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有染by慕吱
慕吱  发于:2025年02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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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几天是端午,阮雾给员工们放了一个礼拜的假,因此月底的例会改到今天下午两点。例会这天,所有人员都得回工作室参会。
陈泊闻提早了半个小时来工作室,他的办公室在阮雾隔壁,路过阮雾办公室时,脚步一提,拐了进去。他礼貌性地敲敲门,得到阮雾的许可后,才进来。
“吃了没?”他在她对面坐下,问。
阮雾盯着电脑屏幕,鼠标卡嚓卡嚓点着,心不在焉地回:“吃了,你呢?”
陈泊闻双腿交叠,打开手机里的外卖软件:“还没,刚点外卖。”
阮雾打开左手边的抽屉,拿了包吐司给他。
陈泊闻拒绝:“进组拍戏,天天都是吐司沙拉,吃吐了。”
闻言,阮雾笑笑:“你点了什么外卖?”
陈泊闻说:“螺蛳粉。”
阮雾皱眉:“你去消防通道吃,一股味儿。”
陈泊闻乐不可支:“就是因为一股味儿,我都不敢在家吃,特意来办公室吃。”
圈内人都叫他一声“陈老师”,陈泊闻在外面也是一副高冷疏离的模样,唯独阮雾知晓,真实的陈泊闻,有多幼稚。
“你待会儿自己搬条小凳去消防通道吃,记得,开完会再去吃。我可不想在畅谈未来的时候,闻到你那又香又臭的螺蛳粉。”
“知道,我也不想浑身螺蛳粉味和大家开会。”陈泊闻说,“我可不能毁了我在大家眼里的高冷形象。”
阮雾不置可否地弯了弯唇角。
陈泊闻俯身拿起桌上没拆封过的矿泉水,离她近了,注意到她的异样。
夏日高温灼热,她穿着短袖,头发披散着,顺滑的碎发遮挡住白皙的脖颈,里面藏着斑斑点点的红晕。
安静了好一会儿,阮雾察觉到不对劲。
她抬眸,就见陈泊闻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神情里,有几分不怀好意。
阮雾不自在地问他:“你那什么眼神?”
陈泊闻答非所问:“谈恋爱了?”
阮雾:“没。”
陈泊闻哼笑了声,指了指自己的脖子,谑她:“昨晚挺激烈啊。”
阮雾平静道:“蚊子是挺激烈的。”
这话骗骗未经人事的小年轻就算了,哪儿能逃得过陈泊闻的法眼。
陈泊闻啧啧两声:“何必呢,谈恋爱就谈恋爱呗,有必要瞒着我吗?咱俩都认识这么多年了,我以为,我们好歹是朋友。”
“真不是谈恋爱。”阮雾索性没瞒他,“是陈疆册。”
听到这个名字,陈泊闻懒散的身形,忽地坐正了。
他蹙了粗眉,问她:“你俩重修旧好了?”
相较于陈泊闻的正襟危坐,阮雾反应平平,她淡笑着:“重修旧好的前提是什么你知道吗?是造成两个人分开的矛盾,得到解决,是阻碍两个人前行的障碍,被轻松推开。所以两个人能够相安无事地再爱一场。”
“可我和陈疆册之间,面对的不是矛盾,是现实问题——我和他有着无法跨越的阶级鸿沟。”
阮雾以前看电视剧,总是会看到一幕场景,男主的妈妈把一张支票甩到女主脸上,让她离开他。她总是想不明白,有钱人怎么可以这么盛气凌人?
直到她步入社会,才发现钱确实是好东西。普通人努力一辈子,不就是为了过上丰衣足食的好日子,买车买房。可对有钱人而言,几百万的豪车如同玩具,图个新鲜,等新鲜劲儿过了,车就放在车库里积灰。
或许她穷其一生的努力,只能触碰到陈疆册的起跑线。
阮雾回眸朝陈泊闻一笑,她语气淡然:“我从没做过嫁入豪门的梦。”
陈泊闻微微绷紧了脸庞,他和阮雾爱过同样的人——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所以他没有办法天真热烈地鼓舞她,爱能战胜一切。
事实是,爱不能战胜一切。
爱是最无能为力的感情。
陈泊闻沉声叹道:“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下次喜欢的人,是个合适的人。”
阮雾不甚在意地耸耸肩,她瞄了眼时间:“聊得差不多了,去开会吧。”
陈泊闻很难不敬佩她,情绪转换自如,永远理智占上风,不会因为私人感情而影响工作。
他伸了个懒腰,感慨道:“雾姐,你可真是新时代女强人啊。”
阮雾皮笑肉不笑:“别羡慕,你比我更要强,接下去三个月,我给你安排了两部短剧。”
陈泊闻笑不出来了。
他撇撇嘴,“这不是要强,这是压榨苦力。”
阮雾嗤然地笑。
他们有说有笑地来到会议室,等了一会儿,全员到齐,开始正式会议。
例会漫长,然而气氛和谐,时不时迸发出欢笑声。
不知不觉间,时针指向“四”,会议进行到尾声。
阮雾朝众人使眼色:“正好今天大家都在,要不待会儿下班结束后,大家伙一块儿出去吃个饭?”
众人收到讯息,连忙起哄地让另外一位不常出现在工作室的大老板陈泊闻请客。
陈泊闻自然点头,答应了。
转头,朝向阮雾的时候,脸上没有任何笑意,他咬牙切齿:“昨天让你去个杀青宴,今儿个就报复我是不是?”
阮雾笑盈盈的,还给他脸上贴金:“老板真好,真大方。”
伸手不打笑脸人,陈泊闻忍无可忍,决定拿着螺蛳粉去阮雾办公室吃。
见他手捧着外卖袋进来,带来一股既臭又香的味道。
阮雾:“你要在我办公室吃吗?”
陈泊闻:“我今晚要大出血,在你这儿吃螺蛳粉小小报复你一下,不行吗?”
阮雾笑了声:“幼不幼稚啊。”
陈泊闻置若罔闻,迳直打开了螺蛳粉的外卖盒。
兴许是被螺蛳粉的味道刺激的,她也有点儿饿了,于是下楼,去一楼的便利店买点关东煮。
电梯显示停在六楼,久久没动,想来是搬东西。
阮雾转身,进了楼梯间。
便利店在后门,阮雾走向后门,与此同时,前门的感应识别玻璃门,缓缓朝两侧打开。
陈疆册轻车熟路地找到电梯间,按下十楼。
电梯门还没合上,外面传来急促的声音:“等等——”
陈疆册按着开门键。
进来的是个外卖小哥,手里捧着一大束粉玫瑰。
外卖小哥见到数字10亮着,没再按电梯按钮。
十楼到,他们相继出了电梯。
陈疆册意外发现,送花小哥和他去的都是阮雾的公司。
送花小哥赶时间,比他快一步进入公司大门。
然后他听见送花小哥和前台说:“你好,请问阮雾在这里吗?这是她的花,麻烦签收一下。”
而前台一副司空见惯的神态,甚至以抱怨口吻说:“怎么又有雾姐的花呀?上午收到的还没扔呢,下午又来了。”
话虽如此,前台还是替送花小哥签收了。
待送花小哥走后,前台拨了个内线电话:“Sunny,又有雾姐的花。”
未多时,陈颂宜出来,见到一大束粉玫瑰后,唉声叹气:“以前工作室还没开,那些人没地儿方找雾姐,都是去拍摄现场逮雾姐送花。现在好了,工作室开了,他们都不需要四处打探雾姐今儿个在不在,直接送花到公司。”
陈颂宜头疼不已,视线随意往外一瞥,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忽地顿住。
她难以置信地抬眸,定定地望向公司门外。
西装革履,永远衬衫不系领带,却浑身散发着矜贵感的男人。
除了陈疆册,还能有谁?
那声“哥”都已经跳出嗓子眼了,却在看见他身后拿着一碗关东煮回来的阮雾时,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阮雾认出了陈疆册的背影,她往前走了几步,高跟鞋叩响,使得他回头。
四目相对,她无波澜起伏的眼眸,只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秒。
陈疆册早已料到会有此冷待,盯着她冷淡的背影,嘴角浅浅地,勾起一个弧度。
他提步,跟随阮雾走了进去。
走到一半,被前台叫住:“先生,请问你找谁?”
陈疆册斜靠在前台桌边,笑得一脸风流:“我找你们老板。”
“哪个老板?”
“就刚刚进去的那个老板。”陈疆册倚在公司入口,扬声叫她,缠缠绵绵的语调,叫得人骨子都发酥,“阮雾——”
“雾雾——”
“绵绵——”
“你就把我撂在这儿,不管不顾了么?”
“还是说我在这儿等你下班?”
那画面,颇有他们工作室拍的短剧里,男主苦苦挽留女主的感觉。
坐在工位的人,被声音吸引,纷纷驻足远眺。
陈颂宜虽是从小见到大陈疆册这幅浮荡不羁的模样,还是忍不住僵硬着神色,默默往后退了几步。庆幸周围的人都不知道他俩的关系。
觉得丢脸的不只陈颂宜,还有阮雾。
她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做不到无动于衷,只得转过身,回到前台处,眼梢冷冷吊起,冷冰冰地甩给他一句:“跟我进去。”
阮雾把他带进了休息室。
陈疆册像是回到了自己的地盘,身形松散地躺在按摩椅上,姿态慵懒。
西装外套不知何时被他解了扣子,敞开着。齐整的白衬衫也掀起褶皱,纽扣与纽扣间的缝隙,隐约能窥见内里蓬勃有力的肌肉。他私底下由来都是一副放浪形骸的模样,现下更甚,眼梢挑起调情般的笑,只是视线落在她手里的关东煮时,眼里的笑淡了几分:“你别告诉我,你手上的是你的晚饭。”
阮雾嗯了声,当着他的面,一口一个丸子地吃了起来。
陈疆册看向她的眼神,像是在看冥顽不灵的晚辈,“三餐得吃的规律,吃的营养。”
阮雾觉得他确实挺有长辈的风范的,忍俊不禁道:“我妈也这么说。是不是上了年纪的人,都喜欢关注别人的饮食问题?”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她依然喜欢嘲讽他的年纪。
陈疆册以前没往心里去过,毕竟四年前他才二十五岁。但现在他二十九岁了,按照老一辈的说法,虚岁三十岁了。
三字开头的岁数,和二字开头的岁数相比,终究是不年轻,上了年纪的人了。
他仰着脸,敛去笑意,眼里的心疼尤为明显:“和我分开之后,你就是这么照顾自己的?”
阮雾听着他的话,拿着竹签的手,慢慢地放了下来。
泄气的,无力的。
昨晚过于荒唐,直到凌晨才睡。今早她是被闹钟吵醒的,醒来便洗漱换衣服,来公司了。
她忽视了餐桌上摆放的早餐,中式西式都有。
摆盘精美,清淡又极能勾起人的食欲。阮雾不是不知道,这一桌子早餐都是陈疆册下厨的作品。但她还是做到了漠视。
她调侃他年纪大,可她知道,自己也不年轻了。
这份衰老不是肢体五官的衰老,而是眼神里没有了年轻人的朝气。
她眼皮疲惫地垂了下来,整个人也像是没了精神气,怏怏地问他:“你到底想干什么呢陈疆册?”
“没想干什么啊。”陈疆册拽过她的手腕,轻轻柔柔地按压着,长驱直入道,“想追回你,行吗?”
阮雾低下头,俯视着他。
她语气平淡,说:“不行。”

阮雾是个冷漠到骨子里的人,只与她保持平日交往的关系,并无法窥见她的内里。
然而陈疆册是见过她在床上的模样的,妖娆,妩媚,主动的扭动着腰肢,毫不吝啬每一声勾人的喘息,遍体都写满风情万种。
正因此,床下的阮雾,冷漠的令他产生束手无措之感。
陈疆册是真的没什么办法,他起身,离开按摩椅,刚向她走了一步。
阮雾警惕十足地往后退了两步。
她说:“我还有工作,你要是没什么事儿,就先走吧。”
陈疆册认真地看她一眼:“就这么不想见到我?”
“不是不想,是没必要,陈疆册,我以为我们是好聚好散的。”
“谁和你好聚好散?”三年前分手那幕,即便过了三年,依然清晰如昨日,陈疆册眼里闪过荒唐,“我们不是和平分手的,是你甩的我。”
“你不也同意了吗?”
“我是同意了。”
“那不就好了?”
陈疆册看她紧绷得腰杆笔挺,一副冷然面色,势必要与他划分清晰界限的架势,他眼帘掀动,翘了翘嘴角,不温不火的语调,说:“不分手能怎么办?你下定决心了要走,我把你强留在家里有什么用?”
“那你现在又是干什么呢?我不想和你和好。”
“分手了,连喜欢你的权利都被剥夺吗?”陈疆册一直以来都是很平静的人,因为凡事都唾手可得,所以生平第一次,遇到无法得到的人时,表现得也很平静,只是往日含笑的深眸沉冷,平静得像是一座休眠火山,不知何时喷发。
阮雾霎时哑口无言。
陈疆册在她分神的间隙走到她面前,将她相拥在怀里。
阮雾没有挣扎,没有动弹,也没有回抱他。她像个没有感情的机械,任他缠绵悱恻地抱着。
“我没有要求你现在就答应我,我只是想追你,你好歹看看我的心意再做决定。”他低喃着问,“嗯?好不好?绵绵?”
阮雾知道,他已经放低了姿态。像他这样的人,要个女人多简单。甚至不需要他主动,只要他勾勾手指,有的是女人前仆后继。可他在她面前从未宣扬过这一点,他在她面前,从来都是,把彼此放在同一个水平线上。
她还知道,在听到他这番话,甚至在公司门口见到他背影的时候,她胸腔处,哗然的心跳声。
喜欢,却要推开。
推开他之后,又贪恋他的拥抱。
感性与理性的相互碰撞,感性告诉她要诚实面对自己的感情,而理性又让她远离这份没有结局的爱情。
是人本就矛盾的,还是因为贪心,所以她才如此矛盾。
她硕士生涯时常辩证唯心主义和唯物主义,现如今她发现自己陷入混沌中。
究竟是唯心还是唯物?
难以一言以蔽之。
阮雾靠在他缱绻的怀抱里,声线尤其漠然,“想追我的人很多,按照先后顺序,你不知道排到几百号了。”
陈疆册像是在看恃宠而骄的小女友,哄着她:“前男友,不能有特权吗?”
阮雾冷笑了声:“按照你这么说,周淮安还是我的初恋前男友,他是不是得排到第一?”
陈疆册瞬间被噎住。
和一个擅长写男女恋爱剧本的编剧争论,属实不是明智之举。
阮雾伸手,一把推开他。
那是种什么样的感觉难以形容,是按照她设想的画面不断在进行,可她心里的情绪,没有落地生根的踏实感。只有难过。
她强撑着滔天骇浪般袭来的难过,一字一句地说:“陈疆册,这三年你是怎么和我保持距离的,以后也怎么和我保持距离,不行吗?”
如同她没有任何犹豫地回应他的追求请求,面对她这声远离的请求,陈疆册也没有任何犹豫,他端方清贵地笑着,缓慢道:“不行。”
“绵绵,但凡我能控制得住自己离你远远的,我都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他离开前,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亲昵又温柔,仿佛在安抚他这矫情又任性的爱人。
他轻叹似的说了一声:“你知道三年有多难熬吗?我活了快三十年,没有一个三年,是这么难熬的。”
陈疆册走了。
阮雾没在休息室待太久,推开休息室门后,察觉到四处暗暗觑送来的八卦目光。众人见她出来,立马缩回头,假装忙碌工作,键盘敲得飞起,机械键盘生生作响,不绝于耳。
她一概漠视,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螺蛳粉的味道,被淡雅的百花香代替,隐约能闻到脂粉味的栀子花香。
陈泊闻不知跑哪儿去了,阮雾并未在意,她打开电脑,若无其事地继续工作。
殊不知,一墙之隔的外面,工作室除两位老板的所有人,正在群里聊的热火朝天。
【刚刚那男的看着超带感的,就不说长得多帅了,他站在里面,西装外套一脱,穿着白衬衫黑西裤,妈呀,扑面而来的性张力。】
【从此以后,我的黄文男主具象化了。】
【?这倒也不太好吧,你让雾姐怎么办?】
【笨,雾姐让我的黄文女主具象化了。】
【绝。】
【666.】
休息室不是全封闭的,墙壁中间部位二十厘米是横切玻璃隔断。
他们无法看清全貌,但是若隐若现的模糊,给予他们丰富的想像力。
【我感觉这个男的和雾姐其他的追求者不一样,你们说呢?】
【+1】
【+1】
一堆“+1”后,众人开始猜测陈疆册的身份。
【该死的,视野盲区,刚刚他俩是不是抱了啊!!!】
【我讨厌休息室的设计,休息室就该全透明!我只看到他站起来,走向雾姐。我觉得他俩没抱,他俩应该是亲了!】
【办公室强制play吗?我喜欢,我要在剧本里加上这个环节,好带感。】
【请不要把你的xp写进剧本,哦,原来也是我的xp,好吧那你写吧。】
【但是我觉得他俩没亲,你看那男的自己走了哎。】
【那肯定不能一起出来呀,雾姐需要时间缓和一下情绪。】
【可是雾姐看上去不像是刚亲完,像是刚吵完。】
【你怎么知道他俩不是边吵架边亲?】
【……Sunny,为什么你总在说些虎狼之词?】
陈颂宜坐在电脑屏幕前,很是心虚,却还是强装冷静,理直气壮地回:【难道你们没有这种想法吗?拜托,我还是头一回见到雾姐带男人进办公室,而且两个人看上去,有种说不上来的默契。】
【哎,默不默契地不好说,我就想知道,刚刚开会的时候,雾姐一不小心撩了下头发,脖子上的吻痕,不会只有我看见了吧?】
陈颂宜眼前一亮:【吻痕?什么吻痕?】
除了说话那人,其余人都一无所知。
群里更炸开了。
【你们居然没看到雾姐的吻痕,我天哪。我严重怀疑这个男的就是和雾姐亲的死去活来的男的。
陈颂宜没再参与群里的热议,她掏出手机,知道给陈疆册发微信消息,他不会回,于是给他发短信。
陈颂宜:【昨晚你是不是去找绵绵姐了?】
陈疆册回得很快:【嗯。】
陈颂宜倒吸一口冷气:【昨晚你俩过夜了?】
然后陈疆册就没再回了。
十有八成,是睡了的。
可看陈疆册的态度,不像是一睡泯恩仇的。
该不会,睡完,阮雾把陈疆册踹下床了吧?
陈颂宜合理相信,阮雾确实能做出这种事。
但她哥未免太可怜了。
她还是头一回见她哥这么可怜的样子,可怜的……她都想仰天大笑了。
雾姐牛逼啊。
闲聊的时候,时间过得飞快。
很快到下班时间,所有人收拾东西,去晚上聚餐的餐厅。
阮雾原本不想去,陈泊闻过来找她:“别工作了,一块儿去吃饭吧。”
已经过了半小时,她面前的文件还停留在第一页。
她现在的心情,属实无法工作,但也不适合参加热闹的聚餐。
她望着窗外将暮未暮的天,纷乱的思绪似云般被暗夜吞噬,她抿了抿唇,临时起意道:“你说我提早给自己放端午,怎么样?”
陈泊闻一愣:“你打算去哪儿?”
阮雾说:“还能去哪儿,回家呗。”
陈泊闻闻言打趣道:“我只在小学的时候,受了委屈回家找爸妈。没想到你都这把年纪了,被人欺负了还是要回家找爸妈诉苦。——哦不对,我看你是欺负人的那个吧,陈疆册刚走的时候,骂了句脏话,挺难听的。”
“你遇见他了?”
“放心,他没看见我,我躲在楼道吃螺蛳粉。”
“……”阮雾很是无语,对他的行为,也对他的话,“什么叫,我都‘这把年纪了’?”
“我姐和你一样大,她孩子都会叫我舅舅了。”陈泊闻说,“你都当妈的年纪了,怎么还跟个小姑娘似的?”
“小姑娘不是年龄,小姑娘是一种性格。”阮雾是真没想到,今天一天都在和人辩驳,而且这俩人都姓陈,她登时臭脸,“我和你们姓陈的没什么好说的,讲不通。”
陈泊闻乐了,“我还是头一回见你发脾气。”
阮雾眼风冷淡地扫了他一眼。
她收拾东西,拿上车钥匙,准备连夜回家。
陈泊闻停在原地,叫住她:“你知道陈疆册走的时候说了句什么话吗?”
理智告诉她别停留,现实却是她晃动的灵魂偏向有陈疆册在的那一边。
阮雾背对着陈泊闻,问:“什么?”
陈泊闻回想一番,逐字逐句地复述。
就连语气,都是咬牙切齿的不耐烦。
——“收的花都能开花店了,到底有多少人追啊,我他妈的到底排第几号?”
阮雾双唇翕动,嫣红的唇,还是不受控地扬起愉悦的弧度。

暑热难消,云海翻涌,蝉鸣声不断。
阮雾的车停在露天停车场,阳光曝晒,车内温度如烤炉般滚烫。她钻进车里,潮热的脑海想要以此方式烘干,但她一挑眸,看见正对面的车位里,停着辆熟悉的车。
陈疆册的车开来开去就那几个牌子,即便是豪车遍地的南城,他私底下常开的车也很少遇到同款。遑论是连号的数字“9”车牌。
秾艳夕阳直射进挡风玻璃,里面空无一人。
阮雾没时间去想他跑哪儿去了,她只想离开有他在的世界。
逃避很可耻,逃避也意味着心虚。
可谁活在世界上没有做过一件亏心事?
车厢内冷气调至最大,凉风瑟瑟,扰动她的心绪。
阮雾没有犹豫地按下启动按钮,发动机轰鸣。
陈疆册站在八楼办公室里,俯身往下望,将一切尽收于眼底。
载着她的那辆白色奔驰,迅捷地驶离创意园。
他站在落地窗旁,沉默了数十秒。
刘白在南城有五家分公司,她不常来这里。
办公室门被人蹑手蹑脚地推开。夕阳欲颓的傍晚时分,室内光线微薄,透过落地窗,陈疆册看见了来人鬼鬼祟祟的身影。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他先声夺人。
给陈颂宜吓了一跳,“你怎么知道是我?”
“窗户。”陈疆册说。
陈颂宜撇撇嘴,她走到柜子边,刘白虽年过六十,但某些方面跟年轻人没差。她喜欢买盲盒,有一柜子的泡泡玛特。sp12大系列,陈颂宜上次来的时候,发现刘白收集了十个系列,这次来,她意外地发现,她伯母居然收集到了十二个系列。
“伯母真的好少女心啊。”她感慨。
“少女心需要金钱的支撑。”陈疆册语气薄凉,尽显商人本色。
陈颂宜瞪他:“你非要这么扫兴吗?谈兴趣的时候,能别谈钱吗?”
陈疆册哂然一笑。
他瞥她一眼,“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陈颂宜说:“我在楼下停车场看到你的车了,但你不在车里,我就想,你可能来伯母这儿了。没想到还真是。”
“来找我干什么?”陈疆册赶她的意味明显,“下班没事就回家待着,要不和朋友玩儿去,卡里没钱了吗?不应该啊,你用的是我的副卡,不限额。”
“钱钱钱就知道钱,怪不得被绵绵姐赶走。”陈颂宜说,“那些男的都知道送花给绵绵姐,你倒好,空手来找她,再不济,用支票做成玫瑰花,送绵绵姐一束支票花,你觉得怎么样?既浪漫,又经济实惠。”
“是挺实惠的。”陈疆册凉声冷笑。
送支票确实也……不实惠哈。
陈颂宜干巴巴地笑了笑,她忽地凑到陈疆册面前,神秘兮兮地说:“哥,你和绵绵姐到底聊了什么啊?她怎么突然回家了?”
“回什么家?什么时候回家?她和你说的?”
三个问句,一句比一句声调高,情绪起伏明显。
陈颂宜身为阮雾的助理,自然对她的行程了若指掌。
阮雾提早放假,必然会和陈颂宜说一声,方便后续工作沟通。得到阮雾放假的消息,陈颂宜连工作室聚餐都不参加,就来和陈疆册汇报了。她自问妹妹做到这份上,仁至义尽。
只不过,她没想到陈疆册的反应这么大,“就……刚刚啊,她说她很久没回家了,想提早放端午,所以一下班,她就开车走了。哎哥,你去哪儿——”
话说到一半,陈疆册起身往外走,脚下生风。
陈颂宜小跑着跟上去,“你要去找绵绵姐吗?”
陈疆册眉间攒着薄怒,“天气预报,今晚有暴雨,她一个人开车上高速,怎么想的?”
就算要躲他,至于急于一时吗?
他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他不过说了一句追她而已,又不是变态跟踪狂,每天死缠着她。
进电梯,到出电梯,统共不过一分钟的时间。
外面的世界,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夏日天气多变,上一秒晴空万里,下一秒乌云暴雨。
潮热的盛夏傍晚,雨水滂沱,霓虹被雨水淋湿,模糊在雨雾里。
来势凶猛的雨淋湿这座城,陈颂宜迟疑着,不敢闯进雨里。她撇头望向陈疆册,他眼里似有片难散的阴天。
等不到落雨,也等不到天晴,像他和阮雾的关系。
“我妈办公室里应该有伞,你上去拿。”陈疆册口吻淡然,叮嘱着她,“要是雨太大,你不敢开车,就给我司机打电话,他会过来接你。”
“那你呢?”陈颂宜问。
陈疆册说:“我去找阮雾。”
话音落下,他提步,拨开雨幕,跑进雨里。
背影都透着紧张和匆忙。
即便亲眼目睹,陈颂宜其实还是不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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