泗水旧宫周围庇护的结界, 都是华粼多年来一点点构筑的, 他给她造了一大片安心无虞的家与游乐场, 但随着他在东海死掉, 结界破碎,几十年来风吹雨淋还是侵蚀了这片建筑群。
羡泽之前居住的旧宫因为地势高, 风雨迎面, 所以看起来最为破旧, 台阶上已经生了很多青苔, 有几个窗框甚至掉了下来。
而葛朔居住的宫室,被众多树木环绕, 反倒看起来还一如当初,只是回廊上落了一层绿叶。
葛朔跟她推开门, 里头桌椅床榻竟然还像新的那般。
葛朔扫视一眼就明白了:“我想起来了, 在你小时候这屋子是咱们三个一起住,因为你老是乱抓,所以家具、墙壁我都施了庇护术法,这些年也没有完全失效。”
羡泽还记得那长榻上,她没有化形的时候,两只鸟陪她卧着度过许多蝉鸣的夜晚。她喜欢华粼羽毛的味道, 但又喜欢葛朔的温度,恨不得脑袋钻进华粼羽毛下,两只后爪探着葛朔的胸膛。
她托腮坐在桌前:“以前我还没少在这里研究那些术式和法器,宝囊就是在这里做出来的吧。”
外头梅雨到了昏蓝色傍晚,反而更密,葛朔跟她挤在同一把凳子上,学着她的模样托腮看着窗外。
羡泽轻声道:“我还是喜欢热闹啊。”
葛朔重回泗水,心中已经大受冲击,更何况是失去了太多的羡泽。他顿了一下,但又挤了挤她,调侃道:“现在家里还不够热闹啊?那要不我再收几个徒弟,然后让华粼也再收几个徒弟,你直接当师奶——”
羡泽没有笑,他惴惴的正绞尽脑汁想再说些什么笑话,她忽然转头抱住他:“就只会用嘴贱逗我开心啊,笨死你吧。没事,我不会哭的。”
她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睛,嘴唇弯起:“低头下来,我够不着你。”
葛朔喉结动了动,低下头来鼻尖抵着她鼻尖,轻轻亲了亲她。
羡泽反复啃咬他为了逗她说尽了笑话的嘴唇。
葛朔后背压在桌沿,她亲吻得异常纠缠执着,外头雨落树叶,杂响喧嚣,窗子开着,葛朔有种还在当年,她明明跟华粼在一起,他却跟她偷偷亲吻的感觉。
葛朔唇舌上笨拙又生疏,他听见自己鼻子呼呼的,喉咙里也是不自主的发出含混的咕哝,羡泽已经拽他腰带,把手从他肋骨的伤疤上用力抚下去。
葛朔惊呼哼叫一声,却又咬住声音。他恍惚间,有种那群神鸟正在树枝上腹诽他的错觉。
微妙的就在于,他们俩已经不是年少无知,从伴游出行,彼此就知道目的,所以俩人半拖半拽到榻上的时候,谁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在粗重的呼吸重拉扯着衣带。
他也想摸摸羡泽的腰,羡泽怕痒的抖了一下,但她又拽开了裙腰,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笑道:“你摸吧。就是你那个手,真的是太粗糙了,这么多年只握过剑柄吧——”
葛朔喉结咽了一下,抬手触碰,手指又缩了一下:“你不是很会打人吗?怎么身上软的跟、跟……”
其实从她化作人形后,葛朔跟她肢体接触的机会并不多。或者说在当年那么多神鸟里,没多少人能触碰她,甚至连那些主动贴近的家伙,也最多不过能挽一下她的手臂。
也只有华粼有机会用掌心贴着她的肌肤。
葛朔偶有撞见他俩缠绵,他远远瞧见过华粼手指用力揩过她后背脖颈每一寸微微冒汗的肌肤,在她肌肤上留下一个个泛红的指印,引来她的痉挛与颤抖。
葛朔慌忙躲避,手指攥了又攥,但始终想象不到是怎么样的触感。
现在他知道了,是一种想发狠把手指摁进她皮肉的冲动,但也是轻轻抚摸不忍心多用一点力的轻盈。
夜风吹入细雨,他头脑像是要烧起来了,忽然叫道:“你、你别突然拽我裤子啊!”
羡泽坐在他腿上:“你都跟着了魔似的摸半天了,难不成你就打算卡在这一步啊。”
葛朔继续脱也不是,穿上也不是,再往下扯几分估计就能弹出来。他尬在原地,只有嘴上还有狡辩的本事:“我自己来、我自己来——你干嘛那么急?”
羡泽:“你不急那有本事你刚刚别顶我啊!”
俩人斗嘴之间,动作也不客气,把这场暧昧搞得像斗殴,但又生怕对方伤着,紧紧搂住彼此。
羡泽气喘吁吁:“你不懂别逞能!”
葛朔咬她脖颈:“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哎,别打、你你你打坏了,呃那不是能随便打的地方!”
他有点逞能,她也寸步不让,到俩人紧拥深入的时候,她吃痛瑟缩了一下。
抬手朝他脑袋暴打过去:“笨死了笨死了笨死了!你不会慢点来吗?!”
她以为葛朔肯定要回怼要争辩,却看他白挨了好几下打。葛朔鬓角冒出汗来,甚至连脖颈肌肉都鼓起,声音却细弱:“抱歉、把你弄疼了……”
他面红耳赤,耳朵仿佛能滴血,甚至不敢看她,定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羡泽感觉自己脸也红了。
她伸手拽住他红绳穿的龙鳞项链,小声道:“就只有一点疼。都怪你太莽撞了。”
葛朔握着她膝弯,那种少年当爹的紧张和关心又冒出来了:“要不、我看看……我还没搞明白呢。”
羡泽以前明明没少要求某些人给她唇舌服务过,此刻却忍不住腰一紧:“不行!”她把他脑袋往身前一摁,扶住他肩膀将自己压下去。
葛朔脸埋住,他受不了似的咬牙低呼一声,手臂猛地缠紧她的腰,就像是将玉观音从莲台上搬抱下来的僧人那般,手指极近紧绷、周全与用力的按着她的肌肤。
羡泽按着他肩膀的手,感觉到他周身肌肉几乎都要抖起来,直到她坐稳,他受不了的张嘴颤声吐了口气。
葛朔感觉眼前花了,半晌才缓过几分,额头抵在她锁骨处:“羡泽……羡泽……呃呃你先别动!”
羡泽明明也有点腿软,但也得意的笑起来:“瞧你眼都晕了的傻样!”
或许前半程是她占了上风,但羡泽没想到自己体力比以前弱了这么多,到葛朔能够找回主动权的时候,她也有点摁不动他了。
葛朔确实莽撞,或许因为他俩从小打到大,羡泽的触感虽然是软的,但她的强大成了他内心的刻板印象,所以当他将羡泽半抱起来的时候,几乎是有点没头没脑、不讲章法的弄。
羡泽指甲扣着他后背上的疤,感觉他几下撞出了魂魄和溪水。她甚至想骂,不懂事的人才会在长跑一开始就冲刺,但她没想到,葛朔体内有她三分之一的金丹,他真能就这么冲刺跑完全程——
他理所应当的觉得羡泽不高兴肯定会打他,然而他耳边只有羡泽那简直能沁入他后脑的喘息惊叫,他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羡泽有一分不舒服,但望着葛朔傻眼大狗似的表情,她也有九十九分的奇异滋味。他对于她的臭毛病和习惯熟悉到了极点,但对于这种事和她的反应又极其陌生,半熟半生之间,经常把羡泽搞得又慵懒舒适,又惊讶刺激。
不过五百年的老处男,对于粗略幻想过的无数事情付诸实施,果然还是没撑太久——
羡泽松了口气,她听到葛朔从抱住她开始就一个字没说的嘴唇,只是终于不再紧抿着,咬牙发出几声令她心悦的粗哑低呼。
羡泽热化了的脑子里,努力构思着要嘲笑他的方式。
葛朔手撑在床沿,她还有些颤抖,他动一动,她缠着不愿意放。
葛朔低下头看她,她胳膊搭在脸上,眸中闪烁着点点金光,得意狡黠又满足的望着他大口呼吸的模样。
他能感觉到濡湿流淌。他们俩把年少时过夜的床铺弄得像潲雨。
仅仅意识到这件事,就让他再次……
羡泽的表情从含笑,忽然变得困惑,甚至是惊愕,她目光颤了颤目光往下看去。
葛朔拨了拨她额前的头发,声音沙哑得厉害:“你这样累不累。”
羡泽半天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她声音:“还行。你、你……”
她咽了下口水。一定是她金丹碎片起作用了。
葛朔咧嘴笑:“我也还行。”
羡泽躺卧下来,她毕竟还在逐渐升起的浪头半截,呼吸夹杂着暧昧的声音,她这方面一向不压抑自己,但却疑惑道:“呼、你怎么不叫?我想听你声音。”
葛朔百般不愿:“我要怎么叫?啊啊大喊那种吗?”
羡泽气笑了:“就是那种很自然的声音,也不用刻意——我刚刚听见你的声音了,我想听,你叫嘛。”
葛朔嘴一撇:“我不叫。”
她缠住他的腰,他闷哼一声,咬牙道:“我就是不爱叫啊!”
他没说出口的是……
葛朔隐约知道华粼这方面很会讨她欢心,他知道自己如果也这样做她可能会高兴,可他就是不想跟华粼一样。
羡泽扁扁嘴:“没劲。呃……你别这么、你再这样我要打你了!”
俩人并不是很同步,在葛朔第二次渐入佳境的时候,她手指忽然攀上了他脖颈,牙齿咬着他撑在床上的手臂,昂起头来半天,才软下来将脸贴在他汗津津又微凉的手背上。
葛朔惊讶的发现,她像是被梅雨浇打过,冒着热气,却浑身颤抖。
彼此交错的高峰也有乐趣,他们能在对方最脆弱的时候,牵引推促,观察着反应。
羡泽感觉自己确实弱了,等她恍惚回过神的时候,他们俩已经在靠着窗边的软榻上了,她以前挺喜欢在这里午睡,脸枕在窗台上,睁眼就能看到外头的郁郁葱葱。
此刻她的脸也枕在窗台边,葛朔手掌垫在她脸颊下头,二人还深连着彼此,他半抱着她,更像是想泡在她其内。
羡泽能感觉到他的一个个吻从脊背落下。
她的头发过腰,蜿蜒在软榻上,羡泽推开他垫着她脸颊的手,枕着自己的胳膊,懒懒道:“别把头发弄脏了……我不喜欢用涤尘诀洗头发。也不要压到我头发。”
她听到葛朔低哑温柔的声音:“好。”
羡泽望着夜色中细密落下的雨水,屋内不知道什么时候点起了一盏灯:“不止是因为你嘴巴被我咬坏了,雨这么大,真的走不了了。”
葛朔稍稍将她抱起来一些。
她其实很少这样背对着另一方,但如果是葛朔的话,她也很能愉快的接受。
葛朔动作也是慢吞吞的,仿佛都已经不那么追求愉悦,而只是想要这样彼此相依缠绵。
羡泽半眯着眼睛,感觉像是在温泉的水浪里,只是她忽然感觉到葛朔捧起了她的头发,将她被汗湿几分的乌发分开三股,随着水浪的细致入微的推打,他竟然耐心地为她编起了头发。
甚至拢住了她后颈鬓边蜿蜒贴着肌肤的碎发。
羡泽身子一抖,脸垂了下去。
他还在动,可不论是编发还是深入,他都温柔享受着。
……这太犯规了。
葛朔将发尾细致束好,却察觉到羡泽软下腰去,脸死死埋在臂弯里,耳朵红透。
葛朔吓了一跳,扶起她来:“怎么了?”
羡泽没有说话,脸颊的红流淌到锁骨下方,她眼里拢着一层水烟,表情凶狠的回头咬住他嘴唇:“……不许在这个时候给我编头发了!不许!”
然而此刻, 在蓬莱的月色中,窗边软榻,她斜靠在葛朔身上, 他还是为她编着头发。
羡泽如今成了金丹大盛的那一方, 她慵懒但眼睛还明亮,道:“真吓人,你受伤了还没恢复好, 反倒是比以前疯多了。你看你咬的, 要是别人敢这么咬我, 我早把他头卸下来了。”
葛朔给她编好头发, 看向她颈侧和肩上的浅浅齿痕。
他确实是昏了头。
葛朔之前躺在屋顶上的时候, 忽然察觉到自己身躯仿佛有看不见的灵力汇入,他从虚弱中恢复了不少。他想了半天, 忽然意识到羡泽说要去将画鳞关押起来。
很显然是她为了不让他太虚弱, 甚至给了画鳞灵力或者丹药。
她都说自己看到了画鳞的记忆, 知道了过去的事情, 恐怕是恨画鳞恨到了极点,但却因为他的缘故不能杀了画鳞……甚至还要强忍着恶心, 为了他而喂养画鳞。
葛朔捂着眼睛,只觉得恨自己。
他当时只想到决不能让画鳞追击失忆的羡泽, 绝不能让羡泽拼死一搏输掉。葛朔怎么都没预料事情会变成这样, 他成了画鳞能苟活至今的唯一缘由。
他半晌才笑道:“是我昏了头了。你咬回来吧,你的牙更尖,说不定能拿牙给我背上要咬出个龙腾虎啸——”
羡泽仰头看他,葛朔还想开玩笑,却对上羡泽的金瞳,她凝望着他:“葛朔。什么都别担心。一切都会好的。”
葛朔揉捏她的脸:“喏, 一看你就是连墨经坛都没有看。你知道外面出事了吧。”
他掏出窄镜,搂着她给她看:“各地都传来消息,魔域震动,出现了大量的暗渊,说什么远比前一段时间各大宗门急于封锁的还要多……”
“而且听说在中原腹地,已经出现了魔修、魔物入侵凡界,伴随着黑烬和冥油,范围也越扩越大。很多宗门都已经慌了神。”
羡泽拿过窄镜看了看。
她刚刚现身,各地就出现了这样的怪异情况,恐怕这锅又会扣在她头上。
当年参与东海屠魔的人已经被她杀的七七八八,整件事都没有定论,若是有人有意引导,她身上“魔”的名越来越洗不掉。
羡泽扯起嘴角:“我又不负责拯救天下苍生,等他们先乱起来再说吧。我在蓬莱也修建泗水旧宫那样的建筑,你最有经验了,你来做吧——”
葛朔也正有此意,他掰着手指:“现在没有那么多人,可以先把你住的宫室修建出来。嗯,要不咱们住山上,让那两个小子住山脚下?”
羡泽转头:“哎?”
葛朔狡黠笑道:“我开玩笑的。”
第二天一早。
四个人站在院落门口,葛朔挽起衣袖裤腿,伸个懒腰,一副要大干特干的模样。他还指挥着华粼把头发挽起来,不许穿白衣服,最好把裤腰带也系牢一些。
周围的草木比前一天又长高了一大截,羡泽要去打开蓬莱封锁的内部,她本意想一个人去,但葛朔还是担心,让江连星陪她去。
羡泽表情有点迟疑。
不止是因为昨天江连星偷看的行为,她跟他的关系也有些……
他以为羡泽是怕没有江连星看着,他又会寻死,摆摆手笑道:“你放一百个心吧,我要死也要花下死。”
江连星站在羡泽身后,正在理着衣袖,听到这话身子一僵,将头垂得更低。
华粼学着葛朔的样子挽起裤腿,抬头问:“这附近都没开花呢。”
羡泽笑了:“行吧。别累到自己。”
葛朔倚着门框,非常夸张的撅了撅嘴。
以前他们四个住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有点放不开的害羞,明明都住在一个屋里,他还总有种偷偷摸摸的感觉。现在华粼和江连星都长大了,他反倒明目张胆起来。
羡泽看他那鬼迷日眼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走上去亲了他嘴唇一下。
葛朔手搂到她腰上,像是想要加深这个吻,但想了想又作罢,只是脸上挤出泫然若泣的表情:“早点回来、这个家里可不能没有一条热乎乎的龙啊!我在地里干活的时候会想你的——”
羡泽笑得想踹他一脚,忽然就看见华粼挤过来,他纤细手指握着羡泽胳膊:“羡泽,我也会等你的!”
羡泽摸摸他脑袋:“乖。”
她想要抽出手,华粼却握着不放,轻声对羡泽道:“我也要亲一下。”
葛朔脸上的笑意收了收。
江连星抬头,黑瞳盯着华粼。
羡泽在他很小的时候,有时候会亲亲华粼额头,不过长大之后这种事就少了。
特别是那时候葛朔会吃味的说什么“你等华粼长大等不及了吧”;江连星又会偷偷看着她亲华粼额头,脸上是掩饰不住的落寞和羡慕。
不过现在,羡泽确信他是最没开窍的,十几年的生龄,在神鸟当中确实还是孩子,她笑了笑,低下头亲了华粼额头一下,道:“听话。”
华粼好像是被她亲了一下额头就很高兴了,把裤腿都已经挽到膝盖,红瞳里闪着干劲满满的光。
羡泽往山上飞去的时候,还回过头看了一眼葛朔和华粼,葛朔像是已经画图规划建设了,华粼挨着他不住点头。
她余光也看到了江连星,江连星跟她目光对上,立刻别开了脸。
羡泽也没跟他多说,她先去往了最高的山顶处。
在嶙峋如鳞甲的石壁上,有一扇紧闭的青铜大门。门上附着着一层厚厚的甲壳与锈绿,羡泽用手指轻叩了叩,回头问江连星:“你觉得这门够结实吗?”
江连星从早上就没跟她说过一句话,突然被问,他嘴唇就像是被黏住似的,半天才挣开:“我猜……够吧。”
羡泽:“我也觉得。”
她后退半步,忽然抬起脚来,裹挟着灵力,一脚踹向青铜大门。
门砰的朝内打开,溅起一片碎渣,在接触到她的灵力后,两扇门也像是睡醒的老人打喷嚏似的,抖了抖,表面附着的锈绿和甲壳剥落,露出古朴又华丽的图案。
羡泽往内走入。
先是极尽奢华的浓绿色翡翠石台阶,两侧的雕像包金嵌珠,她屏息走上台阶,眼前是一片明亮的圆顶宫室。四周没有窗户,但有一扇顶部的云母窗户,恰好能引入明亮日光,那一道日光射入后在圆顶上无数镜面、金饰的反射下,将整间屋子映照的如同白昼。
她看到了许多超越想象的宝石装饰和金质家具,江连星也眼晕的环顾四周。她吐出一口气:“还记得咱俩之前买块饼都掰两半吃、住店都租一间房的日子吗?谁能想到有这样的家业啊。”
江连星从小穷酸到大,也被震撼,喃喃道:“这是真龙的卧房吗?”
房间内最显眼的便是一张过于庞大的床,厚重的刺绣床帏一层又一层挽起,那偌大的羽绒床垫最起码能薅秃三万只华粼这样的小鸟。
但羡泽隐约想起来,她在画鳞的回忆里见过这间房——
那时候是画鳞被群龙追杀逃入这里。
羡泽摇头道:“不,这里应该是诞生龙蛋的地方。”
江连星瞳孔地震:“造、造龙蛋需要那么大的床吗?那要多少人一起啊……”
羡泽:“?”
她抬手削了一下江连星的脑袋:“你都想些什么呢?好像说是龙到了足够的阅历,就会陷入沉睡,会用梦造出一颗龙蛋。”
江连星捂住脑袋:“啊。哦……”
“应该只是造龙蛋,不是孵化龙蛋的地方,也不知道哪个过程更漫长。”她坦然道:“但也跟我现在没什么关系。”
江连星抬起脸:“为什么跟羡泽没关系?”
羡泽隐隐失望:“你之前不也看到了?我操控天雷没办法做到随意自如,几道天雷之后就会力竭。算是还卡在没完全成年的状态下。不过也挺好的,没有成年就不会有新的龙蛋,万一龙都是我这样的脾气,那我真不想要第二只住在蓬莱。”
她只是走走看看,再次感叹一番龙的富贵奢靡,就从绕山的台阶走下来,打算再去看看别的大门。
江连星跟在她后面的脚步有些慢,后知后觉的涨红了脸:天啊他到底都说了些什么?!
山半腰处有好几扇隐藏的门,羡泽如法炮制的踹开,就发现这几扇门内空间如同城堡,分隔数层,四通八达的大厅,连接几十上百个偌大的隔间。
这更像是群龙的娱乐室和宝库。
在某些回廊上,还能看到蛟的骨架盘卧,似乎临死前在守卫着龙的财产。
有几扇门上不但有龙爪的痕迹,也有一些掌型更小的蛟爪痕迹,爪痕中附着术法,看来是某些蛟和龙将爪子放上去就能打开这些门。
羡泽试了试,或许是因为她是群龙中地位最高的应龙,几乎所有的门都能够对她敞开。但江连星并不是被蓬莱吸纳的蛟,他的爪子就没什么用。
这也能足以看得出,在蓬莱,蛟是这岛上群龙生活中很重要的参与者。
有些房间放着分门别类的头骨、金器、宝石和法器,在内部堆砌如山。羡泽刚开始被金器、法器淹没时,还会兴奋的捧起来看,到后来都有些麻木了,随手抓上一大把扔进宝囊,想着都足够东海沿岸的栉比阁吸引各方来客了。
有些房间里也有各类凡间的乐趣——甚至还有叶子牌、棋桌和戏台。
也有几间房看起来不太对劲,高挑的石壁房间悬挂着高高低低无数金色的笼子,每一个都少说有一人多高,江连星仰头道:“难道这里是收藏珍鸟?”
但羡泽很快看到了一些更具体的道具,一些很不妙的家具。都说龙性淫,这算是找到实证了、这些笼子恐怕是装满了上一任应龙从各地收集来的各种生物,只是看那笼子的底部,恐怕被装在这里的禁脔们不会过得太好。
江连星还不太理解,端详道:“但看起来又像是装犯人的地方,可是地下不是有监牢吗?”
羡泽打了个哈哈:“可能就是养鸟吧。”
江连星:“师父和华粼不会以后要住这边吧?”
羡泽:“……不会。”
在靠近山脚下的位置,紧闭的青铜大门更加庞大,羡泽化成人形后,仰头几乎看不到门楣。这扇门她恐怕也踹不动了。
只不过当她将双掌贴上,大量灵力灌入,上层簌簌落灰,露出了羡泽难以看懂的各类符号图画,门也朝内侧轰隆隆打开。
内部只有看不到的头的空旷黑暗,羡泽往内迈去,忽然她身前不远处的石壁上亮起一团黄光,是千年不灭的鲛油灯。
紧接着眼前亮起了无数的点点光亮,直至石厅最中央的那盏有千百烛火的巨大吊灯亮起,彻底照亮眼前的宫室。
她眼前是镶嵌在溶洞石壁中的藏书阁。
深灰色石壁上开凿出一层层书架,堆满了卷轴纸张与兽骨,一直修建到几十丈厅堂最顶端。
她两侧也有层层叠叠无法尽数的书架,甚至还有石板和龟甲就堆在脚边。
随着她往前走到围栏边,才发现自己是在石厅的中层平台上,从围栏往下,还能看到下层的平台,有回廊通往山体更深处或地面更下方。
石厅底部是更多如墓碑般林立的书架,只有书架顶的灰尘被烛光明亮的吊灯照亮。
当年她还觉得千鸿宫的藏书阁很庞大,但连这里十分之一也无法相比。
羡泽吐出一口气,回头看向同样震撼的江连星:“真龙也不都是只知道荒淫玩闹,还是挺有文化的吧。”
她话音未落,就听到石壁上传来回音。
羡泽有点心虚的缩了一下脖子,压低声音道:“我想找的就是这里,当年只搜罗到了一点点上古典籍,就教了我很多制作法器的知识。说不定我也能在这里找到更随心所欲掌握天雷的办法。”
江连星严肃的点点头。
羡泽走向附近的书架,随手拿起几个卷轴:“你看得懂上古的文字吗?其中还有很多是龙语。”
江连星学着她的样子,也从旁边的书架上拿起一册绢书:“我看得懂。”
羡泽低头一看自己手里的卷轴:“……”
她话说早了。
手里这本书第一行字就是教龙如何伪装人形,去到各个城镇猎艳凡人。
她转头一看江连星手里那本,更完蛋,封皮上就用龙语写着“发情及堕落法诀总览——妖类篇”。
偏生江连星还一脸严肃的研学。
但他竟然真能看懂龙语,就是读起来比较慢,捧着书半天终于看懂,他翻了几页,瞳孔震撼,慌不迭的合上塞回了书架。
他回过头心虚的看着羡泽。
羡泽清了清嗓子:“看来不应该在这附近找,咱们换个地方——”
她转身往前走,江连星连忙跟上她。
羡泽岔开话题道:“你怎么读得懂龙语?”
江连星脚步一顿。他能读懂龙语,是因为吃掉了画鳞的一部分,得到了很多回忆。
可是如果说出口,那岂不是羡泽就会知道——他脑袋里装着假华粼过去几百年跟她那些日日夜夜的相处。
羡泽会怎么想?
他既不想成为画鳞的一部分,也不想成为华粼的替代品,他不知道——
江连星跟上她几步,垂着头开口道:“羡泽。我有事要跟你说。”
羡泽回过头看他,她以为他要对昨天偷看的事情道歉了,却看到江连星一只手放在自己小腹处,他低着头半晌道:“……我身上,有点不大一样了。”
羡泽:“不大一样?你病了吗?”
江连星喉结动了动, 他现在已经是家里四个人当中个子最高的那个,却总是垂着头,以至于羡泽对他的最大印象从来不是他的脸或表情, 而是他的耳朵, 他垂头时后颈凸起的骨节。
他其实能说得明白变化,但却无法启齿,半晌道:“我也不知道、羡泽……帮我看看吧。”
羡泽走过来些, 江连星刚想要说是自己肚脐附近, 却看到羡泽凑过脸来, 仰头看他:“你最近睡得很不好吗?”
江连星一愣:“……什么?”
羡泽:“脸色不大好, 眼睛底下都有点青灰。而且这几天你起得都很晚。”
江连星总不能说是他失去魔核之后, 难受空虚得厉害,所以几乎每天夜里都……
他之前还是拿火盆把衣服烧了。
现在再烧下去, 他就要没裤子穿了的, 他只能皱着眉头偏过脸对脏衣服用一下涤尘诀。
羡泽嘴角含笑, 眼神却有点探究的望着他。江连星太了解她, 他知道这笑只不过是她之前习惯性扮演师母的伪装。
江连星只好低声道:“我现在没了魔核,修为退步, 便会在夜里修炼。”
羡泽笑容收起来:“是吗?夜里开着窗户修炼啊。”
江连星浑身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