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骨之壤by宿轻
宿轻  发于:2025年01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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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这句“处理干净”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我没有记错,我亲眼目睹了陈友维杀害小鱼。」
陶栀子打字的手指都在颤抖,气血上涌,一时间有点头晕目眩。
从小到?大,她?跟无数人都说过?这句话?,不知疲倦地重复着相同的回答。
她?没有一刻质疑过?自己的记忆,小鱼的真实性?,她?至今都仍然?可以在脑海中浮现小鱼的模样,还有小鱼死去后,嘴角留着发黑的血,趴在地上歪着脑袋,双目发灰,眼瞳散焦的模样。
小鱼像一个麻袋一样被陈友维握住脚踝,拖离了现场。
小鱼的双手,将地上血划出了惊人的血痕。
那都是小鱼存在过?的痕迹。
但是可恨的是,陈友维是如何做到?将小鱼存在过?的痕迹彻底抹去,连DNA都能滴水不漏地抹去,更别说小鱼的尸首了。
「陈友维杀了人,他还没有为此付出过?代价。」
陶栀子怀着愤怒,咬牙切齿地打出这句话?。
齐柔发来了一个极度无力?的表情,但是又不得不打出那句让人失望的事实 :
「但是我们没有他杀人的证据……那个人渣没有让我们见过?小鱼,只?有你和?陈友维见过?,但是陈友维他肯定不承认啊……」
哪个杀人犯会承认自己杀人呢,隐藏杀人罪行?,这几乎是每个罪犯都会有的情况。
而且当年小鱼的尸首正新鲜,也没有被发现,更何况是十?二年后今天?。
「栀子啊,有时候好多事情是我们无能为力?的,你别让自己因为这种?人
动气,不值当 ,远离他,好好保重身体,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吧。」
齐柔远在外地,还不知道陶栀子放弃治疗的打算,还在不遗余力?地劝她?拥抱新生。
「好的阿柔,你好好写毕业论文,以后好好工作,愿你一切顺遂。」
陶栀子发去的文字带着某种?柔软的触感,齐柔在另一边看得一愣,总觉得这祝愿像逢年过?节一样,不是很符合陶栀子随性?的风格。
但是齐柔没有多想,回道:「你在外旅行?注意安全?,今年过?来我回安州,你来我家一起过?。」
「好的,一定。」
这对话?还是以喜闻乐见的当时收尾了。
很可惜,陶栀子清楚自己撒了谎。
她?此行?身带遗书,早已?做好死在他乡的准备了。
放下手机后,今日早晨却开始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在床上继续几个翻身之后,她?想起黎明的事实,反而开始激动起来。
每一个天?明,意味这一个无眠的夜晚过?去,也意味着即将能看到?今日的江述月。
陶栀子越想越觉得内心无法平静,便立刻起身洗漱,换了身干净衣裳。
莫名地,今日出门之前她?下意识地拎起自己领口嗅了嗅,淡淡的洗衣液的香味,没有半点意味。
平时恨不得不梳头就可以出门,热了就随意把头发盘起来,今天?倒是有闲情逸致对着镜子将自己仔细整理起来。
一缕头发,扎上去也不是,放下来也不是。
陶栀子费力?地看着眼前垂下的呆毛,噘着嘴吹了一下,发丝飘荡,竟有种?缥缈感。
随后,她?用?手指将这缕头发别在耳后,但是长度不够,它又一次耷拉下来。
陶栀子有些懊恼,索性?不管它了。
再次看向镜子,她?愈发觉得自己长得不好看,甚至觉得没有江述月一个大男人长得好看。
她?以前从未细想过?自己的五官,毕竟每日都在想着治病。
如今不治病了,反倒关心起外表来了。
一摸双颊,有点发烫,大概是气血上涌有点发热了。
八点的闹钟响起,她?刚好抵达藏书阁。
原本做好在门口等待的准备,却发现江述月已?经到?了。
他每天?清晨会先泡一壶茶,看会儿书,下午会为自己做一杯咖啡。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自从陶栀子送了他咖啡豆之后,他的架子上做咖啡的工具每日都在增多。
陶栀子精神饱满地进去找他,将自己带的煎饼和?打包好的配料放在了桌上。
江述月照常递给她?一杯茶,她?胡乱一喝,样子一点都不讲究。
随后茶案后手将瓷碟推了过?来,是一盘精致的茶点。
但是一夜无眠让陶栀子胃口不佳,她?难得地拒绝了江述月的投喂。
“对不起,我昨晚又没睡着,一早就来找你补觉的。”
她?的眼皮已?经开始打架,但还是强撑着等着江述月的应允。
“你先睡吧。”
话?音刚落,陶栀子恨不得直接一头扎进沙发里。
她?主动为自己盖上小毯子,安安稳稳地躺下,入睡前,她?侧躺着看着江述月,脑子像是有些糊涂:
“你说好奇怪,我晚上想到?你就睡不着觉,白天?真的见到?你又特别困,我都有点搞不懂我是想见你还是不想见你了。”
江述月手中的茶杯微晃一下,茶水险些洒出来。
他将茶杯放下,眸色沉沉看向她?的时候,却发现那是一句无疑而问,她?早已?安然?闭眼,无牵无挂地入睡了。
她?的睡颜格外宁静,呼吸声很轻,让人会以为刚才说的那句话?也许是错觉。
第23章 神在打盹 这是永恒轮回。-
最近, 陶栀子在?江述月这里的睡眠好像被拉长了。
她自从那天看完音乐剧在?街上惊慌失措地抛开后,就好像有一根无形的针管,将?她的精气神抽干。
她的心情如往日一样明媚, 但?是澄澈干净的眼底,却透着一股子看不透的浑浊。
睡醒的时候, 陶栀子无声地睁开双眼,面前?的江述月正在?翻阅着杂志, 身旁一个小小收纳篮, 里面放着一些?陈旧的报纸。
陶栀子的意识逐渐清醒,但?是她没有动弹,没有发出半点声音,隔着一定的距离,她试图去判断江述月在?阅读什么。
屋外传来了强烈的雨声, 空气有些?降温, 但?是江述月的这里有恒温设备,常年可以空气中的湿度和温度保持恒定。
她目光略微往下, 可以看到他?毫无褶皱的西裤,考究的布料不需要上手就能知道必定价值连城。
她自问?以前?在?裁缝店短暂当过学徒, 西服是否是量身定做的, 一眼便?知。
但?是他?的身上的多数料子都是她未曾接触过的,不知道七号公馆是否和什么极度厉害西装店有合作?, 舍得让员工都穿上上好的料子和尺寸精准的西服。
她很少会欣赏一个男人的身形,但?是也许是她往日见过的人少, 才会觉得江述月的身姿无可挑剔。
只?是这样隔着距离端详, 都觉得十分赏心悦目。
很快,不知道是不是目光也是一种能量。
江述月像是觉察到什么似的,将?杂志合上, 目光落下,恰好捕捉到陶栀子早已?清醒的双眼。
陶栀子连忙将?目光从他?的西裤上移开,脸色有些?不自然,登时从沙发上坐了起来,一脸餍足地说道:
“在?你这里果?然能睡得很香,连梦都没做。”
江述月没有立刻回答,这让陶栀子莫名开始有些?心虚。
略微整理好思绪,她确保自己的目光滴水不漏,这才敢重新将?目光送上。
“那就好。”
这句话是冷淡与温暖并存的。
陶栀子并不是很关注时间,肚子有些?发空。
她想起了自己今天带来的煎饼和食材,眼神亮了亮,自荐道:
“今天尝尝我给你带的煎饼,非常朴实无华的味道,可以尝到小米的香味和大葱的辛辣,我卷一个给你尝尝。”
江述月倒没有立刻表态,而是从她下意识念头?中总结出了一个问?题,问?道:“你饿了吗?”
陶栀子犹犹豫豫的,有时候她就会在?该害羞的时候不害羞,不该害羞的时候害羞了。
她移开目光,很含蓄地点点头?。
担心江述月去给她拿吃的,她连忙又说道:“但?是我特意带了煎饼,是想和你一起分享的,这是东部那边的传统吃法,我一个朋友教?我的。”
“这些?天,我有时候懒得出门吃饭的时候都是裹煎饼吃的。”
陶栀子一说起来,有些?收不住,开始兴致勃勃地准备介绍起煎饼的吃法。
却见江述月琥珀色的眸子黯然了几分,有些?严肃地问?道:“小厨房那边会随时为你提供餐食,你没去吗?”
陶栀子面有羞赧,虽然不是很想承认,但?是在?江述月的目光之下,她反而不敢撒谎了。
“我吃饭的时间不是很规律,而且吃不下太多,不想麻烦别人。”
“不想麻烦别人……”江述月看着她的眼睛,沉声重复了一遍后面几个字。
陶栀子在?这一刻有些?羞愧地低下头?,她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得了什么其他?的病,竟然有一瞬间觉得江述月沉吟的声音带着威士忌的醇烈。
让她有很短暂的瞬间,头?脑有种麻痹感,有些?生理上的眩晕。
“那你想麻烦我吗?”
江述月问?出了这句话,如果?不是他?的眼神太过正经,陶栀子心中咯噔一声,警铃大作?,几乎差点霍然起身,拔腿就跑。
她越是想回避些?什么,那些?莫名的情绪越是像毒蛇一样缠绕着她,甩都甩不掉。
索性调整好心态,直面暴风。
她在?喉头?“嗯”声了很久,复又觉得有些?含糊,越是口齿清晰地说:
“说实话是想的。”
她心里对?这个回答的作?用是没有什么预判的,但?是她直觉上就认为江述月不会因为对?她有成见或是特意疏远她。
但?是她更没想到的是
,这句实话却让江述月停顿了足有三?秒。
他?语气很淡地说:“那下次饿了来找我,我帮你去找厨房。”
陶栀子原本应该是拒绝这个提议的,毕竟她之前刚说不想麻烦小厨房的工作?人员来着,但?是想到如果?答应下来,就可以不用费尽心思找理由过来了。
人离不开一日三?餐,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来找江述月了。
这结果?好像让人不住欣喜,她嘴角有些?压不住了,赶紧垂下头?,试图掩盖一番,强忍着欣喜,发出一声蚊子哼哼,像是不情不愿似的。
“好啊……”
仔细想想有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她又诚恳地提议道:
“我在?你这里又睡又吃的,你有什么活儿我帮你干,我帮你把书架打扫一下。”
“……不用你来打扫。”
“那我帮你在?庭院里种花,就是江先生批准的那片空地。”
“……”
“从明年开春开始,你每个季节都能看到不同的花开,就在?藏书阁门口,你每天都能看到。”
陶栀子在?江述月面前?独角戏唱多了,倒也无所谓江述月是否沉默,兀自兴致盎然地说起了自己的种植计划。
“我准备给那片花园根据光照和保水功能划分区域,最好每个季节都能有些?香味浓厚的花,风一吹,你在?室内也能闻到……”
正说着,一道不经意的声音响起:“谢谢你……”
这一句道谢响起,陶栀子愣住了,一时间想不起自己想说点什么,只?是怔怔凝视着江述月,眼中的笑容像是被胶水封住了一样,不知道如何动作?了。
一旦江述月在?这张平日里略显森冷的面容下,说出这种客气温情的话,她都变得无措起来。
为了掩饰内心的尴尬,她赶紧去江述月身边,从金属架子中随手抽出了一份旧报纸,煞有其事地准备翻阅。
等看到报纸第一句话的时候,她就傻眼了。
这份报纸,不是中文,不是英文,叫La Nazione。
印象里带有La的,有可能是法语,有可能是意大利语,她不了解,不敢妄言。
可偏偏这份报纸的名字,她恰好知道。
“La Nazione,佛罗伦萨最具影响力的报纸……你居然还懂意大利语吗?”
陶栀子晦涩地将?报纸的名字读了出来,也不确定对?不对?,但?是这的确是佛罗伦萨的报纸,她看向江述月将?自己猎奇的目光递了上去。
“知道一点,上飞机之前?买的,打发下时间。”
江述月说话向来不显山露水,不会刻意彰显什么,但?是陶栀子心中,他?却时常带给自己以惊喜。
和江述月认识越久,越去探知他?所思所想,就会发现他?原比外表看上去精彩。
“那你去过佛罗伦萨……”陶栀子状似疑问?,但?是心里早已?有了答案。
她脸上表情变得古怪而深沉起来,双眼紧锁,看着江述月。
仿佛看着他?,就能一睹佛罗伦萨。
“几乎每个冬天都会去那里度假。”江述月眸光一转,在?整理杂志的时候余光瞧见了她。
本没有刻意说些?什么,只?是随性的一句话,他?却看见另一双带着殷切期盼的神情。
陶栀子向来热烈,但?是人们极少在?她眼中觉察到什么渴求。
她似乎总是一个物欲极低的人,但?是在?提及佛罗伦萨的时候,她的眸光热切到闪烁,如同一窥天文望远镜里,光年之外的神秘星辰。
“原来,你目睹过,真正的翡冷翠……”
她的声音变得有些?凄凉,带着罕见的浓重遗憾。
这语气,半点不像她。
她抿着双唇,上下牙齿轻微摩擦着,像是想起太多过往。
她不知道现在?在?这个场景下说这些?是否符合适宜,但?是她已?经被埋藏了很久的珍宝好像被挖出来了一样。
当她意识到现实的那一天,她便?将?所有关于佛罗伦萨的想法全部埋进了沙漠里,越深越好。
但?如今突然被挖出,竟然发现自己心里的佛罗伦萨,正在?滴血。
“述月,如果?我想告诉你,我曾经不切实际的梦想,你会不会笑我?”
答案显而易见,但?是陶栀子还是不放心。
江述月给她吃了定心丸,跟她说道:“你知道,我不会。”
陶栀子心里憋着太多秘密,关于这过期的梦想,倒成了可以说出口的,最不像秘密的秘密。
她试图回到几年前?,去再次感知那份生活的希望。
关于梦想与希望,她向江述月娓娓道来:
“我大概十二岁的时候,在?网络上看到一个报道。一个十六岁开始打工的女孩,她从那时候开始就没有经济支持,一边工作?一边学习,她没有读过本科,尝试过各种工作?,从一开始的求生,变成储蓄。”
“她储蓄的目的是为了前?往意大利,实现她的大学梦。”
“多年后,她带着十万块钱前?往意大利,去探寻人生的全新道路,这十万块,是一切的前?提,因为只?要人抵达意大利,后续的费用可以通过半工半读来维持。”
“有一天,她在?意大利的希腊餐厅打工的时候,遇到了她人生的伯乐,一家澳大利亚公司的老板向她抛出橄榄枝,问?她是否有兴趣去澳大利亚做实习。”
“再后来,她的工作?能力逐步被认可,学业也在?同步发展,她的人生彻底走上正轨,开启新的篇章。”
这个故事,带给陶栀子太多的希望。
“从那以后,十万块成为我最大的奋斗目标,这是一切的起点,也是我去往意大利开启新生活的最低前?提。”
“我和她一样,十六岁的时候开始独自面对?社?会,想尽办法挣到十万块,那几乎是我全部的希望。”
“十万块,好像能满足一切理想……”
说到这里,江述月似乎在?等着她的后续,但?是她的诉说却戛然而止,眼中怀着最后一丝不甘,将?报纸重新拿起,细细端详。
一如自己在?无数个打工结束的夜晚,一遍遍地看着画报上的意大利。
有无数人说过她的念头?不切实际,如果?她真的攒到十万块,应该想尽办法去在?国内赚更多,过上更安稳的生活。
有很多人不理解,如蝼蚁一样生活的她,的确怀着可笑的理想。
每个人对?十万块的用法都可以不一样,哪怕它甚至没有一个爱马仕的包贵,但?是对?陶栀子来说,那才是她向往的远方。
良久,江述月的声音也变得沉闷起来,他?真诚而斟酌着问?道:
“那十万……你还差多少。”
他?竟然会对?她信口说的故事真心发问?。
陶栀子不知江述月此刻的眼中究竟能被看到多少怜悯,因为她双手拿起报纸,不露声色地挡住了她全部的脸,包括那些?复杂的神情。
未免有些?掩耳盗铃了。
陶栀子扯了扯嘴角,尽量让自己笑出来,笑容仿佛是一个开关,只?要笑出来,一切严肃和遗憾的议题,都将?变得轻松起来。
“我攒够了其实,但?是不是每个人都能复制一条相同的路线。”
治疗足以在?几天内将?她的积蓄蚕食干净,花光之后也是等死。
早晚都是等死,在?医院里等死不如拿着钱去游山玩水,才不枉她一路走来如此辛苦。
活得如此辛苦。
一时间,她不想讲故事说得过于煽情。
脸被报纸挡得严严实实,握着报纸的手略微收紧,骨节处有些?泛白。
她努力放松着自己的声带,用一个故事去诉说她对?自己命运的总结。
“在?印度教?的宇宙观中,宇宙的创造、维持和毁灭是由三?位神的力量决定的,其中有一位叫毗湿奴。”
“当毗湿奴沉睡时,宇宙开始存在?,而当他?醒来,宇宙就会毁灭。”
“那些?希望、梦想、奋斗、执念……或许也只?不过是毗湿奴虚幻的梦境罢了。”
“述月……我就像神沉睡时,不小心爬上桌的蚂蚁,误以为降生于世上,就意味着世界对?我的接纳,但?是神一旦睁眼,就会毫不犹豫将?我拂下桌面,夺走我偶然享受到的一切。”
?偶然的好运,包括和江述月的相逢。
她只?能言尽于此,带着内心深处的自嘲和悲哀。
她睁着双眼,实现前?只?有那无法认识的蝌蚪一样的意大利语,和她曾经拿起又放下的佛罗伦萨。
可报纸背后那个活生生的人,仿佛才是她认清宿命后又一次反转,仿佛又在?给她以希望的错觉。
她的双手握着报纸的动作?越来越紧,像是不忍放开那过去的记忆。
整个人像是身陷漩涡中,她怎么时至今日,仍然还下意识地挣扎。
报纸上方出现了一只?骨节分明的熟悉的手,那只?手将?她手中挡脸的报纸轻轻按下。
这时江述月才发现,报纸后被挡住的容颜,眼泪流了满脸。
她面露秘密被发现的尴尬,强行?在?泪水中绽放出微笑,一边用衣袖用力擦着眼泪,哭得隐忍,仰头?大笑,那泪珠豆大,却接二连三?啪嗒啪嗒掉下来。
她只?好尴尬地一遍又一遍用袖口慌忙地擦拭,边说着我没事。
江述月露出她有些?看不懂的温情,让人在?那广袤复杂的倾诉中,狠狠打了个冷战。
他?的目光仿佛化作?有形,隔着空气攫住她的视线,在?她面前?一字一顿地说:
“毗湿奴醒来时,宇宙会毁灭的下一句是……”
“……并重新回归混沌状态,等待下一轮的创造,这是永恒轮回。”
第24章 摇香 我不去看医生。
陶栀子看着那被江述月压在手下?的?报纸, 目光像是被黏住了一样,眼中?闪烁着泪光,神情有些错愕。
像是在细想?江述月的?话, 也像是想?自己心里的?秘密。
她最终沉默着,松开那攥紧报纸的?双手, 垂直身侧。
最艰难汹涌的?阶段已经过去了,情绪一步步回到了掌握中?, 最后抬起衣袖, 将脸上残余的?泪水擦拭掉。
面容一步步平静下?来,这个变化过程充满着熟练,似乎早已演绎了无数遍。
再开口时,声音没有半点哭腔,如宁静的?湖泊, 带着几?分微风颤动?的?辽远, 声音后藏着一颗洒脱的?心。
她的?眼神和笑?意彰显出一种超乎年龄的?淡然和成熟,不曾浑浊的?双眼仿佛也在有限的?时光里洞悉到了什么。
一切, 都从造化中?来。
“述月,我感激你对我说的?每一个字, 也同样理解你说的?, 印象里……几?乎没有人像你一样对我说这些。”
这一次,她没有垂着头, 没有别开视线,直直望着他, 没有带上任何修饰的?视线, 承载着似动?未动?的?情愫。
心下?寂然,以往种种深契于心。
她的?内心,同样住着一个成熟大?人, 帮助她一次次做出理性判断,帮助的?她调整一些汹涌的?心情。
此?刻,陶栀子不是那个飞奔上前,在江述月手中?塞礼物的?人,而是看清造化又平稳迎接造化的?眼前之人。
环境寂静下?来,屋外?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声音十分细腻,只有极度安静之下?才能?听得到的?雨声。
两?人分别坐在桌子的?两?侧,桌上放着一份意大?利文的?报纸。
画面静止之下?,陶栀子注意到江述月微动?的?喉结。
吞咽的?动?作,似乎也总能?表明情绪。
“如果这些话能?让你感觉到好些,往后我能?说更多。”
这句话从江述月略显凉薄的?双唇中?说出,陶栀子反倒觉得不真切,极度的?虚幻感。
她确信自己没有听错,如同一滴墨水滴落在水中?,缓缓蔓延开来。
她真心地?开心起来,有些微讶,半开玩笑?道:“好,那我当真了。”
屋外?的?小雨渐渐变得急切起来,没有雷声,但是雨声很大?,外?界像是临着瀑布一样。
这是一种白日喧嚣。
陶栀子在下?一个话题到来之前,不忘感叹道:
“你心里好像也藏着很多秘密。”
“在这一点上,我们有些相似。”
江述月没有半点否认,嗓音细腻,像是白雪上的?回响。
陶栀子笑?得很开怀,不是大?笑?,藏着什么好事情的?笑?。
午饭后,江述月亲手磨了两?份咖啡粉,一份直接给陶栀子,用来闻香,一份放入咖啡机里,压缩成意式浓缩。
不知从哪一天起,藏书阁的?午后多了浓郁的?咖啡香,嗅觉的?记忆总能?让陶栀子在多年后轻易想?起一些场景。的?
这一次可能?没有“多年后”,她双手捧着装咖啡粉的?咖啡杯,浅嗅了一下?,不经意地?说:
“有时候我觉得,记忆才能?代表自我,死后从身体里飘出的?灵魂,就像是人一生的?记忆聚合,是一条关于一生信息。”
“这段信息上,一定有一段是关于,咖啡醇香,和你。”
她自顾自说着,没有丝毫掩饰的?话,令那萃取咖啡浓缩液的?过程也变得艰涩起来。
江述月垂眸端详着杯中?冒着热气的?浓缩,看着上面悬浮带着浓香的?咖啡油脂,陷入沉思。
一连几?天,陶栀子白天都会过来补觉,她的?黑眼圈依旧浓重,但是脸色相比前几?日倒是好了一些。
她在藏书阁中?,绝大?部分的?时间都是保持安静的?,但是存在感很高。
原本已经习惯了藏书阁内一年到头的?安宁,偏偏随着陶栀子造访的?次数增多,倒显得没那么死气沉沉了。
由于接连下?雨,陶栀子取消了很多外?出的?行程,整日整日地?和江述月待在藏书阁里。
有时候,她希望雨季永远不要?过去,比起外?面的?世界,江述月和他所在的?藏书阁才是更吸引人的?。
对于陶栀子来说,午后的?咖啡香成为?了这里的?气味组成,还有江述月身上风格统一的?冷冽香水味,还有他左手皓腕上的?沉香木手串。
都成了她极度迷恋的?气味。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陶栀子对这些香味的?迷恋不再遮遮掩掩之后,她主动?和江述月坐在一边,而不是隔着一个热气飘散的?茶台。
江述月泡茶的?时候,她总是喜欢趴在桌子上观察他的?动?作。
像是为了满足她的气味需求,茶叶加入盖碗中?的?时候,会被江述月在手中?摇一摇。
这一步叫“摇香”,使茶香散发出来的?动?作,能?够提升茶香的?散发效果,同时也能让茶汤的香气更加浓郁。
以往江述月自己喝茶往往省略这一步,但是最近却多了这一步。
摇香完毕之后,将盖子取下?,不是自己闻,而是放到的陶栀子的面前。
她侧身趴在桌上,养精蓄锐,时常因为?病情的?原因,而总是昏昏欲睡,带着茶香盖子一来,她就像一只被唤醒的?小狗,一脸激动?地?起身,凑上前闻了闻,一脸满意地?点点头。
“挺好闻的?。”
随后继续趴了回去。
以往陶栀子这种趴在桌上的行为?,会被人当成坐没坐相,但是在礼数周全的?江述月面前,他反而从未说过自己。
陶栀子对此?反而有些疑惑了,难道不是越持重的?人越可能?责怪她的?行为?吗?反而是那些平日里破口大?骂的?人喜欢去充当规训他人的?角色。
江述月的?茶叶质量都很好,她说不出来具体哪里好,只是有时候会闻到层次丰富的?香气,就像葡萄酒一样,闻到的?香味超乎了葡萄本身,有馥郁的?其他香气,也能?说明酒好。
有一次江述月手腕上的?沉香木气息比茶香先一步被陶栀子捕捉到,遮盖了茶香。
她实话实说:“你的?沉香木的?味道比茶香浓了点,我不大?能?闻出来。”
一开始江述月是直接将手串取下?,放在一边,但是不喝茶的?时候,她总是观察着他手串的?纹路。
于是就演变成,江述月泡茶之前会把?手串取下?,取下?后直接放到的?陶栀子的?面前。
一开始陶栀子并不敢随便动?这串有特殊意义的?手串,但是得到江述月的?允许后,她可以把?玩一整个下?午。
但是雨季终究还是过去,几?天后天气放晴,陶栀子反而又有些反常的?不好意思。
她没有天气作为?理由,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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