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法子也是不易,他们现在只集得四块神砖,还需六块才能扭转乾坤。
从拿取神砖数量上来看,第一种办法明显更好,毕竟只需要拿得蛇妖手中一块神砖,就能阻止这场浩劫。
但根据他们拿取神砖的经历,他们以往去的地方,神砖都是落在人或鬼的手中,比起蛇妖这样的妖魔来,人和鬼明显要更容易对付,就算没有神力,也能够将其斩杀。
蛇妖不同,要没点本事,根本不可能与之抗衡,更别说从它手中抢来神砖了。
寻找神砖有难有易,神砖落在人或鬼的手中就是容易的,落到妖魔手里就是困难的,这便是为什么大家会带上新人去寻找神砖,有新人在,天机为了照顾新人,会让他们去到更容易拿到神砖的地方。
两种办法都不容易,那么唯一能够决定的,就只有两种办法所产生的后果,两害相较取其轻。
用第一种办法,就算赢了,也会是两败俱伤。可如果用第二种办法,回到一切悲剧发生的源头,不仅能阻止蛇妖成龙,还能让满天下的人和鬼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这明显要比第一种结果更好一些。
楚弦月扭头看了眼鹤龄,从理智上,她要选择第二种办法,可从情感上,她并不想与鹤龄分开,一旦回到以前,她和鹤龄是必不可能在一起的。
楚弦月没有贸然做出决定,而是将思考结果告诉了鹤龄,想听听他的意见。
鹤龄想也没想便选择了第一种办法,就算死也要和楚弦月死在一起。
“便听你的吧。”
楚弦月应着,可在这项能力是给于自己还是鹤龄之间又纠结了起来,是选择让自己变强,还是让鹤龄变得更强呢?
对此,楚弦月决定先观察一下妖魔,再决定该怎么做。
随着鬼的败却,妖魔们彻底接管了人间,它们入住人们的家中,成了房屋新的主人,曾经居住在里面的人类成了他们圈养的牲畜,就像是鸡鸭鱼,牛羊猪一样,每日里供它们玩弄,奴役,吃食。
甚至朝廷还下达了明文规定,规定人类婴幼儿用来养丹,少儿用来做炉鼎,等长到能够生育的年纪,便用以繁殖,保证能有源源不断的人为他们提供日常所需。
而对于超过生育年纪的人,则用作奴役,或是成为食材,变成他们的腹中餐。
舒老爷的投诚似乎并没有换得更好的待遇,他家里也还是被妖魔占据了。
许多人不堪被妖精凌辱,纷纷选择了自尽,可就算死了也没有解脱,尸体被妖魔们分食一空,连骨头渣子都没有剩下。
在看过这些后,楚弦月改变主意了。就算用第一种办法打赢了蛇妖,活下来的人们怕是永远也忘记不了这些非人的遭遇,不定要花费多少时间才能恢复过来,既然选择做拯救苍生的英雄,还是抛弃个人的一己私欲吧。
至于她和鹤龄……船到桥头自然直,都能找齐十块神砖扭转乾坤了,还怕不能在一起吗?大不了就再多寻几块神砖!
楚弦月将想法告诉鹤龄,鹤龄叹了一口气,却并未反对,于是两人便又进了西漠岭,招揽了三个新人,开始寻找起第五块神砖。
这次三个新人分别叫做楚星照、斐绍平和苏芽。
楚星照和斐绍平差不多都是家里遭了灾,想要找到神砖,复活家里人。
苏芽是个姑娘,自娘胎里出来,面上便长有一块黑疤,黄豆儿大小,倒也不影响什么,可随着身子逐渐长大,黑疤也越长越大,都快盖住了她左半边脸,眼看喜欢的邻居哥哥就要相亲成婚,她迫切的希望能够找到神砖,医治好她面上的黑疤。
他们这次去的地方叫做昼县。
昼县是由十来个村落组合起来的,他们这里既没有离谱的信仰,也没有特别需要注意的禁忌,黑瓦白墙,绿树红花,人们也都温和有礼,不会轻易与人交恶,正常地不可思议。
从本地人口中没问出什么有用的线索,于是楚弦月等人便又去找外地人问了问。
外地人告诉他们,昼县产盐,曾被盐帮把控着,居民们全都被迫着帮助盐帮寻盐、采盐、运盐、买盐、卖盐,多亏了曹知府当年驱退盐帮,昼县才得以有如今的造化。
说起曹知府来,就连外地客商都不禁赞叹。
曹知府是昼县人,父亲是个教书先生,他最大的心愿便是能教出个状元,做官后回来拯救所有被盐帮和官府压榨的乡亲父老,为此,只要有人家愿意让孩子学知识,他不要钱也会教。
书院每年都会有孩子来,每年也都会有孩子走,好几年过去,能坚持下来的孩子没有几个,他们大多走上了父母的老路,帮着盐帮制作私盐,贩卖私盐。
有几个勉强考上了秀才,最后也还是放弃在了这条看不到头的路上,安心做回了普通人。
曹知府是唯一考上状元的,他没有辜负父亲的期望,在高中后回到了昼县,一举歼灭了盐帮和盐帮背后一连串官员势力。
“这么厉害?”楚弦月有些不信,曹知府没有家世背景,在朝堂中立足怕是都难,又是怎么对付盐帮背后的官员势力的?
“听说是得了内阁大学士颜崧的赏识,娶了他的小闺女,盐帮一事过后,颜崧便成了新的宰相,曹县令也由七品县令连升三级,升到了四品知府。”
若是借了岳父的力,倒是说的通了。
“昼县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禁忌吗?亦或是发生过什么诡事吗?”
外地人齐齐摇头,一旁有个凑热闹的小乞儿说:“夜香桶里的东西比泔水桶里的更干净算不算诡事?”
夜香桶装的是排泄物,泔水桶装的是剩饭剩菜,若要说干净,两个都不干净,不过泔水还能用来喂猪,应该要比夜香稍好一点。
小乞儿说的是怀安街的黄家。
他四处乞讨,要讨不着东西就只能翻泔水桶,找点剩饭剩菜吃。
那天又没讨着东西,泔水桶里也没翻到什么好的,他饿昏在了街头,一直到第二日凌晨收夜香的老头经过,发现他晕倒在路边,才把他弄醒。
老头见他可怜,便带着他去了黄家,从黄家一众夜香桶中找出了一个桶子递给他。
他还想就算饿死了也不能吃人家的屎尿吧,可开启一看,里面却是些剩饭剩菜,味道闻起来也只有食物的香味,没有一点臭味。
老头说:“也不知是他家谁人肠胃不好,还是把夜香桶当泔水桶了,经常能看见剩饭剩菜,我仔细看过,一点不像是拉出来的,也曾试着尝过,还挺好吃的。”
小乞儿饿极了,看着确实挺干净的,也就试着吃了一口。入口确实不错,吃着比寻常泔水桶里翻到的还更好吃些,于是他每夜里都来黄家后门蹲守,一直到前几天被人发现才作罢。
众人听了,全都下意识掩了掩鼻子,面露出嫌弃之色,离小乞儿远远地,好似他是个什么脏东西。
他们都不相信小乞儿的话,小乞儿也不在意,趁着大家分神的时候,飞快抢走桌上一盘子糕点,撒丫子就跑了。
小乞儿这一跑,让他刚刚一番话的可信度又降低了许多,都觉得他是故意编出个瞎话靠近他们,就是为了抢走他们桌上的糕点。
楚弦月也觉得可信度不高,又继续与外地人闲聊,想看看有什么蛛丝马迹,然而闲聊了一天,也还是没能够问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唯一的诡事还是小乞儿说的那桩有味道的事情。
“要不要我去查查?”鹤龄问道。
楚弦月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鹤龄很快又找到了小乞儿,在鹤龄的威逼下,小乞儿还是坚持自己没有说谎,于是楚弦月与鹤龄晚上便偷溜了去了黄家,想看看黄家里面究竟有什么玄机。
他们到时,黄家正在吃晚饭,一张大桌上坐着黄老爷,黄夫人,还有七八个儿女。
看黄老爷的年纪约莫三十来岁,嘴里两颗门牙却是已经没了,吃饭时几乎没怎么嚼就咽了下去。
“奇怪,黄家看着也不缺钱,黄老爷怎么不花钱将牙补上?”楚弦月轻轻与鹤龄说,她以前见过有些张扬的有钱人,会故意把牙齿拔掉,镶上几颗金牙以彰显自己的富贵,黄老爷大可以也这么做。
不过直接将食物吞下去,也不可能原样拉出来吧,往肠胃里一过,还不是会被消化掉?
楚弦月想不通,桌上其他人倒是细嚼慢咽的,一桌饭吃完,楚弦月也没能看出什么异常,眼看着他们各自回房,楚弦月想了想,还是跟上了黄老爷。
黄老爷今夜宿在歌姬出身的三姨娘那儿,一上床,三姨娘就抱住了黄老爷的身子,与他哼哼儿唱小曲儿听。
她一边儿唱一边儿往黄老爷面上亲,使出浑身解数取悦他。
“公主什么时候能这样主动与我亲热一番就好了。”鹤龄忍不住凑到楚弦月耳边说。
楚弦月瞪了他一眼,想都别想她会做这种事情。
就在此时,就听屋里传来一声高叫。
叫声打断了鹤龄的纠缠,藉此机会,楚弦月赶紧将鹤龄推开了去,然后又从窗户缝,往里面瞧了瞧,就看见黄老爷全身抽搐倒在三姨娘的肚皮上。
“老爷……老爷……”三姨娘以为对方只是没体力了,不禁轻哼了一句:“不中用的老东西!”
鹤龄觉得不对劲,正常男人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睡去?
三姨娘狐疑地伸手往他鼻子下探了探,忽地变了脸色,“来人呀!快来人呀!”
丫鬟听见声音进来,不多久也喊了起来,“不好了!不好了!老爷没气了!”
“死了?”暗中偷窥的鹤龄与楚弦月面面相觑,他们一直盯着的,怎么突然就死了呢?
大夫很快来了,确诊黄老爷是死于马上风,应是行房时太激动所致。
黄家夫人与公子觉着黄老爷这死法忒不光彩,给大夫塞了银子,让他对外说成别的急症,以免影响黄家声誉,至于三姨娘,被黄夫人灌了一杯毒酒,只说是为黄老爷殉情陪葬了。
楚弦月与鹤龄在暗中看完这荒诞离奇的一切,俱是吃惊不已,尤其是楚弦月,她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同房太过激烈也会死人,不禁看向鹤龄,下次决不能再让他由着性子胡来了。
趁着黄家办丧事这几天混乱,楚弦月与鹤龄混进黄家仔细调查了一下每日的夜香桶,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倒是被熏得个够呛。
黄家也算昼县的大户,黄老爷死讯一经传出,许多达官贵人都上门前来吊唁,人们交口称赞的曹知府也来了,楚弦月才知道原来黄老爷是曹知府的小舅舅。
曹知府是第二天来的,他作为外甥,也带了孝,还亲自为舅舅写了一份悼词,看悼词上的年纪,黄老爷已经有五十好几了,只是面容年轻,让楚弦月还以为他才三十来岁。
当地官员,商人听说曹知府来了,全都来了黄府,打着吊唁的名头去见曹知府。
楚弦月在旁听着他们的话语,才知道这些商人都是想赢得明年运送官盐的机会。
曹知府在黄家待了七天,当地官员和商人也一连上门了七天,连送殡的时候都跟着一块儿去了墓地。
黄家的墓地在山上,从山上往下看,正好能看见几座取盐的盐井,四周还把守着官兵。
自从盐帮被赶走之后,这里的井盐就被官府接管了,人们在官府手底下干活,也还是要每天凿井,每天用竹子从百米深的地下将咸卤水抽出来,再用火将咸卤水蒸馏成盐。
楚弦月远远看着赤着膀子,忙活地满头大汗的人们,突然很想问问他们,是在盐帮手下做工辛苦,还是在官府手下做工辛苦?
楚弦月没有跟着送葬的人回去,而是去了盐井那儿,去那里,要经过一大片稻田和一大片玉米田,田里竖立着好些个稻草人,穿着衣裳,戴着斗笠,远远看着,还真挺像真人的。
走到盐井时,他们正好下工,楚弦月便藉口与个大娘聊了起来。
大娘说:“给官府做事得钱少,但不用怕被抓,给盐帮做事得钱多,可就怕有命挣,没命花,一旦被抓到贩卖私盐,那就要被砍掉脑袋。”
大娘家在玉米田后面,经过个稻草人时,大娘说道:“天晚了,你们回去要注意点,这田里老出事。”
“田里会出什么事?”楚弦月直觉,大娘说的事情,或许就是他们一直想要打听的事情。
“经常有姑娘在这里受害。”
第91章 稻草人(二)
去盐井做工辛苦,身上常还有挥之不去的咸臭味,闻着跟臭咸鱼一样,所以一般去做的都是些有力气的汉子,家里的活计便由女人们做了,包括这耕田种地。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有女子开始在田里遭遇起歹人。
大娘还记得事情第一次闹大的时候,是邻村嫁来他们这儿的一个姑娘,嫁过来才半年,听闻母亲生病,她抽空回去看,为了赶时间,她从田中穿过,就在经过个稻草人身边时,稻草人突然拉住了她的手,她回头一看,便见草帽之下,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还有那不似常人的苍白肤色。
只一眼,她就被吓昏了过去,等再醒来,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蓝天,还有刺眼的太阳,太阳照得她睁不开眼,她下意识移开目光,就看见个草帽顶,草帽下,是一个稻草人……一个活过来的稻草人,正在占她便宜。
她吓得想要叫救命,稻草人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企图,先一步威胁说道:“你要是敢叫,我就杀了你,再杀了你全家!”
想到父母,想到丈夫,她怕了,只能不甘地闭上眼,任由他脱了她的衣裳。
事后,她跌跌撞撞回到娘家,身上的异样没能瞒过病床上的母亲,母亲听说她因为回来看望自己,被个成精的稻草人欺辱了,一口气没喘上来,就那么去了。
家里两个女人都被稻草人给害了,家里人说什么也要讨个公道,遂冲去了那田里,将所有的稻草人都给砸了,且看看它要怎么杀他们全家。
稻草人没再出现,不过此番动静闹大了,稻草人会玷污女子的事情便就此传开了,事情甚至还惊动了曹知府,曹知府亲自督导昼县县令查办此案。
可就算官府派出了大量官兵,也还是没有找到那个活过来的稻草人,便有人猜测那其实是人假扮的,早就逃走了,也还有人说是山里下来的山精野怪,它们打扮成人的样子,其实是想要讨口封,无奈美人关难过,它没能忍住,才会犯下罪事。
后面这个说法是他们这儿一个仙娘说出来的,仙娘是个老太太,年轻时生了一场病,好了之后就说有了算命看事的本事,附近人无不对她恭恭敬敬。
那之后,仙娘还特地到田里做了一场法事收服黄鼠狼。
法事做的很成功,黄鼠狼也抓到了,人们便以为太平了,岂料一年后,又有女子在田里遇见了相同的事情。
一个农妇在田里除草的时候,突然被刀抵住了后背。
农妇不敢往后看,只能从脚下稻田里的水中,看了一下身后歹人的倒影。
这人穿着稻草人一样的衣裳,带着个大大的草帽,草帽遮住了他大半的脸。
他说:“把衣裳脱了,不然我就杀了你,然后再杀了你全家。”
他的话语,和传闻中玷污女子的黄仙如出一辙,农妇害怕,只能从了他。
“什么狗屁黄仙,肯定是人干的!”丈夫一听便怒了,拉着她就去了衙门报案。
官府又来了人,仙娘也来了,仙娘说:“这只黄仙和去年的黄仙是兄弟,它是来给兄弟报仇的。”
仙娘又做了一场法事,可这一回仙娘并没有将犯事的黄鼠狼捉住,于是衙门安排了人手,每日里到田里巡视,可就算如此,每年都还有女子出事,有时候官差就在附近,有女子也还是被黄仙威胁着干了一遭,等被发现时,黄仙早已不见了踪影。
慢慢地,女人们不再单独去田里做活,凡是要去,都是三五几个人一起去,到晚上,更是靠近都不敢靠近田边。
说话间,已经到了大娘家门口,大娘让他们快快回去,不要在外面逗留,便就回了家。
天色暗下来,田里的稻草人显得更像人了,楚弦月看着还真有几分发怵,不禁抱紧了鹤龄的手臂,问他怎么看待黄仙的事情。
鹤龄说:“旁的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黄鼠狼来报仇也该是找仙娘报仇吧?毕竟是她收服的前一只黄鼠狼,其他女子又没有得罪它。”
“你说又没有可能,仙娘收服黄仙,本身就是一场骗局呢?”
大娘刚刚所说的第二个农妇,受到侵害后,并没有选择报官,或者是告诉家里人,是丈夫发现了不对劲,才报的案,假如丈夫没发现,这事是不是就瞒下来了?
绝大多数被欺负了的女人,都会为了名声,家庭等等理由而选择隐瞒,在这几个人被发现之前,还有多少女子遭了黄仙的黑手,却并没有告诉别人,而是自己默默隐忍下来了呢?
亦或许在第二个农妇被玷污之前,早有女子受到了侵害,仙娘所谓的收服黄仙根本就是假的。
那黄仙仍在不停地侵害女子,只不过在此之前的女子都没有被人发现而已,人们却觉得是仙娘本事,收服了黄仙,或许就连黄仙都是仙娘为了提高自己的名望,故意编造出来的。
第92章 稻草人(三)
楚弦月越想越觉得是,神棍多是会故意弄些装神弄鬼的事情来彰显自己的神通,昼县的这个仙娘恐怕也是一样,当凶案发生,她便意识到机会来了,于是就跳出来说是什么黄鼠狼作祟。
比起黄鼠狼,楚弦月觉得还是有人假扮稻草人伺机对落单女子下手更为合理。
田里那么多稻草人,多一个,少一个都不打眼,要真藏个真人在其中,也不会有人发现,加上稻田和玉米田又会遮挡住部分视线,要从中找出个人来,简直太难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仙娘怎么能笃定官府抓不到凶手呢?要是抓到凶手,她的谎言岂不是就被戳破了?
这儿离县城有点距离,担心城门会关,两人没再多言,便赶紧往城里赶,回去路上,再次经过稻田,这会儿天还没黑,还能看见有人三五成群地从田里回来。
若是能忽略掉有关黄仙的恐怖传说,夕阳下一望无际的农田美不胜收,日落西山,倦鸟归林,好似人间仙境一般。
回到客栈里,几人将各自收集到的线索归拢了一下,苏芽三人这几天一直在客栈里打听有关昼县的诡事,也听说了黄仙玷污人的事情,连带着也知道了一些有关仙娘的事情。
仙娘三十岁那年死了丈夫,膝下还有个女儿,丈夫去世,给她打击很大,就那么病倒了,三日里滴水未进,大家都以为她可能会随丈夫一起死去之时,她苏醒了过来,然后就会替人看事了。
初时有人不信,尤其是族里的人,觉得她膝下只有个女儿,没有儿子,不能再占着现在的田地房屋,要将她赶出去,仙娘没说什么,抱着女儿就回了娘家。
她走之后,族里的人就陆陆续续犯起了重病,大夫也查不出什么原因来,最终族长只能又将她和她女儿用八抬大轿迎回来。
说也奇怪,她一回来,大家的病就不治而好了。
这事之后,大家便对仙娘深信不疑了,也是从那时候起,附近有人传闻起得罪了仙娘会遭报应的话语。
仙娘厉害,就连附近的官员也会来找她算卦消事,因为这个,她女儿后来嫁给了昼县的主簿,主簿因协助曹知府击退有功,前几年也升了职,成了昼县的县太爷。
“难怪她能笃定官府抓不回真正的凶手,原来是有内线。”
楚弦月轻轻说道,随即一想又觉得生气,仙娘明明已经不愁吃穿,却还要装神弄鬼,被她这么一掺和,白白给衙门寻找真凶增添了难度,任由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
第二日,楚弦月几人寻去了仙娘家里,仙娘没有随女儿住在城里,仍是住在乡下老房子里。
一个院子,三间屋,收拾挺整齐的,正中间的堂屋里摆放了个桌子,桌子上蒙着红布,上面摆放了个神龛,神龛上也用红布蒙着,隐隐约约能看见个神像,神像面前摆放着香炉和蜡烛,仙娘这会儿正在给个头发花白,气色萎靡的男子看事。
男子说:“大概十天前的晚上,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听见窗户响了一下,下意识睁眼看去,就见贴在窗户上的年画动了……”
那张年画是他几年前随手贴的。
当时快要过年,母亲看他房间窗户上的窗纸破了个洞,便让他去街上裁点窗纸回来,给窗户重新换一张窗纸。
他嫌麻烦,看见桌上母亲买回来的年画,便随手拿了一张贴到了窗户破处。
那是一幅仙女思凡图,仙宫之上,白云围绕,仙鹤齐飞,七仙女衣袂飘飘站在云端俯瞰人间。
每天看着七个仙女入睡,他感觉每天的睡眠都好了不少,尤其是有月亮的夜晚,月光照在窗户上,给画上蒙上了一层的光晕,让画中的仙女更显得神圣美丽。
十天前的那晚,他与朋友饮酒回来,身上总觉得燥得很,便对着窗户上的仙女起了邪念。
忽然画上的仙女好似动了一下,他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正要仔细瞧时,仙女们竟真的从画上飘了下来,活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
他又惊又喜,又羞又怕,但为了和她们欢好,便骗她们说自己的阳元是比蟠桃还补的东西。
那之后,七位仙女每晚都会从画中飘下来与他欢好,慢慢地,他愈发显得疲惫,人也迅速变得苍老,不过几日功夫,竟生出了白发,比之父亲母亲还要显得苍老许多。
“那哪是什么仙女,是你醉酒走夜路招惹回来的阴桃花,恶鬼附身在画中,夜夜化作仙女来吸取你的阳气。”
“还请仙娘救救我儿。”陪同男子来的妇人不停给仙娘磕头。
仙娘摆摆手,示意她起来,然后便从屋里拿出了个巴掌大的稻草人,用剪子剪下男子的头发指甲塞进其中,又塞了写有男子生辰八字的纸和一张符进去。
“你儿子今日留在我处,你拿着这个替身回去,将它放到你儿床上,明儿一早若是稻草人散开了,你便赶紧将稻草人和窗户上的画拿到路口烧了,若稻草人没有散开,你就再来我这儿。”
妇人连连道谢,接过稻草人便赶紧走了。
楚弦月有些糊涂了,看仙娘这架势,好像又不是个神棍,难不成真的是黄仙?
第93章 稻草人(四)
解决完男子的事情,仙娘便来接待楚弦月几人,她一看便对着楚弦月说:“你身上的阴气很重,身边起码跟了三只鬼。”
楚弦月一愣,想起了玉枝他们,不过鹤龄不是也在吗?怎么他没事?
“男子是阳体,他又是习武之人,每日练功,阳气生发运转,能够制衡体内阴气。你本是阴体,自身又无法排解,体内阴气积聚,时间一久,身体就会显出病相。”
仙娘从家里拿了个荷包出来,荷包里面装有几粒米和一些香灰交由楚弦月,“贴身带着,阴物就不敢再近你身了。没事的时候多晒晒太阳,补足阳气也就好了。”
楚弦月只是想问问有关黄仙的事情,没想到还没开口仙娘就来了这么一出,只得先做接过,然后问她这个荷包要多少钱?
仙娘指了指一旁的木箱,“你看着给点就是了。”
木箱子里多是些散碎银子,积攒了半箱子,楚弦月想了想,只放了一文钱进去,且看仙娘是什么反应。
仙娘对此并没有什么反应,也没有多说什么,一点儿没做计较,楚弦月有些奇怪了,仙娘既然不图钱,那她藉由黄仙之名出风头做什么?仅仅是为了图名吗?
楚弦月想不通,那厢苏芽看仙娘这么厉害,忍不住询问自己面上的胎记能不能治好?
仙娘问了问她的生辰八字,兀自掐算了一下,说道:“你上一世刚定亲不久,被个山神看中,宁死不愿屈从,与心上人双双赴死,约好下一世再聚,山神恼怒之下,在你魂魄上留了痕迹,且看你这一世生相丑陋,那男子还会不会钟情于你。”
苏芽想起了邻居哥哥,想问仙娘邻居哥哥是否她上辈子与之殉情的恋人,然而她并不知道邻居哥哥的生辰八字,只好作罢,又问仙娘能不能治好脸上的疤?
“能治好,就是麻烦了点。”
仙娘让苏芽去草垛那儿抱来许多干草,做了个与苏芽等身高的稻草人,然后给稻草人套上苏芽的衣裳,贴上苏芽的生辰八字,开始施咒。
仙娘念咒很快,根本听不清楚,慢慢地,就见稻草人面上部分开始慢慢变黑,与此同时,苏芽面上的胎记却是在慢慢变淡,等咒语念完,苏芽面上的胎记便就消失不见了。
所有人都看呆了,楚弦月也是,明明需要集够三块神砖才能治好的胎记,怎么仙娘轻而易举就治好了呢?
难道神砖在仙娘手里?不对不对,仙娘对付不了黄仙,说明黄仙的本领在仙娘之上,如果神砖在仙娘手上,她怎么可能对付不了黄仙呢?
楚弦月越来越糊涂,忍不住扶了扶额。
黄仙这么厉害,可它的厉害却并没有在别的地方表现出来,全都用在欺辱女人身上,这怎么想都觉得有些奇怪,但凡它偷只鸡吃,都更像是黄鼠狼的做派。
而且,黄仙那么厉害,为什么还要利用玉米水稻做遮挡,利用稻草人伪装身形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或许不该从仙娘这里入手,而是先去弄清楚黄仙的事情,看这不合理的背后究竟隐藏了什么。
楚弦月改变了计划,没有询问有关黄仙的事情,只假装是陪同苏芽来找仙娘治疗胎记的,治完之后便就走了。
从仙娘家走到稻田附近,正是中午时候,日头很大,田间没有什么人,楚弦月看了一圈,随即与苏芽他们假做外来昼县安家的一家人,往旁边人家租了一间房,和几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