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黎“老师”,其实是一中以前的老校长,后来成了高川市主管教育的一把手——也是闻朝笙的外婆。
人情如山,软硬兼施。
周楠不说话了。
李四慜道:“破例是一回事,她和一班的孩子们差距太大了。这样吧,罗校长——”
周楠又有了点期待。
“闻朝笙在一班上课,但学号什么都留在十班,平均分也和十班一块算。”
“这样也行。”罗校长看向周楠,起码不拖一班成绩的后腿了。
周楠只好点头。
开学的第一节班会课走向了完全不同的展开。
周楠生无可恋。
他两千字的演讲稿也没心情念了,潦草说了几句,就让一班的学生们先自习了。
按照惯例,班级里来了新人,是要自我介绍的。
但想必没人不认识这个不良少女。
朝笙毫不在意周楠的态度。
她手中的笔转着圈,被她扔到半空,落在了江暮白的书上。
少年写题的步骤被打断。
他停笔,看向了闻朝笙。
“闻朝笙,你有什么事吗?”
他想他大概知道原因。
“有啊。”她声音太随意,蓝色的卷发在鬓角翘起,那双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江同学,暑假作业写了没?借我抄抄。”
理直气壮。
“自己写。”他的声音很淡,并不带太多情绪,只是拒绝得十分干脆。
“别呀。”女孩凑近了点,依然是那副懒洋洋的声调。
她的头发过了一个暑假长得很长了,垂在课桌上,连影子都泛着浅浅的蓝色。
“江暮白,那天你都把我弄进局子里了,现在给我抄个作业怎么了。”
这话带着点威胁的意味。
关于闻朝笙,江暮白很早就有所耳闻了。
很多次升旗仪式的时候,他是学生代表,拿着发言稿下了升旗台,头发五颜六色的女生就慢悠悠从他身旁经过,站在升旗台上开始读检讨。
十班的人总在下面起哄,艺术部的人也起哄,花衬衫的高大男生带头鼓掌,然后李四愍气哄哄地让她下去。
她就直接从升旗台上跳下来了。
十班的人大体都一样,横行无忌,踩着校规行事,多多少少都和其他班不太对付。
挨打的刘家铭,和他是一个初中的,初一那会儿,他和刘家铭一块参加过市里的数学竞赛。
校车上除了他都是初三的,在他们眼里这还是个小孩。
江暮白坐在最后面直头晕,刘家铭注意到了,拿了瓶可乐给他,说喝了就不会太晕车。
所以,江暮白很难对闻朝笙有什么好印象。
这是个麻烦。
现在他忽然有种预感,他的高二应该很难风平浪静了。
朝笙见江暮白又垂下了眼,不大想理她的样子。
“性格不太好哦,都不和我说话。”
朝笙百无聊赖地和小白点评,傻白甜统极其认真地附和了她,完全忽略朝笙又是什么人设。
前座的人听到后面这段对话,感觉头都大了——警局,什么警局?!
犹豫再三,他还是把自己的暑假作业拿了出来。
“闻同学,我的暑假作业也都写了。你需要吗?”
——总之爱护学霸,人人有责。
朝笙望了他眼,在他小心翼翼的神情中接过了习题册。
“谢了。”朝笙露出个笑来,看起来又似乎也没有他们想的那么难相处,“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啊?”
“孟荀。”男生连忙道,“孟子的孟,荀子的荀。”
然后孟荀看到校霸露出了点茫然的神情。
朝笙翻开习题册,然后伸手,极其自然地从江暮白的桌子上拿回了她的笔。
说是要抄暑假作业,朝笙完全没有这个想法。
哪个学校的校霸写作业啊。
而且下午就要举行开学典礼了,她就是变成八爪鱼也补不过来这些作业。
她只是寻个由头和江暮白说话而已。
旁边的蓝发少女存在感确实很强,从余光的一角,江暮白看到她又转了会笔,最后从书包里拿出了手机。
江暮白:“……”
他并不太在意一个不认识的人,很快又把她的话抛之了脑后,继续专心地去做某道能量守恒的物理题了。
朝笙撑着脸,单手划着聊天页面。
十班的班级群里热闹得不行,听说李四愍已经通知了十班的班主任,闻朝笙以后就在一班了。
李旸在群里叫嚣:“十班以后靠我守护。”
文姗姗在下面嘲讽了他一波,顺便疯狂艾特朝笙。
“朝朝!怎么这么想不开!”
附和的人很多,学委在那感慨——
“连朝姐都想着要奋发图强了,我彩票中特等奖是不是也有希望了?”
朝笙看得直乐,十分友好的让他“滚犊子”。
“朝姐就这么走了,那以后十班倒数第一不就是我了吗?!”还有人在那里哭嚎。
朝笙的指尖划着九键,纠正了他的说法:“上学期我是倒数第五,后面还有四个人嗷。”
倒数的那四个人齐刷刷地发出一排斜眼笑。
就算心血来潮去了一班,也没人觉得朝笙是真的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了。
他们这群人,大部分都是二代、太子,觉得人生没有什么需要努力的,再如何努力,都不如去踩父辈、祖辈打出来的登天梯。
何况是闻家的女孩。
——尽管,世事流转如水。但谁都不会相信自己会是要坠落尘埃的那一个。
“不过说真的,朝朝,你到底为什么要去一班呀!我们都感觉很伤心QAQ。”
文姗姗发了个哭泣的猫猫头,那几个和朝笙一块儿去蹦迪的女孩们纷纷加一。
李旸在下面发了个恶寒的表情包,表示对文姗姗这群恶霸装乖的不满。
为什么要去一班?
朝笙偏过脸,江暮白清隽温和的侧脸映入眼帘。
他睫毛可真长,在淡色的阳光下也披着浅金色的光。
“我要好好学习了。”朝笙本来想直接结束话题,想了想,还是在群里补了句,“大家也是:D。”
没人信这话,满屏哈哈哈。
文姗姗开始私信轰炸她。
朝笙退了微信,打开了在暑假暂时搁置的消消乐游戏。
喜庆的“PERFECT”声格外抓耳朵,一班的人都知道是学霸的新同桌在玩游戏。他们有点想回头提醒少女,又有点憷她的名声。
朝笙抬头,笑着说了句不好意思,然后从校服兜里摸出耳机,继续开始下一关。
大家都松了口气。
但愿能一直相安无事下去。
下午的时候,周楠终于平复好了他的心情,在十班班主任眉飞色舞的神情中出了办公室。
一班的教室里,有在对习题答案的,有在看新教材的,还有三两个聚在一块,说暑假的事情。
周楠探头看了眼,蓝色头发的少女伏在座位上摁手机,一旁的江暮白仍专心地做着题。
他老怀欣慰,到底是他最放心的学生。
不过这两人就这么做了同桌也不成。周楠想了想,决定下次换座位的时候把朝笙挪远一点。
“要举行开学典礼了,同学们。”他敲了敲教室的前门。
“走咯!”
教室里动了起来。
座位拖动的声音响起,朝笙站起来,校服外套的衣摆微动。
“开学典礼在哪举行?”她明知故问。
朝笙伸手,极其自然地扯住了江暮白的衣角。
江暮白被迫停了动作。
直到两个人都站起来,朝笙才发觉江暮白居然比她还要高上不少。
她望向教室,她的身高已经足够给大部分青春期的男生压迫感了。
少年微微向后退去。
他倒也没有太不近人情,尽管眉头仍然是微微皱着的,还是回答了朝笙:“礼堂。”
“我不太熟悉路。”朝笙继续胡扯,她露出个笑来,“一起去吧,同桌。”
她的眼尾偏长,笑起来时有一道上扬的弧。单看这张笑脸,谁都不会相信她其实性情任性顽劣。
江暮白挪开眼,没再理她。
他往教室后门走,孟荀叫了句“等等我”,三步并两走到了江暮白身旁。
朝笙也不恼。她双手插在兜里,走在了江暮白身后。
兜里鼓囊囊的,有烟还有糖。
李四愍站在楼梯间那引导秩序,朝笙掏出口香糖来,是橘子味的。
高二的学生对于闻朝笙从一班出来显得很震惊,忍不住偷偷去问一班的人。
李四愍见蓝色水母慢悠悠飘了过来,眉头拧得紧紧的。
“闻朝笙,这个头发,下周给我换回来。”他坚守教导主任的正义。
“李主任好。”朝笙笑眯眯打了个招呼,橙子味的口香糖吹出一个淡色的泡泡,啪的破了。
李四愍头疼,挥挥手让她走了:“赶紧去礼堂。”
唉,和霍昀一个德行。
和李四愍打招呼耽误了会,她步子迈得大了些,直接跨过了三级的梯步,又刚刚好跟在了江暮白的身后。
余光里总有抹飞扬的蓝色,江暮白想不注意到都难。
走到一楼的时候,楼上下来的人都有些莫名——十班的人站在花坛前,眼神紧紧盯着下楼的人。
“他们不去礼堂吗?等人?”
“表情好严肃……不会又要找人打架了吧……”
他们绕开了这群不大好惹的不良团体,加快了去礼堂的步伐。
文姗姗忽然往前窜去,站在她旁边的李李旸差点没站稳。
花坛里的月季灿烂蓬勃的向上开着,尖端橙红的短刺在阳光里格外显眼,李旸默默捏紧了拳头——文珊珊是不是想谋杀他!?
“朝朝!”文姗姗跳起来,抱住了朝笙,“等你半天啦!”
她挎住了朝笙的臂弯,十班的人笑嘻嘻地站在花坛前催促:“走吧。”
朝笙往前看去,人群里只能远远看到江暮白的背影了,她懒得再追上去,只随手揉了揉文姗姗的发顶。
高川一中的礼堂原本是上个世纪的建筑。贸易发达的高川从很早之前就是对外交流的窗口,东西方的文化在此交融。曾有传教士万里前来,在高川市建造了一座红砖的尖顶修道院。
时移世易,这座修道院成了礼堂的前身。
随着一中规模的扩大,修道院已不足以容纳学生的规模,因此,红砖尖顶建筑的背后,另外加建了一座平顶的宽阔建筑。
新旧交汇,由此构成了一中的礼堂。
等这群人一路打闹到了礼堂的时候,观众席上已经坐满了人。
连李四慜都比朝笙先到。
朝笙瞅了眼一班的位置,朝文珊珊他们摆了摆手。
“我过去了。”
文珊珊恋恋不舍的挥着小手告别,被李旸催促着坐了下来。
一班的区域还有几个空位。不过江暮白的位置两边都坐了人。
她往里头走去,这一排的观众席上,大家默默把脚都往里头收了收。
“闻同学!”孟荀自觉两个人已有了抄作业的情谊,十分自来熟的打了个招呼。
蓝发的女孩扬了扬下巴:“孟荀,换个位置?”
“嘎?”孟荀灿烂的笑容戛然而止。
他瞄了眼江暮白冷冷淡淡的神情,终于感觉到一点不对劲——这个众所周知的不良少女,是不是对学霸过于关注了点?
但孟荀从善如流,他往另一旁的空位挪了挪屁股。
“您请。”
“谢啦。”
朝笙在江暮白旁边坐了下来,江暮白很清晰的听到了她校服外套的金属链拉链撞在座位上的声音。
“江同学,好巧啊。”
她转过脸来看向江暮白,说话的声音仍是一贯不正经的腔调。
哪里巧——江暮白心想。
诚然一张顾盼生辉的笑容对着你,任谁都会动容几分。
但他记得黑暗巷弄里,刘家铭恐惧瑟缩的神情。
江暮白不再理会,看向了前方。
礼堂的舞台上,学校的领导已经就位,李四愍轻轻拍了拍话筒,示意台下的人安静下来。
开学典礼的流程大同小异,从小学一直到高中,翻来覆去都是那几件事情,领导致辞,总结过去,展望未来,学生代表上台。虽说新学期新气象,但同学们对于开学典礼都兴致缺缺,或是面上在听,实际上却不知道神游到了哪儿,或是低头小声的聊起了八卦。
“说起来,你们有听说高三——就以前高二,有人被开除了吗?”
不知是谁提起了这个话茬。
其余人都很惊讶:“什么事情?怎么了会严重到要开除?”
“我爸不是高二的老师嘛,他和我说有个男生犯了事情,警察局打电话给学校了——还有律师,说要取证什么的。”
十六七岁的学生,对于这些事情一知半解,联系到警察和律师,便下意识觉得是很严重的事情。
“是不是和十班的人?”有人偷偷去瞄礼堂后排的位置,却被十班某个没穿校服的男生瞪了一眼。
舞台上,神情严肃的李四愍扫视着这一圈还很年少的孩子。
他们都穿着同样的校服——虽然有几个特立独行的害群之马——但实际上,李四愍一向对所有学生都怀着期待,希望并且相信他们总有一天都能够成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所以知道刘家铭偷拍的事情的时候,他是震惊且愤怒的。
多达三百多张的照片,甚至还有不少隐私照,被闻朝笙她们发现并且要求删除的时候,刘家铭居然还威胁说要把照片都发出去。
台下的学生们面孔青春单纯,李四愍并不希望他们中有人踏上歧路——哪怕是人人头痛的十班。
他缓声宣布了对刘家铭的处分。
第103章 校霸与学霸(9)
“原高二二班刘家铭同学,违反学校纪律,违背社会公德,践踏法律底线,经学校研究决定,予以刘家铭同学开除学籍的处罚,希望各位同学遵守校规校纪,引以为戒!”
礼堂里一片哗然。
李四愍看着这群孩子脸上浮现出惊讶且茫然的神情,窸窸窣窣地讨论起来。
“老师,什么事情啊!”
有人在下面问。
李四愍没回答。
照片已经确认彻底删除了,没必要再让女生们恐慌。
他放眼看过去,那个蓝色头发的少女老神在在,丝毫不意外学校的决定。
李四愍知道,闻家也插手了这件事情,那个政商两道都涉足的家族藏着惊人的能量——不然在偷拍并不入刑的当下,刘家铭并不会被法律严厉的惩罚。
对于以朝笙为首的这群学生,李四愍一向观感复杂。一方面觉得他们任性叛逆,一方面又觉得没准还能掰过来。
所以朝笙说要去一班的时候,他最后没反对——学校最后还是给她打架记了处分,这姑娘破天荒没闹,真心甘情愿背了。
那看看吧,看看她是不是真的打算改过来。
“你看,江暮白,你那天误会我了。”朝笙凑到少年旁边,脸上带着明晃晃的笑,眼里都是得意。
少年沉默,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
半晌,他抬眼看向她,说话声音淡而静,并不为朝笙的笑所分心。
“误会你的初衷,我很抱歉。”
而朝笙长长的“喔”了一声,似乎不太满意他的道歉。
其实,那天夜里,江暮白其实本不会路过那条巷子。
漆黑的小巷外,是高川繁华的商业街。江暮白很少来这儿。
他辅导的那个初一生,在结束暑假的最后一堂课后问“阿暮哥哥,我们能不能一起去吃一次冰淇淋”,在征得他父母的同意后,他才带着这个小朋友来了商业街。
“我要吃圣代,奇异果的!”
小朋友的父亲是他父母的同事,自双亲去世以来,他受了太多来自这些长辈的恩惠。
初一的数学很简单,他辅导起来并不费什么力气。
除却报酬,还有一顿家常的晚饭。
这些对他来说很足够了。
他很感激这一家人。
所以,在隔着远远的距离,听到那声惨叫声后,他下意识的反应是先捂住了小朋友的耳朵。
“小晨,先去甜品店里坐再一会儿好不好,哥哥要打个电话。”
他很有耐心的解释,小晨捧着圣代乖巧的点了点头。
警察来得很快,他站在路灯下,遥遥对上了少女那双潋滟的眼。
“我除恶扬善。”女孩漫不经心地补充,“而且我也背了处分,被批评教育了。正在改过自新中。”
江暮白嘴唇微动,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他想说另外的话。
交浅言深,没有必要。
朝笙对于江暮白的态度毫不在意,她总结道:“但是你看,我也不是无缘无故揍他的。”
“所以,吃片糖,重新认识一下呗。”
她伸手在兜里摸了摸,然后笑眯眯的,直接扯过了江暮白的手,掰开了他的掌心。
与他截然不同的温度与触感。
他忍不住把手微微缩了缩,而朝笙很快松开了他——江暮白其实并不善于招架这样性情张扬的人。
“朝姐,还有口香糖吗……”
挪到一旁的孟荀探过头来,他已经十分自然的从“闻同学”切换到了“朝姐”。
“噗。”
孟荀看眼江暮白的掌心,没憋住。
少年的掌心中,静静躺着半包万宝路。
江暮白盯着手里的烟看了半晌,终于露出了和朝笙认识以来的第一个笑。
“糖?”
“闻朝笙,你还,挺幽默的。”
声音清而淡,和他的人如出一辙。
但一直为负的好感度,终于变了。
“好感度加五,当前好感度0。”
朝笙面不改色地摸走了烟,终于掏出了兜里的口香糖。
一人一片。
文珊珊眯着眼睛,看向一班的方向:“我就说,朝姐怎么突发奇想去一班呢。”
冗长的开学典礼终于结束。
大家纷纷从观众席上站起来,预备着离开礼堂。
孟荀剥开银色的包装纸,把口香糖放进了嘴巴里。
是还挺清新的橙子味。
他有意和朝笙搞好关系,想问朝笙要不要一块回教室,却发现十班的几个人先下来了。
虽然感觉闻朝笙似乎没有传言那么不好相处,不过十班的人还是让人犯怵。
特别是从旁边大阶梯跳下来的李旸,和孟荀一个初中的,孟荀记得这个人之前就因为抢球场把人打进医院过。
他有些不自在地揉了揉鼻子。
江暮白回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奇怪他的停留,孟荀赶紧跟了上去。
文姗姗看着走过她身边的一班的人,把目光丝毫不遮掩地落在了清俊瘦削的少年身上。
“看谁呢?”李旸瞄了眼已经走过去的江暮白。
哦,是一班那个学霸,好像班里有不少女生喜欢讨论他,长得——也就还行吧,不过居然比他还高了半个头……李旸把文姗姗的脸掰了过来,又得到了文姗姗的一个白眼。
朝笙本来还想回教室一趟的,见到文姗姗他们过来了,也就懒得去了。
文姗姗直接搂住了朝笙,恶狠狠道:“老实交代,为什么要去一班?”
朝笙低头看了眼这姑娘浅棕色的短发,漫不经心道:“我说过了嘛。”
改过自新,好好学习?
文姗姗才不信:“我都知道了。”她望向早已经走远的江暮白,少年的背影高大清瘦,在拥挤的人群中格外的显眼。
她仰脸看向朝笙。
朝笙捏了捏她还带着点婴儿肥的脸:“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文姗姗一脸了然,却还是撒娇一般地说道:“到底是不是嘛,别敷衍我呀朝朝!”
其实一中喜欢江暮白的女生并不少,也常常能看到谁又在一班门口递纸条。
年级第一的光环,出类拔萃的脸,还有温和却疏离难接近的性情。
这几样事物综合在一起,总让年轻的女孩升起一股好奇心与斗志。
而且他还有双很好看的眼睛,哪怕只是冷冷淡淡的看着人,也让人忍不住想亲近。
但这里面也会包括朝笙?
任性随意的朝笙,只要愿意从不会缺男伴的朝笙,闻家的朝笙。
文姗姗看着朝笙散漫的神情,觉得她大概只是起了偶然的玩心。
文姗姗也隐隐约约听说过江暮白的家世。
一个年少成孤的人,长成了所有人眼里的好学生,从来自律努力,从不行差踏错。
和她们不是一路人。
她们是一群快乐的混蛋,绝不会真心实意诚恳的去爱一个很好的人。
“一天到晚跟朝姐粘粘乎乎的。”李旸把文姗姗从朝笙旁边提溜起来,“正事别忘了!不是说晚上聚餐嘛。”
十班向来奉行及时行乐的准则,在明天就要正式上课的情况下也不打算消停。
“去哪?”朝笙问。
“虹雅町。”
那是家很有名的高级会所,以地道的日料而闻名。
“虽然朝姐你抛下我们去了一班,不过我们还是很讲义气的。”李旸笑嘻嘻的。
第104章 校霸与学霸(10)
落日的余晖铺满了红砖白石的校园,高大的梧桐木舒展青黄的阔叶,高二的教学楼里还很热闹。
蓝白校服的学生们有的在收拾书包,有的在极限补暑假作业,还有的人在做开学第一天的值日。
课桌很久没有这样乱过,新同桌五颜六色的水笔和暑假作业全歪到了他这边。
他垂着眼,一本一本整理好自己的,然后把朝笙的东西都拿了过去。
就算不是自己的,江暮白也下意识的理得整整齐齐后才推了过去。
独自生活太多年,江暮白养成了轻微的洁癖与强迫症——以此达成对不确定人生的掌控感。
没人发现他这一点。
秋天的穿堂风掀起书页,她的暑假作业新的没有一点墨痕,只有封面端端正正写着“闻朝笙”三个字。
那个张牙舞爪的蓝发少女,写出来的字居然是温润端方的正楷。
他奇异地感觉到一丝反差,却没有再多想。
指针指向了六点,江暮白将书包的拉链拉上。
“孟荀,我先回去了。”
孟荀要做值日,挥着扫把和江暮白道别:“明天见!”
走廊上人来人往,来教室放教具的周楠正拧眉看着教学楼下。
江暮白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几何形状的象牙白花池里,紫叶小檗、小叶黄杨和栀子月季已被校工修剪一新。
九月,栀子的花期已过,惟有色彩各异的月季仍能继续灿烂的开着。
月季前聚着群人。
周楠觉得这一群人有些煞风景。
是十班的刺头,还有现在属于他们一班的闻朝笙。
这群学校里众所周知的坏学生聚在一起,不知道在商量些什么,时不时笑得开怀。
有个男生手里甚至还预备着一根烟。
周楠摇摇头——十班的他管不着,但绝不能让闻朝笙把十班的风气带到一班。
“周老师。”
周楠很快从思绪里抽开,转身看去,是江暮白。
“今天早点回去休息。”周楠眉开眼笑,“高二可和高一不一样了。”
“我知道的。”江暮白点点头。
周楠老怀欣慰,深感放心。
校园外,发动机的轰鸣刺耳,单车的叮铃声踏着夕阳,沿着长长的梧桐坡往下而去。
九月,白昼开始变短。
繁华的商业区里灯火盈天,等江暮白回来的时候,天色已很暗,明月如弯钩。沿江的小路,路灯始终算不得明亮,还好有白霜般的月光落在水泥石板路上。
陈渝比他早到家很多,正坐在樟树底下乘凉。
他拿着根绿豆雪糕,朝江暮白挥了挥,
“阿暮,买菜去啦?”他看到江暮白手里提着的塑料袋,里面是时兴的蔬菜和一条鱼,高川是依水而生的城市,淡水鱼种类丰富且便宜,“说起来好久没尝你的手艺了。”
陈家父母的工作繁忙,初中那会儿,陈渝总和江暮白一起吃饭。
“那今天来吃。”江暮白笑了笑。
“我想喝豆腐鲫鱼汤!再炒个西蓝花!”陈渝兴致勃勃。
然而他妈妈从房子里出来了,拧着陈渝的耳朵:“一天到晚只知道吃吃吃!什么时候会来帮我打打下手。”
陈渝委屈:“爸爸不是还没回来吗!”
“等他回来再开火是吧?”
张阿姨看到了江暮白,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松开了自家儿子的耳朵,然后道:“别自己做饭了,来阿姨家里吃。”
江暮白摇摇头,温声道:“谢谢阿姨。还是不了,鱼放久了会很腥。”
他指了指袋子里的鲫鱼。
张阿姨只好作罢。
她瞪了眼自家儿子:“进去洗菜。”
陈渝不敢不从,又回头冲江暮白道:“待会我给你拿雪糕过来,吃完饭咱们去江边散步吧。”
江暮白这次应了下来。
江风吹过这宽阔的水泥坪,樟树的叶子沙沙作响。他望向陈家温暖的橘色灯火,在门口稍稍站了会儿。
推开泛旧的木门,入眼是那张已有些泛黄的全家福。
照片里,年轻俊朗的夫妻都穿着深蓝的警服,怀抱着一个小小的他。
天边的弯月渐渐隐去,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一班的人对于从暑假到上学的转变十分适应,早自习时,教室里依照惯例,都是背诵的声音。
直到早自习结束的铃声响起时,朝笙才姗姗来迟。
“早上好。”
她拉开椅子,黑色的书包随手挂在了椅靠上。
“早。”
江暮白随意应了一声,却没抬头。他正凝眉看着道数学题。
早自习他也没怎么背书。
朝笙凑过去看,题目长得和文姗姗骂人时的小作文一样。
孟荀转过身来,道:“朝姐,你怎么才来?”
朝笙露出诧异的表情:“七点半不是睡觉的时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