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暮初感到事情仿佛脱离了他的掌控,而冠她以替身、将她藏起的自己,何其的荒谬。
他声音冰冷,不知是否是在回答宁望舒:“是我错了。”
一开始就是一场错误,他种下了一颗烂掉的种子,最后结出的只能是苦涩的坏果。
他不再停留,向外走去。唐颂早已经跟了上来,神色焦急而内疚。
“颜总,抱歉,没能劝住朝笙。”她步履匆匆,低声和颜暮初说道。
说是没劝住,不如说太不忍心。唐颂想起朝笙在提到颜暮初时,脸上总带着羞怯而甜蜜的笑,便觉得让她再在这儿看着旧人相对,实在很可怜。
她从不徇私,这是一次例外。
唐颂打量着颜暮初的神情,她家老板无论何时,总是神情淡淡,自有一股矜冷的疏离。这样情绪稳定的领导人无疑很完美,作为爱人却差了许多。希求从颜暮初这得到爱的朝笙,在她看来宛如饮鸩止渴。
她斟酌着开口:“朝笙方才还问我,她和宁小姐生得像不像。”
她为朝笙感到不平,第一次这样逾越而隐晦的质问颜暮初。
然后唐颂看到颜暮初疏淡冷然的眼神微凝,甚至浮现出了懊悔。以她对颜暮初的了解,这实在不像是他会出现的情绪。就好像个无心的石佛投身业火,终于明白了什么叫灵明炽毁,酬其宿债。
唐颂居然为朝笙感到了一丝畅快。
记者们到底畏惧颜氏,也知晓在谢家的门楣下,要收着点,他们放弃了去追那个一看就和颜暮初关系斐然的年轻的女孩,以及散发着一身寒意,匆匆离去的颜暮初,人们把目光投向了宁望舒。
这个蜚声国际的大明星悄然回国,亮相在谢氏的晚会上,却只是为了颜氏的掌权人而来,想必她与颜氏的总裁有着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颜暮初不能再招惹,但本就是圈中人的宁望舒就不用那么忌讳了。
“宁小姐,请问您和颜氏的总裁是什么关系?”
“可以解释一下‘替身’吗?是不是我们想的那样?”
他们涌了上来,你一言我一语。
宁望舒按捺住酸涩的泪意,脑子里一时间是很多年前,颜暮初问她,为什么一定要离开,一时间是眼前,颜暮初失望又冰冷的脸。原来,历历过往,昔年旧梦,皆成妄言。
她挺直脊背,姿态优雅,华美的长裙上不见一丝局促的褶皱。
那双柔妩动人的丹凤眼中含着泪,看起来破碎又哀伤,可神情却是从容笑着的:“误会罢了。”
言犹未尽,浮想联翩。
海市市中心的滨江公寓外,保安亭里橙黄的灯光照着微微犯困的中年人,已经半夜一点了,他忍不住有些走神,这么晚,想必也没有什么人再进出。
轰鸣的引擎声传来,一辆他熟悉的黑色越野车划过夜色,晃眼的白色车灯在道闸外亮起,保安的睡意被照散,他一个激灵,站直了,很快的按起了道闸,然后向越野车里的业主致礼。
连号的车牌在夜色里格外的显眼,保安泛着困,嘟囔着“有钱人夜里也忙得很”,便又觉得没那么艳羡这辆挂着连号车牌的黑色巨兽了。
颜暮初从车窗里望去,位于顶层的复式公寓亮着灯,他短暂地松了口气,知道是朝笙独自好好地回来了。
他摁下心里的烦躁与不安,把车停好,而后摁下去往30层的电梯。
指示灯亮起,浅白的灯光照得银灰色的电梯内室格外的冰冷。
电梯往上的两分钟里,他抬眼看向镜中反射着的自己,镜中的男人有一张冷峻秀寒的脸,神情永远如出一辙的淡静。他忽然觉得这样自己很陌生,人至而立,颜暮初其实已经很少再打量自己。
正如过去的三年,他荒唐的不去关注朝笙的真实,而只在意得到她这件事情本身。
伴随着上升的还有失重感,他头一次觉得这两分钟过于漫长,又觉得像一场审判的前奏。颜暮初开始思索,自己究竟该如何面对朝笙,是和从前一样,仅仅只在意她在自己身边这件事,又或者,是别的什么。
他的金丝雀。
“叮”的声音骤然响起,电梯到达了顶层。
他眼神微凝,门是半开的,想是回来的人太仓惶,连关上门都忘记。
脑海中又晃过朝笙最后看向他的那一眼。
颜暮初快步走了进去,步伐都有些焦躁。
偌大的公寓里灯光明亮,二楼响起一阵碰撞的声音。他往上走去,正好看到了朝笙提着一个行李箱出来。
她的礼服还没有来得及换下,大概一回来就在收拾。及地的鱼尾裙有些碍事,她细瘦雪白的胳膊落在空气中,缓慢而费力地拖着有些老旧的行李箱。
这个房子大部分时候是她一个人在住,可临到走的时候,她却没有什么想带走的。几件衣服,一些用得半剩不剩的护肤品,没看完的剧本,剩下的便是好些本专业书。
朝笙百无聊赖地想,自己这个金丝雀好像当得确实蛮失败,钱没花,跑车没开。
如果不是要继续攻略颜暮初,也许她应该索要一些巨额的分手费,以支付她辛苦积攒的眼泪。
她计算着任务的进度,还能分心这样想。
颜暮初看到她手中那一个不大的灰色行李箱,眼神暗了下来。
朝笙抬眼,看着这个英俊的男人。
她掩去腹诽,眼神微颤,似乎是心生了退意,又或者,确实对他仍有留恋。三年,哪有那么容易割舍呢?从少女时代起就仰望的人,从青涩到成熟都始终在追随着的人,要把这样的人从生命里剥离,得多难。
她低头,不愿意看他。
“我回剧组去。”她轻声说。颜暮初听到她声音里压抑着的哽咽颤抖。
可明明很难过,还是要继续说:“颜先生,我们本来就是那样的关系……。”纵然她真心实意地爱慕着这个人,可他们的感情其实本质上只是交易。
从前可以忽略这样的不堪,也不过是因为,抱着宁望舒未曾回来的侥幸罢了。
一滴两滴,硕大的眼泪簌簌往下淌,落在灰色的行李箱上,晕开来,像道经年不散的疤。
颜暮初心中一痛,不愿再听下去。
他伸手,强硬地摁下了她的行李箱,声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恳求:“你听我说,宁望舒和我早就结束了。”
可解释起来,何其苍白。纵然现在毫无关系,可过去那些年无法抹去,连他与朝笙的开始,都起始于他偏激的执念。
他们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朝笙压抑着的情绪被他这句话点燃,她仰脸看着他,咬着牙问道:“那是哪样?”
“颜先生,我确实是一个替身。”
明明她的声音是激动的,带着尖锐的质问,可是反倒让听的人格外难过。
他抬手,想抹去她的眼泪,然而怎么都擦不干净,指尖一片湿润,淌落一掌心的水珠。
颜暮初因她的执意离去而露出偏执的神情,他知道,他可以轻易把他豢养的鸟儿毁坏,他可以剪下她的羽翼,让她停留,做一只乖巧的宠物。
可当她站在他的面前,这样哀伤地看着他的时候,他觉察到自己的卑劣来。这么多年,为何把这双顾盼生辉的眼,当作其他人的影子。
不能一错再错。
沉闷的苦意涌上了喉头,他艰难的开口,却发现似乎说什么都是徒然,“你们从来都不一样。”
她总是羞怯而又温和的看他,总是乖巧地跟在他的身旁,说话偶尔娇气,却始终若即若离,她喝不惯咖啡,喜欢手工艺品,也爱陪小孩玩。她演什么角色都很认真,她天真且赤忱,温柔且倔强。
从前凭着执念刻意忽略,可对他而言,她是如此的不同。
他恳求她不要再落眼泪。
想亲吻她,想看到她眉眼松动,然而朝笙却终于被颜暮初激怒,她抬手,环住了颜暮初,却重重地咬在了他的脖子上,那儿一颗赤色的痣格外的灼眼。
“才知道我们不一样吗?”她任眼泪簌簌淌了满脸,落在颜暮初的颈窝,“颜暮初,你觉不觉得现在说这些很荒谬?”
口中弥漫出铁锈味,她好像要把对颜暮初的恨都这样发泄。
他抚上脖颈,感觉到汹涌起伏的脉搏。低头看去,掌心一片湿热的红。
他居然不觉得痛。
颜暮初想再碰一碰朝笙的脸,想抹去她唇角刺眼的红,却终于觉得自己满手脏污。
“是我错了,朝朝,是我错了。”
他凝望着朝笙,希望从她眼中看到一丝松动,希望她如从前一般看着他。
颜暮初似乎总在感情当中,缓慢地认知到苦果与疼痛。
“不如我们重新来过。”
然而回答他的只有朝笙冷淡的脸。她情绪似乎也冷却了下来,疏远而冷漠地回答他:“不必了,颜先生。”
“以前——”朝笙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是我做错了选择。”
宁望舒出现的那一刻,才终于承认,自己不愿在卑微的情爱里过活。
疼痛感十分的清晰。
他觉得指尖泛起微麻的凉意,颜暮初陡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惧意,惧怕她就此离他而去。
真奇怪。他想,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这样的重要。
后知后觉通常会导致后悔莫及。
他在商场上运筹帷幄,拼杀至今,才有了一个声名赫赫的颜氏,颜暮初很深刻地知道,在生意场上太过于迟钝,最后就会造成让人后悔的结果。
原来感情上,也是这样。
咎由自取。他自嘲地想。
他垂眸看着朝笙,她今夜打扮得很美,微卷的长发盘成了优雅的花环形状,鬓边几缕碎发从珍珠发卡里落下,像是海边泡沫中漂浮的卷曲藻类。
他忽而忆起很久以前看过的小美人鱼的故事。日出时,她会化作泡沫永远离去。
他克制着情绪,想为她将那缕发丝别起。然而朝笙后退了几步,避开了他的动作,神情带着冷淡的厌倦。
他垂下泛着寒意的手,淡声道:“我送你去吧。太晚了,不安全。”
朝笙别过脸去:“不用了。”
他放软了语气,商量着道:“这么晚,很难叫车,何况是去在城边的剧组。”
海市很大,边缘已经算是很偏僻的郊区。但那儿有一个开发过的古镇,影视城就盘踞在古镇里。
他声音低哑,带着几分卑微的意味:“朝朝,起码让我送你过去。”
朝笙仰脸,看着这副向来薄情的面孔浸满痛苦,而好感值被悔意裹杂到了80。
她沉默了一瞬,没再说什么,拖着行李箱走了出去。
颜暮初跟在了朝笙的身后,将门带上。朝笙居然从颜暮初的动作里看出来他的紧张,似乎不想再听到她开口拒绝。
早知今日。
她在心里无所谓地想,何必当初。
黑色越野车的车灯再次亮起,驶离车库。
昏昏欲睡的保安大叔这次醒得很快,他重复地按下道闸,目送着这辆车的离去。
“真忙啊……”他感慨着,不由得有些好奇是什么事情。
喧嚣的夜色被抛在了身后,月亮冷清地照着郊外婆娑的树影,他下意识想把车开得慢一些。
谁都不曾再开口说话。
朝笙低头看着手机,颜暮初从后视镜里看到她微垂着沉静的面庞,看着手机若有所思。幽幽的冷光打在她脸上,无端多出一种冷清的美来。
她似乎有些倦了,却还强撑着不愿意睡过去。
朝笙忽然开口:“还有多远啊,颜先生。”声音轻而冷淡,带着一点不耐烦。
男子指节分明的手微微握紧了方向盘,骨节在月色下嶙峋苍白。
“快了。”他只好踩下油门,加快了速度。颜暮初声音平静的建议,“不如先睡一会儿,已经很晚了。”
天边依稀露出几颗惨淡的晨星,月亮也变得透明。
朝笙摁下手机,屏幕暗了下来,她看向车窗外依稀可见的轻舟画舫,长亭小桥,是剧组在的古镇快要到了。
她伏在车窗边,并不在回答他若无其事的接近。
剧组在古镇里包下了一家古色古香的客栈,供演职人员使用,前院住着剧组的工作人员,后院有一道回廊隔着,演员就住在这儿。
前台还在值班,看到有人来了,也不意外。
颜暮初把行李箱取了下来。
朝笙伸手:“给我吧。”
“谢谢你送我来,颜先生。”
夜风扬起她鬓边微卷的碎发,她声音好像也带着夜间露水的凉意。
“朝朝。”一道年轻爽朗的声音突兀响起。林夏穿着大白T恤,踩着双当地特产的木屐踏踏地走了下来。
第35章 金丝雀与白月光(17)
林夏从前台那儿取过房卡,笑道:“之前你说你要过来,正巧我没睡。”
“喏,你让我帮你办的房卡。”
他看到了上次那个来接她的男人,气场一如既往的冷淡。
但朝笙深夜前来,想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林夏性子开朗温和,有这个圈子里少见的不世故。兼之他对“葛向薇”的印象很好,因此并不介意帮她解围。
他挠挠头,道:“房间在后院,路有点儿绕。让前台小姐姐带你过去吧?”
他看得出这两个人之间气氛的不对付,潜意识就觉得是颜暮初的错,不然那日满怀欣喜离去的朝笙何以提前漏夜回来。
朝笙谢过他的好意,从颜暮初手中接过了行李箱。她低着头,一截雪白的颈微垂着。颜暮初知道今夜能送她来已经很足够,他的理智占了上风,压抑着心里的焦躁,温声和她道别。
“一个人住注意安全。”他很少和朝笙说这样的话,以前是觉得没必要,现在发现好像要没了关心的机会,“我过几天再来看你。”
她没理他,只留给他一个冷清婀娜的背影。
林夏勇敢地露出个笑来,和这个看起来就不大好惹的男子客气的说再见。
前台悄悄地吃了会瓜,见新的住客踏进了大堂,连忙走了过来。
“洛小姐,我带您过去。”
朝笙轻声道谢,跟在了她的身后。林夏接过朝笙的行李箱,朝笙没拒绝林夏的帮忙。青年的木屐踢踢踏踏,和前面的两个女孩始终坠着三五步的距离。
颜暮初想要离去,却又不舍,他回头深深地看着朝笙袅袅婷婷的背影,极轻的叹了口气,不知是否在嘲笑自己的浅薄。这声叹息散在风中,没有人听到。
天色微亮,他转身离去,引擎的轰鸣惊醒小镇的宁静,朝笙背影微顿,却没回头。
回到市区时,已是天幕低垂,露出一片绯白,洒水车周而复始的唱着“祝你生日快乐”,语调欢快,唤醒这座城市的早晨。
他独自回来,将车停在了地库,再次摁下了去往三十层的电梯。
公寓里亮着灯,走的时候太匆忙,他忘记了关。冷清的白色灯光照着这个装修简约沉静的房间,他突然厌恶起灰蓝的色调来。
“把装修换了吧。”他喃喃自语。
颜暮初往上走去,偌大的房间里倒映着他高大的影子,显得房间格外空旷。摆设一如既往,朝笙从前买的香薰还在书桌上,燃起孤零零一截薄烟。
她走的时候,没有带走和他有关的一切。
上午九点的时候,即将结束夜班前台伏在木色的长桌上刷微博,她眼带倦意,看着两条挂着黑红爆字的热搜爬到了首位。
“颜氏总裁宁望舒”。
“宁望舒的替身”。
她困意醒了大半,因为上个月她还去看了宁望舒主演的《深蓝的峡谷》。印象中,宁望舒扮演的冒险家站在峡谷之中,回眸时眼中映照着明月,着实惊艳了她。
她对宁望舒观感很好。毕竟是一个实打实以演技斩获了国际上诸多荣誉的华人演员。因此她心里的天平下意识就往宁望舒那边倾斜了。
思及此处,她立刻点了进去,热门第一条就是裤子娱乐的大块水印,它发了一段视频,是在一个看起来无比奢华的宴会厅里。
“那就是我的替身吗?”是宁望舒柔婉哀伤的声音。
然后镜头一转,拍到了一袭天青色鱼尾裙的纤细背影。她莫名觉得很眼熟,通宵值班后迟钝不已的大脑忽然意识到——凌晨来的那位“洛小姐”,也是穿着这样一条裙子,体态纤秾。
不会这么巧吧……
然后镜头中的女孩子转过脸来,隔得有些远,却也能依稀看清面目。
眉如青黛,凤眼潋滟,一眼便让人赞叹。
就是昨夜的洛小姐。
她忽然心情有些复杂。
视频中,洛小姐惶然地往后退了几步,并不去到那两个人面前对质,而是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最后,也许是为了对比,镜头又对准了宁望舒,还给了她清晰的特写。她有着不憷一切角度的美貌,哪怕被许多个摄像头包围,也依然优雅而动人。
宁望舒看起来似乎很难过,却依然维持着落落大方的姿态。她的声音温柔又哀伤,像是易碎的玻璃,而眼中隐约噙着泪水的将坠未坠。
“误会罢了。”
底下的评论区已经吵翻了。
“居然真的是替身,有一说一,她们两个人的眼睛真的很像。”
“注意一下,是替身小姐像宁影后好不好。”
“说是替身,估计是小三吧。宁大美人为什么要受这种委屈啊!”
“我有洛三以前的照片,她其实整过了。关注我的微博扣1私发哈~”
“小三给我爬开。”
“你们不觉得那个替身很面熟嘛?是不是《应天十九年》官宣的演员有她哦?”
“谁来扒一下这个替身啊,鬼知道她怎么上位的。”
“太晦气了吧!呜呜呜林夏哥哥离她远点啊啊啊啊!”
评论区一片混乱,什么样的话都有。颜氏的总裁,驰名中外的影后,貌美而寂寂无名的新人演员,三角恋情,替身情人,权色交易,仿佛都板上钉钉。她忍不住打开了评论框,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这一条微博下一秒就不见了。
再点进词条刷新,什么都看不到。
晚来的吃瓜群众一脸问号,而原本已经看到视频的人更加激动。
“这绝对是心虚了吧。”
“所以这个肯定是铁锤了,啧啧啧,背靠逐月娱乐和颜氏,惹不起惹不起。”
“心疼宁望舒……”
长洲娱乐的公关部会议室里,气氛有些凝固。
何希文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了,此刻也觉得有些棘手。
公关部的人面面相觑,终于部长先开了口。
“按理说,洛小姐出来澄清一下就好,虽然宁望舒声势浩大,但毕竟是捕风捉影,一面之词的事情。”
“但是就算回应了,也等于和宁望舒捆绑了,替身这个……”公关部的部长面露难色,咬咬牙道,“她们确实长得像,这次澄清了,以后大家提起洛小姐,难免会把她往替身上想,咖位永远会低宁望舒一等。”
第36章 金丝雀与白月光(18)
何希文微微颔首:“是这个理。宁望舒太过于出名,以至于一切后起之秀,若和她面目相似,也只有被说像她的份。”
但她脑海中浮现出朝笙顾盼生辉的美丽,心中一哂,要说像,如今也没有很像。就说气质,都天差地别。
只是感情纠葛,狗血八卦,最吸人眼球。
她心中有了计较。
何希文微微一笑,道:“热搜先这样,一定范围内发酵就行。虽然黑红也是红,但是太过的话,未免有不爱惜羽毛的嫌疑。
“你们盯好宁望舒那边,我去和颜总商量一下。”
“以及,不要再提‘替身’两个字了。宁望舒自以为是,我们公关部大可不必被她牵着鼻子走。”
宁望舒无非是发现,颜暮初待朝笙格外的不同。她要自降咖位和一个新人别苗头,到底落了下乘。
何希文的声音不轻不重,却让公关部的人一个激灵。
“是,何总监。”
他们这才想起,何希文来这,不单是以洛朝笙经纪人的身份。
何希文点到为止,离开了会议室。
应对舆论,她很有经验,想起昨天唐颂作为第一目击者发来的“报道”,也许,她的顶头上司比她更需要烦恼。何希文颇为不厚道的勾起了嘴角。
高强度冲浪的小白比朝笙要更关注这个事情。
“朝朝你人生第一条热搜,居然是黑热搜啊!”
“……咦咦咦,怎么没有了……”
“可是还是被很多人看到了!”
小白患得患失。
朝笙正在刷牙,闻言分神安抚自家的小系统。连哄带骗好几句,小白才恹恹地消停了下来。
“可是有很多人骂你……”
温热的水流过掌心,她简单地洗漱完毕,换好了衣服。
“无所谓,小白。”
她是真的不在意。
她把自己与“洛朝笙”分得很清楚,这是“洛朝笙”的人生,不是她的。
她没有成为任务者之前的记忆,却意识到自己似乎极其善于剥离爱恨。譬如对她的,攻略目标们。
第一场戏在十点,朝笙拧开木色的把手,咔哒一声。
“早上好!”
几乎是门刚开,就听到了林夏大声的招呼。
朝笙侧身看去,他还是夜里的白T,只是木屐换成了更好走路的帆布鞋,整个人清爽又利落。
“早。”朝笙笑着回应了他。林夏看她神色如常,暗暗松了口气,想必她还没看到网上的讨论。
正好现在反正也搜索不到了。他想。
倒也不是他偏袒朝笙,只是他见到过两次那位颜先生,觉得他们的关系并不似网友说的那么不堪。他悄悄觑了眼走在他身旁的朝笙,她眉眼清澈磊落,却又有格外动人的风情。
还没到开拍的时候,人已到得差不多,副导演招呼着两人过去上妆造,林夏轻巧和朝笙打了个招呼,两人便分头去各自的化妆间了。
化妆间里的人原还在试衣闲聊,见到朝笙进来了,难得默契的安静了一瞬间。
她们打量的目光落在朝笙的身上,发现她似乎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有好事者想问她,毕竟她确确实实是个新人,而宁望舒这座大山压在她前面,她能不能出头都两说。至于她和那位颜氏总裁的关系?
拜托,白月光宁望舒都回国了。
化妆师是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女生。见此,她提高了声音喊道:“葛向薇,过来上妆啦,你的戏在第一场。”
朝笙感觉到了她的善意,抿唇笑了笑,从善如流地坐在了化妆桌前。
其他人觉得没意思,也各自忙去了。细碎的议论声时不时响起。
“诶,她人都来了,你们仔细看看,到底像不像嘛?”
“那还用说?宁望舒都说了是替身……”
“之前的视频你们有存嘛?”
“删的太快了,不过我有截图……”
耳旁纷纷扰扰,朝笙闭上眼睛。
化妆师在她的眼角晕染开淡金色的粉末,又在眼尾处用赤色的笔画出一条线来。
朝笙今天要拍的是葛向薇与沈寒决裂的戏份。化妆师仔仔细细地按照导演的要求,给她画上最盛最艳的妆容。
议论声越来越猖獗,化妆师有些心烦,向来娴熟的手居然一抖。
眼线被拉得长而倾斜。
“不好意思。”她低声道歉。朝笙睁开眼睛,看到自己的眼角宛如被斜切了一刀。她温声道:“没事,再画一下就好了。”
化妆师发现,“葛向薇”好像一直都很从容。她不自觉也被朝笙的情绪所影响。
“又有爆了的热搜!是颜氏出面回应了!”化妆间里的议论声忽然变高。
她们迫不及待地点了进去,想要印证自己的猜测。
屏幕里,银色西装的男人面目俊朗,神情却冷清,他坐在发布台的中心,润秀的桃花眼里情绪不明。
“很抱歉,个人私事引起了大家的讨论。”
“七年前,宁女士和我和平分手。”
长得冷清,说话的声音也好像含着块冬夜里的冰。
颜暮初终于看清,却没来得及和朝笙说明。
“我和洛小姐认识已有三年。这三年因我一念错起,以至于把她拖累。”
——从前是我荒谬,是我负你多年。
何希文坐在颜暮初的身旁,听到这不愿下凡的石佛终于在众目睽睽之中承认,朝笙于他不是替身。
她面上表情严肃,心里却十分的放松——所谓的感情官司,从来没有男子躲在流言后的道理。
谁做的孽谁来担。
她不想叫朝笙的星途沾上一点儿垢,所以,就让颜暮初承认,一切都是他的错吧。
何希文只要朝笙从出道起——从站在人前的那一刻起,就坦坦荡荡。
颜暮初顿了一瞬,再开口时,声音仍淡静矜冷,却藏着压抑着的悔意。
“她就是她,不是谁的替代,不是我的附庸。”
“凡此纠葛,皆是我的错误。希望大家不要打扰她的生活。”他声音缓缓的,在聚光灯下摄像头前姿态极低极低,以至于让这些娱记们都愕然。
——谁见过颜氏的总裁这样啊!
何希文没有收住自己的表情。她震惊地转头,看向这浑身冒着冷气的顶头上司——不会吧不会吧就一个晚上,你居然就这么被甩了?!
她差点笑出声来。
第37章 金丝雀与白月光(19)
没有人想到,颜暮初会开口说出这句话。记者们不错眼的看着发布席上俊美矜冷的男人,意外的从他眼中看到了堪称难得的柔和。
或者说,作为颜氏掌权人的他,能回应这大街小巷沸沸扬扬的流言,本身就已经很让人意外了。
“我与宁女士的感情早已经结束,若因此给洛小姐造成困扰,是我的不对。”他声音仍然沉静,却让满座哗然。
“但无论如何,我不希望接下来还有别的什么原因影响到她。”
颜暮初抬眼,看向对准着他的摄像头,直到说出这一句,记者们才感受到他身上那股久居上位的压迫感,他们不由自主地与周围的人交换眼色,都从自个儿同行的眼中看出了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