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雾揉了揉眉,她很少有如此无力的时候,“……行吧,签吧。”
闻言,周靖阳眉飞色舞:“谢谢你,老板!”
阮雾换做公事公办的语气,起身:“走吧,我带你去见涵涵,她会给你两份合同,一份是达人独家经济合同,还有一份是劳动合同。你自己看看合同有没有什么问题,没问题就签约,有问题就提,我们尽可能满足你的要求。”
周靖阳亦步亦趋地跟在阮雾身边,出了会议室,阮雾带他认人:“这是你涵涵姐。”
周靖阳:“涵涵姐。”
他长了张厌世冷淡脸,顶着一头白毛,看着挺混,但是叫人的时候,模样温驯乖巧。办公室其余人都看了过来,惊叹他的盖世神容。
涵涵收到了无数嫉妒的眼神,她笑得合不拢嘴:“嗯,小帅哥你好。”
阮雾说:“带他签合同吧,签完合同,就和他说工作计划。”
涵涵:“ok。”
解决好一个麻烦,阮雾转身,去找她人生里最大的麻烦。
那个麻烦不在她办公室。
阮雾茫然地退出办公室,往外走了几步,听见茶水间响起的欢笑声,以及熟悉的沉冽男声。
她走过去,该说不说,麻烦之所以被称之为麻烦,是有原因的。
陈疆册身边围了五个小姑娘。
工作室的年轻小姑娘闲来无事就爱八卦,上次陈疆册来找她,阮雾不是不知道,工作室的人都在如何议论老板和她的情人。她也听到过几句,说得绘声绘色的,什么办公室play,什么豪门阔少痴情追爱。
人身上的气质是最难描述的,陈疆册身上也没几样贵重东西,甚至来找阮雾时,连一束花都没有。
但大家一眼就察觉到,追阮雾的这个男的,出身不俗。
令阮雾费解的不是大家对他盖棺定论的豪门阔少,而是她们怎么就觉得,他是在追她呢?
正好茶水间里也在聊这个话题。
有人问:“你在追我们老板吗?”
陈疆册倏地向椅背一靠,悠闲地说:“没有。”
几人嗤了声,显然不信,“那你来找我们老板干什么?”
陈疆册恶劣地一笑,说:“你们老板对我有想法。”
几人更不信了,年轻小姑娘们在阮雾手底下干活,开起玩笑来丝毫不顾及对方的身份地位,毕竟她们也敢这么调侃自家老板。
“我第一次看到被追的人,主动来找追的人的,好新鲜。”
“可能是每个地方的风俗不一样,他们村的人都这样,我们村都是追人的,去找被追的。”
“嗯,我以前也这样,喜欢去找追我的追求者,后来喝中药调理好了。”
阮雾听得暗暗发笑,再看陈疆册坐在其中,没有任何游刃有余,神情里隐约有几分,被人拆穿的尴尬与不适。
他什么时候受过这般调侃?
阮雾心想,活该,让你嘴贱。
但她实在是低估了陈疆册的为人。
他是没怎么收到过旁人如此的促狭,眼梢一转,睇向门边站着的阮雾,他眼眸里桃枝斜逸,轻飘浮荡的语气,有种旁若无人的调情:“你让我在你办公室等你,可我找不到你的办公室,绵绵。”
几个人大眼瞪小眼,好奇道:“绵绵是谁?”
“雾姐,你叫绵绵吗?”
“阮——绵绵吗?”
一张张脸,古灵精怪,眼神暧昧,“这是情侣间的爱称吗?”
陈疆册但笑不语,阮雾嗔怒:“上班时间,谁许你们在这儿闲聊的?”
小姑娘们嬉皮笑脸地离开,离开前,胆子大的试探问了句:“雾姐,我们应该怎么称呼他呀,姐夫吗?”
阮雾佯怪:“什么姐夫?别瞎说,小心我律师函警告。”
她笑吟吟地和员工们对话,任那些人走后,她脸上的笑顿消。
她什么都没和陈疆册说,只眼风冷淡地扫了他一眼,而后,转身离开了茶水间。
身后,陈疆册提步跟上。
来到了她的办公室。
陈疆册四目逡巡,扫荡着她的办公室。
她的办公室和他想像中的不太一样,不具任何阮雾的风格。至于阮雾是什么风格,陈疆册也说不太清,但他觉得,绝不是眼下看到的这样。
这件办公室的构造格局装修设计,过于模板化了。
陈疆册近些年投资了不少mcn公司,或许mcn公司的室内装修师都是同一个,要不然,怎么都如此之像?就连旁羡的办公室,也和阮雾的差不多。
他勾了勾嘴角,问她:“周靖阳是什么意思?”
她还没问他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他反倒先质问她来了。
“我凭什么和你解释”——这句话或许会翻来覆去地出现在他们的对话里,而他们始终给不出合适的回答。阮雾不想总是因此和陈疆册争执,索性顺着他的话。
阮雾风轻云淡道:“他来面试。”
陈疆册:“面试通过了?”
阮雾轻嗯了声。
换来陈疆册一声凉笑。
阮雾瞥了他一眼,无波无澜的语气,说:“我都能把前男友的妹妹放在身边当助理,前前男友的弟弟来我公司工作,好像也没什么。”
其实她现在也搞不清楚,这都是些什么事儿。
可能真和员工们说的一样,每个人的体质不同,有的人天生吸引渣男,有的人能与初恋厮守到白头。她的体质比较特殊,吸引前男友的弟弟妹妹。
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阮雾都在心里自嘲一笑。
她以前没有觉得时间带给她太多的变化,季司音倒常常有此番感慨,尤其是她结婚后,常将那句“我后悔结婚了”挂在嘴边。
她二十岁的时候期待与人厮守,等真的步入婚姻,又后悔莫及,暗叹自己年轻时真像个傻缺,居然觉得结婚是件很简单很轻松很幸福的事。
阮雾二十一岁的时候遭遇出轨,暗自发誓再也不会和周淮安这种道貌岸然的男人谈恋爱,也不会和前任有任何瓜葛,认为前任就应该如同墓碑里的人一样,长存在记忆深处。
时移世易,如今她二十七岁,不再有泾渭分明的界线,认为人与人之间最好的关系,是利益关系。所以她能够接受前男友的妹妹在她身边工作,也能够将前前男友的弟弟签入公司。
这有什么不好的呢?
能将前任发展成人脉,让他们为自己赚钱。或许这也是一种能力。
只是这种能力,时常煎熬着她的道德。
陈疆册一言未发。
阮雾淡笑着问他:“怎么突然来这里了?”
他又恢复了往日的不上心,柔情蜜意的语调,说:“想你了,就来找你了。”
那前些日子呢?就没想过我吗?
阮雾没有追问,她只是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没分给他一个眼神,淡声道:“工作时间,你不需要上班吗?”
“银行又不是离了我不行。”他将她置于轻拿重放的地位,“赚钱哪有你重要?”
这话她曾听他说过无数遍。
阮雾语气薄凉:“对我而言,你没有赚钱重要。”
陈疆册耸耸肩,一副习空见惯的模样,他说:“我等你下班。”
阮雾顿了顿,到底还是没赶他出去,任由他待在自己的办公室。
陈疆册在办公室,一直等到阮雾下班。
阮雾看了眼窗外天色,问他:“先去吃饭,再去酒店?”
“酒店?”
“嗯。”阮雾面露疑惑,“难道你要跟我回家?”
“上次不也是在你家?”
“上次是意外。”她说,“我不太喜欢外人进我家。”
原来他只是外人。
陈疆册没有和她辩驳,他们其实是一类人,不喜欢浪费口舌在无意义的事上。
嘴巴是用来亲的,用来吮吸,在对方身上留下痕迹,而不是用来争得面红耳赤。
他说:“希尔顿离这里很近。”
阮雾点点头:“那去希尔顿。”
对话异常自然,没有任何指明性的话语,但他们都懂彼此的言外之意。
再加上,明天是周六,他们都不需要上班。
有时候阮雾觉得,陈疆册当真把情人的角色诠释得淋漓尽致。
情人和爱人听上去都是缠绵至极的词,然而意义大不相同。
后者是忠贞的,爱是一生所爱的意思。
至于前者,情在男女关系中组词,常被组为偷情。偷香窃玉的关系,有何责任可谈?
所以他前几天不来找她,等到周五才来找她,不是因为想她,而是想她的身体。
而他的所作所为,正是印证了这一点。
阮雾跟随陈疆册上车,副驾驶车门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大束热烈盛放的红玫瑰,娇艳欲滴,露珠流淌其中,车厢内都是馥郁花香。
她看向陈疆册,陈疆册说:“你知道的,我讨厌一上来就直奔主题,我希望能够营造出美好的氛围。”
“送花多此一举了。”
“是吗?”陈疆册说,“那些男的都送你了,我凭什么不能送?”
他暗中和阮雾那些不知名的追求者较劲。
阮雾无奈:“那些男的送的花,都被我送给别人了。”
陈疆册说:“这里除了我和你以为,没有别人。”
言下之意,你没有别的人可以送,只能自己收下。
阮雾这些年早已对鲜花疲倦,试问曾拥有过那一墙陈疆册亲手布置的鲜花瀑布,她又怎么会看得上成束、经由旁人包装的玫瑰呢?
眼界不断拓宽的同时,她变得越来越难取悦。一点儿的讨好、一点儿的浪漫,都不值得她情绪为之风吹草动。
许多人都说她难追,她从来都是笑着点头,说,对啊,她真的挺难追的。
要比陈疆册帅。
要比陈疆册对她好。
要比陈疆册有耐心。
陈疆册愿意驱车几个小时只为了看她一眼,可她的那些追求者们,连送花,都是差跑腿小哥送。
成年人的世界里,真爱到底意味着什么?
阮雾给不出答案。
她强迫自己不要把这束花太放在心上,无动于衷地将花放置后座,视线触及到后座的购物袋。白色塑料购物袋,里面装着的都是巴掌大小的盒子,有蓝有黑。
半明半暗的光线里,她依稀看清盒子外面印着的字体。
超薄。颗粒感。超润滑。
“……”
还真是准备充分。
阮雾心里的旖旎,瞬间烟消云散。
她面无表情地把花扔进后座,伸手把后座车门关上。
“砰——”的一声,声音巨响,车厢都抖了抖。
陈疆册感到莫名,瞥了她一眼:“怎么了?”
阮雾微笑:“你准备得真充分。”
陈疆册听出了她话里的暗讽,故意说道:“我找你不就是为了那档子事,必然得准备充分点儿。”
阮雾:“祝你有个美好的夜晚。”
陈疆册纠正:“是祝我们有个享受的夜晚。”
为节约时间,他们的晚餐在酒店套房内吃。
他提早和酒店那边沟通过,是以他们到房间的时候,餐厅里就摆放好餐食。
酒店的工作人员还很体贴,在餐桌上放了蜡烛和玫瑰花瓣。就连床上,都用玫瑰花摆了个爱心形状,搞得他俩像是来度蜜月的。
分明不是。
阮雾仓皇地找理由去洗手间洗手。
陈疆册目送她慌乱的背影,双眸黑沉,积攒的情绪如阴霾天,低压沉沉。
兜里的电话不合时宜地响起,他掏出来看,是陈禹信的电话。
这阵子,陈家不太安分。
源自于陈禹信,他离婚算得上是净身出户,手里头剩余的私房钱,虽不算多,但足够他挥霍后半辈子。然而文念这个枕边人,用花言巧语,说服陈禹信投资。
陈疆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去干涉也懒得干涉。
只是陈禹信年岁渐长,看人的眼光不行,看钱的眼光也不行。
他所有的积蓄都砸了进去,也赔了进去。
然后,文念消失了。
陈禹信口中的真爱,和他的钱一块消失了。
陈疆册这几日,便在焦头烂额地处理此事。
好不容易腾出时间来找阮雾,还得被他亲爹骚扰。
他按了挂断,对方厚颜无耻地又打了过来,一副他不接电话不罢休的架势。
陈疆册无奈至极,还是接了起来。
“疆册,我的钱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追回来?”
“您怎么只想着钱,不想着您的真爱?”
“什么狗屁真爱!合计她陪在我身边,就是为了把我那些钱给骗的精光!”
“不然呢?你口口声声说爱她,却不愿意给她买一套房,人家比起你也算是风华正茂,老头,你说你抠不抠门?本来买套房就能留住你的真爱,现在好了,她索性把你兜里那些钱都骗走。”
话里话外的冷嘲热讽太多,听得陈禹信脸胀通红,“……那、那我说了,迟早过户给她一套房子的。”
“少来我这儿吹,”陈疆册冷嗤,“我这儿忙得很,您别烦我。”
“你有什么好忙的?我听银行的人说了,你老早就下班了。”
“我忙我的事,你少打听。”
“你是在打听我钱的去向吗?”
倘若不是因为钱,他们父子俩一年都说不上一句话。
陈疆册寒声道:“钱就算要回来,也和你没关系。挂了。”
电话挂断,他将陈禹信的号码拉黑。
这通电话没打多久,陈疆册转身,发现阮雾已经吃完晚饭了。
她说:“我先去洗澡。”
例行公事的口吻。
浴室门关闭,陈疆册把手机摔进沙发里,他很少有怒的时候,这会儿算得上是怒了。只不过这份怒火针对的是陈禹信,而他对阮雾,更多的是揣摩不透的烦躁。
水声淅沥,湿漉漉的雾气在空中翻涌。
阮雾是站着淋浴的,她听见浴室门打开的声音,眼帘掀开水汽,甫一睁眼,陈疆册隔着雾濛濛的潮湿占据她的视线,强势又灼热的吻,如同热水浇灌着她。
她半边身子都麻了,想要推开他的头:“陈疆册……”
陈疆册咬了她一口,然后把她推在墙边。
他们淋着同一场热水,气息缠绕在一起,她稍稍凌乱,而他是急促失控。
“我送你的花,喜欢吗?”他问。
“……不喜欢。”她说。
然后她感受到了他的的手,操控着她的大脑,操控着她的理智。或轻或重,时快时慢。
她像是在经历一场暴雨。
他是落下的雨,也是为她撑伞的人。
陈疆册吐息温热,低沉的嗓近乎蛊惑般地说:“宝宝,说些好听的,你知道的,我喜欢听什么话。”
他不想听那些话。
宁愿她骗他,最起码,他的自欺欺人是她给予的。
阮雾喉咙发紧,说:“喜欢的……”
她伏在他的肩头,水浇的她眼睫如蝶翼颤抖,她轻吟道,“瀑布花海,到现在,还很喜欢。”
“乖宝宝。”陈疆册直起身,亲了亲紧闭的眼,黯声道,“这几天,有没有想我?”
“……想。”
他笑声沉沉,将潮湿的手升至她眼前,谑道:“是不是淋浴的水开得太大了?”
阮雾紧咬牙关:“……应该是。”
她绝不承认,这水的来源。
陈疆册低冽的声音很好听:“又在骗自己了,不听话的人,会受到惩罚的。”
他笑容愉悦又危险,微垂的眼,压着阴沉的冷感,阮雾本就狂跳的心脏,近乎不受控的疯狂。既害怕,又有种难以言喻的期待。
“……什么惩罚?”
“入户处,有面镜子,还记得吗?”
阮雾当然记得,整面墙的穿衣镜,清晰得仿佛能照清她每一寸神情变化。
她心里忽然浮现某种想法,不可置信地盯着陈疆册:“……你疯了吗?”
“你会喜欢的。”陈疆册伸手,按灭头顶的水,带她出去。
阮雾摇头,惶恐不安地说:“不要……陈疆册……不要。”
陈疆册置之不理,迳直将她带到镜子面前,他咬着她的耳垂,温热的气息熨烫着她的身体,灼烧着她摇摇欲坠的灵魂。
脑子里有个天平,一边写着理智,一边写着沉沦,可她发现,自己暗自往沉沦那一处,加了砝码。一块又一块,渐渐地,往下坠。
“你会喜欢的,绵绵,”他让她看镜子里的他们,他得寸进尺,而她包容着他。
不得不说,陈疆册确实是最契合阮雾的情人。
不论是灵魂还是她的身体,每一寸,都有过他情动的痕迹。
阮雾像是坠入深海里,整个人都是潮湿的,她从海水里睁眼,看见藏在海平面底下,从未见过的画面。深色的海藻密密麻麻,缠住她。海水动荡起伏,海藻随着渐大渐小的波动海浪,时快时慢地禁锢着她。
她想跑,却无处可逃。
温柔的海水包裹住她,她一边喊着好舒服,一边又哭着说,我要死了。
“不会死的。”陈疆册温柔的声调慢慢响起,“我怎么会舍得让你死呢?”
是不会让她死,只是欲生欲死罢了。
前两次,都是在无征兆的情况下猝然发生,彼此没有准备。
而这次,陈疆册像是写了个计划书,详细时间,地点,角度,都逐一规划好。
阮雾像是被水浸湿的纸,即便干了,也是皱巴巴的。
她浑身无力地躺在床上,连指责他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隐隐能察觉到,他心里的不满。
这份不满,她猜测是因为他那通电话。然而转念一想,他很少将对旁人的不满,转移到她的身上。他混不吝归混不吝,在她面前,好歹是情绪稳定的人。
所以,造成他不满的原因,应该是她。
可是她今天这么顺从他,他还有什么不满的?
总不能因为她无视酒店布置的玫瑰花床,难不成是因为她没有和他共进烛光晚餐?
她越想脑袋越糊涂,脑袋里像是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一个人说:“这都是酒店自作多情的套路,她和他连男女朋友都不是,要是把这份自作多情当做浪漫,那她才是真的自作多情。”
另一个小人说:“难道他每次回酒店住宿,酒店都这么布置吗?他一个人也享用烛光晚餐吗?他是色了点,但不至于疯。”
越争辩越复杂,她疲倦的大脑,陷入混沌中,逐渐堕入迷茫,而后闭上双眼,睡了过去。
待她睡后,陈疆册才洗完澡,从浴室出来。
他看着满地的玫瑰花,再看躺在床上将他精心布置的玫瑰花都踢下床的阮雾。他很慢,很深地叹了口气。
算了,她又不是今天才没心没肺。
被她甩的那天他就领略过了。
“……小没良心的。”陈疆册还是没忍住,咬牙骂了她一句,只是话语里,几分宠溺几分纵容,偏就没有一分一厘的埋怨,他爬上床,动作轻柔地将她搂进怀里,有种束手无措的茫然,“你到底喜欢什么?绵绵。”
有那么一瞬间,陈疆册期盼阮雾像文念一样,喜欢钱。
他和陈禹信真的不一样,他很有钱,也很大方,阮雾想要什么,他都能给她。
或许她是喜欢钱的,但她不喜欢他的钱,也不喜欢别的男人的钱,她喜欢自己赚来的钱。
陈疆册有着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她以前那么透彻,眼里明晃晃地写明她的欲望——想要他的陪伴、想要他的爱。
对陈疆册而言,金钱不重要,名利地位也不重要。从她第一次匿名和旁羡合作的时候,陈疆册就知道了,她压根不屑利用他的人脉。
她想要的,是他最稀缺的时间,和为数不多的爱。陈疆册也说不清为什么,压榨工作,挤出大把的时间陪她,把身上所有的爱,也毫无保留地给了她。
如果非要说原因,
——是鬼迷心窍了吧。
可她现在,当真如雾里看花,如梦似幻,辨不真切。
他只能在她提出每一个要求时,满足她。仅此而已。
阮雾再回想起这一夜,脑海里冒出几个四字成语:颠鸾倒凤,欲求不满,为所欲为,深入浅出,不可开交。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陈疆册这三年到底怎么过的?他的手是干什么用的?
前两次真的还好,昨晚真的……很过分。
她下床的时候,双腿打颤,她是扶着墙,走去浴室的。
陈疆册侧个脑袋说笑:“需要我扶你进去吗?”
“不要。”她声音冷冰冰。
他望着她艰难却又坚强的身影,其实是有几分落寞的,但他不至于分不清,她的真实想法。别说话语里了,就连背影里都透着一股子对他的怨气。
昨晚他确实做得狠了,但这种事,确实要发狠才会爽。
昨晚种种,让他想起了第一次看片时的心情,蠢蠢欲动的燥热,与跃跃欲试后发泄的畅快,并让他期待下一次。
越想,他越心猿意马。
只是阮雾始终是清醒的,她洗漱完出来,捡起身上的衣服,边捡边穿,薄凉的语气,问他:“房钱多少,我转你一半。”
她的连衣裙是露腰设计,后腰露出一条细窄椭圆型的切面,露出她莹白微凹的腰窝。
陈疆册的视线不含任何情欲地停留在她露出来的凹陷处,整个人也仿佛陷了进去,只是那道口子仿佛是无止尽的深渊,吞噬着他的情绪。
他眼底不见笑意:“不用,那晚在你家睡觉,当做抵房费了。”
阮雾点头,把取出来的手机,收了回去。
情热的气氛不复存在。
昨夜春宵似黄粱大梦。
正这时,门铃响起,酒店的工作人员推着餐车进来。
陈疆册说:“吃了午饭再走。”
说完,他起身进了浴室洗漱。
阮雾昨晚没吃多少,超负荷的运动量,使得她此刻饥肠辘辘。
又不是没一起吃过饭,她没有任何忸怩,在餐桌旁坐了下来,安静享受美食。
没一会儿,陈疆册洗完澡出来。
他全身上下就裹着条浴巾,遮住人鱼线往下的部位。这些年,他并没有疏于身材管理,肌肉线条流畅,细窄的腰身结实有力。阮雾只在他身上停留两秒的时间,脑海里便不由自主地想起他昨夜如野兽般的进攻。
他没擦干水,湿漉漉的水珠蔓延在他身上。他也没去换衣服,迳直在她对面坐下用餐。
阮雾抿了抿唇,没敢把那句“暴露狂”骂出来,毕竟昨晚在镜子里,她更暴露。
二人默契地没再说话,中途,阮雾接到个工作电话。
房间里除了她的声音,只余碗筷交错的陶瓷当啷声响,即便陈疆册无心偷听,也将她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待她挂了电话,陈疆册问她:“要回公司?”
阮雾说:“嗯,明天要回老家,所以今天得回去布置下任务。”
陈疆册:“怎么又回去?”
阮雾耐心解释的模样,像是妻子在告知丈夫,自己即将出差。
她说:“要去那边拍几个剧,陈泊闻抽不出时间,所以得我过去。”
陈疆册顿了顿,说:“这种事情也需要你过去吗?”
他的表情不含一丝的讽刺意味,是很诚挚的疑问。
“工作室刚起步,凡事都得我亲自过目。”阮雾说,“你们银行已经开了这么多年,有一套成熟的运作系统,银行离了你自然还能照样运行。但工作室不一样,离开我,就是没法转。”
她正在经历创业者初期都会经历的部分,混乱,动荡,忙碌,事事围绕着她。她向来都很冷静,很理智,认知清晰。
陈疆册说:“但我觉得你可以派个负责人过去,总不能回回要去外地拍剧,你都跟过去吧?”
阮雾笑笑:“因为那几个是工作室的重点项目。”
谈及工作室,阮雾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除了陈颂宜,我身边还有没有你的人?”
陈疆册低头吃饭,不语。
“说话。”阮雾放在桌底的脚,轻踹了下他的脚。
这小动作,更像是情侣间的打情骂俏了。
陈疆册笑了笑:“非要说的话,你们工作室合作的律师事务所,我朋友是负责人。”
律师事务所,本就是陈颂宜介绍的。
著名的红圈所。
起初听到该律所愿意和他们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工作室合作,阮雾还觉得诧异。陈颂宜说,这有什么的?他们又不会把咱们的事儿交给资深律师,就拿给实习律师练练手。
想来也都是陈颂宜找的借口,偏那时她忙得焦头烂额,又万分笃信陈颂宜,于是没深究。
阮雾问他:“是你让他和我工作室合作的,还是陈颂宜让的?”
陈疆册嗤笑了声:“你觉得,是陈颂宜的面子值钱,还是我的面子值钱?”
她神情几变,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别想我感谢你,我可没要求你这么做。”
陈疆册云淡风轻:“说了,我做任何事,都没想过让你感激我。说得好像我多缺你一句‘谢谢’似的。”
阮雾的情绪,既羞又耻还愧。
他过于了解她了,让她无法忽视自己面对他时,怦然跳动的心。
她企图让自己的心绪恢复平静,忙不迭转移话题:“既然你朋友是负责人,那他应该能帮我把违约金要回来吧?”
陈疆册还是头一回见她执着于钱,“放心,一分钱都不会少。”
阮雾无奈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不要这笔违约金。账号又得重做,短视频的主演临时换人……中间有太多事情了,不仅仅是钱的事,还涉及到很多的人力、时间。虽然周靖阳是挺帅的没错,但是我签约的那个达人不帅呢?”
“哦,你遗憾的是帅哥。”陈疆册挑眉,眼里沉着的笑压迫着她,“他们帅,还是我帅。”
阮雾对他这莫须有的攀比感到无语:“这有什么好比的?”
陈疆册:“你刚睡完我,总不能说他们帅吧?”
“二者有什么因果关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