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元月的声音让沈柠蓦然回神,她连忙应了声,顿了一瞬,弯腰钻出马车。
元月挡在她前面,有些犹豫地阻止:“小姐……不要靠近。”
他没忽视刚刚那一瞬沈柠眼中闪过的类似害怕的东西,虽然她很快就冷静下来,但那一瞬他不会看错。
少年有些后悔自己前一瞬出手太过狠辣。
不过是些乌合之众,若是惊到主子……
沈柠摇头:“没关系,我不怕。”
即便还有些不适,但她不怕死人……在这个世界,若是怕了亦或退缩,那可能死的就是自己了。
“没有活口。”
沈柠看过那几人,面色虽然还有些泛白,但神情已经镇静下来。
元月已经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做法不对,他太应激了,直接下意识就下了杀手。
“我该留活口的。”少年低声道歉。
“无妨。”
沈柠温声道:“这对幕后之人也是警告……如果他们知难而退最好,若是再来,我们再抓活口便是。”
看着地上的尸体,沈柠忽然开口:“砍下一只手来。”
元月问都没问一句,立刻应声:“是。”
两人上车继续回城,进城后第一件事就是报官,很快,那几具刺客尸体便被运到了县衙。
曹知县面色铁青,勉强安抚了沈柠几句,然后说会尽快查明。
毕竟自己辖区内发生了这种事,曹知县当然不高兴。
沈柠自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恭恭敬敬道谢后离开县衙。
离开县衙没多久,二月来接应,然后沈柠就让他将那只砍下来的手拿走了。
“去送到潘夫人床头。”
沈柠神情冰冷。
整个平宁县,恨她到要她命的人,算来算去也就只有那位素未蒙面的潘夫人了。
那潘金敛死有余辜,潘夫人已经杀了沈大年夫妇却还不肯罢休,三番两次谋害,就好像只有她弟弟的命是命,别人的命都是草芥一般。
无权无势就活该命如草芥吗?
她偏不肯做这草芥!
沈柠知道自己没有证据,短时间内拿那潘夫人也没有办法,但她也要叫那潘夫人知道,她不是任人揉捏的面团。
暮色将落,潘夫人从交好的夫人家中赏花回来,心情很是不错。
她在等好消息。
这次派出去的可不是上次那些蠢贼,而是手上真的沾过血的凶徒,她就不信那乡野村妇还能有三头六臂不成!
丫鬟走在前边替潘夫人推开房门,进入内室后挑起熏过香的床帐,可下一瞬,凄厉的尖叫声响起:“啊!”
潘夫人被惊了一大跳,怒不可遏:“鬼叫什么,不想活了?”
丫鬟哆嗦着后退开来指着床铺:“夫人、夫人……”
潘夫人皱眉看去,神情蓦然一僵。
只见,那铺着上好锦缎精美华丽的藕色床铺上,一只血淋淋的断手就那样躺在她最喜欢的被面上。
潘夫人面色陡然变得青白,颤抖着尖声道:“去、去请老爷,快去!”
没过多久,曹知县匆匆赶来,第一件事便是一脚踹开房门咬牙切齿:“我记得我刚刚提醒过你!”
潘夫人满脸惊恐慌乱和委屈:“老爷这是做什么,妾身做错了什么事?是有歹人来恐吓妾身啊老爷……”
“你敢说去杀沈氏的人不是你派去的?”
潘夫人噙着眼泪大声喊冤:“老爷何出此言,妾身冤枉啊。”
曹知县冷冷看着自己的妻子,语调冰沉:“沈氏身边的护卫能顷刻间将七名歹徒一击毙命,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将断手送到你床上……她若想杀你,也能神不知鬼不觉,你最好知晓这其中的厉害,别自掘坟墓。”
潘夫人泫然欲泣:“老爷,妾身冤枉啊……您不替妾身做主,反而冤枉妾身,妾身,呜呜……”
曹知县冷哼了声转身离开。
房门砰的关闭,潘夫人脸上的怯弱委屈瞬间一扫而空,她直勾勾看着紧闭的房门,眼底一片阴寒。
那寡妇竟如此难缠?
这老匹夫胆小如鼠,如今是靠不住了。
这条路走不通了,她得想想别的法子……
被丫鬟伺候着洗漱后上床,床铺已经里里外外换了一套,可潘夫人躺到床上就觉得那只血淋淋的断手好像就在眼前。
她心里又是惊悚又是憎恨,恨得牙咬欲碎。
那低贱村妇,害死她弟弟不说,还敢恐吓威胁她。
不过,那村妇显然有所忌惮,并不敢真的将她如何……没关系,她再想法子便是。
她就不信,一介低贱村妇能有多大能耐……
第060章 有人投毒
沈柠将遇刺的事告诉苏涟漪时苏涟漪吓了一大跳,尤其是听到沈柠说将断手送去给潘夫人,苏涟漪又是后怕又是觉得解气。
“真是欺人太甚,她那弟弟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早该死了,不怪自己弟弟禽兽不如,却要来谋害无辜受害者。”
这些日子暗地里处理与李家的事,苏涟漪也很疲惫,眼窝下一片青黑,却依旧满脸愤恨。
“柠柠你做得好,就是要让那些人知道厉害,否则,他们真以为咱们这些平民百姓的命不是命,可以任他们欺辱。”
李子元有功名在身,李家也是一直因此居高临下压着苏涟漪一头,花着苏涟漪赚来的钱撑出那些许清贵脸面,然后拿利用苏涟漪撑起来的清贵反过来践踏欺辱苏涟漪。
这些日子清算转移账目,苏涟漪越想越恨,却还不得不强忍着恨意与那些人虚与委蛇。
因为沈柠告诉她,小不忍则乱大谋,忍得一时,拿回自己所有的东西,一根针都不给那些无耻败类留下。
这时,七月从外边进来:“小姐,苏掌柜,外边有客人。”
七月这些日子在蜜记跟着学习打理生意,很感兴趣也很有天分,沈柠便没再让她一直陪着近身伺候,让小姑娘呆在蜜记专心学习。
方才就是她在外边与管事对账。
这批罐头已经订完了,按理说不会有人来,沈柠与苏涟漪对视了眼,一同到外边,就看到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
沈柠认出,这是城东悦享阁的掌柜刘池。
悦享阁是平宁县最大的酒楼,虽然口碑不怎么样,但开门做生意,沈柠还是笑脸相迎:“原来是刘掌柜,不知刘掌柜大驾光临有何要事?”
刘池神情隐含倨傲,勉强作出客气模样与沈柠两人拱了拱手,随即说明来意。
可听到他的话,沈柠与苏涟漪对视一眼,都有些愕然。
刘池居然提出要包圆蜜记的罐头……这原本也没什么,可他想要将已经排完订单的这批罐头也全包了,让蜜记与其余下单的客户违约。
沈柠虽是蜜记东家,但苏涟漪脸熟,认识的人也多,她没让沈柠开口,而是自己笑着上前道:“承蒙刘掌柜抬爱,只是这批罐头的订单已经都排单了,若是您想订的多,不如下批开售后您派人早早来下单,如何?”
都是做生意,沈柠与苏涟漪轻而易举就能猜到悦享阁的用意,尤其是悦享阁本就口碑一般。
这段时间罐头在平宁县城是紧俏爆品,许多酒楼食肆都用罐头做噱头抢客源。
悦享阁一家自然用不了那么多罐头,但他可以让别家没有罐头售卖,抢走别家的客源。
至于多余的罐头,如今段氏制冰厂的冰已经开始售卖,且价格不高,这样一来,多余的罐头悦享阁可以售往别处,还可以赚一笔银子。
他们财大气粗,有的是法子不让旁人赚钱。
听到苏涟漪说订单已经排了,刘掌柜似笑非笑:“这个苏掌柜请放心,违约的钱,我们悦享阁替你们承担了”
什么叫替她们承担?
苏涟漪这些日子处理自己的事本就疲惫,闻言不免有些厌烦:“不是违约金的事,而是信誉,若是我蜜记随随便便就违约,往后谁还敢跟我们做生意?”
刘掌柜的神情也冷了,顿了一瞬,看向沈柠:“我听说,沈掌柜才是蜜记的东家。”
男人神情带了几分倨傲和威胁:“在这平宁县,与我们悦享阁做了生意,旁人的生意不做也是可以的,不知沈掌柜怎么说?也是与苏掌柜一样的话吗?”
苏涟漪看向沈柠,神情忧虑。
沈柠笑了:“苏掌柜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她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刘掌柜能来光顾蜜记,我们十分感谢,但做生意要讲个诚信,我们不能为了与悦享阁的生意,便无故与别家违约,没有信誉,往后我们如何再做生意,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刘掌柜终于说出更深一层的来意:“这倒是好办,往后你们蜜记可以不担心销路,出多少罐头,我悦享阁便收购多少,两位大可以放心了。”
这是要将蜜记变成自家的作坊了。
乍一听好像没什么问题,卖给谁不是卖……可若是为了与悦享阁的生意,鸽了别家断了后路,往后蜜记的罐头怎么卖、卖多少钱不就成了悦享阁说了算了。
她们放着自家好好的生意不做,去给旁人做代工厂,是有多想不开?
沈柠似笑非笑:“多谢抬爱,不过不必了,刘掌柜想订购罐头,下一批按照规矩来排单便是,多余的就不必替我们操心了。”
刘池的面色已经转冷,随即哼笑:“两位的意思我知道了,那就祝两位的罐头生意顺顺利利的,可别回头出什么岔子影响了大家的生意。”
苏涟漪气急:“你……”
沈柠拉住她,依旧神情如常:“多谢刘掌柜提醒,慢走不送。”
等到刘池甩袖离开,苏涟漪气的连声骂了好几句,等到冷静下来又有些担心:“柠柠,你到城里的时间短可能不清楚,那悦享阁阴私手段多了,素来跋扈无耻用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排挤别人。”
沈柠笑了笑:“我有所耳闻,说是整个平宁县做生意的,都得吃它们悦享阁吃剩下来的。”
苏涟漪也气笑了:“可不就是……不就仗着背后有徐家撑腰。”
顿了顿,苏涟漪又道:“李青青便是与徐家二房庶子定的亲,要嫁徐家庶子都不知引来多少人羡慕……柠柠,徐家与京城阁老徐家一脉同源,曹知县都对徐家礼遇有加,咱们怕不是对手。”
沈柠想了想,认真道:“是不是对手到时候再说,但总不能别人欺负到我们头上,咱们半点都不敢反抗,一开始便任人搓圆捏扁吧?”
苏涟漪犹豫道:“若反抗后也不是对手呢?”
沈柠半真半假打趣:“实在不是对手了再认怂也行啊,总好过连反抗都不敢反抗吧?”
苏涟漪被逗笑了:“说的也是。”
没有理会悦享阁独占货源的要求,两日后,蜜记按照订单照常发货,发货结束后,沈柠给所有工人派发了大红包,平均下来每个红包二两银子。
不管是庄子上的小工,庄子外巡查的护卫,还是铺子里的伙计,人人都有份。
所有人都惊到了。
除了那些在大户人家做事的遇到主家有喜事能拿到赏钱,平日在外做工的,哪里见过这么大的红封。
一时间,就连去庄子上找活儿的工人都多了许多。
沈柠知道这个世界底层百姓过得有多苦,包红包的那些银子相对她赚的钱来说也着实算不上什么,她不想太显眼,但也不想亏待那些辛辛苦苦劳动帮她赚钱的老百姓。
等到下一批果子进庄子,那些工人干活也更加卖力……可就在这个时候,出事了。
因为做的是吃食,沈柠对工人待遇优厚,但管理其实是很严格的,除了每日在庄子周围巡查的护卫外,每日早晚工人进出庄子的时候都安排了人搜身。
这也是无奈之下的法子……避免有人带不该带的东西进去庄子里,庄子里做的毕竟是吃食。
好在平日里待遇优厚还时不时有各种福利,对于搜身这个沈柠也给所有人解释过,是为了确保罐头的安全,也同样对大家有保障,因此倒是没人有什么不满。
可就在封红包后不到三日,清晨工人进庄子时,一个人被站在庄子门口的二月注意到了。
除了搜身的管事,每天早上二月和五月也在庄子门口盯着,相比较旁人,他们两人的目力自然不一般。
也是因此,当那个躲过搜身的男人往里走时,毫无预兆就被二月拦住了。
二月本就性子冷,不发一语直接将人一把掼到地上:“拿出来。”
那男人面色陡然变了,强撑着装傻:“什、什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
话音未落就被二月卸了胳膊,然后从那人头顶发髻里摸出一小包药粉来。
药粉放到鼻端闻了下,二月的面色瞬间变得阴寒:“砒霜。”
四周瞬间一片哗然……
男人当即就被扭送到县衙,罐头庄子也暂时停工了。
被送到县衙后,那男人自称是因为气愤给他的红包比旁人的小,心里记恨,所以想要报复……可沈柠让人查了底子后,那人的红包并不比旁人小。
他干活表现不错,管事给记的分也高,红包比很多人都大。
问他砒霜哪里买的,那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明显是遭人指使……但他死活不肯交待,被下狱时都一口咬死了是为了泄愤。
沈青柏的老师陈典史告诉沈柠这人意图投毒性质恶劣,判个流放是没跑了。
沈柠谢过陈典史,然后回到庄子上亲自盯着开始整顿。
首先就是搜身所有人,好在没有再发现异常。
紧接着,她便将与那男子同组、同村的工人全部开除了……那些人平日里都觉得东家笑吟吟的很好说话的样子,对他们这些底层人也没有半点架子,客气又礼貌。
可没想到,出了事情后东家手段却这般果决,饶是那些相关的人跪下哀求,沈柠也不为所动。
让庄子上的护卫将那些被开除却不肯走的人拖出去后,沈柠沉着脸看着剩下的那些人。
“或许你们会觉得我不近人情,驱逐了与此事无关的人,但我想说的是,我这里做的是吃食……若是被投了砒霜的罐头出现在你家桌上,进了你家老人、孩子腹中,到那时,你们又待如何?”
她语调也冰沉沉的:“吃食上的事情不容有失,我给大家的待遇优厚,便是想让大家都安心好好做,做得好了,更有不亚于工钱的封红,却不想,贪心不足蛇吞象,居然有人为了获利而做出投毒这般卑劣恶毒的事情来。”
顿了一瞬,她扬声说道:“从今往后,庄子上所有人,谁闹出什么事情来还是这般处置,同组、同村、关系相熟的,全部开除不用。”
她扫视了圈所有人:“大家若是觉得不公平,大可以现在就走,但若是能理解我为何如此看重这件事……那么往后,为了这份一人便能让全家过上好日子的活计,就请大家好好盯紧周围的人,若谁发现有人有异样,查证后,重重有赏。”
“是,东家!”
将庄子上的工人敲打后又安抚了一番,沈柠回到蜜记时天都已经黑了,苏涟漪在店里等她。
看到她,苏涟漪迎上来,神情有些忧虑:“有人意图投毒的事情传出去,生意定会受影响。”
说完,她咬牙咒骂:“这般不入流的手段,一定是悦享阁,无耻败类!”
沈柠也怀疑是那边,但还有另一层怀疑:说不定还是那个潘夫人。
上次找人杀她不成,这次又起了别的心思。
但不管是谁,眼下敌人就这俩,谁都有可能。
这天晚上,沈柠低声交待了元月一番……
翌日清晨,潘夫人吃完早饭忽然腹痛如绞,大夫被唤来时她已经快疼晕了。
很快大夫就诊断出潘夫人中了毒,是微量的砒霜。
堂堂知县夫人居然被投毒,曹知县震怒不已,可下一瞬却忽然想起什么。
前一日,有人意图在蜜记庄子上给罐头投毒,投的也是砒霜。
想到什么,他直接质问解毒后面白如纸的潘夫人:“蜜记投毒的事情是你干的?”
潘夫人眼眶通红大哭喊冤:“冤枉啊老爷,如今怎地那沈氏有了什么事都往妾身身上算,这是什么道理啊?”
曹知县冷哼:“谁教你惹了一身腥,若不是你,旁人怎会这般警告?我已经告诉你别惹那沈寡妇,那女子绝非常人,若是不想活你就尽管折腾。”
潘夫人愤恨又憋屈。
这次真的不是她……虽说是她给那刘掌柜传话出主意让他去蜜记找事,但投毒的主意是刘掌柜自己想的。
与她毫无干系!
那沈氏竟这般跋扈,但凡遇到点事就要算到她头上不成?
“谁让她在我这边不干净,甭管是不是她,先给她算上再说。”沈柠冷嗤:“再说,这次也不算完全冤枉她,姓刘的不就是她撺掇来的。”
元月他们已经查清楚了,投毒的人是悦享阁教唆的。
沈柠也已经安排了后招,但无法避免的,蜜记的罐头订单的确受了影响。
坊间传言,说有人给蜜记罐头投毒,不知道哪罐里面就有毒药,吃下去毒死了怎么办?
不过很快就有了相应的传闻:蜜记是因为拒绝了悦享阁包圆罐头的提议,这才被悦享阁故意耍手段排挤。
这当然是沈柠安排人传出去的。
酒馆食肆茶馆里都有人在说这件事,再加上蜜记直接公开宣布中止与悦享阁的所有生意往来,并且往后也绝不与悦享阁做生意,立刻就坐实了这则传闻。
看来果然是悦享阁使坏,否则蜜记怎会如此不留情面。
况且,悦享阁的名声本就不好,业内人士谁不知道。
在得知蜜记是拒绝了悦享阁要独揽罐头的提议后才被针对暗害,平宁县其余几家平日里没少被悦享阁排挤的酒楼食肆立刻追加了订单。
他们也知道,若是蜜记真的将罐头全都给了悦享阁,那他们几家的生意肯定会受影响。
而且大家都吃过悦享阁那些不入流手段的亏,于是,在蜜记的订单受影响时,不约而同追加了订单数量。
苏涟漪看到这番情形,忍不住有些感触:“果真是人心换人心。”
虽说他们其实并不担心罐头的出售,但这些酒楼掌柜的做法依旧让人心里感念。
之所以不担心罐头的售卖,是因为信州那边的海市要开了。
信州靠海,海市距离平宁县不远,乘船走水路的话不过一日的距离便到了。
前几日沈柠已经安排人带了蜜记的罐头去海市那边宣传,反响不错,等到过几日海市正式开市,他们蜜记的罐头运过去一大批便是了。
“蜜记的罐头不愁卖不出去。”
沈柠给刚回家的萧南谌倒了杯茶,神态悠然。
萧南谌方才听她说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原本还在想她会不会气愤委屈,自己要不要直接将人宰了算了。
结果却不想,她自己轻而易举就能安排的周到妥当,
此刻,看到沈柠悠悠然的模样,想起来她说的发生了投毒的事后她二话不说先给潘夫人那边下料,心里就觉得莫名有些好笑。
这样不讲道理……那潘夫人惹她也是不长眼。
沈柠余光瞥见我王那些许笑意,顿觉不解:“我在这儿跟你说我被人欺负,你却在那儿笑,阿南,你就是这般对你大嫂的?”
萧南谌放下茶杯,眼神有些无辜:“我笑那潘夫人可笑又可怜。”
沈柠撇撇嘴:“谁教她当初害我,反正我就是这样,往后若还有查不出来的暗害,我统统算到她头上,不对吗?”
萧南谌垂眼勉强压住微翘的嘴角:“没有,很对。”
“这还差不多。”
想起什么,沈柠从旁边拿过软尺:“你过来,我给你量量尺寸,成衣店伙计刚走,就少你的尺寸,回头做好的秋冬装没你的了……”
天气转凉即将入秋,要准备换季的衣服。
之前成衣店伙计来量尺寸,元月他们还提出要给他们做统一样式的护卫衣裳,又让沈柠骂了一通。
十几个人全穿的一样,是要玩儿消消乐吗?
沈柠不准,还偏偏要他们都选颜色不一样的,十几个少年差点没纠结坏了,最后谁穿红色衣裳还是抽签抽出来的。
沈柠一边给萧南谌量尺寸一边笑道:“你猜谁抽到穿红衣?”
萧南谌垂眼,便见她低着头,噙着笑的嘴角梨涡浅浅。
两人离得很近,她低头看尺寸的时候仿佛就靠在他胸前。
定王殿下不知被人量过多少次尺寸,却是第一次觉得僵滞拘谨。
他移开视线转移心神,顺口问道:“谁?”
“二月。”
沈柠想到脸最臭的二月抽到了穿红色衣裳时愈发阴郁自闭的神情就忍不住想笑。
她转到萧南谌身后量胸围,两手从他身前绕过……萧南谌低头就看到一双素白纤细的手交叉在他胸前。
她比他矮的多,此刻像是从身后抱着他一般。
喉结上下滚动了下,萧南谌一动也不动,全身紧绷。
“好了……”
沈柠收起软尺将尺寸记录在旁边的纸上,然后听到萧南谌低声敷衍般道谢:“谢谢。”
她故意逗他:“怎的不叫大嫂?”
萧南谌眼前正是那双手从身后环抱着自己的画面,骤然被“大嫂”两字惊到,只觉口干舌燥,拿起旁边的茶杯便灌了口。
可下一瞬,看到茶杯上残留的口脂,他蓦然僵住,然后噗得呛住了。
他刚刚,居然吃了茶杯上她的口脂!
“咳咳咳……”
驰骋沙场的定王殿下被一口水呛得咳得撕心裂肺,沈柠吓了一跳连忙砰砰给他拍。
可怜的定王殿下被呛得满是泪意眼角通红,头也不回拨开她的手,一边咳一边踉跄着奔出门去……
蜜记这边生意影响倒是不大,但悦享阁那边却受到很大影响。
一来,蜜记的罐头不卖给他们了,许多食客如今都是冲着罐头来的,悦享阁的菜色也不是独拔头筹的水准,再加上坊间关于悦享阁指使投毒的传闻,食客们自发远离悦享阁,几番下来,悦享阁变得门可罗雀。
悦享阁背靠徐家,此番偷鸡不成蚀把米,生意骤然变得惨淡,一时间寻不到法子,有人便提起,二房三公子的未婚妻不就是蜜记苏掌柜的小姑子。
说起来,悦享阁与蜜记一衣带水啊。
很快,李青青就被徐家二太太找去说话。
能攀上徐家的亲事很不容易,除了因为李家有个在县学教书的举人李子元以外,便是因为李家家底不错,素日在平宁县很是有些清贵名声。
再加上李青青样貌娇美,这才入了徐家二房姨娘的眼。
但还没成亲,李青青便是想亲近徐家也寻不到机会,更别说往正房二夫人面前露脸,骤然听闻夫人有请,李青青欣喜若狂,换上最好的衣裳和首饰匆匆赴约。
结果,到了徐家后她才发觉氛围不太对,再一听二夫人明里暗里的敲打,才知道原来是嫂子做生意与徐家产业起了龃龉。
而且,苏涟漪似乎对徐家是半分都没有客气。
被阴阳怪气一番后,李青青又得了夫人赏的首饰,一时间又是感激又是不安,对自己大嫂就格外气愤起来。
明知她与徐家定亲,却还这般不留情面,教她在徐家面前难以做人……有这样做大嫂的吗?
舍不得给她添多少嫁妆就算了,居然还拖后腿,哪有这样的道理!
李青青回去便将这事告诉了自己娘亲李婉华,李婉华一听也起了火气。
在她看来,女儿与徐家的婚事至关重要,毕竟,平宁徐家与京城徐家可是同源,他日若是能攀上京城徐家的关系,那她儿子还何愁没有前途。
李婉华拍着女儿的手安抚:“安心,娘这就寻人将那商户女唤回来好生教训一番。”
李青青这才满意。
想到方才在徐家时自己的手足无措,身上的衣裳几乎比不上徐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李青青明日便往绸缎庄去,好好做几身好衣裳。
反正绸缎庄那边只需要签单子,回头有苏涟漪结账,舍不得给她添嫁妆,她做几身好衣裳不过分吧?
若非嫁给她哥哥,苏涟漪一介商户女怎能做举人夫人,往后若是借她与徐家的关系做了官太太,可不得对她这个小姑子感激涕零。
这都是苏涟漪该给她的……
苏涟漪这两日正在收网,蜜记的事基本都是沈柠在忙,昨晚忙到很晚,一大早差点爬不起来练武。
从那日遇到袭击刺杀后沈柠便开始跟着元月学功夫,她前世虽然也学了些防身本事,比普通人好一点,但若是与元月他们比,算了,压根放不到一起比较。
想着总归自己要有些自保之力,万一什么时候指望不上旁人,那只有自己的本事才能救自己。
于是这段日子以来,沈柠每天早上都要和元月学点功夫。
前些日子元月一直让她练基本功,扎马步拔筋什么的,这些日子下来也看出沈柠不是完全没有基础,也不是一时兴起,这才开始教她招式。
沈柠想学的是近身搏斗……挥刀舞剑与人面对面对战她是不做这个美梦的,而且她箭法不错,短板主要在近身搏斗。
元月给她准备了一把窄长的匕首防身,教的便是她用匕首。
元月他们学的都是如何以最快速高效的方式去杀人,教沈柠的也是相同的招数。
萧南谌昨晚没睡好但还是一大早就醒来,然后就听到外边的动静。
简单洗漱后出去,就看到沈柠正在和身边的护卫学功夫,为了不影响行动,她也换了身方便的衣裳。
暗红色长袍箭袖利落,腰封紧束着,衣摆大开大合间翻飞着也没及地,脚踩一双羊皮短靴,还没挽起发髻,黑发只是在头顶高高束起……竟是有种雌雄莫辨的少年气。
定王殿下猛地又想起昨夜那荒唐的梦境,面色有些难看,转身就欲离开,却不想忽然听到沈柠低呼了声。
沈柠也没想到元月这小子居然下手这般狠……她一刀刺过去,却被他捉住小臂,接着,他竟是借力发力将她提臂直接往前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