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骨之壤by宿轻
宿轻  发于:2025年01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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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述月和她行至巷口,给车开了锁,那辆小轿车在寂静的街道上闪烁了两下红光。
“你应该没忘记给自己的胃留位置吧?”陶栀子?上车前不放心地?问道。
江述月顺手?帮她打?开了车门,抬手?在上方住车门上框,淡淡答道:“放心吧。”
这里已经?离七号公馆很近了,穿过?三个小小的街区就?到了,直接从后门下了车库。
由于放假的原因,公馆内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显得安静,地?面的灯光亮着?,毫不刺眼,显得冷清。
路过?主楼的时候,陶栀子?抬头扫了一眼,伸手?指着?三楼漆黑的窗户,说道:
“你看,楼上现在就?没人,以往这个时候都?是亮灯的。”
她乐于去发现自己周围一切的细微变化。
“之前刘姨说江先生深居简出,但是我猜测他白天应该很忙的样子?,每天很晚才开始亮灯。”
江述月顺着?她的手?指方向朝上方一看,目光滞了一下,看了她一眼,说道:
“你倒是擅长发现规律。”
“不然这公馆内来回来见到的都?是那几个面孔,只能自己找点乐子?,我都?待了一周多了,才交到你一个朋友,可能古树咖啡厅的店长小姐姐也算一个吧。”
制造了一整天的悬念,当江述月真的陪她来到后院的厨房时,她倒开始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打?开冰箱,看着?自己白天做好的抹茶蛋糕卷,一时间?感觉这惊喜与江述月带给自己的比起来是实在算不得惊喜。
“可能没有那么?惊喜……”
陶栀子?用身子?挡住了冰箱内的东西,回过?头打?了一剂预防针。
好像提前说上一句,她就?能获得一张不被吐槽的免罚卡片。
“没关系。”
江述月似乎没有进过?这个厨房,看向内设的眼神有几分陌生感。
这是刘姨和剩下五个员工一起共用的小厨房,比不得前厅附近的大厨房,里面的主厨听说在三家米其林餐厅都?担任过?主厨。
陶栀子?没有什?么?米其林概念,只知道名气很大就?是了。
她有些难为情地?将蛋糕卷整个从冰箱中端了出来,放在了吧台上,当着?江述月的面把上面的保鲜膜慢慢揭开。
“不好意思,为了不让外形被破坏,我现在裱花。”
于是她又做出某些惊人之举,自己穿上围裙用最快速度取来冷藏中的淡奶油开始快速打?发,又切了一盒新鲜草莓,去掉草莓屁股。
表层奶油是当着?江述月的面挤上去的,然后将迷迭香和草莓插在奶油上做了装饰。
头一次有人要送蛋糕,端出来的是半成品,临时加的装饰。
但是陶栀子?是实用主义,怎么?试用怎么?压缩成本怎么?来。
她的动作虽说看着?生疏,但是每个动作都是极为认真和用心的,手?下挤出的每一份奶油都?缓慢而专注,一双透彻明亮的眸子死死盯住奶油的每一寸纹理。
最后将蛋糕卷切片后,装盘,将盘子?推到江述月面前。
“快尝尝,应该会有些不一样的。”
陶栀子?此时神情内敛了许多,连蛋糕的特别之处都?不肯直接说出来。
江述月倒是配合地浅尝一口,嘴角在这里瞬间?蔓延出笑?意。
他笃定地?说:“我知道它特别在哪里。”
只一口,就?知道陶栀子?从两人出发之前就?迫不及待地?制造悬念。
她连挤奶油的动作都?那么?生疏的情况下,要做出这份卖相很好的蛋糕应该付出了不小的精力。
陶栀子?搬了高?脚凳,在江述月对面坐下。
彼时门外凉风习习,携伴着?她光洁悬空在椅子?边缘的双腿。
那双腿在空气中摇晃,细密的晚风拂过?被纱布悉心包好的伤口。
短暂的寂静中,她问:“你说特别在哪里?”
“不甜。”江述月看着?她说道。
世上还有比这更精准的答案吗?
蛋白在不加糖的情况下很难打?发,奶油也是,让这份方子?原原本本复原,她失败了多次。
陶栀子?注意到他嘴角微小的弧度,仰头笑?了,晃腿的动作愈发轻快,感叹道:
“要焐热你真不容易。”
随后她又立刻改口,“哦不,你天生自带温度。”
凉风袭来,远处鲜花盛开。
今晚,当陶栀子?回到小木屋的时候,她换下身上的裙子?穿上睡衣,准备开窗通风。
窗户对着?主楼的方向,三楼处已然亮起了灯。
隐有人影在屋内穿行,她又发现了什?么?规律。
「江先生也和他们一样晚归。」
这夜陶栀子?将破洞的裙子?遗憾地?挂了起来,挂在了室内显眼的位置,脚上的鞋子?被她换下,里里外外用软布擦了个干净。
将鞋子?放在了的裙子?下方,她仰着?头看得出神。
不过?穿了一天,就?满身
风霜的裙子?啊……
她换下裙子?的时候,有种?自己被瞬间?打?回原形的感觉,就?像午夜就?必须逃离舞会的咒语,因为一切的光鲜,将会瞬间?失效。
心中的落寞如同的无数蜿蜒的褶皱,提醒着?那白日的虚妄。
她在睡前从床头抽屉里,那满是药瓶的底部抽出了几张写满的纸,找到最后一页,在末尾添上了一句……
「入殓师你好,不知道我能否有幸在您的帮助下穿上这条黑色裙子?。它也许和我的书放在了一起,在我的遗物中会被轻易找到。
没错,就?是裙摆处破了个洞的,被我生前不小心勾坏的。如果我的尸体已经?肿胀,也许这是我穿上它最好的时机。对了,还有我的鞋子?。
作为报答,我在书里会放上一些现金,您可以带走它们。麻烦了。」
不知不觉,多写了几句,写到稿纸的末尾了,陶栀子?从包中找翻出新的纸添了上去,在第?二页开头无论如何又要填上一句。
「非常感谢。」
完成一切后,她才安心躺下,睡前辗转反侧之际,她的余光看见主楼的灯也悄然熄灭。
这个夜晚她睡得很不踏实,一闭上眼就?是那些不堪回首的画面。
有时候心里的恐惧开始让她忘怀,但是重新看到酒吧后门前的那张可怖的脸时,她又开始记起一切。
晚上她的心跳在狂掉,有些生理不适,赶紧吃了点药控制了一下,却?无论如何一闭眼就?是那张被车灯照亮的眼角有烧伤痕迹的脸。
她侧躺着?,用手?一遍又一遍按压着?左肩的伤疤,那毫不整齐的疤痕,和那个人的眼角一样丑陋。
她无数次认为自己是一个受害者?,可她也同样是加害者?,那个人身上所有烧伤是她亲手?造成的。
闭上眼,眼皮跳动,脑海中闪现法?庭上的对白。
“你如何发现陈友维对他人的虐待行为的……”
“请你如实自述陈友维对你及其他人的虐待行为……”
脑海中画面一转,出现了没有光线的暗室,她在一片漆黑中摸到了一面铁门,外面正传来小女孩的哭声,和一顿顿反复的鞭打?声。
待鞭打?声停止,小女孩的声音变得沙哑,在原地?啜泣,她杯拎着?后衣领在地?面拖了回去。
暗室的铁门被人打?开,哭喊的小女孩被拖了进来。
陈友维背着?光,手?里沾血的皮带在空气硬扯两下,发出尖锐又令人胆寒的声音。
他用皮带指着?自己,声音在头顶响起,并不如动作那般凶恶。
一脚踹开那个小女孩,对着?陶栀子?温声细语地?说:“栀子?啊,爸爸不会打?你,你是来帮爸爸实现愿望的,你知道爸爸愿望是什?么?吗?”
陶栀子?被吓到失语,喉咙早已因极度的恐惧而肿胀充血,发不出半点声音。
她忽然起身准备冲着?那半开的铁门奔去,头皮一疼,却?被那人轻而易举拽了回来。
长发被那只成年人的手?在手?掌上绕了两圈,将她完全钳制住。
“栀子?啊,为什?么?总是想跑,这里有那么?多小朋友陪着?你,是还不够吗……爸爸再给你抓新的人进来好不好……”
脑海中同时响起另一个声音,是法?庭上的判决宣读:
“本案经?过?开庭审理,原告与被告均已陈述立场,证据已被充分审查。根据《中华XXXX刑法?》第?260条第?X款,本庭认定被告的行为构成虐待罪,符合相关法?律规定的要件。基于《刑法?》第?238条关于非法?拘禁的规定,本庭判定被告在本案中存在非法?剥夺他人人身自由的行为……”
“基于以上理由,本庭裁定被告非法?拘禁罪、虐待罪名成立,数罪并罚。”
“本庭决定判处被告十年有期徒刑,立即执行。”
陶栀子?陡然睁开眼。
十年有期徒刑……如今已经?十二年过?去。
看来她有可能真没有看错,陈友维真的已经?出狱了。
第19章 《神曲》 我希望杀人者去第九层地狱……
刘姨放假的日子里?, 公馆内的其他人也在放假。
除了几个重?要岗位和巡逻的工作人员,偌大的公馆内被一种孤独的氛围紧紧笼罩。
陶栀子仿佛将藏书阁当做她的栖身之地,不需要干活的她早上去?跑到古树咖啡馆买了一杯现磨咖啡, 用纸袋装着打包带了过来。
藏书阁的门没有被反锁,只需要轻轻转动古老?的黄铜把?手, 门就开了。
但是今天她没有直接步入,因为总觉得身体里?大概缺了点太阳, 就如同植物每天都要见阳光一样, 她也需要晒一晒,把?脑海中残余的阴霾通通驱赶掉。
打扫院子的阿姨最近被允许晚点上班,陶栀子坐在藏书阁门口,听着院子里?有一搭无一搭的清扫声,沙沙的, 像是在给耳膜做按摩。
扫到一半的时候, 陶栀子起身问?道:“需要帮忙吗?”
对方抬起头看向陶栀子的身影,一道清澈的笑容出现在有些垂老?的脸上, 清扫的阿姨眼神?带着茫然,熟练地指了指自己嘴巴, 摆摆手, 喉管里?发出呜呜的闷响,比划着陶栀子看不懂的手语。
原来, 是聋哑人啊。
陶栀子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便从纸袋中掏出一块焦糖饼干。
上前, 将焦糖饼干塞到阿姨带着老?茧的手里?。
阿姨用手语激动地推辞,陶栀子将饼干灵活地塞进她的衣袋里?,跑开了。
阿姨连连感谢, 陶栀子却一时间心里?不是滋味,昨日的心事又重?新涌现。
过了不知道多久,江述月从里?面将门打开,视线下移,看到陶栀子盘腿坐在门口闭着眼晒太阳。
她被门的响动结结实实吓了一跳,连忙起身拍拍身上不小心沾上的杂草。
全然没有想到江述月在室内,又惊又喜地问?道:“我一早就来了,莫非你?来得比我还早?”
“我从另外的通道进来的。”
江述月看向她,解释道。
陶栀子抬眼顺着藏书阁的三?楼看去?,果然看到了一个连通其他楼的通道。
“我本来以为你?跟刘姨她们一样不用来上班,心想可能见不到你?了。”
跟着江述月走了进去?后,陶栀子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摸了摸纸袋,这才放下心来,“幸好今天等得没那么久,咖啡还热着,你?现在喝正好。”
像是不忍辜负她的心意,江述月还是接下,将纸袋放下,沉吟了几分,说道:
“你?以后不用给我带任何东西的。”
陶栀子一时间没完全听懂这句话的含义,表情僵了一瞬,问?道:“……为什么,你?不喜欢吗?”
走到茶案前,那里?有刚泡好的新茶,江述月略微俯身,将茶案上带着金属手柄的琉璃杯递到她面前,面容下的眼神?也不像是在组织语言。
他说了一个很容易被陶栀子接受的理由:“这里?有茶,还有你?送的咖啡豆,不用额外买。 ”
听到这里?,陶栀子悄悄松了口气,接过茶杯,双手将那杯温和捧在手心,啜了一口,压压惊。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不想见我了……”
江述月打开她送的纸袋,将纸袋中剩下那块焦糖饼干递给她,自己略微仰头,浅喝咖啡。
在他吞咽咖啡液之际,陶栀子看着他的喉结上下微动,不知何故,带着包装的焦糖饼干在她手里?应声断掉,成了两半。
她连忙收回视线低头看着手中之物,那饼干缺口像是在控诉她的视线一样。
内心那种发紧的感觉重?新找上了自己,让她焦灼不安,总愧疚地觉得自己坏了坏心思。
江述月放下杯子的瞬间,陶栀子的身影消失在眼前,伴随着越来越远的脚步声。
那皮鞋碰撞楼梯的哒哒声,是她旧鞋子的声音。
昨夜结束,她没有穿上江述月送的鞋。
待十分钟后,脚步声再?度响起时,她回来了,怀里?多了三?本书——但丁的《神?曲》。
她将那精装的三?本不由分说地安放在江述月面前,透彻清亮的眸子里?仿佛进了流光,用一种诚恳又略带请求的语
“等你?有空且方便的时候,可不可以跟我讲讲。”
江述月看着她亲手挑选的书,心境有了波动,轻声道:
“为什么选择这几本?”
他看了一眼陶栀子脸上的璀璨笑容,又将视线落到那最上面的一本书。
《神?曲》的第一本就是地狱篇,封面上是按照的但丁的描述而绘制出的地狱的油画,那九层结构的地底世界。
九层地狱如同一个巨大的漏斗,越往下层越狭窄,每一层都关押着不同类型的罪人。
“但丁对于地狱的描述更加详尽,我好奇地狱到底什么样子。”
陶栀子如实回答道,眼神?却在后半句响起的时候飘忽向其他地方,如同一团雾气涣散开来。
她感受到了江述月的眼神?,那种波澜不惊的视线仿佛总是带着洞察人心的力量,让她觉得此刻自己的心中所想早已被他层层解构。
江述月不置可否,但是以陶栀子对他的了解,只要不是明确拒绝,就代表着他同意了。
喝了茶,坐上沙发的瞬间,空气中是木头的香气,还隐隐飘散着江述月身上的淡香,她在他背上曾不小心闻到的。
一切的条件是这样完美地具备,陶栀子觉得那条掌管困意的虫子瞬间找上了自己。
她昨晚几乎无眠,吃了药才勉强控制住心跳,此刻那积蓄已久的困意如同开了闸的洪水,被迫不及待地释放出来,尽数奔流。
原本想打起精神?对江述月说点什么的,一开口却直接是一个大大的哈欠。
她连忙惊醒般捂住嘴,在睡眼婆娑中弱着声音惭愧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困着来找你?的。”
江述月直觉掠过她奇奇怪怪的道歉,开门见山问?道:“昨晚没睡好?”
陶栀子强撑着困意,点点头,“失眠了。”
“那就先?睡会儿吧,等你?睡好我再?给你?讲。”
江述月的声音在模糊的听觉下仿佛格外温柔和动听。
陶栀子憋着不说话,心里?觉得不大好,但是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
毫无疑问?的是,她在藏书阁的空间里?,在江述月的面前感到绝对安全,才能暂时忘掉那些恐怖的记忆。
就连他身上的冷香都仿佛成了催眠的药剂。
陶栀子拢了拢自己的衣袖,有些拘束地斜靠在沙发的扶手上,双脚依旧接触着地面,动作非常礼貌。
“我就打个盹就好了,如果有人来巡查,你?可以随时叫醒我。”
意识飘忽间,一句完整的话碎落不成段,倒也饱含她的万千思量。
这个上午温度正好,不冷不热,藏书阁内因建筑特点飘着一缕清凉穿堂风。
这一眠,许久不见的香甜,一开始还动作拘谨,进入深度睡眠后睡姿便不由自己操控了。
成年后都不曾有过的安眠,一眠无梦,也无惊扰。
倏而间,她睁开眼的时候有种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的错觉,因为体感上时间仓促,足以让她淡化记忆一样。
双拳依旧紧攥在胸前,身上多了条薄毯子,上面是洁净淡雅的木兰香,有些陌生的香气。
当回过神?之际,她才发现自己已然是侧躺的状态,光着脚半屈膝,全身尽数躺在了沙发上。
她疑惑之际,反而不敢动弹,像是担心自己睡梦中是不是做了什么不雅动作,否则怎么会有这种断片的错觉。
起身之前,她飞快用手背感受了一下嘴角是否有湿润,这才缓慢地起身,穿上了鞋。
对面的沙发空空如也,茶杯中残留着香气,江述月却已不知所踪。
心中的失落刚升起几分,随着一阵食物的香气传来,脚步声响起,是江述月亲手端着餐盘走了上来。
她从未想过平时江述月是如何解决三?餐的,此刻心中疑惑已解,又带着某种窃喜,就因为自己知道关?于他的事情更多了些。
原以为是午饭时间,谁知她一觉竟然直接睡到了下午,这份餐食是给她准备的。
陶栀子极不好意思在江述月面前用餐的,便抬头对他说:“我想去?旁边那里?吃,别?人看我吃饭,我紧张。”
于是她没等江述月发表意见就挪到了离他比较远的位置,用餐期间也努力不发出声音,是一顿让人惊喜的餐食。
可惜她的胃口太小,即便跳过了早餐午餐还是能被轻易填饱肚子。
她面对一桌菜色有些惭愧,又不忍辜负好意。
正盯着面前的菜色出神?之际,一杯冰镇西瓜汁已经被那只漂亮的手放在了她面前,同时托盘被人撤走。
陶栀子坐在原处看着江述月的背影,双手托着西瓜汁喝了一口,如同将那些无声的默契也一同咽下。
这一切仿佛是一场异乡人的梦境,她与江述月在林城相逢,在藏书阁内有一段注定被的冰封在夏天冰块里?的故事。
这冰块太小,只够储存三?个月的故事。
日光下撤,对于刚苏醒的人来说,却美好得如同一天的伊始。
江述月在讲故事之前亲手磨了咖啡粉,用咖啡杯装着那带着香气的粉末,放在了陶栀子面前,好像在用特殊的方式款待不能喝咖啡的她。
陶栀子坐在他身旁,一面听故事,一面喝着东西,时光度过得格外惬意。
“《神?曲》诞生于七百年前的意大利,教皇和皇帝两派斗争时期,但丁所在的佛罗伦萨是斗争冲突的中心,但丁在斗争中被驱逐出佛罗伦萨,永远无法返回家乡,流亡期间,在基督教的影响下,写出《神?曲》。”
“分别?描述了主人公但丁穿越地狱、炼狱和天堂的旅程。”
在故事真正开篇之前,陶栀子在一旁浅浅唤了一声:
“述月……”
江述月停下,看向她,认真地问?道:“有什么疑问?吗?”
“你?真好……”
陶栀子将这句话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在目睹江述月的清介神?情如预料中那般凝滞了一下,她忽然又清脆地笑了起来。
像是在故意逗他一样。
越是严肃的人,在表情松动的时候,就越有意思。
陶栀子笑了一阵,在江述月的凝视下收敛了笑声,乖巧而富有求知欲地说:“你?继续说,我不打断你?了。”
当年路西法从天界堕落时,在地面砸出一个巨大坑洞,于是形成了漏斗形的地狱,一共九层,每一层都关?押着不同类型的罪人。
每层对应不同类型的罪行,罪行越严重?,层数越低,惩罚也越加剧烈。
每一层惩罚与罪行相匹配,象征着因果报应,如贪婪者被淹没在黄金中,背叛者被冻在冰中。
“第一层,灵薄狱,这里?的人没有犯下任何大罪,但是由于没有受洗,从而居住在这一层,这里?没有严酷的痛苦,只有无尽的遗憾,比如苏格拉底和亚里?士多德这样的古代先?哲就在其中。”
陶栀子听到苏格拉底这个熟悉的名字时,眼神?一亮,但是转念一想,又泄气了,喃喃低语:“苏格拉底这样的先?哲都在地狱,更何况我了。”
江述月似乎并不满意她的这份悲观的念头,提醒道:“这只是个故事,带着但丁本人主观的思想,它?不是事实。”
陶栀子又默默点头。
“第二层,充满了狂暴的风暴,强烈的旋风将罪人们不停地吹向四处,用来惩罚生前有失控欲望的人,让他们在风中不断翻腾。”
失控欲望……
陶栀子听到这个字眼后,耳膜一跳,脑海中又浮现起江述月和咖啡时滚动的喉结,还有那精致白皙的手。
好像这一层也隐隐对应着她……但是又不完全。
像是刻意隐藏点什么似的,听到这一层她没有发表看法。
“第三?层,惩罚暴食者,罪人被沉浸在永无止境的肮脏泥浆中,天空不停下着冰冷的雨、冰雹和雪。凶猛的三?头犬刻耳柏洛斯守护着这里?,不断撕咬着他们。”
暴食者……
陶栀子又觉得说的好像是自己,她对美食有极高贪欲,就是胃口比较小。
“第四层,惩罚一生贪婪地追逐财富或吝啬积蓄的人,这层地狱充满了无意义的劳作,罪人被迫推着沉重?的石头,互相撞击并辱骂对方,承受永无
止境的压力。”
贪婪者……
陶栀子感觉自己早些年可能符合,这个节骨眼上,对钱倒也不执着了。
“第五层:惩罚生前经常发怒、嫉妒和充满暴力的人,罪人被淹没在冥河的沼泽之中,互相撕咬,永远在泥泞和愤怒中挣扎,这里?充斥着愤怒和无休止的争斗,无法获得任何平静。”
愤怒者……
她忽然想起了陈友维,可惜他还没死。
陶栀子咬牙切齿地想。
“第六层,惩罚异端者,罪人被关?在燃烧的坟墓中,永远被火焰炙烤。”
“第七层,惩罚暴力者,暴力者分为三?种:杀人者、自杀者、对神?和自然暴力的人。”
“杀人者被沉浸在血河中,被守护怪物弥诺陶洛斯和半人马射击。”
“自杀者的灵魂被变成扭曲的枯树,他们的树枝上挂满了他们的痛苦,被怪物和鸟类撕咬。亵渎神?灵者,被无尽的火雨炙烤,永远忍受着地狱火的灼烧。”
听到了这里?,陶栀子终于有点坐不住了,她忧心忡忡地问?道:
“为什么自杀者要面临这么严重?的惩罚啊,我觉得这不大合理……”
她觉得自杀的罪远远没有剥夺他人生命来得严重?,可在《神?曲》中,他们却要去?往同一层。
江述月从另一角度给她解释道:
“这和当时中世纪加教派的想法有关?,他们对自杀进行极端否定,视为对神?的生命赋予权威的直接冒犯。”
“作品中的描述离不开时代浪潮,理解了。”
陶栀子倒是没有过分困于疑问?旋涡,利落地说道。
可是这次江述月却没有急于往下说,而是一双眼睛始终看着她,如寒潭下的深渊。
像是发现了些什么,陶栀子看到这个眼神?的时候强装镇定。
江述月深深看着她,低声问?她:“你?产生过这个念头吗?”
陶栀子眼神?不由得瑟缩一下,不想在他面前撒谎,只得说:“以前有过,现在没有了。”
现在客观上也没剩多少?时间了,自杀倒显得多余了。
见陶栀子态度诚恳,江述月没有继续往下问?,但是那双眼中对她的疑问?倒是越来越多。
江述月喝了一口茶,继续说:“第八层,惩罚欺诈者,罪人被迫穿着沉重?的铅衣行走、恶魔不停地鞭打所有试图逃跑的罪人。”
“最后一层,第九层,惩罚背叛者,位于最底部,是一个被冰封的湖泊,背叛者被冻在冰中,只有头部露出,无法动弹,路西法也被困于这里?,他的三?张嘴不停咀嚼着犹大、布鲁图斯和卡西乌斯。因为他们背叛了yesu和凯撒。”
听完完整的九层,陶栀子脸上慢慢写满的不满,她看向江述月,眼神?有些失望地问?道:
“杀人者和自杀者都在第七层,欺诈者却在第八层,但是杀人者夺人性?命的行径却远远比欺诈严重?,为什么反而受到更轻的惩罚……”
江述月说:“这篇作品带着但丁浓重?的个人色彩。在中世纪社?会中,秩序和等级制度非常重?要,当时但丁对社?会整体的欺诈和腐败问?题极为不满,认为它?削弱了法律与正义,动摇了社?会的根基。”
陶栀子说:“如果是如今,我认为杀人罪才是最大的罪过。”
说到这里?,陶栀子胸中压抑的记忆重?现,恍惚间,她的双眼闪着泪花,带着沉重?的悲悯和无助。
她的脸庞陷入了半片阴郁中,若有所指地说道:“我希望杀人者去?第九层地狱,可他现在却逍遥法外……”
第20章 思绪 剩下的思绪…… 都是关于江述月……
陶栀子的这句关于“杀人犯”的呢喃, 声音在空气中漂浮着,带着沉闷感。
说完后,她的嘴角扯出弧度, 低头?喝着面?前有些回温的西瓜汁。
西瓜清甜融入口腔,仿佛是她喝过的最好的西瓜。
更大的可?能是因为?, 这是江述月亲手递给自己的。
“西瓜的味道很?符合夏天,你就像给西瓜开光的人一样, 经过你的手的食物都格外美味, 比如?上次那颗来自安州的青梅,我从小吃到大,却?没有一颗像那天那样美味……”
她尽量再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如?平时一样活跃,但是那双移开的眼,在不看向江述月的的时候, 却?充满心?事。 
“你刚才说的杀人犯是什么意思?”
江述月显然没有被她的插科打诨蒙混过去, 一开口便每一个字都是重点。
“这世上有很?多杀人犯,都在逍遥法外。”
陶栀子回过头?, 冲他?解释道,脸上扬起了笑容, 神情更像是谈论今天的食物, 而不是杀人犯。
江述月的神情似乎也没有将这个话题翻篇的趋势,她思忖了一阵, 若有所思地推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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