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山河by乌柳
乌柳  发于:2025年02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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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齐齐点头。
“那好,本座现在就测测你们学的如何。”
和尚让人拿出了一幅画,“你们从画上看出了什么?”
图上画的是一个三头六臂的佛,几个身姿妖娆的美人缠绕在他身上,他也不作避讳,和她们做着下流的事情。
“这……这能看出什么?”
女子们纷纷羞红了脸,楚弦月也是,没想到他刚说完佛理,这会儿就亮出了这么一幅画来。
“俗话说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你们从画上看出了什么,你们便是什么。”
在和尚的追问下,有一人大着胆子说道:“佛祖超凡脱俗,四大皆空,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肯定是妖孽做出的幻象。”
大家纷纷附和,可和尚却说不是,让她们继续看。
看着看着,她们逐渐没有刚刚那么害羞了,视线也敢于直视在交缠的画中人上了,可她们还是看不出别的什么东西。
楚弦月迟迟没有说话,她总觉得这一切好似有些怪怪的,不是祛除煞气保命吗?怎么变成看画了?还是看艳画。
“你们看不出来是因为你们没有将自己代入进去,只有将自己代入其中,才能明白其中真正意义。”
有和尚提点她们。
“这要怎么代入嘛……”有人低低抱怨,为首和尚听了,连连摇头叹息,大感失望道,“你们这样畏畏缩缩,何时才能开悟?又怎能逃脱杀身之祸?”
和尚痛心疾首的模样让女子们不禁有些自责,旁边的和尚赶忙打圆场说道:“只是看着画,女施主们肯定代入不了,不如师兄舍身渡她们一渡。”
那人说罢,拉过一个女子,让她按着画上女子的样子,在为首和尚身上摆出相应姿势。
“我……这……”女子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办。
“罢了罢了,没有慧根的俗人,就别白费我的真元了,且就算我今日白费口舌了。”
为首和尚作势要走,女子赶忙将他拉住:“师傅别走,我做,我做。”
女子怕他离开,也顾不得羞了,赶紧按着画上女子抱住了他的脖颈,将身子整个儿贴上了他的胸膛。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和尚合十的双掌开启,落到了姑娘的身上……
姑娘咬唇轻颤了一下,脸红得像是被烫伤了一样,其他围看着的女子也是脸红的不行。
楚弦月摸着自己烫烫的脸颊,突然想到了茱萸,明白了为什么觉得奇怪,这摆明和宁公子当初一样威逼利诱着茱萸献身嘛!
楚弦月想要阻止,可她想起段维新的遭遇,也不知她现在呼喊鹤龄,鹤龄能不能听见,要是像段维新那样叫天不应,叫地不灵,那岂不是更糟了。
正当楚弦月思索之时,那和尚扯开了姑娘的衣裳,接下来的行为压根看不出来是在渡人了。
“啊……”姑娘慌张想拦,被和尚按住了手,姑娘就好似被他吸干了力气,慢慢停止了反抗。
“舒服吗?”和尚问她。
姑娘点点头。
和尚见状行为更加大胆肆意了。
在阵阵经声中,女子在和尚怀里几欲昏厥。
“舒服吗?”和尚收回手问怀中女子。
“飘飘欲仙也不过如此。”
“你现在明白图中是什么意思了吗?”
“佛祖其实是在以身传法,以身渡人。”
和尚欣慰地笑了,抬头问其他人可也想试试?
有两个见此,立马同意了,另一个还要再考虑,而楚弦月,已经悄悄退到了门边,她想先试试能不能开启门。

第26章 圣佛心(六)
明明看着没有上锁的门,这会儿却是怎么也拉不开,楚弦月心知不妙,正要再想办法,一和尚突然抓住了她的手:“姑娘这就学明白,想走了?”
不等楚弦月回答,和尚便又捂住了她的嘴,将她抵在了门上:“姑娘浑身带煞,眉眼含春,定是被狐狸精附身了,就让我帮姑娘升阳挡煞,渡法挡灾吧。”
楚弦月挣扎不过,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那张大脸向自己靠近,就在她想要狠踩他脚之时,突然一声闷响炸在耳边。
不等她回过神,就见面前和尚脑袋开了花,一块锋利的瓦片从他光秃秃的头顶砸进,斜斜从左眼眶刺出,眼球爆裂,溅了她一脸混合着脑浆的血。
楚弦月惊恐地瞪着眼睛,傻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惨状,周遭的一切声音都好似消失了,直到鹤龄从房顶跳下来,她才回过神来。
发觉屋里的和尚全都被鹤龄用瓦片开了瓢,鲜血溅了满屋,其他那几个姑娘被吓晕了两三个,剩下一个在一边哭一边叫,楚弦月也感觉有些天旋地转,一头栽倒在了鹤龄怀里。
等再醒来,已经到了外面,楚弦月赶紧擦了擦脸,才发现脸上的血迹已经被擦干净了,只是腿还是软得厉害,需要鹤龄搀着。
“你是怎么发现房顶能进的?”楚弦月问他。
“你刚进去时,我在外面能够听见你们的交谈声,等和尚拿画出来的时候,你们的声音突然消失我便意识到了不对,想要冲进来,发现门窗怎么也打不开。用了许多办法在门窗上,等想到房顶,从上方抽开瓦片,就看见你被人按在门上,我下意识就砸了一块瓦片过去。吓着你了吧?”
“嗯,还好你在。”
楚弦月心有余悸,紧紧抓着他的手臂,随即又道:“这十方庙可真够邪门的,主持空蝉圣僧偷人,关门弟子杀人,手下弟子奸人,从上到下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亏得那空蝉圣僧还是国师呢。”
说完,楚弦月又想起其他那些个姑娘,连忙问鹤龄她们哪去了?
“送出去了,我让她们保密此事,那些和尚的尸体多久能被发现,就看他们封门的法术有多厉害了。”
看楚弦月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鹤龄便将她背了起来。
“你说佛祖究竟灵不灵呢?灵的话为什么还保佑他们这种人呢?不灵的话,他们怎么又会法术,怎么又能用佛经驱邪呢?”
楚弦月搂着鹤龄的脖颈,说话时,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裸露出来的后颈,湿湿的,热热的,一阵风吹来又凉凉的,有些痒。
鹤龄也不知道答案,只知道幸好刚刚那群和尚没有封住屋顶,不然她可就要吃亏了,要是她受了欺负,且不管他们是佛是魔,他都得屠了这十方庙不可,到那时,他肯定是魔。
许是这几天被她勾得火气太旺,鹤龄觉得自己的脾气愈发大了,这是做暗卫的大忌,绝对不能冲动行事。
入夜,两人回到客栈歇息,鹤龄发现自己手腕上的佛珠黑了一半,他觉得,应该是自己杀了人的缘故。
楚弦月将自己腕上完好的手串给了他,自己则戴上黑了一半的手串,她觉得自己有鹤龄保护,在手串全部变黑前,应该不会有什么差池。
看鹤龄又要用椅子搭床睡觉,楚弦月赶忙喊住了他,“别麻烦了,你睡床上来吧。”
楚弦月往床里面挪了挪,示意他上床来。
高床软枕,美貌佳人软语相邀,这谁能够拒绝?可鹤龄还是忍着冲动拒绝了:“这不合规矩。”
楚弦月委屈道:“我现在一闭眼,脑子里还都是那些和尚的惨状。”
以往便是做个噩梦都会怕得睡不着,经过逃难出来和小渔村那几天,她以为自己的承受能力已经提高了许多,然而今儿面对面看见个活生生的人死在她面前,她还是怕了,心里一直还突突的。
果还是个娇娇儿。
鹤龄在心里吐槽,心里却是莫名开心,只是他还真不敢上床,唯恐将事情弄得更糟,到时候阉人一事被发现,不仅没讨着好,反倒是又落了个埋怨。
鹤龄坐到床边,让她挨着睡,楚弦月见他坚持,也就没有强求,只是挨着还不够,她还紧紧抓着他的手,与他十指交握着才算安心。
鹤龄不自觉地盯着两人交握的手掌看了看,他们两人的手可谓是两个极端,一个又粗又糙,一个又白又嫩,握在一起怎么看怎么都不搭,也是,怎么会搭呢,她是娇生惯养的公主,而他只是个粗人武夫罢了。
这个念头冲散了鹤龄刚刚的欢喜,随即又想,她以前是娇生惯养的公主,现在亡国了,她与普通人没什么不同,更甚至比普通人还要不如,若不是他有良心,有道义,她早在城破那日就死了,要不就被人给糟蹋了。
她现在孤身一人,毫无反抗之力,就算他此时将她给玷污了她也无可奈何,说不定还会主动迎合讨好,求着他帮她寻找神砖呢,就像刚刚求着他上床陪她睡觉一样。
光是想想她跪倒在他面前摇尾乞怜的样子,鹤龄便觉得腿间发热。
突然地,腕上一疼,鹤龄顿时收回了神思,低头看去,只见手腕上刚刚换过的佛珠又黑了两颗。
鹤龄才发现,自己刚刚好似被邪祟影响了,若不是佛珠抵挡,他不定会对楚弦月做出什么事来。
鹤龄深呼吸了一下,抽回了被她握住的手。
楚弦月已经睡了,鹤龄盯着她毫无防备的睡脸看了许久,最后喃喃道:“哪舍得欺负你这娇娇儿,顶多……顶多……”
把你亲哭……
鹤龄伸手摸了摸她粉嘟嘟的脸颊,别说亲了,就她这嫩脸,掐一下都能哭很久吧?
鹤龄胡思乱想着,楚弦月在梦中也不安宁,心慌慌地不停地在做噩梦,她梦见自己站在大雄宝殿之中,前面是巍峨的佛像,威压地注视着房中所有人。
场面还是白天的荒唐和血腥,而鹤龄似乎是不见了,她哭着一直在找他,可不管她怎么呼喊,鹤龄都没有应声。
忽觉腕上一疼,她从梦中惊醒,看手上,佛珠又黑了一颗。

第27章 圣佛心(七)
楚弦月没想到睡个觉也能被邪祟影响,看来除了及时更换手串外,就没有其他的办法对付了。
这一晚上,楚弦月和鹤龄都没睡好,隔壁的段维新更是,他梦里尽是八夫人两个丫鬟死不瞑目的眼睛,他没有人陪着睡,猛地醒过来反倒是真见了鬼,那死去了的八夫人站在他床旁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啊啊啊!有鬼!有鬼!”
段维新尖叫着往床里面躲,还不忘求饶说道:“杀你的是元吉和尚,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别缠着我呀!”
“元吉法力高深,我靠近不了他。”
八夫人向他表示自己并无恶意,只想让他帮她见见空蝉圣僧。知道没有危险,段维新才渐渐平复下恐慌的心情,反问她:“你是不是和空蝉圣僧有一腿?”
段维新说得直白,好在八夫人未曾介意。
“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八夫人此话一出,段维新都忍不住笑出了声:“你以为元吉和尚为什么会杀你灭口?他要是真的爱你,又怎么会让元吉和尚害你?你不会以为元吉和尚是自作主张杀你的吧?”
事实已经很明了了,再见一面又能改变什么?段维新好不容易保住性命,哪肯再为了她去送死。
“不会的,我与他缘分天定,他要是不喜欢我,堂堂活佛圣僧,又怎么会不顾清规戒律,破戒与我欢好,肯定是元吉自作主张的,肯定是的!肯定是的!我一定要问清楚!”
八夫人被段维新的话语刺激到了,越说越激动,方才面无表情的脸此时变得扭曲,连带着周遭的空气也扭曲了起来,恍惚间,段维新好似看到了一个约莫四五岁大小的女孩在哭。
原来是女孩与父母去庙里上香时,不小心碰坏了别人供奉给佛祖的祭品。
那是两幅花费两月才剪出来的佛祖图,价格虽然不贵,但别人觉得这是坏兆头,揪着她爹娘要说法。
父亲气极了,啪啪给了她几个耳光,母亲也在不停地训她,他们的吵闹声引来了个和尚,父母赶忙拉着她跪拜,她才知道这就是父母口中常念叨的空蝉圣僧。
她忍不住抬头看,泪眼婆娑中,她没能看清空蝉圣僧的面容,只看见他身上穿了件红红的袈裟,戴着一串比她手腕还粗上许多的佛珠,阳光透过门照在他的身上,为他渡上了一层金光。
空蝉圣僧没有责怪她,不仅施法给她治好了她红肿的脸颊,还帮她与那人讲和,免了赔偿。
那之后她也学着剪纸,剪佛祖的像,她觉得空蝉圣僧肯定就是佛祖的样子,等她学好之后,就给空蝉圣僧剪一幅画像以表感谢。
只可惜,在她才刚学会剪纸不多久,就搬了家,搬到了十方城,等再见着空蝉圣僧的时候,她已经成了林大人的八夫人。
那是她第二次见空蝉圣僧,却是第一次看清他的脸,才知道他和佛祖一点都不像,他眉眼精致如画,气质出尘绝世,好似天边月,又似林间风,狠狠拨动了她的心。
段维新猛地清醒,才发现自己刚刚看到了八夫人和空蝉圣僧的往事。
“从你记忆中来看,空蝉圣僧不像是会和人勾搭成奸的人,你们后来是怎么好上的?”段维新突然起了好奇。
八夫人不知该怎么说,索性还是让他继续看自己的记忆。
建庙之初,空蝉圣僧住在衙门里,她经常会去找空蝉圣僧聊聊佛经,谈谈人生,一来二去地便也熟络了起来。
有一日,她拿着剪纸又去找了空蝉圣僧,低头剪纸之时,空蝉圣僧看到了她脖颈上的两处淤青,好奇地问她是怎么了,她面上一红,轻轻告诉他:“昨儿伺候林大人时留下的印子。”
他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这是什么痕迹,不食人间烟火的空蝉圣僧脸上竟也起了红晕。
“倒是忘了,你已嫁作人妇。”
他故作镇定,说完施法给她抹去了脖颈上的吻痕,一如多年前给她治疗脸上的红肿。
熟悉的记忆涌上心头,她不知怎么鬼迷心窍地扯开了衣裳,露出身上更多吻痕:“这儿也有,圣僧好人做到底,一并帮我治了吧。”
空蝉圣僧脸更红了,撇过头去,让她赶紧将衣裳穿起来。
她没有听,反问空蝉圣僧:“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既然空空,圣僧为何会脸红?为何撇过头?”
空蝉圣僧一想也对,于是又转过了头:“阿弥陀佛,施主说得在理,本来空空,又何须避讳,看来本座修行还不够。”
说完,空蝉圣僧又恢复了原先的镇定自若,帮她治好了身上的点点吻痕。
与林大人短粗的手不同,他的手指修长又好看,触在身上也有着别样的感觉,于是她又说:“圣僧修身已经圆满,现下还需修心,弟子不才,愿助圣僧一臂之力。”
空蝉圣僧也觉得她说得没错,修身为下,修心为上,遂同意了她的提议,于是从那时起,她再去找空蝉圣僧,便不再是聊佛经,谈人生,而是与他说起了她与林大人的房中事。
她说得很详细,有时候说得兴起,还会在他面前演示给他看。
他还是会脸红,还是会语无伦次地念阿弥陀佛,只是每次都还是忍了下来。
他们这种关系一直持续到十方庙建好。
当时为了庆祝十方庙建好,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庙会,庙会上,许多人扮演神佛游街出行,她也做了个飞天仙女的扮相,抱着琵琶在他面前晃悠了半天,只等着他一句夸。
他知道她的意思,却只做没看见,等没人的时候才与她说了句:“你扮的哪是仙女,明明是妖精,快些换了吧。”
他事情多,才刚说完就又来人了,她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一直憋到半晚,大家都入睡的时候才找到机会溜进他禅房里与他说:“我白日里是仙女,一入夜就做妖精,其他人肉眼凡胎发觉不了,只有圣僧慧眼如炬,才能识破我的真身。”
“你今夜不用陪林大人?”
“今日既做了妖精,当然更想要吃圣僧的神仙肉。”
她钻进空蝉圣僧的被窝里,贴在他胸膛上,“今日圣僧还忍得住吗?”
“当然。”空蝉圣僧将她推开,她也不恼,哼哼道,“我就知道没有吃的,还好我自个儿备了。”
她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拿出了一串糖葫芦。
厚厚的糖浆包裹住红色的山楂,在烛光下显得格外诱人。
她将糖葫芦塞到空蝉圣僧手上说:“烦请圣僧喂我一喂。”

第28章 圣佛心(八)
那一夜,空蝉圣僧吃到了糖葫芦,而她吃到了神仙肉,空蝉圣僧留存了百年的元阳,一滴不剩,全给了她,那之后,他们一有机会就会疯狂纠缠,抵死缠绵。
看完八夫人的记忆,段维新不禁佩服道:“我以为我风流一世已经够会玩了,没想到人外有人,山外有山。那后来呢?你们又是怎么成了如今这样?”
“十方庙建起,妖魔鬼怪却还是压制不住,他的灵力也隐隐有些衰退,再也没能收到佛祖的启示。他觉得这一切都是他背叛佛门,背叛佛祖的下场,他说我是他的劫难,于是他开始疏远我,开始为自己的过往赎罪,以求佛祖显灵,还十方城安宁。”
“然后你为了见他,故意撞邪,再请他驱邪。”
八夫人点点头,一开始他还会来,次数多了,也就明白了她的把戏,不再亲自上门来为她驱邪,另遣了个弟子来帮她驱邪。
“你说你这又是何必呢!你是林大人的八夫人,他是万人敬仰的圣僧,你们私通本就要天打雷劈的,你竟然还这么纠缠,也难怪元吉要动手杀你。”
段维新为她不值,又觉得她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自己活该。
“我也知道不该纠缠,可是我忍不住,你帮帮我吧!只有你能帮我了!没有肉身,我根本靠近不了他,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八夫人神情有些癫狂。
段维新不明白:“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年迈体弱,我死的时候,你又在我身边。”
段维新暗骂了一声晦气,随即又想到什么,问她:“是你帮我从那间房里逃出来的?”
八夫人摇摇头,她那时刚死,还处于混沌之中,根本没法帮他。
“我当时恍惚间好像看到一个和尚在窗户外面,应该是他救的你。”
“哪个好心人,竟然做好事不留名。”
段维新觉得是自己福大命大,绝对不能再去冒险,不过他可以另给她找个人帮忙,于是,他去隔壁敲响了楚弦月的房门。
待听完八夫人的遭遇,楚弦月觉得救段维新的和尚大有可疑,昨儿个她亲自经历过被关在房中,禅房房顶高,一旦门窗被施过法咒,不论里面的人如何喊叫救命,外面的人也察觉不到,几乎可以排除是路过的和尚无意发现,搭救他的可能。
如此推断,搭救段维新的和尚肯定是知道一些内情的人,按照八夫人说的,她和空蝉圣僧来往非常隐秘,空蝉圣僧会做法术,连她身边丫鬟都不清楚他们有所私通,除非是他们本人将此事告诉别人,八夫人不识得那和尚,可如果他是空蝉圣僧的人,又不可能会放过段维新这个活口,或许只有找到他,才能清楚究竟。
楚弦月看不见八夫人,让段维新转问道:“你想让我们怎么帮你?”
八夫人远远站着说:“你们只需要将佛珠手串取下,让我附身上去就行了。”
“楚弦月姑娘,你们也知道,我本来就中了咒,身体远不如常人,再被她附身,这把老骨头就算是完了。”
段维新说着,还故作虚弱地咳嗽了两声。
明知他是装的,楚弦月想了想,还是取下了自己手腕上的佛珠手串,问八夫人能不能上她的身。
这下鹤龄不同意了,要上身也该是上他的,哪能让楚弦月冒险。
楚弦月有自己的考量,段维新不适合被附身,而鹤龄不能被附身,他最好还是保持清醒保护她。
鹤龄没有拦住,只得眼睁睁看着楚弦月忽然变了个神情,眼中的清澈不见,多了几分成熟的娇媚。
以免被人发现,他们没有从十方庙大门进去,而是从衙门侧门进的,打算透过衙门进到十方庙中。
衙门里已经收到八夫人的死讯,此时正在给八夫人准备后事,至于那两个丫鬟,只说是义仆,追随主子去了。
听见下人谈论她的身后事,八夫人驻足听了一下,许是有所感触,她不禁与身后的鹤龄说:“那年我父亲经商失败,将我送做了林大人的八夫人,同是那年,祥云和椿草家里收成不好,也被家里卖进了林府做丫鬟,卖身钱刚好够上租赁田地,征收赋税的钱,没想到……是我连累了他们。”
说起她们,八夫人眼泪有些失控,鹤龄静静听完,面无表情地递了块帕子给她,“别哭了,伤眼睛。”
八夫人意外于鹤龄的安慰,轻声道了句谢,鹤龄却说:“别误会,你现在用的是我家小姐的身体,你哭完走了,伤得是她的眼睛。”
“你对你家小姐还真是忠心耿耿。”
被他一怼,八夫人刚刚悲伤的情绪瞬间荡然无存,只得又继续往十方庙去。
“我职责所在。”
八夫人对寺庙熟悉,知道哪条路更为隐蔽,轻易避过了来往行人,一路到了空蝉圣僧的禅房。
房门关着,元吉守在门口,或许是不想出现什么差错。
八夫人怕被元吉发现,于是便与鹤龄打商量:“你能不能帮我将他引开?”
鹤龄不干:“你见了空蝉圣僧情绪肯定会有所失控,我得寸步不离跟着,以免你伤了,害了我家小姐的身体。”
“你放心,我不会的。”
“你怎么保证?八夫人,我希望你能够明白,你们之间的事情与我无关,我跟着你来,只是为了保护我家小姐的身体。”
鹤龄油盐不进,不管八夫人怎么威逼利诱,他都不答应去引开元吉,就在两人要吵起来之时,又来了个和尚,叫走了守在门口的元吉。
和尚有些眼熟,八夫人认出他就是昨日出现在窗边,救下段维新的和尚。

第29章 圣佛心(九)
“他似乎是来帮我们的。”或许是听了楚弦月一番分析,八夫人现在也觉得和尚可能是来帮她的。
趁着元吉不在,八夫人赶紧溜进了空蝉圣僧的禅房。
空蝉圣僧好似一晚上苍老了十来岁,眼角也生出了皱纹,面上已经没有了昨日驱邪时的精气神,他听见声音,睁眼看来,认出了附在楚弦月身体的八夫人。
“你,你怎么来了!”空蝉圣僧有些错愕,“我不是给你超度了吗?”
“不问清楚,我死不瞑目,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空蝉圣僧怎么这么狠心,竟让元吉来杀我灭口?”
“是元吉……”空蝉圣僧想要解释,可事已至此,解释也没用了,他只能劝解她离开,“总之是我对不起你,你赶紧去投胎转世吧,莫要再一错再错了。”
“错?我只是喜欢你,有错吗?我只是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有错吗?”
八夫人情绪又开始有些失控,连带着空蝉圣僧也有些失控,“你没错,是我错了,我当初不该招惹你,不该被那串糖葫芦迷了心窍,一切都是我的错,我的错!”
“既是你的错,为什么要杀我?你为什么不去死?你去死啊!去死啊!!去死啊!!!”
八夫人吼得脖颈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鹤龄看不过眼,提醒她小声点,不是自己的身体不心疼是吧?
八夫人被鹤龄按住了,可话已说出,那空蝉圣僧就好似中了咒一样,低低呓语:“好……好……我去死,我陪你一块儿死……”
说着说着,空蝉圣僧突然冲出了房门,八夫人想要跟上,被鹤龄拦了,空蝉圣僧情况不对,他不愿八夫人再用楚弦月的身体去做冒险。
于是八夫人离开了楚弦月的身体,自行追了过去。
待鹤龄将楚弦月从昏迷中唤醒,空蝉圣僧与八夫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正当他们不知该怎么办时,外面传来了一阵嘈杂声,两人赶紧出门,就见所有人都看着佛塔的方向。
一抬头,他们看见空蝉圣僧站在那佛塔之上,而八夫人,一脸惨白,身形扭曲地趴在空蝉圣僧的背上。
在众目睽睽之下,空蝉圣僧猛地朝前一跃,跳下了十三层高的佛塔。
空蝉圣僧死了,头也摔扁了,红得发黑的鲜血流了一地。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不敢相信堂堂活佛圣僧,竟然被鬼怪杀死在佛塔前。
这一日,十方城所有人的信仰都随着空蝉圣僧的死而化作了灰烬,十方庙头顶笼罩的祥云被风吹散了,佛光也变做了血光,天地好似一瞬间就没了颜色,日光印照在每个人脸上也尽显得灰败,那一刻,所有人手上的佛珠手串全都变做了黑色。
“佛国亡了……”楚弦月轻轻说道,“以后妖魔鬼怪再出来为祸人间该怎么办?”
没有人能回答楚弦月的问题,他们同样有此担心,空蝉圣僧都死了,他们又能怎么办呢?
空蝉圣僧与八夫人的风流韵事不知被谁传开了,大家都知道了他是因为始乱终弃而被女鬼索命的。
再然后,其他和尚奸淫掳掠,烧杀抢夺的事情也被捅漏了出来,一时间,和尚成了人人喊打的人,即便是官府出面,也未能阻止。
此时,许多人才发现这所谓佛国,只不过是一个巨大的谎言。
和尚们利用他们对佛祖的信仰,对妖魔鬼怪的惧怕,一步一步地暗示,蛊惑,教化他们,让他们盲目尊崇,臣服,从而达到为其当牛作马还毫无怨言的目的。
以往他们认为的妖魔,许多都是不满被和尚奴役的人们,而被他们磕头跪拜的和尚才是披着袈裟的恶鬼,一点一点地蚕食他们的血肉,敲骨吸髓榨干他们最后一点价值。
“空蝉空蝉,心中无禅。六根不净,七情不舍。善恶不分,颠倒鬼神。难观自在,不见如来……”
在见识过寺庙黑暗之后,楚弦月再念起当日八夫人中邪时说的话,突然明白了善恶不分,颠倒鬼神这一句话。
对此段维新表示见怪不怪:“权力在手,是人都得贪,和尚如此,其他各行各业的人,也全是如此,只有弱者才会喊冤,殊不知这世上本就是弱肉强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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