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璲过来时,就见王妃整个人都沐浴在阳光下,惬意地闭着眼睛。
瞥他一眼,王妃又闭上了。
赵璲便将自己撑到榻上,缓慢却稳稳地挪到了王妃身边。
这时,姚黄才靠到他怀里,摸摸惠王爷束得一丝不苟的发髻,问:“也没干透呢,早早束起来不会不舒服吗?”
赵璲:“还好。”
姚黄笑笑,绕到惠王爷身后跪坐着,抽走他定发的白玉簪,再拿起放在旁边的象牙梳帮他通发。
赵璲怕累着王妃的胳膊:“我自己来?”
姚黄想了想,道:“好啊。”
她把梳子塞到惠王爷手中,坐在旁边等着看他怎么梳。
赵璲:“……”
他握着梳子的手忽然就抬不起来了。
姚黄一眼就知道他在矜持什么,而她最喜欢看惠王爷这副矜持的模样。
跪坐到惠王爷的腿上,姚黄环住惠王爷的脖子,一点一点地靠近。
赵璲呼吸微紧,想阻止王妃又怕自己会错了意,只好垂眸,直到王妃的唇瓣真的压了上来。
惠王爷克制地按住王妃的肩膀,头往后退,低声道:“现在不合适。”
气血浮涌,有惊动胎气的危险。
王妃羞红了脸颊,瞪他一眼,小声哼道:“三个多月了,王爷倒是有法子快活,我想亲一下都不行吗?”
赵璲:“……”
姚黄感受到了,故意左右扭动起来。
赵璲立即将人按到怀里,等王妃老实了,才抬起她的下巴。
六日未能同眠,惠王爷也很想他的王妃。
又亲又抱的,赵璲被怀里的王妃弄得很难受。
姚黄也难受,她的自制力还没有惠王爷那么强,羞于出口,她额头抵着惠王爷的肩膀,悄悄地转着,想着把惠王爷逼急了,让他先动手。
赵璲就仿佛又被王妃塞了一手的烟花,夫妻俩都想看烟花爆出绚丽的火光,但王妃年纪小可以冲动任性,他不能纵着她。
哪怕只有一丝一毫地会伤到王妃跟孩子的可能,赵璲都不会去做。
“好了,别闹。”赵璲一手抱着王妃,一手探过去托住王妃,阻隔了王妃继续朝他身上使坏。
虽然说话很大胆但自认脸皮很薄的王妃恼羞成怒,抬头咬上惠王爷的耳垂。
赵璲竟盼着王妃再咬重些,最好能疼得他忘了王妃方才那些故意折磨他的小动作。
咬完了,姚黄在惠王爷耳边撂下一句狠话:“有本事生完了王爷也别碰我。”
哼一声,姚黄推开惠王爷揽着她的手,红着脸下了榻,一个人去了内室。
当内室的门帘落下,赵璲才看向自己的右手,掌心微凉,那是……
一刻钟后,惠王爷束好已经全干的头发,坐到三轮轮椅上,自己推着出了屋。
候在外面的几个大丫鬟见了,有些犹豫,可是看着惠王爷熟练推动细木推轮的双手,她们实在没有勇气提议去前面喊青霭或飞泉公公过来接王爷。
赵璲自己来了前院,无视青霭、飞泉眼中的惊讶,一路进了内室。
他在前院的内室设了两排扶栏。
憋了一身火气的惠王爷将自己撑到扶栏上,一直坚持到汗如雨下双臂再也没有任何力气,才沿着扶栏来到里面的床上,仰面倒了上去。
都这么累了,随着王妃潮红的脸颊、欲语还休的邀请眼神浮现脑海,那团火竟然又烧了起来。
入夜之后,尽管这大半日王妃都没有搭理他,惠王爷还是从后面抱了上去。
姚黄只当不懂,故意岔开原本并拢的腿,右腿膝盖朝前顶去。
赵璲:“……”
沉默片刻,他将王妃的右腿拉了回来。
姚黄刚想拧着他的力道,惠王爷在她耳边道:“别闹。”
姚黄:“……王爷就顾着自己。”
惠王爷闭着眼睛道:“等你生完,我顾你一整晚。”
姚黄:“……”
在家休息一日,十月初一惠王爷就去宫里当差了。
姚黄睡了一个懒觉,醒来吃过早饭不久,昨日收到她消息的母亲便迫不及待地坐着去年才置办的骡车赶了过来。因为惠王爷送了姚麟一匹良驹,姚麟原来骑的那头骡子正好拿来套车。
罗金花自己生过两个孩子,兄妹俩都怀得顺顺当当基本没耽误她什么事,所以她对女儿怀孕这事也没有太多忧虑,下了马车见女儿气色还是跟之前一样好,身边还有周皇后安排的金嬷嬷,罗金花就更只顾着高兴了。
娘俩先进屋说话。
得知王爷女婿没有纳通房的打算,宫里的帝后也没有干涉过小两口的私事,罗金花感慨道:“我家姚姚确实有福气。”
姚黄:“那也是我自己赚来的,因为我讨人喜欢,王爷、皇上、皇后才会都对我好。”
至于对她不好的杜贵妃,那是杜贵妃的问题。
罗金花笑得合不拢嘴:“是是是,你最厉害了,给自己赚了一身福气不说,还替你的傻哥哥赚了一份,竟能娶个国公府的贵女当媳妇。”
姚黄不敢跟哥哥抢功:“那是哥哥自己赚的福,他不去抢赤狐,皇上也不会赐婚给他。”
罗金花取出她揣在怀里的赐婚圣旨,到现在还跟做梦一样,让女儿好好给她讲讲来龙去脉。
姚黄没提永昌帝看似夸哥哥实则敲打康王、镇国公府两公子的话,只推测说皇上希望康王、惠王亲上加亲,能让母亲踏踏实实地筹备兄嫂的婚事就够了。
罗金花从女儿这边感受到了浓浓的底气,宫里的贵人们她见不着,女儿又是个机灵的,女儿说没事,那就是真的没事!
姚黄:“哥哥说他回京后会请李家二公子吃席,请了吗?”
罗金花:“请了,不光二公子,世子爷也去了,点了一桌好菜,吓得你哥哥喝酒喝得都不踏实,悄悄跟伙计商量先欠账第二日再把银子送过去,结果伙计告诉他,世子爷一去就先付了银子,把你哥哥感动得,陪着两位公子一直喝到一更天,还是人家给送回来的,真是丢人,幸好两位公子都挺和气,瞧着也没有嫌弃咱们家的意思。”
姚黄:“……”
聊完这个,罗金花又开始夸永昌帝了,因为是永昌帝赐的婚,礼部那边派来了官员操持两家合八字换庚帖这些事,姚家与镇国公府只要配合就行了,当然,将来各家的婚宴宴请就是他们自己筹办了,礼部只管主持婚仪。
姚黄:“聘礼……”
女方到底是镇国公府的贵女,姚家的聘礼不能太寒酸了吧?
罗金花:“这个不用你操心,咱们家有六百多两银子呢,我都想好了,准备两百两聘金、三百两的聘礼,剩下一百多两再加上接下来你爹你哥的俸禄都留着办酒席,有的剩就攒着,婚后再把长寿巷的房子租出去,你爹你哥继续赚俸禄,虽不能保证你嫂子锦衣玉食,鱼啊肉的还是吃得起的。”
姚黄惊讶道:“六百多两?”
罗金花叹道:“正月你回门,王爷怕我们破费就送了两百两,你出嫁时皇上赏的一千两酒席银子还有快两百两的剩头,你哥猎到赤狐拿回家七十两,再加上以前的存底以及你爹你哥一直在领俸禄……”
沾了女儿女婿的光,罗金花还以为自己的下半辈子可以过上富太太的日子,没想到天降高门儿媳妇,聘礼、婚宴加起来就得把现有的家底都得添进去。
不能委屈儿媳妇,罗金花能给的都给,却不打算打肿脸硬撑胖子,更不会要女儿再掏银子贴补自家。
至于儿媳妇的嫁妆,她愿意怎么花怎么花,罗金花跟丈夫都不会惦记。
姚麟与李扶危的婚期最终定在了明年五月。
不过十月初八姚黄跟惠王爷就吃了一顿喜酒:庆王府迎侧妃的喜宴。
本来是定在九月的,但那时候庆王人在北苑,就推迟到了十月的吉日。
王爷侧妃的身份可比普通妾室高多了,由礼部操持婚仪,不过妾毕竟是妾,两位侧妃同时进的门,没有女客们去新房观礼之说。
赴席之前,姚黄好奇地问惠王爷:“同时进门,今晚新郎在哪边?”
赵璲:“……不知。”
姚黄:“大殿下迎侧妃的时候,王爷没去喝喜酒?”
赵璲:“喝了,但我不曾好奇这些。”
姚黄听了,轻声哼道:“对,王爷是正经人,就我整日胡思乱想些不正经的。”
惠王爷只好握住王妃的手,表示他并不介意王妃偶尔的不正经。
到了庆王府,夫妻俩就分开了。
姚黄、陈萤都与庆王府的女主人郑元贞同席。
姚黄还以为郑元贞会因为庆王迎侧妃的事坏了心情,没想到多日不见,郑元贞脸上竟然比在北苑的时候圆润了些,气色也不错,并非用胭脂水粉打扮出来的。
转瞬姚黄就想到了福成长公主以及宫里的周皇后、杜贵妃等人,这些人生来富贵,嫁的男人也都是贵人,高门贵女们从小就习惯了男人们的三妻四妾,所以轮到自己的夫君纳妾时也更容易接受?
换成长寿巷那些因为家境普通反而更习惯一夫一妻的寻常百姓,哪个男人敢在外面厮混,回家都要挨一顿埋怨或痛骂,换成自家母亲那样的,父亲敢乱来,母亲能抄起棍子打父亲一顿,打完再收拾东西回娘家过去。
吃完席,姚黄出去跟惠王爷会合时,看到了堂屋里身穿大红喜袍的新郎官庆王。
庆王还在被人灌酒,喝得醉醺醺的,而惠王爷是无意继续陪酒,提前走的。
同陈萤道别后,姚黄陪着惠王爷上了马车。
因为惠王爷不想她再弯腰,让青霭固定好轮椅再下的车。
“羡慕吗?”姚黄坐到惠王爷的腿上,勾着他的脖子问。
赵璲摇头。
王妃嘟嘴:“你不羡慕,怎么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赵璲:“……刚从那边出来,你只能是那一个意思。”
王妃眨了眨眼睛:“哪个意思?”
赵璲垂眸:“侧妃。”
姚黄凑过去,让垂着睫毛的惠王爷也能看到她的脸,笑道:“我没问侧妃啊,我问的是王爷羡慕不羡慕今晚三殿下可以做新郎。”
赵璲:“……”
他将顽劣的王妃按进怀里,迫使王妃无法再看他。
王妃却一点点挤了上来,先咬了咬他的耳垂,再对着他的耳窝道:“我才不管王爷羡慕不羡慕,我只知道,哪天王爷若是变成三殿下那样的,我就再也不跟王爷好了。”
惠王爷便也咬了咬王妃的耳垂:“不会变。”
在两个弟弟要么搂着新进门的侧妃厮混要么被有孕的王妃“折磨”时,远在凉州青峡县的康王刚刚结束持续一日的奔波,正一个人坐在县衙的客房泡脚。
青峡县离京城有两千里地,为了不耽误渠道验收与试水,康王带着侍卫们一路快马加鞭每日奔波近两百里,终于在昨日抵达,然后今日一早,康王就让狄献带他去巡视渠道了。
这只是第一天,明后两天还要继续巡查。
但亲眼看到那一条条厚实坚固的渠道,看到渠道两侧依旧贫瘠只待明年开春引水灌溉的广袤田地,看到那些面黄肌瘦却对明年充满期待的本地百姓,康王真正感受到了三月里狄献在父皇面前慷慨陈词时的壮志豪情,也理解了父皇果断同意拨款修渠时的爱民之心。
所以,他定会做好验收的这最后一步。
第144章
十月初十,惠王爷休沐,上午一直在陪王妃,到了午后王妃歇晌时,他悄悄带着青霭与侍卫出了门。
小腹渐渐显怀,姚黄也越来越贪睡,这个晌就歇了一个时辰,迷迷糊糊中感觉惠王爷在动,姚黄睁开眼睛,果然看到惠王爷坐在旁边,穿着一套白绫中衣。
上等的贡品绫罗通身都泛着珍珠似的莹光,衬得惠王爷的脸也如美玉一般。
姚黄懒懒地盯着惠王爷瞧了一会儿,才问:“今日王爷怎么也睡到这个时候了?”
惠王爷并不是贪睡之人,大多时候都是陪她躺下,过了两三刻钟就离开了,就在前院待着,等她睡醒打扮好了再过来。
赵璲没有解释,问王妃:“再躺会儿还是现在起来?”
姚黄要起来了,趁现在还有日头去花园里逛逛,天越来越冷白日也越来越短,姚黄很珍惜能晒到日头的好天气。
赵璲伸出左手托住王妃的肩膀,助她起身。
姚黄笑:“还没到坐起来都艰难的时候。”
惠王爷垂下眼帘。
姚黄坐正了,随手去掀被子,这一动便感觉手上有些不对劲儿,低头一瞧,就见她左手的食指上多了一枚金嵌宝石的戒指,明亮闪耀纯净的黄宝石,比永昌帝赏赐她的那四枚竟然还要大上一些!
姚黄看傻了眼,将手举到面前,看看宝石再看看还垂着眼坐在旁边的惠王爷,姚黄激动得扑了过去。
赵璲及时伸手抱稳王妃!
姚黄太高兴了,也太喜欢这枚黄宝石戒指:“王爷何时买的?”
赵璲按着她坐稳,解释道:“上次派人知会郭枢改建鹿园时顺便让他留意京城各大首饰铺是否有这个质地的宝石卖,物色到宝石后还要让首饰铺改成跟那四枚相似款式的戒指,便一直耽误到前几日才做好,今日我才得空去取。”
姚黄:“王爷早说啊,你没空我有空!”
赵璲:“……”
姚黄直接赤着脚下了地,从首饰橱里取出她时不时就拿出来把玩的四枚宝石戒指,一口气都戴在了左手上,再坐到床边看得目不转睛。
赵璲挪到她一侧,先拿过王妃的袜子,再示意王妃坐上来,他帮王妃穿袜。
姚黄抽空瞄他一眼,故意躲开了惠王爷套过来的袜子。
赵璲一把握住王妃的脚。
姚黄爬跪到惠王爷背后,沿着他的侧颈亲了起来,一直亲到惠王爷闭着眼睛后仰,亲上他的喉结。
当王妃的手要探进他的中衣领口,赵璲捂住了那只手,哑声道:“别闹。”
姚黄蹭了蹭他的脸,对着惠王爷的耳窝道:“我都打听过了,中间这几个月偶尔睡一次也无妨。”
不光是满意惠王爷送她的宝石戒指,姚黄确实也馋了。
惠王爷太贪的时候她招架不住,如今一口气素了好几个月,越是不该惦记,反而越叫人惦记。
赵璲沉默。
他不信王妃会跟府里的两位郎中打听,那么她能问的只有岳母或金嬷嬷。
长辈们的话或许有道理,但赵璲更信自己看过的医书,女子有孕后宜心平气和,大悲大喜大惊大怒都容易引乱胎气。
王妃看到宝石只会眼眸发亮,那个时候的王妃会全身发热哭叫不休。
“躺好。”
当王妃的手再度变得不安分,惠王爷无奈道。
姚黄被这简单的两个字弄得红透了脸,惠王爷也真是的,动心了直接转过来抱她好了,还非要一本正经地安排一下。
她羞羞地躺了下去,背朝惠王爷。
赵璲将她转了过来。
姚黄闭着眼睛,环住惠王爷的脖子,慢慢又变成了抓他的头发。
才哼了几声,惠王爷就坐起来了,拉起被子一直盖到王妃的脑顶。
姚黄:“……”
她拉下被子,难以置信地看过去。
惠王爷都坐到床边了,背对她道:“我先回前院,你收拾好了过来找我。”
说完便撑到轮椅上,放下帷帐挡住了王妃的视线。
姚黄真要生气,大可以拦到惠王爷的轮椅前把他抓回来继续,毕竟他把轮椅推得再快都不如王妃的脚快。
可姚黄又哪里舍得为这个恼他?
她只是偶尔才馋一下,惠王爷大概每个晚上躺到她身边的时候都要馋一馋吧?
明明比她更想,却宁可憋着。
十月十九,康王通过四百里加急递来了折子,折子里说,他用三天的时间验查了丰延渠的每一条主渠与分渠道,全渠坚固结实,之后开闸引水试灌溉又持续了三日,无一处渠道破损漏水,无一处分渠水流受阻,有些细小瑕疵狄献与当地百姓也及时处理了,可见官民一心都盼着明年的灌溉与丰收。
永昌帝龙颜大悦,发出旨意,让康王、狄献同时回京领赏。
这等于国于民都有利的喜事,傍晚赵璲回到王府,也跟王妃讲了讲。
姚黄笑道:“王爷不稀罕在父皇那里邀功,那我给这事分下功劳吧,没有狄献父子就没有今日的丰延新渠,狄献父子俩居头等功。但是呢,没有王爷举荐狄献不知何时才能实现他的抱负,新渠附近的百姓就要继续受苦挨饿,所以王爷同居头等功。”
赵璲默默地听着,他只是想让王妃高兴,并不是要来王妃这里讨夸。
王妃还在继续:“可光有王爷举荐也不行啊,还得父皇英明愿意采纳此谏,舍得从国库里掏银子去建渠,所以父皇跟你们同居头等功。”
包括那些领着微薄的工钱起早贪黑辛辛苦苦服劳役修建渠道的百姓,也都有一份功劳。
赵璲笑了,以汤代酒敬向将功劳论得十分公允的王妃。
王妃有孕,茶也不宜再饮,幸好桌子上有孔师傅、高娘子准备的两道补汤。
眼瞅着康王就要回来挨夸了,庆王很不是滋味,回到王府本想跟郑元贞埋怨父皇处事不公,见郑元贞胃口还不错,再瞅瞅郑元贞好不容易养回来的脸蛋,庆王怕坏了她的心情与胃口,只好藏住这话。
因为郑元贞有孕,饭后庆王去了通房韦氏那里。
新娶的两位侧妃都是美人,也都是官家小姐,素来重规矩,而且是刚进府的,庆王跟她们还不算熟悉,冒然跟她们抱怨父皇,两位侧妃肯定害怕得不敢搭言,甚至学郑元贞那样反过来劝他对父皇要敬重,庆王不就成了自讨没趣?
韦氏就不一样了,是个低贱的宫女出身,没读过什么书,只知道把他当成天。
亲热之后,庆王一边搂着韦氏一边吐出心中的郁气:“父皇若是让大哥修渠,大哥修得好领功我还服他,可人家狄献都把渠修好了,他只是过去验收就白得一份功劳,摆明了是父皇偏心,故意把难的差事给我,我办成了还要挑我的错,大哥那边就给他简单的。”
韦氏蹙眉:“是啊,皇上好偏心,王爷文武双全容貌俊朗,明明哪里都比大殿下强。”
庆王板着脸,正是因为哪里都胜过大哥,他才无法甘心。
韦氏看看他,问:“王爷可有什么好办法扭转局面?”
庆王没有,回京后父皇依然让他在礼部当差,礼部能干什么?
韦氏:“王爷这边难立功,大殿下那里若犯下大错,照样也能显出王爷比他好啊。”
庆王苦笑:“大哥别的长处没有,唯独办差一板一眼,户部的账本他都不会算差一个数。”
韦氏:“大殿下身边那些人呢?他的党羽犯错,也可以按在他头上嘛。”
庆王:“难,镇国公府一门名将,父皇颇为看重,他的两个侧妃娘家都是书香门第,纵使有些问题也都无足轻重,真有能拿来利用的,我早用了。”
韦氏转转眼睛,悄声道:“那就从大殿下刚验收好的渠道下手?偷偷掘个窟窿……”
庆王一把将她推了出去,厉声道:“好毒的妇人,这种灭良心的事你也敢想!”
韦氏连忙跪到地下赔罪,左右手连着打自己耳光。
庆王拂袖而去,次日一早就命人将韦氏带走处置了,他只是喜欢美人,可不敢在身边放这么一条毒蛇。
不过,韦氏的毒计勾得庆王有些心动,一个人拿不定主意,便去探望他的外祖父吏部尚书沈世彦。
吏部尚书官大事也多,六十多岁的沈世彦难得休沐,上午陪陪孙辈,陪完了正要靠在摇椅上晒日头,听说庆王来了,沈世彦眉头一皱。
稍顷,祖孙俩在书房碰了面。
庆王吞吞吐吐超级小声地说了韦氏之计。
沈世彦脸都白了,指着书房上面的横梁道:“王爷要行此险招,老夫今晚就带着全家几十口悬梁自尽,免得明年王爷出事老夫还要被拉到午门前斩首,当众丢人。”
庆王:“……真有那么严重?”
沈世彦:“因为现如今盼着大殿下出丑的只有您!大殿下的差事顺顺利利还好,一旦出事,皇上第一个怀疑的也是您!渠道是那么好毁的吗,小毁,前面一断水,检查决口很容易就能查出是人为损坏,大毁就得跟黄河决堤一样的程度才能冲毁决口销毁证据,王爷想想,您在荆州损兵一千皇上都大动肝火,您若敢毁渠致使数万百姓遭灾,皇上就是查不到证据,也会找别的罪名严惩你!”
庆王冒出了一身冷汗。
沈世彦朝他摆摆手:“王爷冷静下来赶紧走吧,以后也不要再过来了,老夫活到这把岁数不容易,不想晚年再落个罪名。”
他盼着亲外孙能更进一步,然明君在位,外孙唯有展现才华立功这一条正道可走。
康王也无大才,但康王端正稳重可为守成之君,外孙……
沈世彦懒得再提。
第145章
十月下旬已经算是入冬了,京城这边连续刮起了能撼动树枝的狂风,日头躲在云层里,天光黯淡。
王府的内室烧着地龙,夏日用来放冰的冰鉴重新端了出来,里面装了半鉴的水,以防屋中过于干燥。
姚黄一觉睡到了天亮。
阿吉几个大丫鬟进来伺候,由阿吉转达天黑王爷出门前的嘱咐:“王爷说了,今日风大,让王妃别再去逛园子了。”
而姚黄不用出门,坐在床上都能听见窗外的寒风呼啸。
这种恶劣的天气,惠王爷就是在后花园藏了一箱金元宝姚黄都懒得亲自去找,最多把身边的四个大丫鬟外加金宝派出去。
外面冷,姚黄叫来金嬷嬷、柳嬷嬷、曹公公陪她打牌,阿吉四个大丫鬟都太熟悉了,能聊的也就是那些事,不如三个加起来一百五十多岁的公公嬷嬷经历得多,姚黄随便挑个话题,三人轮着讲一讲都能凑一箩筐,而且三人月钱丰厚,姚黄赢他们一二钱银子也不用担心三老会心疼。
坐累了姚黄就在内室与堂屋中间走几圈,没有门槛,谁也不用担心她绊脚。
皇宫,惠王爷下了早朝后来开工部逢一、逢五早上必有的晨议。
将近年底,大大小小的京官地方官们都要进行岁考,各部各司也要把今年办的差事总结一份呈递给皇上阅览,所以从现在开始到腊月,官员们会越来越忙。
惠王爷没有俸禄、官职升迁调动的压力,加上人又年轻,无论气色还是精神都是工部最好的那个。
青霭将惠王爷推到尚书严纶旁边的位置,神色恭敬地退下。
其他官员陆续到来,严纶来得比较迟,手里拿着一摞卷宗,来到他的座位前,严纶刚要朝惠王爷点头致意,鼻子忽然一痒,连忙转过去打了一个超级响的喷嚏,还是连打三个。
打完了,老尚书从袖口摸出帕子拧拧鼻子,再把帕子收进袖口,面带愧色地转了过来:“年纪大了,入冬后总要染上几回风寒,让诸位见笑了。”
底下的官员们都笑笑,表示理解。
惠王爷看着严纶泛红的鼻子,放在膝盖上的手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也没做。
两刻多钟的晨议,除了严纶鼻音越来越重,另有两个官员也会间歇地咳嗽两声。
回到自己的公房,赵璲吩咐飞泉:“叫膳房煮一锅姜汤,煮好了马上给我、严尚书、李玉、高志分别送一碗,午饭时所有人都盛一碗御寒。”
飞泉立即去了。
赵璲想到朝会时左相也咳嗽了两声,提笔给父皇写了一封请安折子,委婉提醒父皇与诸位大臣议事时注意防范。
主要是他都关照工部一众官员了,父皇那里不提醒一声,万一消息传过去,父皇可能会多心。
御书房,永昌帝翻开老二的折子时,左相正低头在他对面回话,站的位置确实比平时远,可见也怕过了病气给他。
左相走后,永昌帝让汪公公开窗透气。
汪公公先用镇纸压住皇上书桌上的折子,再去开窗,猛地一股风灌进来,直扑得汪公公闭上眼睛,坐在书桌这边的永昌帝也一阵透心凉。
风大,换气换得也快,汪公公快速关了窗。
永昌帝再看老二的折子,提笔批复:年年入冬臣子都会轮着染次风寒,往年怎么没见你惦记朕?
小太监顶着寒风将折子送回惠王爷面前。
父皇问话,赵璲只得如实回答:早年儿臣不畏风寒轻症,故不将旁人的风寒放在心上。如今王妃有孕,儿臣怕带回病气给她,但凡身边官员有个咳嗽喷嚏儿臣都要心惊。儿臣既知该做慈父,也合该做个孝子,稍稍弥补少时之不足。
等在外面的小太监再把折子送回御书房。
永昌帝看完儿子的话,笑了笑。
他也是从年轻时过来的,年少时为课业、玩心所缠,哪里懂先皇的辛苦,等先皇病逝,他马上接手江山社稷,忙里偷闲时宠幸妃嫔权当消遣,妃嫔们生了皇子皇女他也是闲了才抱一抱考一下功课,大多时候都是交给妃嫔与文武先生。
所以,他年少时不知孝,中年时不知慈,老年遭遇心仪的储君人选战场重伤,才终于冒出些慈父之心。
老二比他强,既有时间陪着媳妇生孩子,也有机会孝敬上面的老子。
感慨归感慨,永昌帝并不后悔,没有他三十年来的励精图治,哪有孩子们此时的安稳。
因为席卷工部甚至整个朝堂官员的这场风寒,赵璲一连数日都没有陪王妃用饭或是过夜,回来时就在院子里见见,他坐在游廊里面,让王妃隔着十步左右的距离站在游廊外面,王妃抱怨他过于谨慎,赵璲宁可挨瞪也要王妃不被一丝病气所染。
大抵是因为惠王爷有自己的公房,平时也少与官员们打交道,他并没有被风寒所侵,永昌帝却发了一场热。
傍晚烧起来的,永昌帝不许汪公公惊动旁人,只招了一位御医过来,再把周皇后请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