯帮吴小姐上了药,安顿她睡下后才回了自己房间,却不料房间里坐了两个陌生人在。
无祯一惊,很快又冷静了下来,关上门问:“你们是谁?”
楚弦月没有立马表明身份,而是问无祯:“主持为什么那么对待吴小姐?”
“你听说过杀鸡儆猴吗?要是这儿活得比家里还要安逸,其他那些女子又怎么心甘情愿永居后宅相夫教子,传宗接代?”
无祯为楚弦月二人倒了杯茶,又说:“有人说,月牙城的女子之所以会这么凄惨,是因为打烂王母娘娘琉璃镜的婢女被贬下凡,落到了月牙城,婢女要经受过种种磨难后才能重返天庭,其他女子都是被她所牵连的。”
“胡说,造成这一切的明明是人!”楚弦月声音稍有些高,鹤龄拉了她一下,她才又压低声音。
无祯笑了:“是呀,明明是人造就的局面,却用天、用神来让这些人认命,他们何其卑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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