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姚黄对爹娘的了解,他们甚至更愿意继续住在长寿巷,把御赐的新宅完全交给小两口住,只是这样就像分家了,对哥哥嫂子的名声都不好。
从来不需要为银钱房产等外物操心的惠王爷只是默默听着王妃的碎碎念叨,再看着王妃因为高兴变得越发生动的眉眼。
姚黄也不需要惠王爷回应,继续问他:“王爷知道父皇赏赐的宅子在哪吗?”
赵璲:“城西,与我们隔了三条街。”
惊喜涌进王妃的眼睛:“这么近?”
赵璲点头,看着王妃激动地在屋子里走了起来:“父皇肯定是故意选在咱们王府附近的,哎,父皇这么好,我得好好谢谢他!”
若说永昌帝赐宅是不想委屈了镇国公府的贵女,毕竟是他给人家选了个穷小子,那么永昌帝赐宅的位置就是照顾儿媳妇了。
趁着还没到吃晚饭的时候,姚黄丢下劝她明早再去的惠王爷,自己带着丫鬟去了西宫。
姚黄是想托周皇后向永昌帝表达她的感激,未料永昌帝竟然就在周皇后这边,大公主也在,一家三口正共享天伦。
姚黄望着周皇后,很是不好意思地道:“早知父皇在,儿媳就不过来了。”
永昌帝接话道:“你这话听着,更像怪朕今日来得不是时候。”
姚黄忙道:“儿媳才不敢。”
调侃结束,永昌帝好奇问:“这时来找你们母后,有什么事吗?”
姚黄笑道:“那就跟父皇有关了,儿媳才从王爷那边得知父皇赏了我娘家一座五进的大宅子,我心想,我能嫁进皇家给父皇做儿媳已经够有福气了,现在父皇又赐了我哥哥同样的福气,父皇这么好,我可得过来道谢,却怕打扰父皇,所以想托母后帮忙传话。”
自打老二媳妇进来,永昌帝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此时被拍了这么一个大龙屁,永昌帝反倒收起笑意,嫌弃道:“都做王妃了,还为一座五进宅子高兴成这样,也不怕传出去让人笑话。”
姚黄:“看起来只是一座宅子,其实是父皇浩荡的隆恩,别人羡慕儿媳一家都来不及,笑话的都是吃不到葡萄便嫌葡萄酸。”
永昌帝没崩住,又笑了出来,索性留儿媳妇在这边共用晚膳。
姚黄自然愿意,叫阿吉回去跟惠王爷说一声,免得他等。
永昌帝:“老二怎么没陪你一起来?”
姚黄哼了哼:“王爷可是从小长在皇宫里的,父皇又赐了他那么一座大王府,一座五进宅子就让王爷跟儿媳一样心花怒放特意跑来道谢,父皇与母后才真要笑话他不够端重。”
大公主:“二嫂不用解释这么多,父皇就是想二哥了。”
姚黄恍然大悟:“这样啊,那下次父皇再赏儿媳什么好东西,儿媳硬推也要把王爷推到您面前。”
永昌帝:“……”
赐婚一事看起来不大,但自打那天之后,从贤妃到柔妃、福成长公主包括同住东所的郑元贞都在暗暗地盯着姚黄,然后她们就发现,姚黄过得还是跟永昌帝赐婚之前一样,要么跟两个公主一起游园游湖,要么多叫上康王的妻妾孩子捶丸,要么单独陪着惠王散步赏景,最多偶尔也会邀请准嫂子李扶危同游。
贤妃比柔妃那边多了一个儿媳妇陈萤,从陈萤那里贤妃了解到,姚黄单独与她相处时眼里多了一种情绪,似是很为陈萤感到高兴。
这下子,贤妃也高兴了,推测姚黄从惠王或是李家那边得到了暗示,确定皇上属意康王了!
连惠王夫妻都这么想,这事还能有假?
贤妃一喜,柔妃、福成长公主也将敌意更多地投向了康王,只待时机再出手。
八月底,永昌帝从大齐四个京营、十六处地方都营随机勾选的共二十万大军陆续抵达了北苑城墙之外。
凉州有两个都营,选兵两万,姚黄问惠王爷可否见过这两万兵的名单。
赵璲:“不曾,不过你的三个表哥都是今年才派过去的武进士,父皇应该不会勾他们的名字。”
选不认识的,才叫随机。
姚黄倒也没有太失望,顺势同惠王爷聊起了大阅武:“四大京营离得近,他们那四万人来北苑很方便,各地都营的一万兵马千里迢迢地赶过来,一路跋山涉水,人与战马都有可能生病,如此就要特意预备一批药材,包括路上损耗的粮草、军械等等,国库岂不是每隔三年都要为大阅武多出一大笔银饷?”
赵璲:“确实会损耗银饷,但如果没有三年一次的大阅武,地方都营极易出现操练懈怠之弊,兵废国弱,邻国便有了可乘之机。”
他仔细给王妃讲了大阅武的好处,譬如朝廷在决定实施大阅武的国策前便先在各都营派兵进京的一路上修建了几处粮仓,如此避免了粮草转运之难,将来边关遇到战事需要调兵,地方都营、沿途供应粮仓的州府都能及时策应。
更重要的是兵,各地参加大阅武的一万士兵是皇帝随机勾选的,他们的阅武表现直接与各都营将领的升迁有关,将领们为了自己的前程不能懈怠操练,要操练就得保证士兵们的体格,也就不能再明目张胆地克扣军饷、棉衣等军需。
士兵们的体格、操练得到了保证,三年一次的长途跋涉则成了调兵实战演练,演练得多了经验足了,整体兵力便会得到显著提升。
兵强才能保证边疆安稳,边疆安稳了,朝廷才能集中精力安民富国。
姚黄不爱看晦涩难懂的四书五经或兵法韬略,但她喜欢听父兄们聊军营的军务或琐事,也喜欢听惠王爷这么浅显易懂地给她讲出来。
“最先想出大阅武的法子的人是谁?”姚黄问。
赵璲道:“前任威远侯岑老侯爷提出来的,先皇采纳不久便病逝了,父皇登基后正式落实了这项国策。”
镇国公府李家是大齐朝开国时便延续下来的名将之家,威远侯府岑家则发家于前任老侯爷,乃是两朝将族新贵。
姚黄钦佩道:“老侯爷厉害,父皇也很厉害。”
早三十年国库还很紧张呢,永昌帝就敢拨银子用在大阅武一事上,不知担负了多少压力,就怕银子流水似的花出去了,兵还没练成。
赵璲颔首,父皇与先皇完全当得起本朝的两代中兴之主。
今年的大阅武定在了九月十六,为期三日。
九月十三,庆王持续了三个月的闭门思过终于结束了,一大早天还没亮,庆王就早早来到永昌帝的寝殿外,跪着请罪。
跪了小半个时辰,汪公公将人领了进去。
今日没有小朝会,永昌帝正准备吃早饭,看看进来后就跪在地上的老三,瞧着比刚从荆州回来的时候还瘦,永昌帝道:“再给朕讲讲,你剿匪一役都错在哪了。”
庆王痛心疾首地说了一通,还是永昌帝在大殿上骂他的轻敌、损兵过多之过。
永昌帝满意地点点头:“你还年轻,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别在同样的地方摔跟头就行,过来,陪朕一起吃吧。”
这下子,庆王的眼泪是真的流出来了,父皇终于原谅他了,愿意与他同食!
除了同食,永昌帝还给了庆王一个新差事,让他去京城南营的一万选兵那边暂任副指挥使,正指挥使是岑钓。
庆王眼里顿时又燃起了斗志。
柔妃、福成长公主、郑元贞知道后,虽然不至于一下子就认为庆王又有了希望,但还能得到重用,怎么都是件喜事。
九月十五傍晚,永昌帝在行宫设宴,赴席者除了二十个领兵过来的都指挥使,还有康王、惠王、庆王。
二十位大将入殿后,先给永昌帝父子行礼。
凉州来了两位都指挥使,威远侯岑连山便是其一。
所有人都看见了,岑连山朝轮椅上的惠王行礼时,红了眼眶。
而那三年抗乌之战中,凉州的另一位都指挥使以及晋州、冀州、辽州的都指挥使都曾与惠王并肩作战或同聚一堂商讨战术,包括来自南州的都指挥使骆衡也曾与十八岁的惠王殿下共御蛮敌。
这五位大将没像岑连山那么失态,甚至待惠王如待康王、庆王。
可永昌帝知道,三个儿子在诸位将领心中绝不是同等的份量。
第141章
大阅武在北苑外面举行,有几处场地,君臣都得骑马过去,后妃等人便继续在北苑里面待着,姚黄有孕在身也没去凑那个热闹。
惠王爷倒是被永昌帝叫过去了,清晨一早出发,黄昏在永昌帝那边吃过席才回来。
姚黄跟他打听今日的两场比试。
上午比竞跑,二十个营分别派出五百人,一百人为一组同时绕着北苑跑圈,每隔一里地换个人接着跑,单组加起来一共要跑一百里地,按照抵达终点的顺序计分:排第一的都营计分二十,当了尾巴的都营只有一分,因为一共五组,最高分可得一百。
下午比射箭,二十个营分别派出五百人比试步射、五百人比试骑射,每人一箭,射中靶心记一分,否则无分。若哪个营的一千个弓箭手都能做到箭无虚发,总分便可高达一千。
赵璲:“竞跑京城东营以八十五分夺魁,两项射箭威远侯率领的凉州右都以四百零六分夺魁。”
姚黄:“凉州右都一千个士兵射箭,四百零六人射中竟然就是最厉害的了?”
赵璲:“嗯,军营士兵对武艺的考核不如武科举严格,能有四成一箭即中足以证明岑侯练兵有方。”
姚黄:“东营都指挥使是镇国公,他与岑侯不愧是本朝最有威望的两位名将。”
这两场全看士兵的体格与箭法,不需要指挥使排兵布阵。
大阅武的第二天,上午比步战,下午比骑战,全是混战。
场地选在北苑六里外的一片平原,二十个营分别派出三千五百个赤手空拳的步兵组成一小支军队,围绕插在平原中间的一百杆军旗排兵,待鼓声一响,各军同时出发,一个半时辰后结束,届时以各军手里的军旗计分,每旗计五分。
永昌帝、康王、惠王、随行的文武大臣以及二十位都指挥使骑马聚于平原东侧的一处高地观战。
比试尚未开始,南营这边,身穿副指挥使战甲的庆王远远地望向东边的高地。
他知道父皇就在那里看着,这次他定要率领南营夺冠,让父皇看到他真正的本事。
不过庆王还是吸取了教训的,率领南营一万小兵的岑钧让他做什么庆王就做什么,再没有试图争抢指挥权。
鼓声一响,岑钧、庆王带着三千多兵同其他十九支步军一样朝着中间的军旗狂奔而去,然而离得近了,南营的士兵却故意放慢速度散在外围,等着别的营为了抢旗拳打脚踢时,南营默默地保存着实力。
半个多时辰后,随着在中间辗转换手的军旗开始朝外移动,岑钧与庆王对个眼神,两人分别带一千多人朝着军旗最多的两个方向去了。
以逸待劳的战术是好战术,但抢旗、守旗的时候也要真正地动手去打。
碍于岑钧是将门虎子,庆王不争指挥之功,那么他必须在夺旗这头展现出他的英勇。
长在皇宫里的庆王,骑射、刀枪都很擅长的庆王,唯独在贴身肉搏上经验不足,即便在宫里学武时也有伴读陪他切磋摔跤,可哪个伴读敢真的把一位皇子狠狠撂倒在地?
伴读不敢,在场的各营小兵们也不敢,但他们谁都不认识庆王,甚至都不知道庆王参加了这次阅武,还以为庆王也在皇上身边观战呢。
因此,穿着普通战甲的庆王在他们眼里就是一个普通小兵,最多是其他营的指挥或副指挥,都是可以打可以抢的!
单打独斗还有胜算的庆王,刚刚抢过一杆军旗抱着就要往外跑的庆王,转身就迎来了一记铁拳,重重地砸在他心口。疼痛、震惊的功夫,军旗险些被人抢走,还是另一个南营的小兵挡在他前面,给了他反应的时间:“快走!”
庆王继续往外冲,几个“敌兵”围过来,拿拳头打他肩膀、胸背都算正常的,居然还有人一脚踹在了他的小腿上,一脚就把庆王给踹趴在地。
小兵们眼中只有军旗,南营的小兵抢走军旗,其他营的小兵继续去追。
军旗离得远了,灰头土脸的庆王终于艰难地爬了起来,回望父皇所在的方向,对群战有了了解的庆王再度冲着一面军旗而去。
第二次被不知谁的拳头打倒在地时,庆王嘴角溢出了血,“敌兵们”没有继续对他下狠手,继续夺旗去了。
庆王摇摇晃晃地站直了,扫视一圈,发现岑钧身边的南营士兵们已经夺得了五杆军旗,军旗到手后,岑钧取下旗帜交给一人抱着,再将五根长杆分别折成两截,变成十根长棍,他与九个魁梧士兵一人一根,护在前方击退空手围过来的小兵们。
小兵们忌惮武器,转头去抢别人。
庆王看到机会,跑过去对岑钧道:“给我一根,我擅枪法!”
岑钧看着这位鼻青脸肿的王爷,劝道:“拳脚无眼,王爷还是去守旗吧。”
庆王不听,硬是从别人手里抢了一根断杆来。
这时南营的士兵都聚到了一起,岑钧改成带着所有人马去抢有旗又人少的军营。
庆王刚刚被打出了一身火,此时手里有了武器,谁拦他他就挥杆扫过去,正快意时,对面突然冒出个双臂鼓胀如塞了几个铁疙瘩的壮汉,猛地握住长杆另一头,一边蔑视地看着他,一边用力夺杆。
只一下庆王就知道自己抢不过对方,可主动松手的话,他还要不要面子了?
就在庆王苦苦挣扎之际,余光身影一闪,却是岑钧一个撑杆起跳,双脚重重踩在壮汉胸口,壮汉被踹倒后还贴着地面滑出去丈远,抬抬头,最终不甘心地原地躺着了。
庆王钦佩道:“世子好身手!”
岑钧:“……”
论身手,他远不及当年的惠王。
日近中天,上午的步战混战终于结束,南营一共夺得九杆军旗,计分四十五,排在第三。
此次参战的小兵们可以去休息了,岑钧、庆王等指挥使们同去面圣。
二十个营,一共四十人,打眼一瞧,庆王身上怎么使劲儿拍也拍不干净的脚印、灰土最多,因为挨了拳头而发肿的脸也最醒目。
康王是真的惊到了,关心之词脱口而出:“三弟,你怎么伤得这么重?”
庆王:“……”
注意到父皇与众文臣武将都朝他看来,庆王咬咬牙,克制着没有去瞪康王,暗道换成康王下场,可能军旗都摸不着就要被人打翻在地。
“一点皮肉伤而已,大哥不必担心。”庆王满不在乎地笑了笑。
康王这才退回父皇身后。
永昌帝看眼老三,道:“朕素知你武艺过人,今日连你都浑身挂彩,可见我大齐百万普通士兵之勇。”
庆王:“……是,儿臣亦为此深感欣慰。”
永昌帝:“回去养伤吧,接下来的两场由南营原来的副指挥使上。”
下午是马战,看起来精彩却也更危险,永昌帝只想让老三尝尝小兵的厉害再认清自己的斤两,可没打算让老三落马重伤。
大阅武的第三天比的是山战,二十营分别出兵三千,提前领取五面军旗在山上守营,是出兵夺取别营的军旗还是坚守营地全凭各营的战术。
山战持续了一整日,比完时每个士兵要么带伤,要么尽显疲色。
夜幕降临,赵璲才回了云山堂。
姚黄知道他回来后要先收拾,所以早早躺在后院的床上,等着惠王爷忙完了自己过来。
“前三名算出来了?”
待惠王爷躺到床上,姚黄问。
赵璲:“嗯,凉州右都第一,冀州都营第二,京城东营第三。”
姚黄:“看来还是边军兵力更强。”
每遇战事,都是边军先打,边军扛不住了再由朝廷从四大营调兵前往增援。
赵璲默认。
姚黄靠到他怀里,摸了摸惠王爷的腰侧:“连着骑了三天的马,累不累?”
靠腿驭马腿酸,惠王爷靠腰驭马,时间长了肯定也会腰酸。
赵璲握住王妃的手:“还好,明日就不用出北苑了。”
二十万大军再在此休整三日便会返程,之后帝驾也该回京了。
连着在北苑住了三个月,姚黄也看够了北苑的那些景,而且行宫规矩多,远没有她在惠王府自在。
九月二十,各地的一万兵马还未返程,永昌帝收到了狄献从凉州青峡县递来的折子,说再有半个月丰延渠便可竣工、开闸试水。
永昌帝在小朝会上宣布了此事,群臣们纷纷表示贺喜。
永昌帝扫眼三位王爷,看着康王道:“丰延渠关系到当地数万顷田地的灌溉,朕不便离京,唐王代朕走一趟吧,若试水成功,你带狄献一同进京,朕要重赏他。”
第一次被父皇派外差还是这等又轻松又能为自己增光的外差,康王大喜,出列道:“儿臣领旨。”
永昌帝提点道:“两百多里的新古渠道,你要每一处都亲自走过,仔细查验是否有偷工减料之处,试水时更要亲自盯着,免得哪里出了差错底下的官员畏罪瞒报。”
康王郑重应下。
庆王垂着眼,视线越过二哥的轮椅落在大哥的衣摆上,心里又酸又凉。
康王不知道三弟的想法,也不在乎,次日动身前,他先跟父皇辞别,再分别去周皇后、母妃那里辞别。
渠道都要修好了,贤妃对儿子的差事很放心,怕的是半路遇到刺客或是别的什么陷阱。
“带了多少侍卫?”
康王笑道:“父皇拨了我一百侍卫,母妃尽管放心。”
贤妃料想柔妃、福成长公主那边没有这么大的胆子,便嘱咐儿子不要单独去赴沿路官员的酒席,遇到要卖身葬父的美貌孤女或是其他美人也不要沾惹,实在可怜给笔银子打发了就是。
康王全都应下,如母妃所说,父皇立他的意思越来越明显,这个节骨眼,他绝不会大意犯错。
作者有话说:
咳咳,不想写刺杀那样的剧情,所以不用担心大蛋的安危啦
返京之前,姚黄推着惠王爷出了门,准备再去看看行宫外面的山水。
刚怀四个月左右,小腹才微微隆起,姚黄几乎没什么异样感觉,别说推着惠王爷的轮椅散步似的慢走,让她跑她也跑得动,就怕惠王爷承受不了这样的“惊吓”。
秋阳正暖,带着一丝清爽微凉的风,姚黄边走边跟惠王爷聊天:“快一个月了,咱们府里的鹿园早就建好了吧?”
惠王爷猎了一头毛发赤红漂亮的母鹿,说是可以带回去养着,姚黄很喜欢,却觉得一头鹿孤零零地连个伴都没有,于是趁在北苑游玩遇见永昌帝的时候,姚黄问永昌帝能不能从珍兽园的鹿园再赏她一头公鹿,坐拥天下的皇帝公爹自然痛痛快快地准了。
接下来,惠王爷画下王府后花园的舆图,亲自挑出一片地方做鹿园,怎么改他都画好了,再派人送回王府让工匠们改建。
赵璲点头。
姚黄:“回头把我娘我外祖母还有两位舅母都叫过来,让她们都瞧瞧鹿长什么样。”
珍兽园里养着的那些鹿啊象的,姚黄多逛几次就失了新鲜感,可随便一头带回京城,都是能让百姓们惊叹的奇珍异兽。
赵璲还是点头。
夫妻俩一说一听气氛正好,前面忽然出现了福成长公主的身影,一身华服满头珠翠,与长公主与生俱来的贵气相得益彰。
姚黄笑着打招呼:“姑母要去探望三弟妹吗?”
夫妻俩还没出东所,福成长公主来这边自然是为了亲女儿郑元贞。
福成长公主点点头,目光在姚黄白里透红的脸蛋停留片刻,再看看轮椅上的侄子,问:“你们去哪?”
姚黄朝行宫外面扬扬下巴:“去湖边逛逛。”
福成长公主柔声嘱咐道:“注意别累到。”
简单的两句寒暄,双方便擦肩而过了。
走出一段距离,福成长公主回头,对面姚黄的背影瞧着依旧轻盈窈窕,走起路来也是正常步伐,不像自家女儿那般小心翼翼。
羡慕到底还是爬上了福成长公主的眼角,她有三个孩子,两个儿子都没什么大出息,唯有女儿继承了她的美貌且才情过人,从小就是京城一众贵女中的翘楚,被皇帝舅舅宠如公主。
福成长公主疼爱这个女儿,既希望女儿将来能贵为国母享受天底下第一份尊贵,也希望女儿健健康康的,一生无病也无灾。
然而女儿这胎来得不是时候,先是庆王挨骂被禁足,又是康王、惠王通过镇国公府亲上加亲,种种迹象实在叫她们这边轻松不起来。心情差了,女儿吃不好睡不好,那边姚黄养得像朵富贵牡丹,女儿却日渐消瘦,她是亲娘瞧着只会心疼,柔妃、皇上大概会怀疑如此虚弱的母亲到底能不能生出个健康的孩子。
思忖间,福成长公主已经来到了女儿女婿居住的松风堂。
门房将消息报进去,庆王出来迎接岳母。
他是大阅武第二日挨的打,养了几日后脸上的青紫痕迹都消了,只是眉眼间难掩郁气。
想到庆王参加大阅武前的意气风发,再想到他退场后的狼狈情状以及康王那边的春风得意,福成长公主第一次生出了几分悔意,早知今日,她该把女儿嫁给康王的,虽然康王丑了些笨了些,至少老实听话,不会叫她操这么多心。
奈何婚事早定,女儿也怀着庆王的骨肉,母女俩都没有退路。
“我去陪元贞说说话,你自去休息吧。”
福成长公主还算和气地道。
庆王也对母女俩要聊的养胎等事没有兴趣,将岳母送到郑元贞身边就离开了。
郑元贞靠在床头,消瘦的脸庞瞧着都没多少肉了。
福成长公主才见过容光焕发的姚黄,面对这样的女儿,心里就跟挨了针扎一样疼。
“明日就要返程了,你这样叫娘如何放心?”福成长公主怜惜地握住女儿同样清瘦的手。
郑元贞垂着眼帘,不想说话。
她平时常打交道的那些人,全都知道她与惠王有过口头婚约又因为惠王的腿废了改嫁庆王,都知道她选择庆王是为了将来能更进一步,只是碍着她与庆王的身份,那些人全都心照不宣罢了。
结果呢,庆王离那个位置越来越远,恐怕那些人都在等着看她的笑话吧?
家里是庆王那张让她越来越不想见到的脸,外面是暗暗隐藏的冷嘲热讽,让郑元贞如何开怀?
福成长公主很清楚女儿的心病,她靠近女儿,低声道:“别怕,明年夏天康王就笑不出来了。”
郑元贞终于抬眸。
福成长公主:“康王不放外差,咱们还找不到机会对付他,现在皇上派他去验收丰延渠,听起来就很简单的差事,对吧?那么等明年春夏要引水灌溉了,娘挑个时间安排人手去毁掉一段河渠,到时候折子报上来,皇上大怒,定会治康王一个督渠不力之罪,牵扯到千百亩田地几万人的口粮,康王的罪只会比庆王折损的一千府兵更重,届时康王受罚,便是庆王再起之机。”
郑元贞心神一震,相比此事成功带来的好处,她更怕事情败露的后果:“毁渠,会不会酿成洪涝?若死伤太多,皇上彻查,查到是您做的……”
福成长公主拍拍她的手:“放心,娘会叫人物色一段合适的渠道,黄河决堤才会引发洪涝,引水时毁掉一段渠只会淹没附近的田地,连百姓伤亡都不会有。这种由渠道决堤引起的水灾,罪责都会落到修渠人的手里,连康王都是牵连之罪,怎么查也查不到娘这边。”
“至于当地百姓,修渠没花他们的银子,修渠前天干物燥的粮食欠收他们都活下来了,毁了一季庄稼绝闹不死人,且水退了还能补种一季庄稼,秋收时依然能填饱肚子,无需你牵挂他们。”
这么一番有理有据的话,让郑元贞紧张不安的心慢慢恢复了平静。
福成长公主:“外面的事娘会做得干干净净,你呢,赶紧放宽心,多吃些东西把身子养好,来年给皇上生个结结实实的小皇孙,那边康王才惹皇上动怒,你跟庆王就送他一桩喜事,他自然更喜欢你们。至于中间这半年,庆王只要在礼部老老实实当差就好,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吧。”
郑元贞想了想,道:“可惠王跟康王的关系……”
福成长公主:“一桩赐婚而已,皇上看重康王时自然希望康王将来能照顾好惠王,等皇上厌弃了康王,惠王自己都要跟康王保持距离,所谓的亲上加亲也就成了虚设,倒是你,正好可以趁着两边的孩子差不多大主动跟姚氏增加走动。”
早三个月郑元贞都不会接受母亲的提议,自降身份去拉拢姚黄,可这三个月她实在吃够了心灰意冷的苦,与其让庆王错失储君之位让自己沦为笑柄,她宁可去亲近姚黄以增加庆王夺储的胜算。
重新看到了希望,郑元贞的心情好了,胃口也随之而来,红着脸道:“娘,我好像有些饿了……”
福成长公主忙叫丫鬟去备饭,顺便叮嘱女儿:“毁渠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若非为了宽你的心,娘连你都不会说,你只当不知,庆王那里也不要透露。”
郑元贞明白的。
从京城来北苑行宫帝驾走了六日,如今返程也同样用了六日功夫。
九月底,姚黄与惠王爷终于又回了自家的王府。
才下车,姚黄就见到了跟着总管郭枢一起等在前面的廖郎中、李郎中。
她疑惑地看向惠王爷。
赵璲:“一路颠簸,先把个平安脉。”
姚黄心想,怀孕的是她,惠王爷操的心却比她多了一大箩筐。
稍顷,在惠王爷的旁观下,两位郎中分别为王妃号了一次脉,号完都笑了,道王妃脉象稳健有力。
惠王爷一人给了一份赏钱。
郎中们走后,姚黄轻轻敲了下惠王爷多思的脑顶,自去后院沐浴。
脉象稳归脉象稳,坐了一路马车连住几晚营帐还是辛苦的,洗过澡姚黄就舒舒服服地靠到了次间的暖榻上,一头长发全都拨到身前,让透进窗户的暖阳照得彻彻底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