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羡泽发现了。
当时,江连星入夜还没见羡泽回来, 他心神不宁就想要去找她, 到了院落中才发现师父躺在屋檐上,托腮望着羡泽离开的方向,显然也是在等她。
葛朔看到他也是一愣:“江连星,怎么了吗?”
他当着师父,自然不好意思说他想等羡泽回来,正找不到理由的时候, 华粼也走出院子:“师父,羡泽什么时候回来?我已经困了——”
葛朔:“你们别等了,快去睡吧。”
江连星只好走回屋内,就发现侧面的窗子还没关严,恰好能看到屋顶上的葛朔。而华粼也是在院落中转了好几圈,揉着眼睛道:“我要不去找她吧。”
葛朔:“说的跟你认识蓬莱地下的路一样。快回去吧。”
江连星熄灭了灯烛,坐在窗边也托腮看着月亮等着。他手指把玩着剑穗。那把当年在明心宗拿的低阶直剑早在魔域时就卷刃坑洼,他之前借用过一阵子的霁威剑也还给了师父,无剑可用,只留下水蓝色的剑穗,丝线在他指尖滑动。
窗里窗外两个男人都在等待着,很快江连星就听到了她的笑声,抬起头来,瞧见了她落在屋檐上。葛朔和她两个人都露出了独自一人时不会露出的笑容,语气诙谐的斗嘴。
很快,羡泽就跟葛朔并肩躺在一起,俩人脑袋靠着看月色聊着天,葛朔伸手捏着羡泽的嘴唇脸颊。
江连星小时候也见过俩人这么闹,那时候他只是想“师父师母感情真好啊”,但现在他才意识到,几乎没几个人能对羡泽做这样揉脸捏鼻子的动作。
他们自然而然的亲吻相拥在一起。
江连星屏住呼吸,他知道自己应该关上窗别开脸,可只是感觉下颌紧了紧,颈侧肌肉轻轻抽动,眼睛却挪不开……
羡泽微微偏过头,慵懒的将手指攀在葛朔肩膀上,抓了抓他头发。
那是跟之前亲他的时候绝不一样的吻。
她没有任何侵略性,也没有用目光去审视对方,她心里没有盘桓很多想法,是纯粹放松的自我。
江连星抿了抿嘴唇,越是看过去,越是能对比出来她之前对他的亲吻只是纯粹的惩戒或……
或捉弄?或……欲望?
江连星说不清楚。
他心里有几分刺痛,垂下眼睛准备将窗户关上,却没想到一阵风吹来,本应该被他手指轻轻合上的窗子用力撞合,江连星吓了一跳——
他第一反应就是躲到墙后。
完蛋了!师父可能觉得他只是好奇,可是、可是羡泽从那次他偷亲她之后,一直对他态度就是若即若离的——她会怎么想?
江连星缩在墙后半晌,听到师父师母二人在屋顶上说起了话,过了没多久,两个人就落下屋顶翻身进了房间。
江连星平复半晌,看到窗扇在合拢时夹着一片叶子,他吐出一口气,小心翼翼拨开窗户,想要将叶子拿出。
窗户打开一条缝,江连星就听到了主屋传来的轻微声响,不知道谁的后脑撞在了窗上,谁的手撑在了琉璃上,显然正是情热时刻。
江连星依稀听到了羡泽的几声喟叹,却又像是他头脑最深处的幻听错觉。
他心里五味杂陈,正想要合上窗子,却注意到对面华粼的屋中,灯烛亮起。
华粼没睡?
但他却没有打开窗子或离开房间,只有昏黄的光亮着……
江连星看了华粼的房间片刻,直到不远处主屋再次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吟,他咬住嘴唇,紧紧合上了窗子回到了屋内。
这会儿羡泽问他“开着窗子修炼吗?”
他嘴唇动了半天,许多狡辩从嘴边滑过,最后只是垂眼道:“我、我也在屋里等羡泽回来,所以开着窗子。我不是故意要看的,我也就只是看到……”
羡泽以为他会说什么自己忘了关,没想到他会实话实说自己看见了。
这反倒让她不好接话了。
江连星还要解释,她忽然打断道:“你说身上哪里不一样了。”
江连星卡壳,半天才反应过来:“肚脐。附近。”
羡泽皱眉:“让我看看。是被下了毒还是什么?说不定能在这里找到解决方法——”
江连星闷闷点头,他解开衣襟,扯散腰带,羡泽也被他举动吓了一跳。但想想看肚脐肯定要脱了外袍,她只好强装镇定,心里还道:之前帮他变出水洗澡的时候,还见过他光屁股不是吗?
不过那时候,江连星可没有仰着头跪在她脚边说“我心里不堪,我也不是第一次亲师母了,师母若是觉得恶心就杀了我吧。”
羡泽一副宗师做派背过手去看他脱衣服,脑袋已经全飞了,直到眼前一点亮色从他衣襟间晃过,她才回过神来。
江连星中衣的褂扣上,挂着她之前给他买的那个水蓝色剑穗,跟他胸膛只隔了一层布料。
他自己也注意到,慌神一瞬,立刻用手握住乱晃的剑穗。
二人沉默,面对面一动不动。
还是羡泽先故作坦荡的问出口:“那不是剑穗吗?挂衣扣上做什么?”
江连星垂头:“……剑坏了。挂别的地方怕丢了。”
羡泽半晌才“哦”了一声。
他外袍挂在肩膀上,里头的中衣他没有解开扣,只是将衣摆往上卷起,露出精瘦的腰腹。他裤腰往下扯了扯,才露出肚脐附近。
江连星没有说的是,他之前裤腰绳结就在肚脐的位置,但随着身体变化,肚脐附近被绳结硌着会十分难受,所以他穿衣都小心避开些。
羡泽又像是之前在地牢时那样,指尖凝聚一团蓝色的亮光,微微弯下腰,将眼睛凑近去看。
确实变化了。
之前在地牢时,只有浅浅的凹痕,但此刻明显是一道自然的裂隙。
……跟之前在画鳞身上见到的相差无几。
他手有点松,衣摆掉下来,羡泽还没有开口,他就连忙又拽住衣服。
她也意识到了现在这个举动,实在是有点暧昧了。而且江连星也过于紧张了,腰侧肌肉收紧,连呼吸的起伏都刻意压制住。她目光不止是落在了这道腹中裂隙上,也忍不住余光看了几眼他紧箍在腰上的肌肉线条。
要不找个地方让他躺下来看?算了算了,躺下来更奇怪了。
但她又实在是有点好奇,当时面对画鳞,她只想着弄死他,所以把手探进去的时候立刻就变成利爪,要他开膛破肚——
但这到底是什么结构?
江连星咽了一下口水:“师母、很奇怪吗?是……是病了吗?”
他一紧张又叫师母了。
羡泽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淡定又平稳:“应该不是吧。但我也没见过什么蛟,不过画鳞身上也有这样的——”
她说着,手指拨开一些,里头好像有更柔软的皮肤,羡泽甚至能看到内部脆弱皮肤下蜿蜒的血管。
江连星倒吸一口冷气,后退半步:“别!”
羡泽仰头,抬手拍了他腰腹一下:“你退什么?疼?”
江连星拿手挡着脸:“……不是。没、没有什么感觉,可能就是有点痒。”
他的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特别是羡泽指甲圆润的手指拨开,明明是很正常的动作,他却感觉后腰发麻、小腹发紧。他实在是害怕自己跟之前羡泽说要吃掉他时候那样,他再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反应。
其实在地牢里,羡泽吞走他的魔核,并把金丹的一部分强行塞入他灵海时,他自己就不受控的有一些反应——
只是那时候江连星太痛了,他又化作蛟身顾不上遮掩。羡泽似乎也看到了,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尾巴跟他交缠安抚,事后也完全没提。
他已经是不止一次在她面前……
可这次她弯着腰,他春衣单薄,再凸显他就真的解释不清楚了。
羡泽感觉自己耳朵也有点烧。
靠,这是一个很纯粹的器官!跟袋鼠一样!她要是脸红才会让氛围更加暧昧——
不过这也就是说,江连星很有必要留在她身边的。虽说她再等个百年或者更久,应该也会有潜蛇化蛟,来到蓬莱找上她,但相比于根本不认识的蛟,她更信任江连星一点。
而且龙蛋也是睡梦而生,这个过程跟爱欲没什么关系,哪怕是以后葛朔在身边,她也完全可以让江连星孵龙蛋。
葛朔应该也不会说什么吧……
至于她现在的脸红和手抖,应该是因为她脑子太脏污太容易联想了。一定是。
羡泽站起身来,又背过手,把手指攥在掌心,道:“过来找找书吧,说不定这里有跟蛟有关的书籍,也可以给你检查一番——咦,你的角。”
江连星或许因为紧张,竟然化出了尾巴和角,他却不自知。
变化的不止是他的育儿袋。他的角也像是一柄朝后方弯曲的刀刃般,立在了发际。
画鳞的角在当年他偷龙蛋的时候,就作为惩戒被割掉了,羡泽还是第一次见到蛟角。黑色的纹路有金属般的光泽,看起来冰冷且坚硬。
她挥挥手让他低下头,江连星心虚的目光游移,低下头将脸靠过来,眼睛半垂。
羡泽抬起手握住了他的角。
竟然是温热的。就像是火山温泉石一般。
而且看起来很锋利的弧度其实并不伤手。
却没想到江连星一抖,羡泽忽然看到他变长了不少的蛟尾立起,尾脊上的尖刺像是炸毛似的根根竖立。
与此同时传来了布料碎裂的声音。江连星惊慌失措的伸手往后捂住,想要倒退,角却被她握在手里——
羡泽惊愕:“怎么了?”
江连星欲哭无泪:“尾巴突然乱动、裤子……破了……”
羡泽拽着他往身后看。
江连星那条蛟尾高高翘起, 裤子上有个能兜风的大口子,哪怕是他连忙垂下尾巴遮挡,但也依稀能看见臀腿……
她清了清嗓子:“你应该裤子上开个尾巴口, 就不会有这种事了。”
他看着羡泽绕在脚腕边乱晃的尾巴, 那尾巴似乎是很想碰碰江连星的蛟尾,但羡泽强行忍住了,尾巴尖便犹犹豫豫乱晃。
江连星也把尾巴垂下来, 两个人的尾巴尖像是想要触碰却收回的手指, 江连星的尾巴局促的缠着小腿:“羡泽有这样做吗?”
毕竟从他们来到蓬莱之后, 羡泽就再也没收回自己的尾巴和角。
她点点头:“之前突然控制不住尾巴的时候也弄破过衣裤, 因为穿裙子遮挡, 所以裤子破了也无所谓。现在穿的是很多年以前的旧衣裳,那时候从凡间量体裁衣, 华粼帮我改制了衣裤, 其实尾巴是长在腰后的, 所以只要做个扣口——”
她说到一半才觉得在江连星面前提及华粼, 似乎有些微妙。
不过江连星应该对自己的身世一无所知……
江连星顿了顿,半晌才道:“羡泽身上的衣服, 是以前的华粼给改的?”
羡泽:“啊……嗯。这不是重点。不需要多好的针线活,你肯定也能改的出来。”
确实不需要多好的针线活。羡泽当时还抱怨华粼缝的针脚有点扎屁股, 华粼很羞愧的缝缝补补, 挑灯夜战,手指都戳烂了才修补好。羡泽换上却发现边缘还是有点刺挠,但她看华粼一个纫边改了三遍,也只好违心的夸他手艺不错。
华粼高兴的更起劲了,拿那个比阉猪都狂放的手艺给她各种缝缝补补,甚至还想给羡泽做小挎包小围巾, 被葛朔当面嘲笑“破布头子缝裤衩”他也没生气。但他后来发现羡泽从不穿他改的衣服,终于破防了,这才后知后觉自己手艺不行……
羡泽也喜欢行动自如,大部分都穿的是用鲛人贡纱和灵力交织成的轻薄裙袍,裙袍没有中衣,自然也不用尾巴洞了。
她轻描淡写的掠过了当年华粼的事情。
江连星还记得,他如今的师兄趴在羡泽怀里,说自己不行改名,想要用他的存在彻底取代那个曾经骗了羡泽的华粼。
那……羡泽也是这么想的吗?
可当年华粼缝作的衣衫她还会穿着,过去又是那么容易翻篇的吗?
羡泽安慰道:“反正外袍穿上也看不出来你裤子破了,尾巴别乱晃了,过来找找书吧——”
他只能潦草的把外袍重新裹好,跟上已经往书架深处走去的羡泽的脚步。这里的书多如瀚海,江连星阅读这些上古文字的速度比较慢,脑袋要反应半天才能想明白是什么内容。
他看到有些是研究凡人的功法、派系,有些是妖与人的民俗,还有一些则是山川地理、魔域派系等等。
江连星随手翻一翻,就能看到夷海之灾前的凡界地图,没有被河道湖泊分割成碎片的大地看起来还似一个整体。
他正想要多翻几本书,就听到了羡泽的声音:“啊,怎么这么多关于蛟的书?”
羡泽驻足在书架之间,她打了个响指,一团蓝光分散成星星点点的亮光,将周围书架照的明亮。
江连星跟着仰头看过去,数个书架上满是挂着竹牌的卷轴,侧缝包蜡的厚册。羡泽随手打开几本书,有些是关于曾经比较有地位的蛟的记录,有些是蛟类在蓬莱生活的行为准则,还有一些是怎么样教导和筛选适合一起生活的蛟。
其中就有写到,蛟类数量众多,天性不同,要通过某些办法来确认是否忠诚、是否温驯、是否善学等等,有哪些蛟适合被派出去代行责任,有哪些则“宜室宜家”等等。
羡泽看到了书卷上朱色的批注,主要集中在筛选哪些蛟不适合进入蓬莱的章节,上头写着:“绝对要从根源上避免挟龙蛋以苟活、幼龙被吞的“数千年难得一见的”的惨案发生!”
羡泽愣了愣,她这才发现卷头用朱笔写着阅览批注实践,约莫是夷海之灾前二三十年,看来是画鳞恶行暴露之后,蓬莱的龙或蛟翻书写下了这句批注。
确实,画鳞所作所为足以震撼蓬莱,羡泽踮脚翻了翻,发现跟画鳞当年有关的卷宗,占了整整三个书架。
有些是那条幼龙的记载,以及它被吞后的案卷和悼文。
根据几只蛟的描述,那条幼龙是数千年来最弱小的一只,且孤僻寡言,多思温顺,很多成年龙都并不看好它的潜力,所以疏于对它的教导,这才导致它独自离开蓬莱出游。
但也有些蛟几百年没见过幼龙,很是宠爱它,从小把它捧在手心里,所以它才会遇到泥潭中的画鳞毫无戒心,以至于遭来横祸。
幼龙被吞吃之后,孵化那只幼龙的蛟因接受不了这件事而撞礁自杀。其他平日看护幼龙的蛟与妖几乎都因失职被处死,大批蛟被驱逐出了蓬莱,它们聚集在东海沿岸盘旋悲鸣不肯离去。
羡泽虽然能理解这些龙的愤怒、警惕和怀疑,但大量蛟被杀或被驱逐,也间接导致了蓬莱疏于防范,才有后来蓬莱底部被掏空,魔域的蜃龙带走了画鳞。
书架上还有画鳞被关押期间对他的观察、记录和分析。
羡泽翻开这些书册,才知道关于画鳞有这么多记载,不只是因为他所做下的骇龙听闻的罪行,而是画鳞本身的体质也足够特殊。
上一任应龙曾经有意找寻过一种特殊的蛟,传闻它有着能跟龙类似的吞噬、剥离的力量,如果与这样的蛟为伴,应龙可以有多种精进修为的办法,也能以这类蛟为容器吞纳魔气,稳定龙的性情——
但它们没想到这种特殊且珍贵的蛟,却拥有着龙最看不上的无鳞体表与乌黑颜色。
而当它们好不容易发现一只,它已经犯下大错,吞龙夺蛋。
精于秘术的螭龙便得到命令,在暗处观察着监牢中的画鳞。它们发现他尾巴上长出似龙的尖刺,头顶也有独角,显然是他虽能吞吃万物,身体却受到了龙的极大影响。
而且还性情疯疯癫癫,心魂分裂,时常在囚笼中自说自话。
螭龙希望能剖开画鳞的身体,说不定能剥离出幼龙被画鳞吞吃的魂魄。
但却被其余几只龙拒绝。
画鳞腹中已经有了枚龙蛋,为了救幼龙如此冒险的赌一把,可能会害死未孵化的龙蛋,很多人都认为不划算。特别是大多数龙都认为,画鳞腹中的龙蛋很可能是——下一只应龙。
羡泽望着那些记录,陷入沉思,也就是日后如果她真的魔气无法抑制,她就可以将这部分魔气转嫁给江连星或者画鳞。但不论是谁,此后都要被她囚禁在地底了。
羡泽绕着前后几十个书架,发现这里都是跟蛟有关的书,她翻找许久,发现真是什么类型的书册都有。
甚至有四五个联排书架,上头全都是蛟的“美容术”。蛟不论雌雄,都在龙的喜美、喜奢下,形成一系列梳理鬃发、打磨爪子、清洗鳞片、珠玉装饰等等的美容手段,而且还有大篇幅都是在以蛟的视角分析龙的喜好。
她也看到了一些“育儿”和孵化相关的书册。
这些书册上都有着法术禁制,羡泽手指碰上去,金光微微亮起,禁制解开,从书册中还飘出一张洒金纸笺,纸笺上头录着一些历史久远的名字,此刻扭动着,似乎在观察她,然后上头洋洋洒洒的出现古语的“应龙”二字。
看来是登记上了每一个借阅者的身份。
羡泽莞尔。
在纸笺最上端也有应龙二字,看来是上一位应龙看书时留下的记录。
在蓬莱真像是回了老家的自如。
相比于在外头躲藏身份,蓬莱的一切都是为了龙而存在的。
她低头翻书,书册上除了对于每一枚龙蛋出生的记录,孵化的注意事项以外,还有很多对于蛟的生理结构的介绍,以及如何挑选适合来孵化龙蛋的蛟——
羡泽翻开几册厚重的卷册,其中还绘有工笔的图画,虽说大部分器官绘图都是蛟身,但她也找到了人形的一些描述和图画。
这么打眼一看,确实很像是江连星肚脐附近的结构,绘图上甚至有龙爪残忍剖开腹部之后的图画,展现出其中柔软且富有血管的构造。
只是江连星更不显眼更青涩些。
也讲到了有些天生发育不全的蛟都有哪些特征,比如说肚脐内部的口袋温度太低,比如肚脐附近开口太小且浅等等。
这就差看图对着学习了。
她开口道:“江连星——过来。”
羡泽却意外的没听到江连星的声音。
羡泽习惯他这么多年的句句应答,蹙着眉头往回找他,在走过了几个书架,才看到了江连星的身影。
他捧着卷轴,指尖也点起一团光,正垂着头阅读,像是魂都被吸住走不动了。
她朝江连星那边走过去,开口道:“你在看什么呢?找到了什么有趣的书了吗?”
离得近了,她才瞧出来他面颊涨红,目光震惊,目光颤抖着想要挪开眼神但又忍不住盯着看。
江连星猛地抬起头来,脑子好像还没从书卷上的东西转过来,只是下意识的将卷轴一收,藏在身后:“……啊。我、我只是随便一看,你找到书了吗?”
羡泽外头:“你在看什么?”
江连星目光游移,额头冒汗:“看到了跟蛟有关的书所以……多看了两眼。没什么,我我——”
羡泽:“这不废话吗?这附近都是蛟相关的书。”她眯起眼睛,语气有点不善:“我以为你什么都不会瞒我的。”
一般只要这么说话,江连星都会乖乖的。
可他只是喉结动了动,摇头不说话,羡泽便撇撇嘴,随手往旁边书架上一拿。
反正差不多类目的书册都被放在了一起。
江连星惊恐道:“羡泽,别看这些书——我们走吧!”
她垂首翻看,忽然瞪大了眼睛。
这确实是跟蛟相关的书,只不过某些实战教学,而且是超精细实操版本。
简单扫了几眼,羡泽就发现怪不得龙跟蛟常年相伴——
一部分龙也喜欢以龙型寻欢,蛟不论是体型还是习性都与龙非常适配;大部分龙喜欢化作人形作乐,蛟既能化成普通凡人模样,也能玩点特殊的,在化形之后还保持着一条尾巴和两根尾巴……
靠,她连着翻了好几页,才知道龙身因为都很能扭,龙和蛟的舌也都灵巧,用原身交合的姿势花样简直多到简直像是麻花的一百零八种吃法。
而且书上还写到因蛟作为妖类繁殖成功率极低,所以蛟也一般非常持久且专注,不论雌雄,天性中就很擅长激发伴侣,保持长时间的交媾。
再加上这群在蓬莱生活几千年的蛟,早已在实践和竞争中把媚龙功夫研究出了花,这书上全是前辈老祖宗们的智慧结晶。
江连星看到她不但细看,还翻了好几页,他一脸完蛋了的表情,难得绷不住那张小死人脸,抱住头转过身去,都想用脑袋撞书架了。
羡泽眉毛动了动,合上书卷放回架子上,余光一扫,她瞳孔地震了。
她身量两三倍高的书架上,密密麻麻的全是这种书!
不止于此,羡泽左右回头,甚至探脑袋看了看后头几个书架,好像关于龙蛟运动的书,
羡泽有点不可置信的望向整个书架:“这么多……?怪不得小时候,葛朔去搜集散落在外的古籍,都能找到一本这种书。”
江连星瞪大眼睛、痛心疾首:“小时候?!小时候师父就给你看这种书吗?!”
羡泽:“……”
江连星有些气恼:“这才是媚龙,师父怎么能这样!”
羡泽清了清嗓子:“他当时拿了一堆书,没发现这一册。他后来发现之后吓了一跳,以为我还没看到过,就偷偷收走了,后来也不知道这书去了什么地方。我好像看到华粼偷看过。”
江连星一愣。
好像在他脑子里多出的记忆中,有些碎片,是华粼在偷偷看这种卷轴。只是当时没人知道他的真身是蛟……
“你不记得了吗?”羡泽歪头看他。
江连星心鼓如擂:“……记得、什么?”
羡泽似笑非笑:“没什么。”
江连星心里乱成一团,僵在原地没动,羡泽侧过身,从他手中抽走了书。
他手中的书册,竟然是讲蛟身如何跟化形为人的真龙实操的战略,图画上缠得满身都是,不仔细看简直就像是大蟒蛇要吃人——
确实也是在吃……
实话实说,真挺涩的。
江连星脸色苍白,已经想死了,气若游丝道:“我就是……不小心碰掉了这本书、所以捡起来了……”
羡泽给塞回了书架:“这附近都是跟蛟相关的书吗?”
江连星摇头:“不是,后面还有龙跟各种妖、各种凡人,还有跟鸟的、跟鲛、跟石怪……龙好像跟、跟什么都会搞在一起。”
羡泽揉了揉额头:“我是说跟蛟有关的知识!不是说这种实战教学!”
江连星这才反应过来,他脸慢慢涨红起来,嘴巴像是缝住一样不说话了。
羡泽捧着手里那本带有育儿袋图画的书,手指一点,书册悬在空中,她道:“让我看看你肚脐。”
江连星拿手按住腰带,拼命摇头。
羡泽:“怎么了?”
江连星:“……我自己看,我不用羡泽帮忙。”
羡泽:“你能看到自己肚脐内部吗?”
江连星别过脸,死死捂住肚子,声音都有点绝望:“我今天不想检查身体了!”
羡泽只好手指在书页上点了点,重新封上禁制,厚书砰的一声合上后朝之前归置的书架飞去。
她拍拍衣摆:“那好吧。我不耽误你看书了,你在这边想看什么就看什么,我去找一些别的书。”
她转身离开,江连星看她误会,连忙道:“我不是要在这里看那些坏书,我只是、我只是有点不大舒服了……我陪你!你要找什么书?”
羡泽回头看了他一眼:“那也不是坏书。”
江连星又恢复平日面无表情的模样,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偏过头道:“……对我来说是坏书。”
羡泽:“你确定不回去换条裤子?”
江连星摇摇头。
羡泽叹口气:“过来帮我找一下跟应龙修炼、成年相关的书吧。我想要突破自身对使用天雷的限制。也可以找些阵法的书,我们要在蓬莱周围布下最严密的防御才行。”
二人分开些,羡泽走到别的书架之间,回过头去才瞧见江连星松了口气,将手在脸上薅了一把,努力平静下来陪着她找书。
江连星将找到的他觉得羡泽可能有用的书,全都抱在怀里。应龙或许是寿命长久,上一只根据记载活了两三千年,所以书中关于应龙幼年期的记载也少得可怜。
他只找到了一些其他龙成年相关的记载,其中提到最多的就是——“渡劫”。不是真龙自己渡劫,而是真龙需要天雷为其他即将突破境界的修仙者和妖类以天雷渡劫。
甚至有些蛟修为高强之后,也会迎来自己的雷劫。
他还找到了一些蓬莱全盛时期的地图画册,他们可以根据这些资料重建蓬莱。
江连星快步往羡泽的方向走去,他要将注意力全都放在这些能对羡泽有帮助的事情上,才能控制着脑子不钻出刚刚看到的画面——
那书对他来说确实是坏的。
坏在他可能忘不了有些画面,坏在他的梦都要走歪。坏在他不停的捉摸羡泽为什么留下他。
师父还活着,像是她心里撼动不了的塔。而他这个忠心又恭敬的徒弟还要继续扮演到什么时候……
江连星绕过许多书架,终于看到了羡泽身边的一团光亮,她盘坐在地,身边摆了很多展开的书籍,她有点发狂似的翻找着什么材料。
江连星愣住,他抱着满满的书卷,快步走过去:“羡泽?羡泽怎么了——”
她猛地转过脸来,眼角泛红,身边所有的书卷全都一瞬间合死,甚至连灵力的光芒都跟着一黯。
她低声道:“……没事。”
江连星余光扫过去,却看到了书架上挂着的标签。
“伴驾神鸟”
羡泽是发现了什么?
江连星将手中的书放在地上, 放轻脚步朝羡泽走过去:“……羡泽,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