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述月身旁寸步不离了。
小小地?遗憾了下?,趁着天气晴好,便又开始规划起小花园。
她大?致确定了一下?让土壤类型和的?光照情况,将花园划分出不同的?小区域,将一年生和多年生的?花卉合理划分到区域内,确保不同时间都有开花植物。
出门去买了些种子,苗木或者球茎。
夏季炎热,先种植一些耐热且夏季开花的?植物,陶栀子选择了向日葵和百合,并且购买了适合秋天的?种子,等天气转凉一些再进行播种。
她对于花园的?规划并非专业,更多时候去藏书阁找一些相关的?书籍一边研究一边做笔记,笔记完善之后就去实践。
她对一件事情的?专注和用心程度甚至开始引起了江述月的?注意,规划小花园不是他的?工作,但是他平时也帮陶栀子完善着园丁的?功课。
除了在小花园劳动?,白日里的?其他时间,她就会在藏书阁内补觉。
江述月试图旁敲侧击地?询问她的?身体状况,她只说是过去的?记忆一直打扰自己,休息不好导致的?疲累。
当雨天重新来临的?时候,陶栀子不得不被困在藏书阁中?,不能?去小花园里继续劳动?。
今天江述月午后倒没有去做咖啡,而是去楼上将藏书阁的?灯一排排关闭。
半个藏书阁都陷入黑暗中?,陶栀子见?状,问道:“你今天要?提前下?班吗?”
一想?到今天要?和他提前说再见?,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但是她没有任何立场把?真实想?法表现出来。
陶栀子用小勺子搅动?着咖啡粉,咖啡香依旧浓郁,但是她觉得闻起来不如之前那么雀跃了。
边用视线追随着江述月的?身影,看他去楼上关灯,又亲自将窗户关闭。
看起来真的?是提前下?班的?模样。
她的?话好像恰好被杂音吹散,江述月没有听到她说的?。
陶栀子张了张口,一时间好像没有力气再重复一遍。
几?分钟的?时间里,她变得无精打采。
待江述月将自己的?西装外?套从衣架上摘了下?来,径直走向她的?时候。
像是怕被催促一样,陶栀子放下?勺子连忙站起,飞快收拾着桌面。
“要?下?班了是吧,我马上收拾一下?。”
“不用收拾。”
江述月伸出手,指尖轻点桌面,像是示意的?陶栀子停下?动?作。
他的?西装外?套被利落地?挂在左手手臂上,横过的?手臂是衬衫袖口,扣子很是工整,双层法式袖口。
“我带你去看下?医生,如果你愿意的?话。”
江述月很清楚自己主动?带人看医生的?举动?有些失礼和奇怪,他很少?去费心对人解释些什么。
“什么?”陶栀子第一个反应是,怀疑自己听错了,但是他说话又格外?清晰。
她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变,连连后退几?步,排斥道:“我不去看医生。”
江述月看她如此?反应剧烈,一双眼多了几?分深邃意味,像是心里早有疑惑,但是他没有问陶栀子排斥看医生的?原因。
耐着性子解释道:“你最近睡眠不好,可能?是心理上的?问题,我带你去心理方面的?医生,看看能?不能?改善你的?精神状况。”
第25章 表达 我需要很多关爱,最好是来自于你……
陶栀子安静下来, 当听到“心理医生”的那?一瞬间,理性才开始的一寸一寸被重新拾起。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和已经后退的双脚, 她对自己刚才条件反射的举动有些无措,反思着自己是否有些欲盖弥彰。
用黑白分明的眼看向江述月, 雨声在耳边颤动,仿佛是心里莫名?释然的回响。
她很清楚, 她也许真的需要一些抗焦虑的药物。
而这一点, 江述月已经替她提前想到了。
“我们?去的不是医院……”陶栀子的语气中?还带有最?后的疑惑和不放心。
江述月一字一顿地说:“是心理咨询,私人?机构。”
这下彻底打?消了陶栀子心里的疑虑,江述月转身将自己的外套递给她。
陶栀子以为是暂时帮他拿着,想也没想就接了过去。
“现在外面在刮风,有点凉, 你先穿上。”
原来这外套是给自己的, 由于江述月没穿过,外套上只有很淡很淡的香水味。
但是陶栀子觉得这更多?是自己的臆想, 这香味只是她的心理暗示而已,脑子会执拗地将事物和江述月建立起千丝万缕的联系。
江述月说完这句话之后, 转身欲走, 却?发现陶栀子抱着他的外套,用茫然的眼神看着他, 苍白的脸色还未完全恢复。
“述月……”她的眼神似动未动,双唇抿了又松开, 反复了好几次, 手里几乎将自己的衣摆攥得发皱。
像是一些未知之物在她内心黑暗的深海中?涤荡着,那?是最?不对外人?可见的。
“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她犹豫良久,还是决定直接问了, 声音没了底气,有些失真。
她知道?从认识江述月到现在,虽然她足够掩盖得好,也许能?瞒过一般人?,但是江述月这个人?,似乎过于聪明。
他明明心里疑惑很多?,但是依旧没有主动点破。
陶栀子就想确认一下。
“我可能?有些猜测,但是还不肯定。”
江述月说完后,又罕见地补充了一句:“就算是再厉害的医生,也不可能?在不做诊断的情况下去看出你有什么病症,更何况……”
“我是个普通人?……”他素来清越的声音,说到这里有些沙哑,给他无暇的声音染上了瑕疵。
陶栀子仔细听着他叙述的语气和嗓音,并无半句虚言,这让她内心放下心来。
“我是有点病,不过不传染。”
她忽然内心一阵轻松,浅笑出来,两颊上多?了一对梨涡。
她的梨涡很神奇,总是有时候浮现,有时候消失,和她相处不久的人?,会因为这对梨涡不明显,而以为是不是脸上沾了灰。
临出门的时候,江述月拿来了两把伞,递给她一把,却?刚好看见她依旧抱着外套,没有穿上的迹象。
他看了陶栀子在寒风下瑟缩了一下的脖子,脚步停顿住,没有直接撑伞走进雨幕,而是重复了一遍。
“先把外套穿上。”
他的语气本就自带严肃,经寒风一吹,有些发冷。
陶栀子站在原地,摇摇头,“看着挺贵的,我不确定会不会像羊毛一样沾水变形,还是算了吧,停车场也不远。”
其实?挺远的,最?近的电梯也要经过半个庭院,毕竟七号公馆是建筑群,且外面下着雨。
江述月看着她,像是对她的逻辑早已习惯,没有像以前一样感?到意?外。
一个会为了捡一条手串而跳下三米深的泳池的人?,说出什么似乎都不是令人?意?外。
江述月的眼神沉寂下来,说:“如果你都不重视自己,又怎么指望别人?重视你?”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并不喜欢长篇大论,但是这情景又让他不得不继续开口:
“如果第一次给你外套,你不穿,第二次给你,还是一样的结果,那?他人?会认为你不愿意?添麻烦,还是认为……你不需要?”
最?后这句反问,让陶栀子的内心摇晃了一下。
她拧过头,看向江述月,一滴雨恰好飘落到她的眼睛里,让那?睡眠不足的双眼,眼眶又添了些红气。
江述月说的这些,她从没有仔细想过。
她过去会想尽办法不给人?添麻烦,因为那?是她在长期的集体生活中?培养的本能?,谁都争相想当那?个最?乖巧最?不让人?费心的孩子。
守规矩的孩子,被好心人?领养的可能?性会更大。
生活一步步将她驯化,让她从未想过,如果有一天,她不用讨好他人?,那?她又是谁。
她从未知道自己是谁……
夹着雨水的风又掀起一阵,她默默将手中?雨伞放下,将手臂上被自己小心保护的外套的抖开,披在了自己的身上。
这件西装外套,如同江述月所有的衣服一样,按照他的身形量身定做,肩头那?里有
些发空,因为他的双肩比自己宽阔很多?。
袖长也长过手臂,这让她如果将手露出袖口拿伞,就不得不令那?袖口出现褶皱。
褶皱其实?在好料子上不容易轻易出现,但是她穿得格外爱惜。
她穿着江述月的外套,再看向他侧脸的时候,仿佛窥见了世界那?不可思议的角落。
江述月的神情不会轻易露出赞同或是满意?,至少这个举动能?让他眼底的肃杀没那?么强烈。
她像是做错了事情孩子,在他身后,踩着他的脚步走。
江述月一路的沉默,反而让她心里有些发慌,脑海里不断去回想他刚才说的话。
“述月……”
她小声唤着他的名?字。
江述月回头,脸上神情如常,淡然中?带着惯有的严肃,但是没有半分计较刚才小插曲的意?思。
但是陶栀子还是带着强烈的疑惑,真心对他发问:
“如果我拒绝他人?的帮助,别人?真的以为我不需要吗?”
他实?话实?说,音调没有起伏:“会。”
“那?我应该怎么样,才能?得到更多?的关爱?”
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脸颊有些发红,她没有学会如何去坦荡地表达内心的渴望。
说来讽刺,一个看淡了死亡的人?,竟然还会忍不住在意?这些生活中?的细枝末节。
大概任何一个等死之人?,都会想带着爱死去吧。
即便没有到生死大关,寻常人?也会渴望得到多?少来自他人?的零星的关爱。
“要学会争取和表达,如果你需要,就要让对方知道?。”
这么温情的话,被江述月在寒风中?说出来,失了点温度,但是陶栀子认真听进去了。
尽管争取了未必奏效,但是不争取一定没有。
上帝想让你中?彩票,如果连彩票都不买,那?就谈不上什么幸运的试炼了。
等电梯的时候,陶栀子将伞收了起来,江述月给的长柄伞,上面镶嵌了金属,质量很好还防风,就是一路举着还是额外消耗了她不少体力。
在电梯前,她握着长柄伞,将那?伞当成拐杖撑着身体,呼吸又沉重了一些,她将头别过去,想短暂让自己呼吸声隐去,至少别被他人?察觉。
雨水被吹进屋檐下,落到她的发梢,从额头上缓缓流了下来,被她一把抹去。
电梯到了。
江述月主动让出一个位置,让她先进去,自己随后再进。
他踏进电梯门的瞬间,略微倾身,将陶栀子手中?的长柄伞拿了过来。
动作如此自然而然,行云流畅,甚至免了交流,而神奇的是,陶栀子竟然也没有傻乎乎地发问。
她的心,总是容易有热流经过,最?后流经四肢百骸,激得她几欲颤抖。
陶栀子亲眼看见他的右手拿了两柄雨伞,那?一刻,她才突然意?识到,原来他手掌是如此宽大。
电梯门一开,两人?走了出去,陶栀子的视线始终跟随着他的手,像是想试图思考出什么。
她记住了江述月对她说的每一句话,并下定决心将它们?一一践行。
原本她应该如以前一样酝酿上几天,才可以将那?些新的逻辑加以内化。
可当她下意?识抬手触碰心脏的位置时,单薄的衣料下是年幼时期的手术疤痕。
那?道?疤痕随着她的成长,也被拉伸,并且出现了突起的增生。
世上越美?味的酒越需要等待,陈酿最?香的原理她也明白。
可是,时间总是节外生枝,让很多?等待变成遗憾,像是故意?制造一些人?海中?的交错来给BE美?学提供素材似的。
“述月。”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停车场响起,这里灯光通明,却?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地下世界。
江述月停住,下意?识回头。
陶栀子鼓起平生难得的勇气,一步步走上前,和他并肩。
这是一种随时可能?被风吹散的勇气,转瞬即逝。
她强压着自己胸中?沉重的呼吸,心脏像是被安装上了螺旋桨,让她如同在高空坠落般被空气封闭了视听。
她的胸口上下剧烈起伏,像是即将要被海水彻底淹没一样。
“我需要很多?关爱,最?好是来自于你的,越多?越好……”
俯仰间,她好像心脏过分紧张,眼前景象像是蒙住了一层迷蒙的薄雾。
她的每一寸呼吸,都清晰地传入自己的耳朵,那?种心脏被莫名?撞击的感?觉在此刻极为明显。
她双眼布着血丝,却?燃尽全身力气一样睁眼望着,甚至不确定此刻的自己是否将这句中?文?发音准确。
不多?时,江述月静静看着他,嘴角浅浅牵起,说了一句:“好,我尽力。”
这也无疑是一句极高的回答,因为语言和语气会骗人?,眼神那?抹难以捕捉的笑却?不会。
如同乌云后的乍现天光,驱散了眼前的阴霾。
陶栀子的内心终于平静了一下,她说第二句话的时候仍旧有些发喘。
“是……是这样说的吗?你跟我说的,对他人?‘表达’。”
“是。”江述月的声音不高不低地响起
她终于得到了那?声应允。
“那?就好……你先去开车,我跟在你身后,不要回头。”
她的声音有些发抖地叮嘱道?,经过底妆修饰脸部暂时没有出现明显的青紫。
她不知道?自己心脏在害怕些什么,为什么总是在触及江述月的视线的时候战栗不止。
她一边紧盯着江述月的背影,一边从口袋中?拿出随身的药,连忙塞进嘴里。
那?是减慢她心率,降低心脏负担的药物。
江述月走在前方,将她极力掩饰的药片的声响一一听入耳中?。
他垂视自己影子,闭了闭双眼,试图去驱散心中?不断敲打?他内心的恶灵,让那?焦土,再次被掩在苍茫的风沙之下。
第26章 免救手环 这件事,就像电车难题一样让……
一路上, 陶栀子原本心怀忐忑,她对“看病”二字有?种天然的恐惧。
只要一想到医院,就仿佛鼻间嗅到了医院里针剂苦涩味, 还有?酒精味,消毒水味, 以及医院长廊中总是?有?些发寒的空气。
她总说不?出医院的空气到底是?好闻还是?不?好闻,但是?闻着却让人隐有?不?安, 尤其是?当听?诊器放在她胸口的时候。
虽然没?有?任何疼痛, 但是?要自己剖开衣服,不?敢动弹,医生?那张藏在口罩外的脸,总看不?出悲喜,她偏过头看着诊室的一切, 如同待宰的羔羊。
那感觉难受极了。
陶栀子坐在副驾驶的时候, 那一段沉默的时光里,她脑海中浮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印象里看心理医生?是?比较奢侈的, 她成长的环境里,福利院的资金经常短缺, 最先要保障的是?孩子们吃饭的问?题, 伙食往往不?会太丰富,但是?够吃到温饱。
吃到大饱, 吃到撑,这事情她没?仔细想过。
时有?社会人士来当支援者, 给他?们免费体检和心理咨询。
但是?日?子总是?过得起起伏伏……
正?如同在车厢内无规律摇摆的面?包挂件, 她上次送给江述月的。
被他?挂在了后视镜上,好在还保持着之前的形状,说明陶栀子当时制作的时候是?确保面?团完全被烤箱烘干了。
她仰着头, 看着空气中的挂件出神?。
透过挂件,她可以模模糊糊地用余光看见身旁的江述月。
他?像是?带着某种神?奇的能量,在他?身旁,连周遭的空气都变得安心。
“述月,我又困了。”
像是?印证她困了这件事,适时地打了个哈欠。
“先睡吧,开车需要半个小时。”
江述月似乎早已对她随时随地会困这件事习以为常,倒也没?有?觉得她打哈欠的模样失礼。
至少她从未见过江述月打喷嚏或者打哈欠这样的行为,不?知他?是?如何自我操作到无声的。
偶尔空气中灰尘多一些他?会轻微咳嗽,但是?都是?单手握拳,放在唇边,别过身浅咳。
他?怎么总是?滴水不?漏……
这样想着,陶栀子迷迷糊糊在车厢内进入了梦乡。
车最终在不?知过了多久之后,停在了户外停车场。
陶栀子下车的时候伸手在湿润的空气中接了接,雨已经停了,地面?湿漉漉的。
心理咨询室位于大厦之内,乘电梯上去?,在走廊处,陶栀子看清了医生?的名字——许洄。
配图是?一张清秀的面?容,一个长相年轻的男人,上面?是?他?闪闪发光的学术经历。
如果?是?以往,她一定?会在心里赞叹一声许洄的长相,但是?……
她移开视线,看向江述月的脸,一时间觉得,自己的审美已经被养刁了。
再?次看向走廊的时候,她眼中露出了惊讶之色,走在那被植物和玩具装点的长廊上,她会一时间忘记了自己所行的目的。
也许很?多心理疾病的患者,都能在这里找到童年的影子。
江述月走在这样童趣的长廊上,整肃的模样倒更像一个家长。
在陶栀子见到医生?之前,江述月先进办公室和医生?打了招呼。
再?开门的时候,是?许洄和江述月一起走出的。
医生?亲自出来领她进去?,且许洄笑容可掬地对江述月说道:“放心吧。”
许洄和江述月看样子是?旧相识,陶栀子不?知道他?们在刚才的几分钟内互相说了些什么,但是?两个人之间相处的气场是?极为熟络的。
陶栀子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宽大西装,犹豫着要不?要把外套脱下。
江述月在一旁说了一句:“穿着进去?吧。”
陶栀子跟着许洄,一步三回头地看他?。
江述月在长廊上止住脚步,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我会回避,在外面?等你。”
等你……
这两个寻常的汉字,为什么让人眼眶酸涩啊。
许洄带她进了诊室,所谓的诊室也是?布置得跟咖啡馆似的,桌上还有?玩到一半的国际象棋,还有?很?多她说不?出名字的桌面?游戏。
“栀子,你可以坐在任何喜欢的座位上。”
许洄和以往她认识的心理医生?都不?大一样,身穿休闲西装,浅灰色的,正?式而不?至于严肃,胸前的领带不?是?纯色,深蓝打底带着白色双斜纹。
许洄和江述月都是?穿正?装的人,但是?陶栀子直观认为两人是?截然不?同的风格。
江述月的审美比许洄更加深沉和清冷,也许也是?两人职业不?同的缘故。
陶栀子显得有?些拘谨,但还是配合地找了个蒲垫坐着。
她没?有?选柔软的单人沙发,或是?可以倚靠的躺椅,也不选舒适的可以自由旋转的老?板椅,而是?单单选了蒲垫。
“你觉得坐蒲垫更舒服吗?”这是?许洄的第一个问?题,轻声细语,带着足够的耐心,而并非一上来就问?她的症状。
陶栀子想了想,诚实地摇摇头,说道:“蒲垫低矮,没?有?支撑,也就比坐在地上强点。”
“那为什么选它呢……”
许洄脸上依旧是?温和的笑容,像一个大朋友一样与她闲聊。
“因?为……”在说出原因?之前,陶栀子神?色微凛,试探性地问?道:
“你和述月好像私交很?好,我跟你说的,你不?会转头就告诉他?吧?”
尽管她从许洄的学术经历和荣誉奖项能猜出,做到这个位置的心理医生?应该会有?最基本的职业操守,但是?多问?一句,她能更放心。
“这你大可放心,我有?职业操守,而且述月那种在学术上极其较真的人,他?也不?允许我做出违规的事情。”
许洄摊开双手,寻了处沙发,惬意地坐了下来。
学术……
陶栀子对这个描述感到有?些疑惑,转念一想,江述月倒是?一个极为认真的人,应该哪怕学图书管理专业,也是?严格按照做学术的标准来要求自己。
她犹豫了好一阵,像是?权衡了很?久的利弊,才决定?暂且相信许洄,说道:
“他?给我讲述书籍的时候,我都会坐在蒲垫上,次数多了,我觉得蒲垫更加灵活,不?是?固定?的座位,我挺喜欢的。”
许洄没?有?露出半点讶异,就好像即便他?内心真的惊讶,他?也不?会真的表现出来,至少不?会被陶栀子察觉到。
许洄目光柔和地看着她,稍稍前倾了一点,似乎是?在认真感受她话中深藏的情感。
“我明白了,蒲垫给你带来了一种熟悉感,对吧?仿佛回到了那些舒适的时光,述月跟你讲述书籍的时候。”他?轻声说道,语气温和,双眼带着敏锐的洞察,但是?不?会让人感到紧张。
陶栀子愣了一下,像是?没?想到自己下意识的选择,可以有?这么丰富的原因?。
“也许吧。”她低头轻声回答。
“那我可以理解为,这个蒲垫带给你的,不?仅仅是?一个物件,而是?一种连接,一种让你觉得可以稍微松一口气的象征?”许洄接着问?道,试探地抛出问?题,但语气中没?有?丝毫逼迫感。
陶栀子慢慢点头,心里似乎有?些震动,像是?又到了一个她不?得不?面?对的问?题,她用更准确的回答强调了一下:“可能是?一种安全感。”
江述月带给她的安全感非常强烈,强烈到在他?的身边才能安睡,下意识看到一件物品就会去?思?考与他?的联系。
晚上睡不?着的时候,总是?在脑海里循环播放着他?的神?态和话语。
陶栀子低头看了一眼蒲垫,仿佛也随之陷入了某种深邃的沉思?。
许洄给足她充分的时间,让她自由地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整理自己内心那纷乱压抑的情绪。
她轻声重复着这个词,眼神?微微闪动,“对,应该是?安全感吧,这感觉挺奇怪的,他?其实这个人性格上比较孤僻冷漠,我也觉得在他?身边感到安全这件事挺奇怪的。”
她的声音低了下来,仿佛是?对自己的一种坦白。
许洄没?有?打断她,只是?认真地倾听?。
真正?的表达往往来自于那一瞬间的自发流露,而不?是?被引导的诉说。
原本是?来看她的睡眠障碍的症结的,但是?没?想到一开始话题就以江述月作为切入的。
这种没?有?明确指向的问?询,她反而觉得放松很?多。
聊江述月总比聊一些苦大仇深的病情和悲惨童年强。
许洄在此时也仿佛跳出了与江述月的私交,而切合此刻的场景顺势问?道:“他?孤僻又冷漠,却还能给你带来安全感?”
陶栀子像是?立刻察觉到了许洄的引导,但是?她没?有?抱以戒心,而是?看着的许洄,清晰而理性地分析着:
“许医生?,你不?觉得这世上很?多人都喜欢看表象吗?双眼、耳朵、触觉……都有?可能在欺骗我们,我觉得述月的表象是?什么样子并没?有?什么所谓的,他?冷漠而不?拒绝,用最深沉的模样做着最温暖的事情,这些我都能感受到……”
“他?让我觉得我不?需要解释太多。那些复杂的、痛苦的经历,他?好像……知道我的心情,即使他?不?说。”
“在他?身边,我觉得不?用去?隐藏什么,甚至不?用担心自己会被他?看透,因?为他?根本不?会去?窥探我,或者说,他?并不?在意我的过去?。”
她的声音略显哽咽,双手在膝盖上无意识地摩挲着,仿佛在整理心头那一丝微妙的复杂情感。
随着话题的深入,她开始一分一分卸下心里的重担。
许洄温柔的目光像是?一道安静的河流,在听?完这个叙述后露出了更多的笑容。
他?略带思?考,停顿间,好像也在试图寻找着正?确的词汇:
“也许有?时候,安全感并不?总是?来自外界的保护,而是?来自于我们自己能在某些人面?前做回真正?的自己,不?用隐藏和伪装。”
陶栀子看着许洄,沉默片刻后,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带着些许释然的感情,静静地点点头:“的确是?这样。”
“他?从来没?有?要求我做什么,或者成为某种人,只是?安静地在那里。”
陶栀子述说着,却始终注意着许洄的神?色变化。
她似乎有?一双极锐利的眼,试图从许洄的微表情中发现一些关于江述月的什么。
只不?过许
洄专业素养太高,完全不?显山露水,不?带任何私人主观,她一无所获。
许洄微微点头,似乎在赞同她说法,表情依旧从容,不?经意地问?道:
“这份从述月身上获得的安全感,足以让你睡着吗?”
陶栀子抬头看向许洄,似乎被这个问?题触动了心弦,略微想了想,嘴角微微上扬,像是?略微斟酌如何去?表达。
片刻后,她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回想着那些失眠的夜晚,说道:
“在他?身边能睡着,那些糟糕的记忆不?会一下子侵占我的大脑。”
她的语气略显轻松,就好像所谓的“糟糕记忆”在她的描述中也不?痛不?痒。
许洄看向她,保持着那种让人安心的姿态,仿佛明白她言外之意,“所以,述月的存在能够帮助你,但并不?能完全代替你自己去?面?对这些情绪,对吧?”
陶栀子目光微滞,想到了什么,随即垂眸点点头,声音低沉而平静:
“是?,我一直都清楚,有?些痛苦……终究还是?需要自己去?面?对,这条路只能是?我独自行走的的……”
许洄对于陶栀子冷静而清晰的回答,眼中露出了些许讶然和赞许,像是?很?少遇到自我剖析做得很?足的问?询者。
他?开口的时候,语气中多了些鼓励:“你已经走出很?大的一步了,如果?述月是?你信任的人,有?没?有?可能将你内心压抑的痛苦告诉他?呢?”
说到这里,陶栀子脸上的稳定?情绪被悄然打破,她瞬间从感性诉说中找回理智,强烈地摇摇头,拒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