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山河by乌柳
乌柳  发于:2025年02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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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仅是说着,鹤龄不由得又咽了咽口水,楚弦月突地崩溃了,她不知该怎么拿到神砖,也不知该怎么才能保全鹤龄不受妖魔干扰,她好怕鹤龄也变成个弑杀成瘾,吃食人肉的怪物。
“我们凡夫俗子,根本对付不了那些个妖魔鬼怪!”
眼泪扑簌簌掉下,楚弦月不禁掩面痛哭出声,怎么办?该怎么办才好?
鹤龄也不知道,只能将哭成泪人的楚弦月拥进怀里:“总会有办法的。”
鹤龄身上满是血污,血腥气将楚弦月包围,熏得楚弦月有些头晕,昏眩之际,楚弦月停止了哭泣,可哭泣的声音却是没有停止,楚弦月顺着声音看去,发现不远处的墙角,有个衣衫褴褛的男子和她一样,正哭得厉害。
“你哭什么?”楚弦月问他。
“我哭我爹娘,哭我自己。”
男子叫做齐三修,家里原是开钱庄的,世道一乱,家中恶仆见财起意,杀了他的爹娘兄弟,霸了他的妻妾姐妹,吞了他的万贯家财,他装死才得侥幸逃脱,
沦落至此,他想要一死了之又不甘心,想要报仇又没有本事,刚刚听见楚弦月哭泣,他也不禁悲从心来。
听他说着,楚弦月突然想起毅王说的,财权色最令人忘乎所以,是呀,财权色最令人忘乎所以……
楚弦月心里突然有了个主意,她擦了擦眼泪对齐三修说:“我们帮你对付恶仆,事成之后,你将家中所有现银都借给我可行?”
“只要你们能帮我杀了那些恶仆,别说借给你,全给你都行。”
“一言为定,今晚三更我们就动手。”

楚弦月算是想明白了,说到底就是天机说的那句话,人之念可撼天动地。
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人信则有,不信则无,神佛说到底是需要人的供奉与信仰的,佛珠手串失效不是因为空蝉圣僧身死,而是他们的信仰崩塌了,妖魔才能够乘虚而入。
妖魔自始至终没有露过面,只是唆使、蛊惑世人摧毁庙宇,践踏佛像,说是毅王控制,她更觉得像是妖魔不敢露面,只能够唆使人去作恶。
十方城里虽然变得好似人间炼狱,是因为毅王在此,神砖在此,引来了许多妖魔鬼怪。
其他地方没有这么多妖魔蛊惑人心,且还有官府在维持秩序,杀佛灭佛的速度没那么快,信仰还未完全消失,对于妖魔鬼怪的压制也还未完全消失。
按照现下这种情况,她要做的是与妖魔争夺十方城的人心。
人世间财权色最令人忘乎所以,财排能排第一位,是因为人生在世,钱是必需之物,不像权色可有可无,更何况有钱能使鬼推磨,缺油难点阎王灯,钱能动鬼神,用钱来拉拢人心,对抗鬼神是最好不过的了。
待睌上夜深人静时候,楚弦月叫上齐三修,与鹤龄一同去了齐家。
此时齐家的门牌已经变作了刘家,齐三修带着他们到了后门,墙角处有个狗洞,齐三修悲伤说道:“狗比人好,那一日他们造反,只有旺福拼死保护我。”
“你自己钻吧。”
对于他的悲伤,鹤龄完全没有触动,说完就抱着楚弦月跳进了墙内。齐三修不知他还有这般本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便也顾不得伤心了,赶紧钻狗洞跟了上去,却见原本拴狗的地方栓了两个赤身裸体的人,是他家管家夫妇。
“老爷,您还活着?”管家见着齐三修,满是吃惊,随即赶忙让他离开,要是被那些人发现他还没死,不定会怎么折磨他。
齐三修又哭了起来,恨恨地说道:“我一定要杀了他们!”
从管家口中得知,那伙人今晚宿在观音阁里,那是齐家人每日礼佛的地方,平常是不许下等奴仆进出的,齐家人觉得下等奴仆邋遢,龌龊,进来会有损佛威。
齐三修一边引路一边喋喋不休说着,他似乎已经预料到那边会是个什么结果,企图用这种法子来为自己放松,可当观音阁里面的景象映入眼帘之时,他还是控制不住气得发抖。
只见那神台之上,他素来端庄的夫人穿着一袭透明纱衣,手执个白玉净瓶,瓶中插着一支杨柳枝,装扮成观音菩萨,替换了原本的观音像。
旁边,他的小儿子,小女儿,被装扮成了金童玉女,手上各拿了一幅字,一左一右分别写着:欲海观音,越弄越骚。
而在神台之下,素净的佛堂中,尽是些污秽男女在饮酒作乐,尽情纵欢。
齐三修看得怒目圆睁,目眦欲裂,没忍住冲了进去。
他突然地出现,扰乱了荒唐的众人,慌乱之际,有人被他打了一拳,那人反应过来,当即回了一拳过来,齐三修不济,被人打翻在地,不等爬起,那人朝踩在了他背上。
“瞧瞧,老乌龟死而复生了,还喜欢你现在的家吗?我们可是太喜欢了,你这几个妻妾果真皮香肉滑,各顶个的好,还有这少爷小姐,一个个娇生惯养,皮肉里子可比外头那些个花姐儿,小官儿娇嫩多了。”
那人猖狂至极,齐三修被他踩着动弹不得,只有手脚能够扑腾,确实还挺像个乌龟的。
不过下一瞬那人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喉头多出了一道剑痕。
鹤龄手起剑落,不肖一炷香工夫就解决了这些嚣张的恶仆,而这观音阁在沦为酒池肉林后,又变作了屠宰场,鲜血染红了地面,可齐三修却仍不满意,红着眼扑到这些人身上狠狠又补了几拳,一直打到完全脱力才停下来。
楚弦月从齐家拿到了十大箱,共计十万两,金银铜钱都有。
他们将银子全部搬上城楼,第二日一早,楚弦月特意打扮了一番,然后随同鹤龄来到城楼之上,开始往下撒钱。
无数铜钱雨撒下,大家纷纷低头去捡,捡完了才发现楼上的楚弦月二人。
有人问:“你们是疯了吗?”
“我的钱,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你管的着吗?”楚弦月故作刁蛮。
“不管不管,有本事你再多撒点。”其他人赶紧插嘴说道,诱着楚弦月继续撒钱。
楚弦月果真如他们所愿又洒了几把铜钱下去,然后说道:“本小姐不差钱,你们要是能哄得我入睡,要多少钱我都能给你们。”
一听还有钱拿,大家纷纷问楚弦月话中原由。
楚弦月说:“我打娘胎出来便每日听着佛经入睡,对空蝉更是敬佩,却不知空蝉竟是那么个道貌岸然之人。
我一气之下烧了经书,杀了给我诵经那人,发誓再也不听经了,谁料在没了诵经声伴我入眠后,我就开始整宿整宿地失眠,无论如何都无法入睡。
无奈,我只能又另外找人来诵经。但我寻遍家中所有人,他们诵经的声音都不甚好听,听着不仅无法入眠,反而让我觉得刺耳。
几天不眠不休,我实在难受,所以今儿个我打算重金聘请个诵经能让我入眠的人。”
楚弦月说完,又洒了几把铜钱下去,然后在城墙上摆上几十锭金子。
日光下,金子发出耀眼的光芒,楚弦月也美得耀眼,底下人们仰头看着,无不露出贪婪之色。
只是诵个经,就能得到这么多钱,还能与美人朝夕相对,这么划算的买卖,没人会做拒绝,于是众人纷纷应道没问题。
楚弦月嘴角轻弯:“那好,便从简单的来吧,《金刚经》你们会不会?”
千秋国臣民自幼在寺庙学习修行,背诵经文对于他们来说再简单不过了,很快便有人背诵了起来。
楚弦月听罢,不甚满意:“你们一个一个地诵念实在是慢,我已经等不及想要睡觉了,不若你们一起诵吧,也不让你们白诵,不管能不能将我哄睡,每诵一遍佛经,每人我都给二两银子如何?”
有银子拿,大家都表示没问题,毕竟二两银子对于平常百姓来说,可是一家三口一个月的口粮。
数十人齐齐诵经,声音非常响亮,很快其他街上的人们也被吸引来了,诵经拿钱的讯息也一传十十传百,传遍了全城,人们从四面八方汇聚到了城门口,人数之多,挤满了整条街道。
有些人质疑着真假,待看到鹤龄整箱钱搬下来后,也都信了。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诵经声也越来越大,好似雷霆劈开了虚妄,直冲进云霄,顿时拨开了头上愁云惨雾,又露出了万道霞光。
楚弦月翘起了嘴角,果然,金钱的威力就算鬼神也无法轻易与之匹敌。

第35章 圣佛心(十五)
当人们的信念汇聚到诵读佛经上,妖魔便无法再近身了,那些喊打喊杀,狂躁的人们开始变得平静,悲鸣的人也收起了眼泪,好似都从其中得到了救赎。
毅王来了,他踩踏着白云而来,身上还披着袈裟。
他看着楚弦月说:“真想不到,你竟有如此头脑。”
楚弦月朝下向发钱的鹤龄摆了摆手,示意他继续发钱,稳定底下百姓不要乱动,然后才说:“这法子我也是在书上学的。”
“什么书?”
“书我不记得了,不过那故事我一提你肯定知道,便是鱼篮观音的由来。”
鱼篮观音是三十三观音相之一,传说东海之滨有一群化外之人,不懂礼仪,不知礼数,观音菩萨化作美貌渔女前去点化。
观音菩萨先是藉由美貌,引得无数人上门求娶,然后提出条件,教习他们经文,谁能一天之内背下《普门品》便嫁与谁。
《普门品》不长,许多人都背下了,观音便又让他们再学《金刚经》谁能在一天内背出《金刚经》便嫁与谁。
《金刚经》稍长,但还是有不少人背了出来,观音便又教他们《法华经》。
《法华经》更长,只马郎一人背出,观音便履行诺言嫁给了马郎,结果却在礼成之后就死了。
最后马郎在三部经书的教化之下得道皈依佛门,其他村民也因此变得明理知事,从此供奉起鱼篮观音。
因为与马郎成过婚,鱼篮观音也被称作马郎妇观音。
楚弦月记得这个故事她是在本杂记中看到的,书上记载说鱼篮观音这法子是先以欲勾牵,后令入佛智。
毅王听完楚弦月的话,深深地沉默了。
“错的是人,不是佛,毅王殿下切莫执迷不悟,继续被妖魔蛊惑。”
毅王仍旧没有说话,底下,人们尽管好奇与诧异腾空而来的毅王,但还是继续领着银子,诵念着经文。
突然,毅王捂住了胸口,疼痛难忍地弓起了身体,楚弦月赶紧扶住他,只觉得他衣裳下面好似有什么东西在鼓动。
“你怎么了?”
毅王疼得无法回答楚弦月的问题,楚弦月没办法,只好扯开他的衣裳看了看究竟,岂料他衣裳之下的躯体上长满了许多肉瘤一样的疙瘩,密密麻麻的好不恐怖。
“快,快杀了我!凶神要出来了……”毅王艰难说道。
楚弦月有一瞬间懵,随即赶紧拿出怀中匕首,然而在递出去时,她又收了回来,毅王要是死了,她还怎么寻找神砖?
“神砖何在?”楚弦月问毅王。
毅王疼得打滚,身上的肉瘤还在不停地蔓延生长,完全顾不上回答楚弦月的问题,楚弦月只好又继续说:“你念佛经试试,兴许能够抑制住你体内的凶神。”
说完,楚弦月顿时又想到,毅王能不知道佛能克制妖魔吗?他是宁死也不愿动用他所嫌弃、鄙夷的佛家法力。
楚弦月想要劝他不要死脑筋,可此时此刻,毅王也不见得能听进去。
正当楚弦月束手无策之时,一道金光突然破空而来,直直照进了毅王体内,就见毅王猛然停止了挣扎,一双眼倏地睁开,内里有金光乍现。
毅王盘腿坐下,开始诵念佛经,然他发出的声音却并非原先的嗓音,而是空蝉圣僧的声音。
他的诵经声与楼下众人诵经的声音混作一处,刚刚还生长迅速的肉瘤慢慢停止了鼓动,不多久便有了消退的迹象,然而仅仅只消了上半身,诵经声又停了下来。
“阿弥陀佛,千秋国此次浩劫多亏了二位施主出手相助。”
“你是空蝉圣僧?毅王呢?”
“正是。毅王待会儿就会醒来。”
毅王与妖魔签订了生死契约,契约不死不消,空蝉圣僧也没办法为他完全消除体内妖魔,只能帮他压制住。
空蝉圣僧与楚弦月说罢,继而面向底下所有百姓说道:“今日一切皆因我而起,是我修行不够,治理无方,让妖魔钻了空子,最后还犯了色戒,杀戒,毅王会堕入妖魔道,犯下滔天罪行也与我脱不了干系,一切都是我的错,无关佛祖,你们切莫因此丧了佛心,受妖魔蛊惑……”
空蝉圣僧的声音,十方城的百姓最熟悉不过了。
空蝉圣僧将毅王当初在汨泉寺所做种种全都告诉了他们。
“毅王本该是天命仁君,救万民于水火,是我糊涂昏庸,一切都是我的错,为弥补我的过错,我会拼尽所有修为拨乱反正,辅佐毅王成为一代真正的贤君,让千秋国成为真正的净土佛国。”
空蝉圣僧将所有的罪行都揽到了自己身上,并告诉世人毅王是天命仁君,等毅王醒来,听说所发生的事情,他很是不可置信空蝉圣僧会这么做,不停地在问为什么,也不知是在问一旁的楚弦月,还是他体内的空蝉圣僧。
看着毅王现在的模样,楚弦月突然想起书里看到的半截观音。
半截观音,半是妖精,半是菩萨,多指上边美,下边毒,毅王现在的身体一半是好的,一半长满了肉瘤,他是半截观音,空蝉圣僧曾经也是半截观音,上半截修成正果,貌若少年,法力无边,下半截还留存念欲,最终堕入了妖魔道。
“凡事有利弊,端看人怎么想,怎么做,只望毅王殿下不要忘记自己追求真理与公平的初衷。”
楚弦月打断了毅王不停追问为什么的话语:“你那宝贝不是凡物,容易吸引来妖魔鬼怪,继续留下只会助长妖魔气焰,还是给我带走吧。”
毅王抬头看向楚弦月,日光与霞光好似在她身上渡了一层圣光。
犹豫了一下,毅王将身上穿的袈裟脱下来递给了楚弦月。
楚弦月有些懵,不是神砖吗?怎么变袈裟了?正想着,手中的袈裟突然变成了一块砖头。
竟还能这么藏!这任谁能想得到呀!
楚弦月没做多留,拿到神砖便赶紧与鹤龄回客栈去取行李,他们并未在客栈找到段维新,遂又去了吃四方,段维新宿醉在此,费了好大劲才将他弄醒,三人一齐回到来时的地方。
回去西漠岭的通道已经开启,楚弦月走在最前,鹤龄紧随其后,接着是段维新,但不知怎么回事,段维新却被卡在了原地,无法再回去。
楚弦月将神砖送上神庙后才发现段维新并未跟上,问天机才知道,段维新乱用邪法,已经堕入妖魔道,无法回到西漠岭,从此只能留在那个世界当中自生自灭。
楚弦月闻言,看了鹤龄一眼,又问天机:“要是我有十块神砖,我能用神砖将段维新从那个世界带回来吗?”
“可以。”
“那就好。”
鹤龄不知楚弦月问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只有楚弦月自己知道鹤龄当时失控杀人有多可怕,如果有一天鹤龄也不幸堕入妖魔道,她想知道自己能不能将他救回来。

第36章 美人皮(一)
回到家里,紧绷的神经突然放松下来楚弦月还有些不大习惯,尤其鹤龄没有跟在她左右。
鹤龄就在隔壁房间,只要她一喊,他就会过来,可楚弦月还是觉得有些不适应,好似只有他在身边,她才能够安心。
在闭眼了一个时辰后,楚弦月又睁开了眼睛,透过窗依稀可见隔壁透出来的灯光,看来鹤龄还没睡,于是便又下了床,噔噔跑去了隔壁,就见鹤龄露出个膀子,正在自己给手臂上的伤口换药。
鹤龄一只手并不好动,楚弦月赶紧上前帮他,“你一只手不好换药,怎不叫我来帮你?”
“不妨事。”
鹤龄低头看着她笨手笨脚的包扎,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样子甚觉好笑,想要接过手自己来弄,又舍不得她这样小心翼翼的可爱模样,可爱得想叫人亲哭她……
楚弦月似有所感,抬头一看,只见他正直勾勾地看着她,眼中露出神色与那日强吻她时无二。
楚弦月心下一惊,想起那日被他亲得浑身发软的滋味,顿起羞涩,却又故作镇定问他:“你怎么还像是被欲念所控的模样?莫不是在千秋国中的妖法还未消退?不应该呀,所有世界的法术,不论道法,佛法,妖法,一到西漠岭就会失效,是不会再有影响的。”
“妖法能够消退,欲念不会消退,公主若不想再有那等事情发生,便要好生记得男女大防。”
鹤龄说罢,收起那些个不该有的心思,然后拿过她手中的纱布,自己手口并用,三下五除二绑好了手臂上的伤口。
“时候不早了,公主快些回房安歇吧。”
楚弦月被他推出门去,没想到自己还有被他拒之门外的一天,她始终想不通阉人怎么会起男女之欲,不过那次亲吻地感觉却是不停地萦绕在脑海中,让她羞涩又有些心跳加速,不可否认,被亲的滋味还挺不错的。
若不是亡国,今年年底父皇就该为她指配夫婿了,听母后说,父皇已经看好了三个人,一个是秦大学士的儿子,一个是易元帅的孙子,一个是新科状元。
她为此还偷偷去看过这三人,她更为喜欢温文尔雅,文采斐然的状元郎,原还想着要想法子试试他人品如何,没想到就出了事情,也不知那状元郎现在可好?
隔壁鹤龄也睡不着,他暗中保护楚弦月这么多年,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他知道的八九不离十,也知道楚弦月喜欢的是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从来就不是他这种不懂风月的武夫。
不管她是不是公主,他都不敢有所妄想,可几次的巧合却让他欲念丛生,对她生出了许多不该有的想法,叫他实难忍耐,愈发不知道该怎么将自己并非阉人的事情告诉她,至少真相未吐露之前,就好似为他们之间上了一把锁,时刻提醒他莫要冲动行事。
楚弦月不知鹤龄的担忧,在家修整了几日,两人便又去了西漠岭。
有了一块神砖做底气,再找起新人来容易了不少,很快便找到了两个愿意跟他们一块儿走的。
这两个一个叫做程秉润,是个唱戏的武生,一个叫做安明姣,是个大户人家的丫鬟。
程秉润原是个武生名家,一次失误摔断了腿,从此便不能再上台唱戏了,他想用神砖恢复自己的腿脚。
安明姣找神砖则是为了找到被自己弄丢的小少爷。
安明姣说:“那日中秋,老爷偷偷带着四夫人和小少爷出去看灯,我随同伺候。老爷耍得兴起,要与四夫人在酒楼单独吃几杯酒,命我将小少爷带出去转一圈再回来。路上小少爷哭闹着要吃糖,我买糖的功夫,小少爷就不见了,那是老爷唯一的孩子,要找不到他,我一家子都要给他陪命。”
“怎地你家老爷出门看灯还要偷偷摸摸的?”楚弦月好奇问道。
“你们有所不知,我那主家虽然富贵,但家里几个联姻太太都厉害,要是发现老爷独宠四太太,大太太哭,二太太闹,三太太上吊,五太太要喝药。”
“看来这齐人之福还真不是那么好享的。”
他们这次去的是个叫做月牙城的地方。
月牙城之所以叫做月牙城,是因为城里有一处月牙湖。
传闻月牙湖的前身是王母娘娘梳妆用的琉璃镜,被梳妆的婢女无意打碎,一块月牙形的碎片落到这里,就变成了月牙湖。
月牙湖位置偏僻,湖水却是清澈见底,味道也是甘甜可口,沐浴其中还有美容养颜之效,有个商人从中发现了商机,花大价钱依水建造了个月牙庄,将月牙湖圈进了月牙庄里。
商人靠着贩卖湖水赚了不少银子,后来也不知他从何处打听到,在月圆之夜时到月牙湖泡澡,可以有返老还童,青春永驻之效。
商人好奇一试,果真如此,从此月牙湖的名号越来越响,许多人慕名而来,也吸引了许多不怀好意之人过来抢夺。
为了守住月牙湖,商人招揽了许多兵马,慢慢地,月牙庄便扩建成了如今的月牙城,商人也成了月牙城的城主。
在泉水的作用下,那些有钱人家的夫人小姐各个美得不可方物,让人自惭形秽,心生妒忌,也美得让人垂涎三尺。
直到有一天,一个男人拎着一个怪物的尸体找上门来讨要说法,大家才知道月牙湖能有此神效,并不是因为王母娘娘,而是有几只河蚌精在此修炼,它们分泌出来的珍珠质能够让人返老还童,青春永驻。
河蚌精们为了能够在此处修炼,一直隐藏着踪迹,它们没想到这么多夫人小姐会来此泡澡,面对着这些被自己滋养得美艳绝伦的夫人小姐,有只蚌精没忍住,利用蚌壳扮作岸边可以坐卧的石头,诱着夫人小姐们坐到它身上,趁机玷污了她们。
被玷污了的夫人小姐不敢作声,直到生出个浑身滑溜溜,身带蚌壳,面目可怖的怪物,才被人发现。
越来越多的人找上门来讨要说法,城主被逼无奈,只能请来能人异士将月牙湖的蚌精全部斩杀,那之后,月牙湖的湖水就变得混浊了,湖水也没有了返老还童的效果。
“月牙湖失去效用,月牙城也就失去了经济来源,你们现在是靠什么来维持生计的?”
楚弦月问道,要养活一城人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大户人家最重血脉和名声,怪物一事发生,那些去月牙湖泡过澡的夫人小姐好一点的被送去了玉泉宫出家,差一点的都被扫地出门了,还有些直接就被家里处决,以示其家风清朗。
那些被赶出家门的夫人小姐,娘家也不会收留,她们无处可去,老城主便将她们安顿到了玉骨柔,让她们利用被珍珠质滋养出的绝色容颜来为月牙城赚钱。”
玉骨柔是他们这儿的青楼,姑娘们的皮肉钱确实好挣,就算没有月牙湖,月牙城也还是被盘活了,也正因此,月牙城又被人叫做风月城。

“现在月牙城还是做皮肉生意吗?”
“我看你们的扮相就知你们肯定还不知道我们这儿的规矩。在我们这儿,良家女子出门,需得用帕子遮头,轻纱挡脸,不然就会被视作可以接客的娼女。”
当地人指点给楚弦月几人看,楚弦月才知道路上用布遮头的女子并不是为了遮挡太阳,而是为了表明清白,难怪刚刚他们走在路上,好些人往她身上打量,若不是鹤龄跟着,怕是会被他们缠住。
楚弦月赶紧掏出帕子将脸给遮了,然后往鹤龄身边捱了挨,以示自己有所保护,好让暗中打量她的人赶紧收收眼。
鹤龄明白她的意思,可当她捱过来时,身体还是不自觉地绷紧了,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只应激的猫,只要一靠近她就会忍不住炸毛。
其他人并不知鹤龄的敏感,就着遮面这事还在说:“要是因为不遮面而被人误认成妓子给玷污了,就算是城主夫人也得自认倒霉。”
当地人会这么说是因为以前还真发生过这么一桩冤事。
当年城主挑中了梁家的大小姐做妻,眼看马上就要成亲了,梁小姐悄悄隐藏身份偷溜去花街长见识,被人当作妓子给欺辱了,便是城主也认栽了,改娶了梁小姐的妹妹做妻,而梁小姐则被送去了玉泉宫出家,道号无祯。
楚弦月被他们说糊涂了,城主的未婚妻,梁家的大小姐,大家闺秀,为什么要隐藏身份,偷溜去花街长见识?
“嗐!你们不知道,这无祯自小喜欢画画,最擅长画人,她立志要画出世间百态,经常在外走街串巷,观察世间人。”
常在街上逛,就算家里没有告诉她花街的事情,她自己也听说了,当得知月牙城在外艳名远扬。
玉骨柔纸醉金迷荒无度,花红柳绿不夜天,乃是人间销金窟,有着不同寻常的风景,引得许多外乡人来此挥金如土,春宵一度,无祯非常好奇,冲动之下,竟不管家规训诫,偷偷溜去了花街一窥究竟。
在那花街上,她确实看到了不同寻常的风景,那不顾伦理的癫狂,是她从未见过的场面,她看得惊心动魄,浑然不知自己此时已经是落入狼群的羔羊。
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逃脱不得,被一群色中饿鬼强行带到了一处破屋,狠狠玷污一遭,直到第二日家里人寻来,才将她救出。
那之后婚事吹了,无祯也被送去了玉泉宫,成了个女道士。
楚弦月听完,还是觉得不对,大户人家看重脸面名声,明知外面这世道乱,怎么还会放任自家大小姐出入市井呢?
“梁家原来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因为先祖本事,在猎杀蚌精的时候立了大功,才被留在月牙城里,得城主重用。
一开始对家中女眷并未太多约束,加上月牙城众人知晓梁家本事,正常出入市井,也没人敢动他家的人,怪只怪那无祯自己贪玩,不带侍卫就跑去了花街。
那之后,高门大户的女眷便再也不能出门了,更甚至一些个未出阁的小姐从七岁起就得被关进绣楼里,直到成亲那日才能下来,其他普通女子慢慢也不太敢出门了,就算出门也会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让家里人陪同出门。”
说起这事,一旁蒙着面巾剥豆子的大娘就生气:“好端端的月牙城被他们弄成这样乌烟瘴气,真不知那城主是怎么想的,难道没了这花街就没有其他赚钱的法子了?”
“你别说,老城主本就是靠着月牙湖投机取巧发的家,你还能指望他们能脚踏实地种地育苗,看天吃饭?再说了,种地哪有做买卖赚钱,要没有花街,咱们哪有如今这好日子?”
花街是销金窟,连带着这儿的市集也赚钱,其他地方几文钱一碗的面,到这儿得四五十文,这也为什么月牙城虽然乱,大家却都不愿走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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