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有情by吃一首诗
吃一首诗  发于:2025年02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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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一个突兀的电话?铃响起?,打破了此处的沉闷。
杨沧蹙眉瞥向她?的手机。
撤身,接起?电话?,戏谑的目光尤在周轩身上游走。
周轩沉默的整理?衣服,任她?压迫又侵犯的视线落到他身上,时间久了,他竟然也习惯了这么一种好似被“男凝”的感觉。
车里安静,电话?里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沧姐,最近忙什么呢,怎么喝酒都见不到人啊。”有女人在那边喊,后?面还有嘈杂起?哄的声音。
杨沧瞧着周轩笑,“是有些事在忙。”
“阮嘉沣那小子说,你在追校园男大,真的假的啊?”女人不信,“你会跟阮嘉沣一个口味?”
“啊!!!不是说好不带我?名字的!”那边传来阮嘉沣叽叽喳喳的叫喊,就这么被背叛后?,阮嘉沣叽哇乱叫,“杨沧,是他们?逼问我?的,不是我?要说的!”
巨大的声浪,刺得杨沧手机都拿远了一些,周轩还是岁月静好的安静模样。
她?戏谑心起?,在那边一群人喊着:“真的假的,沧姐,求求你了,人带来给我?们?看看吧”,她?本来在嘴边的“没空两字”,在和周轩对视的间隙里,笑悠悠转成了:“好啊。”
紧跟着,周轩的眉毛拧到了一团。
杨沧对他慢悠悠口语道:“不听话?,惩罚。”
周轩无话?可说。

22.人与商品
即便是不太现实, 周轩还是在去酒吧的路上,向她?条理清晰的梳理了自己当下这个阶段有多忙碌,况且两人关系甚至算不上熟悉, 他实在没?有必要去见她?的朋友。
更何况,杨沧的朋友圈,本就不是他能踏进去的。
然而, 当车辆开进本市消费最昂贵的酒吧一条街, 看着?路边琳琅满目又高调的跑车时, 他什么话都没?了再说的必要。
“下车。”杨沧甩上车门。
周轩看着?路边富丽堂皇的酒吧,动作极慢的解开安全?带,里面激烈的音乐, 吵闹的人声隔着?大厅都无法掩盖的传出?来?。
虽然在清城读了十年的书, 但他从未来?过这样?的地方?。
记忆里仅有一次,进过一家酒吧,但和面前这家门口停着?一排保时捷、兰博基尼的酒吧相比, 显然不是一个档次。
杨沧走到门口, 便有经理上前,颔首喊了“杨小姐”, 微弯着?腰领两人往里面走,穿过光怪陆离,五光十色的长廊, 两人一路往楼上去。
楼梯旁边酒吧大厅人声鼎沸,不小的舞池站满了人,男男女女, 微醺的面孔和四散的酒精,让这家酒吧看上去像一个深深的漩涡,引着?无数的俊男美女堕落, 沉沦。
两人在包厢前停下,经理适时颔首告别。
杨沧推门进去,里面热闹的声音在没?了隔音门的阻断后,沸反盈天?的传过来?,又在看清来?人是谁后渐渐静下来?。
一百多平的包厢,大概有二十多人,沙发旁,台球桌旁,还有ktv的电视机和酒柜旁,三五成群都站着?人。
在杨沧穿过他们往中间走时,这些人都看过来?。
“沧姐,来?喝酒啊。”
“沧姐,晚上好?。”
“沧姐,你可算出?现了。”
包厢里响起此起彼伏同她?打招呼的喊声,或激动寒暄,或积极讨好?,或噤若寒蝉,这些人注意力都放在了杨沧的身上,随后又移到周轩的身上,跟着?目光变化就整齐多了。
从好?奇审视再到琢磨出?他身份后的促狭。
即便有的人掩藏的很深,但在敏感又心思深沉的周轩身上,这些人的情绪都显得那么清晰可见。
杨沧还未走到中间,卢平妙已经在招手喊她?,随后在看到跟着?她?的周轩后,目光都激动了。
“沧姐,你还真玩起来?了?”她?说这话,并不忌讳周轩的在场,视线更加轻佻大胆的在周轩身上游走了一圈,“原来?你喜欢这样?的?”
杨沧斜了她?一眼,在沙发中间坐下,旁边有人倒酒递了酒杯过来?,她?接住,靠上沙发懒洋洋地对周轩点下巴,“坐。”
“诶呦喂!”她?这么简单个字,引起了更大的起哄。
郑飞鹏:“沧姐,你怎么忽然转性了?”
杨沧可是他们圈里出?了名的事?业狂,他们这个圈子里的,哪个不是家大业大,最不缺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杨沧在他们这个团体就就像个异类,打小就优秀,凡事?争第一,成年就进了家里的公司,一路往上爬到顶端,也正因此,哪怕比杨沧年纪大的,也服她?喊声“沧姐”。
平日?里杨沧只有工作,偶尔的放松就是他们喊出?来?喝个酒,其它的她?一概没?兴趣,正因如此,听阮嘉沣那么说之后,他们才有了巨大的好?奇。
“阮嘉沣呢?”杨沧问。
卢平妙笑?,“早跑了。”
她?在杨沧旁边坐下,赤|裸裸的视线依旧留在周轩身上,昏暗迷离的光影里,男人安静的坐在那里,面容沉静,并没?有想?象中阮嘉沣嘴里“男大”的青涩幼稚,相反在这样?的声色名利场,他的安静沉稳倒显得与自身身份格格不入。
杨沧撇头,眯眼看她?:“没?完了?”
卢平妙后脖颈一凉,笑?嘻嘻说:“怎么,还不让看了?”
杨沧下巴点点她?后边坐着?的小男孩,“也不怕人生气?”
“哈。”卢平妙浑不在意的笑?了声,手指点了点他后面俊俏男孩的鼻头,“小狄,你会生气吗?”
那个叫小狄的男人往周轩身上看了眼,又很快抱住卢平妙的胳膊,“妙姐,我可不准你三心二意。”
虽是说吃醋,但这醋意又让他吃的既磊落,又羞涩。
卢平妙被逗得开心,捧起他的下巴法式热吻了一番,拍拍他的肩,“去打球吧。”
小狄红着?脸,摇着?他牛仔裤上的松弛长链条就美滋滋的走了。
杨沧转着酒杯,见怪不怪。
卢平妙爷爷那辈起便是做电影的,发展到现在已经是传媒业大亨,卢平妙名下有四家经纪公司,签约着?不少当红流量明星,她?平日?里没?什么爱好?,就喜欢三天两头的换个男孩谈恋爱。
按她?的话来?说,她?不过是雨露均沾的在帮助他们的事业。
杨沧见惯了她带在身边的形形色色的男人,只是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身旁也会坐着?一位,借着?身后玫瑰红墙上的壁灯,她?透过高酒杯的倒影看着身侧的男人。
不卑不亢,沉静如水,气态从容。
卢平妙像看一个设计不错的名牌包,将周轩打量了几圈后,直白问他:“你技术很好?吗?”
杨沧捏着?酒杯的手顿了下。
果然是包养过许多男人的女人,说话就是比别人更直接。
杨沧并不插话,颇有兴趣的等着?周轩回答。
周轩视线从不远处那个花枝招展的男孩小狄移向卢平妙。
她?调侃:“你不会比我们小狄还强吧?大学生不都挺嫩的吗?你会做吗?阮嘉沣说你不是个博士吗?博士不就最擅长读书,怎么还能引起我们沧姐的注意啊。”
她?连番追问引起一些哄笑?。
杨沧眉心跳了下,放下酒杯想?开口,旁边的周轩声线沉稳的回答卢平妙:“我想?我对你别无所?求。”
“什么意思?”卢平妙摸不着?头脑。
杨沧闷笑?。
郑飞鹏也乐了,“这还听不明白吗,人家是说技术好?不好?的,都跟你没?关系。”
卢平妙并不生气,毕竟周轩的身份地位不值当她?为之情绪起伏,“可你看起来?也不是很贵的样?子啊。”
“可你看起来?却很便宜。”周轩说。
杨沧愣了下,再次喂到嘴边的酒收回,幽深的目光落向周轩。
“如果人可以?物化的话。”他补充完:“抱歉,我想?我们都知道万事?万物,唯独人不能沦为商品。”
“可有的人自己愿意啊。”卢平妙看他,意味深长,“现在不愿意,以?后也未必。”
夏虫不可语冰,周轩看回杨沧。
她?耸耸肩,笑?道:“我可没?这么想?过。”
他要是给钱就能拿下,她?想?两个人现在不会是在酒吧而是在酒店了。当然,那个时候,她?的兴致估计很快就会消散了。
卢平妙有点兴致缺缺,她?对这么一本正经,满口大道理的男生向来?没?兴趣,倒是郑飞鹏没?掩饰住听到他的言论?后的不屑,低低嗤笑?了一声,对上杨沧冰冷的眼神,很快收回。
杨沧好?不容易带人来?,卢平妙哪怕对这男人没?兴趣,话题也总想?往周轩身上引,郑飞鹏也八卦的想?打听打听周轩,稀罕他怎么就引起了沧姐注意。
无奈,杨沧并不接两人的话,只松弛地喝着?酒,好?似自己真就是来?抽空见个面。
旁边的人更是个钢筋铁板,不管卢平妙怎么撩拨打趣,又或者郑飞鹏怎么想?用?台球打牌勾他走,男人始终能四两拨千斤的挡回去。
最后,两人都沉默地看回杨沧,目露无奈与佩服。
不错,果然是你看上的人。
不管是从外观还是从言谈,作为沧姐心血来?潮,想?着?玩男人试一试来?说,质量还算不错。
杨沧举杯,笑?着?朝两人点了点,一口干下红酒。
“走。”
她?扬长离去,没?人敢阻拦。
卢平妙看着?她?的背影,又呐呐望向郑飞鹏。
“……这女人,她?,是来?炫耀的吧。”
郑飞鹏啊吧半天?,按下了惊讶后,呆呆道:“我看像。”
回去路上,因为杨沧喝了酒便只能叫代驾。
两人同在一辆车这么多回,还是第一次都一起坐在后排。
不过杨沧也没?做什么,靠着?椅背闭目浅歇,周轩自然也不会主动说话。
后排车厢一直静悄悄,直到车在寝室楼前停下。
旁边又有人在打量,有人已经习惯了这辆车的常常出?现。
“来?找周轩的,别看了。”
“周轩什么时候认识开顶配帕拉梅拉的有钱人了?”
“女的,你说呢……”
周轩下车,也已经习惯了听到这样?的议论?。
“周轩。”杨沧喊他。
周轩看过来?。
杨沧:“他们这样?的人,放肆惯了,嘴上没?把门,你别放在心上。”
周轩借昏暗的月色看她?。
她?的话,与其说是在解释,更像是在合理化那些人的行径。
也是,他们那个圈子里的人,实在没?必要对他尊重。
“杨小姐,仅此一次,以?后这样?的场合,请不要再叫我。”他的语气平缓如水,杨沧却感受到了一股凉意,朝她?压过来?。
她?看他两秒,“周轩,不是这种场合的错。”
跟她?在一起,总要习惯这样?的圈子。
卢平妙他们或许是粗暴肤浅的上层暴力,真正温文尔雅、体面绅士的人才是会在不经意间让他产生阶级的落差与挫败,靠近她?,便总会有所?处身份地位需要他仰望的一群人。
然而,他偏偏走进了她?的视野。
周轩自嘲:“是,只不过……”
“我也不想?总反思自己。”
杨沧看着?已经空旷的车门外,耳边犹停留着?周轩清冷如夜的声线。
低哑,清润。
“反思……”
她?咀嚼着?他的措辞,半晌,只说道:“师傅,走吧。”

回到寝室的周轩, 推门就进了浴室。
兜头冷水浇下来,在胸口里不断碰撞挣扎的愤懑情绪才逐渐平歇。
浑身湿透的走出来,镜子前, 他的状态糟糕,额前的头发有水不断低落,坠在他的脸颊, 冰冰凉的, 激得他浑身寒意更盛。
“周轩!你先?反思反思你自己?好吗?!”
急切的、愤怒的声音远远传来。
周轩浑身打了个冷颤, 忆起了许久不曾在脑海里浮现的画面?。
大二的时候,周轩除了上课,还在学校勤工俭学挣着生活费, 因此每次去食堂吃饭, 总是最晚的那一波,有时候只剩最后一点?菜时,阿姨便会?把所有的菜都给?他。
周轩的饭量不小, 这点?剩菜还是给?了他很大帮助。
碰到的次数多了, 也会?觉得这样的幸运是老天?抬爱,偶尔做些好事回报, 他的生活可能也就没那么?惨了。
他能做的好事,自然不是参加学校里的公益社团,更不是捐钱捐书, 只能在回寝的路上,喂一喂学校的猫。
事实上,学校的猫不乏热心的学生投喂, 一个个都胖嘟嘟的,但就是疏于清洁。
周轩能做的,也就是随手看哪个要是饿了喂点?吃的, 或者带回去帮忙洗个澡。
一来二去的,总有一只黑猫喜欢跟着他,不像猫更像一条哈巴狗,见到他常常欢快摇着尾巴,吐着舌头透着股谄媚劲。
周轩看的有趣,又不觉嘲讽,果然是牲畜,给?点?好处就能这样。
中间有段时间他赶上实验室忙,早出晚归很长时间没见到那只猫,等他再?听到这黑猫的消息,便是从?女同学那里讨论得知,小黑不小心掉湖里死了。
周轩听到的时候蹙眉思考了很久,那只黑猫有那么?蠢?
想到她朝自己?摇尾巴的样子,周轩在实验室愣了几秒,但终归是不关自己?的事,一直到年底,同学们都陆陆续续考完试回去,有忙着收拾行李的,还有忙着过?年回家前买点?礼物的,周轩穿行在校园里,只有图书馆和实验室。
这夜,他一直待到闭馆才出来,因为又绕道去了趟实验室,回寝室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本?科有门禁,为了不被锁在门外,他走了晚上漆黑又路不好走的小树林。
才刚进去,一片寒风迎头浇过?来,顺着脖颈一路灌到胸口里,冷得他浑身直哆嗦。
没走几步,就听见凄厉的声音回荡在这片无人的小树林里,给?本?就空荡又森然的气氛增添了几分诡异和惊悚。
他却很快听出了声音的来源。
是猫叫,而且是不安恐惧的那种叫声。
因为小时候家里穷又无聊,他常和猫狗一起玩,所以他几乎瞬间就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他循声快步跑过?去,干枯枝杈在他脚下被踩断,只见不远处一道黑影快速跑开,他本?来就不是为了抓人,只想及时制止一场恶行,然而等他走到跟前,原地只有凄厉低吟到渐渐断绝的猫叫声。
他用?手机手电筒照过?去,横斜的枝杈枯叶上,被扔下一个被剖腹断腿,脑袋上的耳朵被扯裂在地的猫。那只小猫的眼球里还扎着两根竹签,是那种炸淀粉肠时随处可见的竹签,一左一右似乎将他永久的钉在了土地里。
周轩看清地上的尸体,一瞬间浑身血液冰冷倒流,毛骨悚然,本?就大胆的他也因为眼前触目惊心的场景吓得往后倒退了好几步。
地面?血液横流,渗透地面?。
周轩几乎很快就想到了那个莫名其妙在湖里淹死的小黑,他脑袋里有轰的一声。
学校里有人虐猫!
这并不是多么?罕见的社会?新闻,只是他没想到会?近在咫尺的发生在他眼前,如此血腥、赤|裸、残暴。
周轩想到举报,又想到这个小树林连着附近五公里的小花园,都没有几个监控器,要揪出那个人难度很高,而且说不清楚后只会?给?他自己?惹一身荤腥。
别?人难免不怀疑,这不是你自导自演吗?
他也不想多管闲事,因为即便是在这个看起来好似没有身份差别?的学生群体里,仔细考量他也算是个弱者,这件事处理不好,他会?惹上很多麻烦,然而,他连着几天?实验都没有做好。
再?有几天?学生就彻底走完了,很快,这个空荡荡的校园可能完全沦为了那个丧心病狂的虐猫者狂欢的乐园。
清大占地四百多公顷,学校各处的猫猫狗狗有上百条,消失一两只并不会引起太大的注意。
周轩并不想伸张什么?正义,但还是在长久的惴惴不安,食欲不振后,给?自己?常遇见的另一只小猫买了件小衣服,衣服脊梁的部份有个小熊挂件,在小熊的小眼睛里装了个针孔摄像头。
天?气冷,学校里不少猫狗都被同学们穿上了好看的衣服,他换上这个不算太突兀,但却着实花了他不少钱,为此不得不考虑寒假留在这里打工。
他给自己的这个行径找了个理由,积德。
为了还能碰上食堂最后的剩菜,为了清大学业的顺利,为了以后的人生不复从?前的荒谬,他给自己找了个不得不做的理由。
甚至他不抱多大希望能抓到那人,因为学校太大了,谁知道这个人到底会?选择哪只猫,又会?在哪里作案,然而,抓到这人的时间比他想象的快多了。
有一天?他在校外打工,手机忽然传来嘀嘀响动,那是摄像软件发出的提醒。
那个摄像头在猫身上已经挂了十几天?了,他渐已忽略这件事,等他不太在意的拿起来时,摄像头的那面?是模糊的黑,只有隐约的光源,摄像头大概正对着地面?,他猛地反应过?来。
等他寻着装给?猫的定位赶到现场,只有斑驳凌乱的土地可以隐隐约约猜出这里大概发生了什么?。
那日,周轩挖了很久的坑,最后坐倒在那个坑旁边,一股脑将那几日的饭都吐了个干净。
后来的一切,都变得有些模糊和麻木。
他注册了一个小号,在学校的勤工俭学群、图书馆群、找兼职的群等上传了那个人虐猫的视频。寒假期间,即便学生们都不在学校,但所有学生最关心议论的新闻毫无疑问是她们认知里,本?该美好温馨的校园却发生着的骇人听闻的虐猫事件。
而那个虐猫的人很快就找到了。
土木工程与建筑学院的大四学生章睿豪,一个几乎板上钉钉的优秀毕业生,同时,他还是本?市著名能源企业家的小儿子,所以,本?该处理结果迅速而又简单的事情,又变得更复杂了。
等周轩知道自己?举报的人是谁的时候,对面?已经主动找上了他。
他甚至不需要知道对方使用?了什么?手段调查出他的,等他被叫进办公室的时候,看着沉默的副院长、蹙眉的辅导员、不屑的章睿豪、还有他身后站着的律师,他便知道,这不是一场关于他的表彰大会?。
他走进众人的视线里,律师便已尖锐的向他提问:“周同学,你知不知道你冲动鲁莽的行为,严重伤害了我们当?事人的名誉权?”
辅导员一听这话?,眉心重重跳了下,帮周轩解释:“李律师,我们先?问问周同学怎么?想吧,这件事可能有误会?。”
“没有误会?。”周轩说。
律师冷哼了一声,“周同学,我希望你以一个成年人的身份,认真?考虑清楚问题再?回答,你是什么?时候偷拍了章同学,又是通过?怎样的技术恶意合成了这些视频?你为什么?这么?做,据我调查,你和我们当?事人并没有太大的交集。”
“不过?……”他沉吟了几秒说:“听说周同学家里贫困,每年的奖学金和助学补贴等一个不落,要是你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敲诈勒索我们当?事人,就是太对不起你学院第一人的名声了。”
律师步步紧逼,从?询问他的目的再?到他想获得什么?,周轩站在那里,沉默地望向了章睿豪。
在那个模糊晃动的视频里,他闪过?去的面?容是那样恶劣、凶狠,而此时此刻,他依旧嘴角噙着笑,坐在椅子上懒懒地望着他。
从?始至终,他没有说话?,只是以一种玩弄的、促狭的、居高临下的目光笑着看他。
旁边是辅导员的担忧和解释,透露着对他的苦恼和想要大事化小的无奈,律师控诉这起纠纷对他当?事人的伤害,强烈要求周轩公开道歉,不发一言的威严副院长在邰志德推门进来时,迎了过?去。
周轩的身体抖了下。
邰志德只带过?他一学期,他没想到他会?露面?。
那边寒暄片刻,邰志德才笑呵呵的同院长说起来,“这个学生是个好苗子……”
后来,他又四两拨千斤的挡回了律师的话?,只笑悠悠地看向了周轩,“周同学,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大家各有说法,不管怎么?样,你不该就这么?把东西放到网上毁了章同学的生活。严律师说的没错,你是该反思反思自己?的行径。”
“这么?着……你在这里向章同学道个歉吧。”
“我们不……”严律师立马要拒绝,但在注意到章睿豪挑起眉,一副期待的表情后又噎了回去,改口道:“周同学,你现在向我的当?事人道歉,说明这件事只是你的恶作剧,我们对外声明视频是合成,并不暴露你的身份信息,这件事我们便按照学校的意思小事化了,好吗?”
周轩不语。
他虽然是商量的语气,周轩回视着他的目光,知道自己?没有选择的权利。
“周轩!你先?反思反思你自己?好吗?!”律师目露可笑。
跟着,邰志德轻叹了一声。
这声音像一个雷鸣在周轩头顶炸开。
“周同学,要不是你们老师力保你是个好学生,未来可期,学术成就必然不菲,要为你证明清白,我们当?事人原本?是不愿意这么?轻描淡写的翻篇的。”律师又缓了语气,好似语重心长起来。
“你考虑考虑自己?,也别?辜负了你的老师。”
“年少的冲动要用?一生买单,以后回想起来,周同学,你会?感谢我现在的劝导。”
周轩沉默地望着众人,他不记得自己?是在安静了多久后,又以什么?样的语调,字字泣血的说了那句我道歉。
他只记得自己?死死望着章睿豪,口腔里有血液的味道刺着他的心脏发冷发疼,然而对方懒洋洋地看着他,从?始至终都笑得灿烂。
最终,这件事以“视频合成,虚假新闻”的定论结束。
后来,这些视频的迅速下架、章家雷厉风行的澄清和以何种手段让章睿豪继续以优秀毕业生的身份毕业的事都不在周轩的关心范围内了。
他只记得,道歉那日清大校园发了篇文章,结尾呼吁口号是:维护校园安宁,文明舆论,文明爱猫,在你我一言一行。
过?了一周多,辅导员再?次找到他谈话?,“周同学,你可能不知道,章同学的爸爸每年纳多少税,为我们学校做了多大贡献,那几只猫……”
他重重叹气,想说些什么?又最后只道:“不管事情究竟怎么?样,你是个学生,目前这个阶段要做的是好好读书,知道吗?”
辅导员满脸的复杂、无奈,他轻轻的叹息让周轩又想起了那日站在办公室,对方律师对他意味深长的教导:“周同学,睿豪这件事,我们暂且不讨论真?相到底是什么?,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的学生做这种事会?对你产生什么?影响?”
“你这样不负责任,任意妄为的举动是在毁了你的生活。我们打听到你的父母都在本?市打工,他们知道自己?的儿子在学校里做了什么?吗?他们知道你随便的一个小举动可能让他们这么?多年的投资教养全白费了吗?。”
“周轩,反思反思,你这是多么?不负责任的行为。”
那件事过?去大概有两年,周轩总吃不下荤菜,闻到便恶心想吐。午夜梦回的时候,偶尔会?想起邰志德后来把他叫去办公室对他说的话?。
“周轩,做个聪明人,老师不愿意看你这样的天?才被世事蹉跎至陨落。”
空荡又静悄悄的寝室里,浑身湿淋淋的周轩望着镜子里脸色苍白的男人,露出苦涩自嘲的笑容。
聪明,如何做一个聪明人。
权利地位下的不平等,从?来不因性别?而划分,在当?下社会?只由更表面?的经济条件框定。
不管他学习有多努力,多想通过?学术的成功证明自己?,现实还是反反复复告诉他。
周轩,你从?来就是个被欺压的弱者,仅此而已。
于是,他会?开口。
“我道歉。”
周轩站在风暴的中心,看着一身轻松坐在椅子上的章睿豪。
“章同学,你没错。”
胜利的强者怎么?会?有错,反倒是他这样的人,不该蚍蜉撼树,对盘剥抱有埋怨。
周轩,如果还是弱者,就做最聪明那个。
他对镜子里的自己?,再?一次叮嘱。

杨沧回到自己的公寓, 并没有立即去休息。
光紫的经理和华大?业务部总监都给她发了消息,等?她处理完工作已经是凌晨三点,身体里的酒精反倒消散了不少, 整个人?更清醒,又想起了酒吧里发生的事。
手指按在屏幕上,想拨去卢平妙那边说几句, 这样的下马威以后?不准再出现, 又在想到周轩沉静的脸时收回。
摇摇头, 好笑的觉得自己有点像小鸡崽的老妈子了,那些话或许难听?,但周轩又会是什?么温馨象牙塔里屈居一辈子的人?吗?
她的电话调转, 拨去了北美分公司那边的业务组去。
第二?天, 她便带着一组人?去了洛杉矶,等?她出差回来?,已经是两周后?。忙忙碌碌, 空闲下来?, 助理赵学峰刚好敲门进来?,“沧总, 晚饭还?给您订南华餐厅的吗?”
杨沧在外出差这几日食欲不振,赵学峰询问她要不要变动。
“好。”杨沧翻看着文件头都没抬,又在扫到纸上的“芯片”二?字时说:“算了。”
赵学峰关门的动作顿住。
“晚饭不用订了, 我一会就走。”
杨沧开着车回到学校,看着周围清爽抖擞的大?学生们,感觉连日来?覆盖着她的工作气?息都扫去了一些。
电话拨过去, 那边响了很久才?接通,安安静静,不说话。
杨沧好笑, 问:“你们食堂的饭好吃吗?”
十五分钟后?,杨沧和周轩坐在了清大?二?食堂里面。
杨沧瞧着面前餐盘里清淡的馍菜汤,嘴角几乎抽了抽。
“……你就请我吃这个?”
周轩:“杨小姐也可以去外面吃。”
“但是?”
“恕不奉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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