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纤细眼睫轻颤的瞬间,好像又回到了少时被关在万蛇窟,在漫天冰雪中与蛇厮杀的日子。冷,好冷。
云惜的攻击速度慢了下来,剑光也变得清晰。
少女长发如瀑垂至腰间,衣诀飘渺,悬浮在掌心的明明不是剑,却让云惜感受到了冰晶般剔透的剑意。
坦荡又肆意。
听遥不再执着于单纯的防守,而是开始转守为攻,无形的卦象在她指尖变得逐渐有形。云惜开始被动地防御,挥剑的动作越来越麻木、僵硬。
少女始终神色淡淡,手腕轻扬,宛如掌管着生死的神明,又像是晚冬夜间的凌霜雪。
锐利和柔和两种看似矛盾的气息,在她的攻势中奇异般融合。
云惜缓缓闭上了双眼。
输了,她输了。她早该想到的。剑道之所以为器修之首,就是因为它的无穷变化不仅适用于剑招。只要融合得当,即使用的不是剑,剑意也不会消失。
而听遥用的正是沧浪剑招里的第一式。是她急于展示第二招而没有挥出的——潮起潮落。
以柔克刚。将她的剑气分散,化无形为有形。
……只是她为何对剑道一术如此熟练?她不是卦师吗?
云惜困滞已久的沧浪剑法,似乎有了些许松动,隐隐间,她好像摸到了自己第一式剑招的剑意门道。
她本来已经做好了受个重伤,然后找个地方悟道的打算。结果听遥的攻击迟迟不落下。
云惜睁眼,只见听遥已经收齐了卦盘,唇角轻轻弯起,朝她拱手。
“点到为止。云师姐承让了。”
青天白日里,她好像看见了月色的清辉一点一点,融进她清透的眼眸里,化作其眼底的一抹温情。
云惜反应过来后,冷哼了一声。只是她这个人实在是不会说话,挂脸倒是十分擅长,明明想感谢听遥,脱口而出,却变成了这样。
“多谢。技不如人,甘拜下风。天字榜第一果然名不虚传。”
她手腕轻扬,在众人唏嘘的叹息声中御剑离场,浅蓝色的身影竟显现出几分落寞。
才不是黯然离场,她只是赶着去悟道。
台下的方明姝也有点没反应过来。不,其实是台下的大部分热闹都没有反应过来。
方明姝下意识拍了拍旁边沈惊棠的胳膊,问:“我没眼花吧?”
她又揉了揉眼睛,“我的一百万保住了?”刚刚她可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一个没注意,听遥就输了。
沈惊棠睡眼惺忪嗯了一声,随后起身,“困了,先回去了。”
方明姝:“....?”他等会不是还有比赛吗?她可不记得音修的比试竟也可以和丹医二修一样提前结束了。
不过她此时还挺激动,又很快和旁边的越清渡聊起来了。
方明姝激动地听着越清渡从听遥的第一场比赛讲起,小公子初时还有几分拘束,后面就彻底混开了。
只听,方明姝时不时发出几句感慨。
“啊啊啊啊,她怎么这么牛啊!!”“后来呢,后来呢?”
周洄之摸了摸下巴,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云师妹少时的经历可以说是奠定了她后面的剑道,也约束了她的剑意,希望经此,可以有所得。
几家欢喜几家愁,那些将全部身家都投给云惜的,此刻更是肠子都悔青了。
“从此以后关山月小师妹,就是我的神。我唯一就投了这么几次其他人,结果都输了。气煞我也。”
“就这?沧浪的亲传居然输给了一个刚刚金丹的卦师。”
有人刚好把赌注全压给了听遥,嗤笑一声,微微下垂的狗狗眼中是不加掩饰的倨傲,“你行你上啊?有的人整天就会逼逼赖赖,行动倒是没见着,先嘴上了。”
那人本来还想怼回去,却见他黑色佩带上明显的合欢宗标识,沉默了。
今年是怎么回事?往届可没见这么多亲传乱窜成这样?
等众人彻底回过神来时,台上的听遥早已不见了踪影。
昆仑峰,十二仙宫。
天空突然变得阴沉起来,乌云如同厚重的帷幕遮蔽了阳光,轰鸣的雷声在云层中滚动不止。
规模之大,远超寻常金丹期修士渡劫时的景象。
“谁啊?这个时候晋级还挺会挑时间的。”
“管他是谁呢,失败了少一个对手,成功了少一个对手,看这天雷动静这么大,没半条命拿不下来吧?”
七宗很多人都在对人数,猜测是谁在这个时候晋级元婴了。猜测了一圈觉得,最终在灵山灵女和沧浪小师妹谢知鸢尾之间来回摆动。
听遥站在谢明烛为她布置好的阵法中央,抬眼看向窗外,别说,这动静还真有点吓人。
没人知道,这根本不是什么元婴的雷劫,只是听遥的金丹劫。
兴许是她在打擂台赛时利用卦象和走位推迟雷劫到来的行为惹恼了天道,雷劫的威力竟然直接翻了个倍。
擂台结束后,她直接一个传送符到了谢明烛在昆仑的居所。
屋外,青年月衫单薄迎风而立,时不时轻咳几声,修长的指尖快速交错结印,动作停下的瞬间,滚滚天雷和密布的乌云也在瞬间消失,又是朗日。
七宗弟子看着来也快去也快的雷劫陷入了沉默。
“谁啊?雷劫这么快。这渡劫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啊?”
“我靠我靠,这是史上最快渡劫吧?”
只是没人回答他。
原是谢明烛利用阵法将雷劫缩小到了掌心的玉瓶里。
随后,他将玉瓶倒置,放置在了阵法中央,以阵法之力引导劫雷。
以听遥为中心,方圆几米范围内顿时雷电交织,形成了一张密集的电网,将她的身影完全覆盖其中。
细小的雷柱从阵眼倾斜的玉瓶里直冲而下,朝阵法中的听遥猛烈击来。雷虽然变小了,但它的威力依旧,打在人身上还挺疼的。
这是一种细密而深入骨髓的痛感,仿佛五脏六腑都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她的身体微微蜷缩,不禁跪坐了下来,额间有细小的水珠滑落。
月白色的光芒在阵法结界中流转,形成一个微小的阵法节点,这些节点不断地吸收着劫雷的力量转化成听遥所需要的灵力,缓缓地汇入她的体内,修复雷劫带来的伤口撕裂。
一道、两道...直到正常的四十九道天雷都落完了,雷劫还没有散去的意思。
渡劫天雷真不是吃扒饭的,她的意识已经开始不太清醒了。
“师傅?天字榜第一是怎么回事?”少女清冷的嗓音从阵法里传来,细听还有些闷闷的。
谢明烛简短解释:“天字榜出问题了,把你和灵山灵女排一起去了。”
天雷炼体的痛苦,让她不由将闷哼变成了哼笑,“师傅您看我像傻子吗?”
“什么话。”谢明烛偏头,眼中依旧是雾霭弥漫,却将灵石准确无误地投入,加固了阵法。
“天字榜坏了这种话,也就骗骗小孩吧。”听遥话锋一转,清亮的眼也在同一时刻透过阵法中细密的雷电,看向了正在有条不紊泡着茶的谢明烛。
“…您是不是早就认出来了?”
谢明烛抿了口茶,神色如常。
劫雷在听遥体内肆虐,带来阵阵不适,却巧妙地掩饰了她眼中的迟疑,她眉梢轻扬,似笑非笑:“认出我那独特的修炼体质,天字榜第一也不无可能?”
确实,灵魂不全限制了她的道,却意外促成了她后天道体的体质,对灵力的吸收格外敏感,悟道也比寻常修士容易许多。
青年唇畔漾起明显的弧度,轻轻地笑了一下,没否认也没承认:“你倒是自信。”
声听嗡嗡作响的动静打断了两人的交流,谢明烛垂眼,发现是自己的,刚拿起来,乔汀那张大脸就自动弹出,投影在屏幕上方。
乔汀神色看起来很着急:“仙人,您看见小师妹了吗?”从背景上看,他应该是正在使用什么飞行器物往昆仑赶。
谢明烛:“在我这。”
“我听大小姐说小师妹赢了沧浪云师妹就没了踪影...”乔汀叭叭一顿输出,然后像是反应过来什么,手动闭麦了,倜傥的面容看起来有些苦恼。
...不愧是小师妹。
若是听遥,看一眼就知道他那装满了情情爱爱的脑子在想什么,但谢明烛毕竟不怎么参与长老授课,与其余亲传其实并不熟悉,对乔汀自是不了解。
他神态自如,琉璃色的眸中泛着月华般柔和的光泽:“如此匆忙,发生了何事?”
“就前日与小师妹比试过的那个南域毒修死了。昆仑执法堂正在找小师妹,不过应该只是问问话。大小姐她们都没找到人,就找到我这里来了。谁知道...”
乔汀咳了一声,剩下的话倒是没接下去。
谢明烛没说话,点了点头表示了然。
昆仑执法堂。
穆郯上前一步,拦住了一名执法堂的弟子询问,“找到关山月的小师妹了吗?”
执法堂一弟子回:“听关山月师兄说马上就来了。”
“那南域毒修前脚刚和关山月师妹打完比赛,那毒修后脚就升天了,要说这其中没什么猫腻,你们信吗?”
“不过这也算是件好事,他挑衅谁不好,偏要挑衅七宗。”
中域论道第一关的比赛刚结束,人群来来往往,正是高峰期,而执法堂和惊鹭峰又刚好挨得很近,这不,一群人闻着味就过来了。
不过内殿他们进不去,只能在殿外狗狗祟祟。
“怎么这么久,那关山月小师妹还没来啊,不会真是她杀的,然后跑了吧?”
“对了听说有前十提前打完十五场,多出来了一个擂台,你们知道是谁吗?”
“这题我会,好像还是他们关山月。”
听遥从老远就看见了外殿的人山人海,为了省事,直接捏了张传送符。
黑色石柱支撑着高高的穹顶,墙壁上悬挂着一幅幅巨大的卷轴,仿佛在讲述昆仑几千年的辉煌历史,地板也都是由黑色的石砖铺成,显得庄严又肃穆。
但偌大的殿内只有一个人。
“关山月听遥?”灰袍长老从手中的一册书卷中抬眼,直直看向听遥。
“前日里与你比试的那名毒修死了,此事,你可知道?”
听遥:“知道,来之前,师兄跟我说了。”她低眉敛首,看起来乖巧又无害。
“我需要你详细地跟我叙述一下你们那日打斗的经过。”
听遥点了点头,一五一十地开始叙述。
在听到听遥用卦牌打败了那名毒修时,灰袍长老猛地抬眼,褐色的眼眸里满是诧异,似乎是没想到关山月竟还藏着这样的底牌。
据他所知,卦师因为天赋要求高,作用还十分有限,现在已经很少有人修行了,而眼前的人,不仅修习了,还能在筑基修为就觉醒本命武器,这等天赋实在是百年难遇。
天字榜提前更新本就不寻常,也许这是对此次中域论道最终结果的一个演示。
看来,的确是他们小瞧关山月了。
听遥见她讲完,那位灰袍长老半天都没什么动静,轻咳了几声,“孟长老...孟长老?我讲完了。”
灰袍长老嗯了一声,朝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出来后,听遥看着还没完全散去的人群,一时间也有些不知道说些什么。
“师妹,这里。”抬眼望去,竟是乔汀。
“师兄,你不觉得此事有些蹊跷吗?”听遥出来后,觉得此事越想越不对劲。
不是她喜欢阴谋论,而是在如今修真界各域矛盾不断地情况下,南域人死在中域,怎么看都不像是巧合。
乔汀在凡界也不知是去忙些什么了,眼下乌青明显。
懒懒散散地打了个哈欠,拍了拍听遥的肩膀:“师妹,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这件事就交给昆仑吧,反正人不是你杀的,你也别想太多,好好准备第二关吧。”
“我们可是还等着你拿第一呢。”
月亮升起后,一片银白月光洒在昆仑十二峰,映照出一片宁静而神圣的洁白,宛如仙境般的宁静和纯粹。
晚间的风带着丝丝凉意,穿过松林,发出轻柔的低语。听遥一身黑色夜行衣,穿梭其中,宛如幽灵。
存放南域毒修尸体的地方,不出意外地话应该就在密林深处的巢穴里。
她记得系统当时给她颁布任务时,说的是南域药人。一开始她并没有在意,可如今细想,也许系统早就给了她暗示。
那南域毒修会死,系统是不是也早就知道了?
不知为何,巢穴外竟然没人看守,甚至连个阵法也没有。听遥一路进入地畅通无阻。最终在一处上了锁的隔间里找到了尸体。
却看见了一抹同样一身黑的熟悉身影。那红色发带即使是在夜色里也是显眼得很。
他半弓着身子蹲下,似乎在查探尸体。
这一路的异常,在这一刻都得到了完美的解释。
她在出发前就给自己身上贴了好几张隐匿符,她没急着上前,而是伸手在叠了好几层的芥子袋里掏了掏,一下子就摸出了那把匕首。
上前一步将匕首抵在了前面那人瓷白色的颈间,月光从上方的小孔中透进来,与匕首自带的寒光相映,同样地贴近皮肤,带着冷兵器的冰凉。
她将匕首又往里贴了贴,仿佛稍一用力,就能隔断他的喉咙。
她压低了嗓音,冷声问,“你是谁?”
少女冰凉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了过来,少年忽的偏头,听遥还没来得反应,鲜红色血就已经顺着匕首流了下来,一滴一滴,落在他的夜行衣上。
少年紧抿唇瓣,没发出任何声音。薄薄的眼皮轻轻垂着,月光正好映在他鼻梁骨上的红痣上,吐息间有淡淡的热气吹过,两人的呼吸都好似在这一刻交织了。
听遥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只觉得这样的他像极了绽放的罂粟,危险又致命。
他缓缓抬头,勾了勾唇,虎牙尖尖若隐若现,语气温柔,“师妹,可还满意?”
听遥:“......”神经。
听遥手一松,匕首垂直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自己撞上来的,自己收拾。”
她径直走向谢逢臣身后的尸体。不管谢逢臣来干什么,至少从目前来看,影响不到她,甚至可以说让她的行动更方便了些。
所以她也没想和谢逢臣起冲突,只是吧,她这个人没什么爱好,就是爱记仇。
刚重生那会势单力薄,今天可算是逮着机会了。
少年没管脖颈上的伤口,轻轻笑了下,捏了个复原咒,周围又恢复了刚刚的样子,只是他颈边的血迹却没凝固,顺着精致的锁骨没入了夜行衣里。
他直勾勾地盯着听遥的背影,剑羽似的长睫覆盖下来,遮住眼底的晦暗不明。
也不知道谢逢臣那狗崽子在背后捣鼓什么,听遥感觉背后有点发凉。
听遥用神识大致扫视了一下这具尸体,面容安详,没发现什么异常。看样子就像是自然死亡。
等等...药人?
听遥又将他的衣袖扯开一些,露出来的皮肤泛着淡淡的橄榄绿,像是药液的成分渗透进了皮肤的纹理。
之前他一直蒙的很严,打斗的时候,他的面容身形又多被毒雾遮挡,听遥实在是没有注意那么多。
她又看了半天,除了这些,找不出任何他杀的痕迹。
...难道是自杀?
但这样的话,昆仑为何迟迟不肯公开给出证明,而是还在调查中呢?
昆仑又和此时有什么关联?
“你看这里。”谢逢臣指尖微动掐了个诀,一个鬼魂一样的图案逐渐浮现在那人橄榄绿的皮肤上。
听遥疑惑开口:“什么意思?”
鲜红的血滴顺着谢逢臣的指尖滴落在听遥的手腕上,少女眼睫轻颤,头也没抬,反手就糊到了他的衣服上。
谢逢臣边捏清洁咒清理不断落在听遥手腕上的血滴,边解释:“这是南郢文字,自从南郢覆灭后,已经很少有人用了。”
因为文字的独特性,寻常人看来,只会以为是什么图案。
她出生时,南郢已经覆灭很久了,所以她不认识很正常。只是有些意外,谢逢臣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上面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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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曹雪芹《聪明累》
“他说让你搜魂。”谢逢臣缓缓附身,嗓音低沉。
“南郢人坚信只要能看懂南郢语的都是族人,他们之间通常用这种方法传递信息。”
少女偏了偏头,拉远了和谢逢臣的距离。
她的五官已经完全长开,不复之前的稚嫩与青涩,黛眉微拧,唇角下压,不笑时像雪落枝头迟迟不化的新雪,干净之余不免透着冷意。
“生者搜魂依靠的是神识,死者怎么搜?”
黑暗中,少年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随后起身移开了眼。
“南郢人之间靠血脉,但我可以模拟他的神识。”
神识气息是一个修士的身份象征,她从未听说过这个也可以被复制。
...谢逢臣到底是什么人?
听遥:“修为也可以吗?”
谢逢臣像是看出她在想什么,淡声道,“只能压制到和他同等级,但不能降。”
搜魂因为涉及伦理和道德问题且极易对被搜者的神识造成不可挽回的损伤,在中域一向是被禁止、不耻的。
她上一世虽然在南域偷学了一点点,但毕竟还未真的实践过。再者通常来说,修为等级差的越多,搜魂越容易成功。
一时间,乔汀的话又回荡在耳边。
----师妹,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他到底知道些什么呢?还是认出了她,在用上一世的结局警示她?
她要用一个所谓的、有可能的真相,陷谢逢臣于如此境地吗?
她眼帘低垂,看着面前南域毒修的尸体,有些犹豫。
“你不怕我学艺不精...”听遥转身,剪水似的清眸紧紧盯着谢逢臣。
“我自愿的。”
----殿下,我是自愿的。
她眨了眨眼,透过谢逢臣,好像触摸到了记忆深处的上一世。
皇城殷都,高墙深院。
少年跪坐在她旁边,将西子色的发带扯下,递到她手边。墨发如瀑,稀疏散落,不经意拂过听遥书案之下的掌心。
下巴微微仰起,露出一截如玉般脆弱的脖颈,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少年却刻意做得很慢。他的瞳色偏浅,在烛火之下映着一种说不出的玻璃质感的干净。
抬眼望向你的瞬间,又像是一种无声的、隐晦的引诱,亦是对她的、无声的臣服。
“殿下,我是自愿的。”
“自愿做您手中的刀,所以您不必自责。”
轻细的吻落在她的掌心,克制又小心。
她眼睫轻颤,却怎么也看不清那人的长相。
随后落入了一片识海一样的世界,血色中杀戮、阴暗、扭曲...无数负面情绪在此交叠,像是要将她吞没。
不知道谢逢臣用了什么方法,搜魂应该开始了。
但这种搜魂的方法,又和她学的不太一样,作为搜魂者,她是被动进入的。
视线一转,她以透明游魂的状态跟在了一个半大的小少年背后,看着他从锦衣玉食的南郢蛀虫一样的皇族到于万军前自刎的南郢帝王,被用秘术复活后苟活于偏远的济城。
无奈仙魔大战,七宗支援迟迟未到,幸也不幸,他又一次在尸横遍野中苟活,被南域闻人家捡走,做了药人。
记忆中止在闻人族长与疑似药堂谷修士交谈的画面。
她识海一阵刺痛,灵力耗尽后被弹了出来。
...又是药堂谷?药堂谷究竟在隐瞒着什么?
如果是药堂谷和闻人一脉,一药一毒,想让人消失在世上,查不出来,好像也说得过去。
三天后,惊鹭峰。
中域论道第二关如期进行。
七宗非常注重交接的仪式感,第二关的开始刚好接着第一关结束时的擂台状况。
于是,提前通关、没有擂台的听遥和谢逢臣只能宁春愿和明净一人蹭一个。
谢逢臣近日来的种种异象似乎也有了解释。
听遥手中声听震动一瞬,宗门任务那一栏再次发生了变化。
嗯,和上一世让中域各大天骄直接交手的关卡不同,这个似乎是间接的。
[中域论道第二关:节气秘境。]
[机制:晋级赛。]
[要求:根据颜色在惊蛰、芒种、白露、冬至四个秘境中作出选择。每个秘境对应不同的考验,决出前十个通关的,共计四十位修士。]
[提示:不限手段,但不可伤及性命。如遇危险,请及时捏碎手中的玉牌传送出来。]
[请诸位按照擂台顺序依次选择秘境。]
[最后,祝诸位好运。]
擂台顺序?听遥抬眼环顾了一下周围,以正南方为首,擂台依次从高向低排列。
第一个挑选的自然是如今的天字榜第一-----灵山灵女池瑶。
御灵师非灵山血脉不能修习,所以她们每年并不需要从凡界招收弟子。灵山更是七宗中唯一一个与凡界各宗间的来往都不是很密切,仅靠实力稳占七宗之一的宗门。
第一关天字榜前十直通第二关,所以他们并不需要露面,所以很少有人见过池瑶的真容,只听闻她除了是一名御灵师外还是一名伞修,如焰的红伞是她的标志。
今日一见,让很多人面上都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无他,只是因为那面容与近日风头正盛的关山月小师妹太像了。
高台上的少女红衣、红伞、赤足。
她不紧不慢地向前走着,赤足踩在虚空,每一步都坚定而有力,纤细的脚踝上系着一串精致的金铃铛,随她的走动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整个惊鹭峰似乎都回荡着金铃铛摇晃的声响。
伞面倾斜,日光明晃晃地照在她那与听遥有七分相似的五官上,上扬的唇角勾出一抹嘲讽的弧度。气质冷艳,窒息感扑面而来。
明明是相似的五官,却给人一种极强的入侵性。
但从这点来看,就没人会将她与听遥认错。
一个是如青山雪松般的折而不弯,一个是如火山般不知何时爆发的疯狂压抑。
她脸轻轻一侧,在进秘境前,与听遥对上了视线。却在少女毫无保留的欣赏眼神中怔然了一瞬。
“我靠?我靠?这是什么情况?”
“她们是在玩一种很新奇的分身吗?不是这张脸也太伟大了吧?”
“只有我注意到灵女疑似元婴的修为吗?”
就连紧挨着宁春愿擂台旁的方明姝都忍不住凑过来发问:“你真的不是什么灵山遗落在外的血脉吗?”
她们这一圈亲传多,她这一开口,十个有九个都看了过来。
听遥轻轻地摇了摇头,“不是。”至于为什么女主和她一个配角容貌相似,她也不知道。
毕竟她是在死后才知道自己胎穿的是一本书,而她的身份是书中早死的天命女配。还有就是书的结局是除主角团外,所有人都会死。
至于书的内容、设定她完全不了解。她每次一问到这里,系统就开始装死。
【女主是你的替身。】系统顿了一下补充,【你上一世为了规避麻烦,隐藏身份直到死都带着狐狸面具。但原著中的青瑶没有。】
听遥:“......”这是什么狗血的设定。
那原著的剧情从一开始就被改变了?她是不是也不用理系统的什么画饼终极任务?
【你改变的只是细节,但主线并没有被更改,所以剧情进度到结尾,依旧只有女主以及她的小伙伴可以存活。】
【其他人依旧会死。】
系统一桶凉水浇灭了听遥想摆烂的心。
第二个选秘境的是沧浪剑派的小师妹谢知鸢,冰清玉洁的少女御剑直直从擂台飞向秘境。
直到第三名背着重剑的少年也进入了秘境,也没人看清他们究竟进入了哪个秘境。
“本来还以为按顺序选就可以看到大佬们都进了哪些秘境可以提前避开,谁知道只是虚晃一下。这是哪个长老制定的规则,也太变态了吧!”方明姝探着个头吐槽。
宁春愿莞尔附和了几句。
自从听遥那日赢了与云惜的赌注,让她的小金库又刷刷上涨后,方明姝已经成功地将听遥当自己人了。
她从自己的擂台跳了过来,直接贴在了宁春愿和听遥的中间。
暗想,怎么关山月的人个个都长得这么好看?她都以为自己进了合欢宗。
“对了,你不是卦师吗?能不能给我算一下我等会会进哪个秘境啊?”方明姝巴巴地盯着听遥。
“你确定要我算吗?”卦这种东西还挺玄,她确实没算过,不是不会,而是不信。
方明姝点点头,又摇头。
听遥拿出卦牌,在为方明姝算卦时被赶去选秘境的云惜撞了一下,卦象一下子偏移到她身上了。
在她即将经过的瞬间,听遥好心提醒,“别按你本心选。”
云惜嗤笑一声,也不知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
第29章 泠泠意
见听遥还没收起卦象,似乎打算接着为她算卦,方明姝急忙按住了她的手腕,“算了算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我还是更相信我自己。第三关见!”
后面的擂台挨得很近,转眼间就到她们这一块了。方明姝、宁春愿陆续上去最后也轮到了听遥。
她指尖莲扇轻轻摇晃,乘着一股灵风也进入了挑选秘境的高台上。
这下她算是知道为什么刚刚在下面每一个能看清前面的人都进了什么秘境。
高台被设下了她之前用过的傀儡阵,但不太一样的是这个阵法不仅模糊了人,连背景也做了处理。
半空中悬浮着一枚碧绿色的玉佩,呈月牙状,色泽剔透,背面雕刻有听遥二字。
听遥手腕轻扬,葱白的细指一勾,将它挂在了腰间。与芥子袋相撞,发出轻轻的声响。
她的眼前在瞬间出现了赤缇、筠雾、凝脂、银红四种颜色的四扇门,分别对应惊蛰、芒种、白露、冬至四个秘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