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骨之壤by宿轻
宿轻  发于:2025年01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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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她当年就是被这句话哄骗去的“乐园”——于是那最触动心弦的话,变成了多?年来刺入灵魂的冷刀。
“我女儿”,这简单的三个字,在陈友维的嘴里,宛如?诅咒,曾经是为她打开深渊大门的钥匙。
陶栀子眼?神平静,脸上却露出一丝淡漠的笑容,仿佛在应和?他那虚伪的“父爱”。
没?人知道?这对奇怪的“父女”之间涌动着怎样的暗潮。
“是啊,”她语气冷淡有礼,却没?有半点破绽,“最近听说您在教堂做义工,特地过来看看。”
陈友维闻言,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眉眼?间尽是普通人朴实的幸福的。
他笑着跟众人打了声招呼:“我和?我们栀子出去聊一会?儿。”
直到两人走出了后厨,来到了院墙下小花园,陶栀子才开门见山地出言嘲讽:
“慈父扮演久了,不会?连自己都相信了吧。”
陈友维愣了一下,随即笑得更开怀了。
陈友维的笑声低沉喑哑,每一分都是受损的音色,如?若不是在教堂的白天,恐怕早已?让人毛骨悚然。
他缓缓转过身,手指擦过鼻尖,似乎是在掩去脸上发僵的笑。
谁笑久了,都会?累。
“栀子啊,”他轻轻吐出一口气,语气带着些许怜悯,用耐心长辈的口吻,“你啊,还是这么执拗。多?少年了,你还在怨恨我。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不是我当年接纳了你,你会?落到什么地步?”
她低头笑了一声,语调淡淡地说道?:“接纳我?是接纳,还是囚禁,还是利用?陈友维,你的记忆可真?是个方便的东西,想?如?何篡改都可以?”
陈友维耸耸肩,目光从容地看着她,又笑弯了眉眼?,抬手抚摸着眼?角的伤疤,这是唯一对过去的见证。
“你伪装得不错,”她冷冷说道?,“教堂的人赞扬你,连熊孩子的母亲都把你当救世主,你以为这样就能?赎罪了?”
陈友维挑了挑眉,似是茫然地环顾四周,笑容依旧,“我无罪,哪来的赎?”
陶栀子猛地上前一步,眼?神凌厉,随即想?到了什么,又重新笑了开来,“那你还记得自己因什么蹲的监狱吗?你认识小鱼吗?”
陈友维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恢复如?常,笑意逐渐消退,“栀子,世上没?有小鱼,你想?知道?什么尽管去查吧,但是你记住,我不会?对你不利……”
接下来,他用最寻常的语气说出了一句让陶栀子足底发凉的话——
“因为,你超龄了。”
因为她长大了,所以不再是犯罪目标的意思吗?
在陶栀子愣住的瞬间,他抬起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像是安慰一个不懂事的小孩,“栀子,别?让自己因鲁莽而付出无谓的代价,这是忠告。”
他的手触碰到她肩膀的瞬间,陶栀子像是触电般后退了一步,冷冷看着他,稳了心神,也无惧地笑起来,语气淡而有声。
“不管用什么代价,我会?像十二年前一样,亲手把你再送进监狱。不是忠告,是承诺。”
陈友维不受半点威胁,笑了笑,佝偻着腰,正?像他平时对人低声下气道?歉的模样。
但彼时他已?经转身往后厨的方向走去。
待陈友维消失后,陶栀子从口袋中拿出手机,按下录音的停止键,刚才的对话将自动保存到云端。
可是她却没?有获得有力的记录,颇有遗憾地叹了口气。
从教堂离开后,陶栀子甚至等?不及乘坐地铁,直接拦下出租车,就径直去老太太住的居民楼。
正?是因为在教堂刚见过陈友维,所以陈友维的行踪是可以预判的,她重新上门去找拾荒老太算不得冒险。
上楼的时候,原本?楼道?里还有最后一刻闪烁的灯泡,如?今也彻底坏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总觉得楼道?里气味更加糟糕了。
她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照亮了楼道?里像狗皮膏药一样横七竖八的垃圾广告,借着亮光才能?看清脚下的台阶,神秘的霉味充斥着整个空间。
她轻轻扣响了门,听到屋内的响动后,朗声道?:“姐,是我,我来看看你。”
屋内的人行动迟缓,陶栀子耐心地在门口等?待着,却无意间看到走廊上断裂的鞋架,上次来还好好。
再往另一侧看去,堆积成山的塑料瓶子,排列得远没?有以前整齐。
平时拾荒老太太虽然简陋清贫,但对堆放的废品和?生活空间一直保持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整洁。如?今的凌乱,仿佛在无声地昭示着这里发生了什么异常。
门终于开了,老太太的身影出现在门缝后。
没?有将自己头发竖起,乱蓬蓬的,这是陶栀子第一次看她不抹粉的模样,真?实的肤色发干发黄,皱纹像枯树皮上的裂谷一样,身上没?有任何装饰。
脑袋比平时大了一圈,应该是脸肿胀的原因,眼?皮也发肿,有些睁不开,目光中透着疲惫与谨慎。
原本?老太太只打算隔着一道?门缝和?她对话的,但是陶栀子却敏锐察觉到她脸侧的淤青,便立刻出声问道?。
“出什么事了,是谁打的你?”
老太太没?有回答。
“是他吗,你告诉我。”陶栀子陡然拔高音量,手指向陈友维居住的方向。
“他是不是察觉到什么了?”
陶栀子心下一沉,很是自责,总觉得是自己和?老太太的交往让她无辜受牵连。
老太太摇摇头,手中没?有拿纸笔,似乎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为什么打你?”她忧心忡忡地压低声音问道?。
老太太为了回答这个问题,无奈之下,找来了纸笔,一笔一划写下:「他以为我想?偷挂毯。」
陶栀子立刻顿悟,便知道?老太太早已?把她那些描述陈友维的话听进去了,沉着语气问道?:“姐,这事情不关你的事,你不要?试图去自己查找什么真?相,到头来会?被牵连……”
挂毯有问题,他也有问题,我不想?沉默。」
“难得你有这样的正?义感……”陶栀子想?到那些欺负和?嘲笑老太太的声音,心中颇有感慨。
那些将她打倒在地的欺辱她的人,有几个有她遮掩勇气。
她立刻话锋一转,直戳重点,“你说他有问题,你是不是察觉到什么了?”
「他的屋里响起过异常响动。」
“响动?”不是陶栀子故意想?进行有罪推论,但是在她的视角下,陈友维作案的可能?性并不小。
但是现在不比同十年前,他当时在远郊修筑的“乐园”几乎是藏在人迹罕至的山谷内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有着充分的作案地理优势。
现在她虽然没?参观过陈友维的住所,但是既然是同一层,大概和?老太太差不多?是两间屋子,加一个做饭用的阳台,很是狭窄,而且隔音不好。
这并不是一个优选的作案场所。
还有一个更为关键的问题,如?果说十二年前他绑架那些孩子是为了给她作伴,那如?今,他的动机是什么,那小男孩几乎和?他没?有任何交集,而且家长也没?有收到任何勒索信,而且现在人口贩卖严打,孩子被拐卖的例子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常见。
那么,回到那个最关键的问题——他会?有什么动机。
因为他不可能?平白无故去犯罪,不管是满足自己的虐待动机,还是想?报复社会?,或者是谋财,这都可以成为动机。 
还有今天那句让人不寒而栗的话“你超龄了”。
究竟是怎样的心理特征会?和?年龄有强相关呢?
陶栀子走出房门,谨慎地走向陈友维的屋子。
如?今从外?界已?经看不见里面的挂毯了,破损的玻璃已?经换上了新的毛玻璃,看不见里面的景象。
她侧耳倾听了一会?儿,也没?有察觉到里面有异常响动。
直到,她开始尝试在不同的墙面处用手指轻敲,通过墙面的声音来大致判断。
厚墙声音低沉,薄墙声音空洞。
但是她发现发现有个四十公分宽墙面有空心感,她又尝试敲了几次,里面没?有传来任何响动。
陶栀子盯着那面墙,感到呼吸有些发紧,她来回检查墙体,视线扫过地面和?墙角,终于在一个细微的凹槽处停下。
——是被修补过的墙缝。
她疑惑地回头望向站在门口的拾荒老太,在楼道?中将声音压得很低,紧张又小声地问道?:“姐,能?给我个刷子或者刀片吗?”
接过工具,她小心翼翼地寻找到修补最脆弱的部分,动作很轻地将修补过的部分,轻轻地,一层一层地刮开,只到有一个几乎不被肉眼?察觉的小孔露出。
她用刀片的尖处将小孔扩了扩,凝神向内看去——是陈友维里屋的位置。
一股微弱但腐败的气息从缝隙中传出。
一个狭小的空间映入眼?帘,房间并不大,堆满了杂乱的物件:一些旧衣物、破损的箱子,还有几个散乱的玻璃瓶,瓶内装着浑浊的液体。
但是屋内正?中央却有个生锈的鸟笼,笼中有一团模糊不清的东西。
看到锈迹斑斑的鸟笼和?昏暗光线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周身骤然一冷,和?陈友维有关的笼子和?生锈金属这类东西都在拼命唤醒着她那段记忆深处中痛苦的遭遇。
多?年来她为了减轻内心的痛苦,试图将那些回忆忘记,但是遗忘如?同一个无差别?攻击的连发步枪,将痛苦记忆带走的同时,也会?让她遗忘那只存在于她记忆里的童年伙伴,小鱼。
为了记住小鱼,为了记住当年的犯罪细节,她每隔一段时间反而会?强迫自己在脑海里复习当年的场景,以试图让自己在未来某个时机到来的时候,能?将这些记忆用上。
她揉了揉眼?睛,让双眼?放松了一下,继续向鸟笼看去,却瞬间白了脸色。
里面的不明物竟然是,一只头和?身体分离的麻雀!
鸟的残肢混杂着发干的血,正?静静躺在笼子下一块发霉的旧毯子上。
她虽然眼?前能?看到的唯一生物是一只死去的鸟,但是她满脑子都是“监禁”二字。
她又说服自己一定要?保持冷静,并且继续去观察屋内的细节,直到看到视线正?前方,隐隐有微弱的光正?在闪烁。
用肉眼?难以分辨之际,她打开了手机的摄像头,试图借助电子设备来验明那微弱的光点。
她举起手机,将摄像头对准小孔,调整焦距,但是手机的镜头功能?有限,对那微光感知力较低。
一旁的老太太已?经走到她身后,冷静地写下:「打开夜视增强。」
其实比起室内的景象,老太太在此刻呈现出的模样才是更让陶栀子感到意外?的。
这种模式能?够更好地捕捉低光环境下的画面,特别?是红外?光源。
画面瞬间变得更加清晰,那个红光源的轮廓在屏幕上越发明显。
屏幕中显示,红外?光的发射点来自一个嵌在墙面的小型装置,正?对着房间中央。
屏幕上很快捕捉到那闪烁的光点来源——是一台微型摄像头。
摄像头嵌在墙上,像是有意藏匿一般,与周围的灰尘和?霉斑几乎融为一体。
那微弱的红光,若不是她刻意观察,根本?无法察觉。
她屏住呼吸,屏幕上的画面让她后背冒出一层冷汗。这种微型摄像头多?用于隐秘监控,而在这样一个狭小、封闭的房间中,它对准的是那个鸟笼。
哪怕没?有真?正?的人类残肢,这些景象同样让人毛骨悚然。
此时老太太就站在她的身后,虽然她们之间已?经建立了很深的信任。
但是老太太其实比陈友维还要?神秘,她为什么写一手好字,甚至偶尔展露出具有反差感的知识储备,都足以令她脱离拾荒的日子,但是她已?经这么生活着。
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难道?她也是像陈友维一样,用清贫的生活来掩人耳目,她会?不会?也像陈友维一样有严重的犯罪前科?
越想?,越觉得身后站着的身影,存在感愈发强烈。 
她开始意识到,自己不能?因为对陈友维的私人恩怨而将他列为首要?怀疑对象,其实任何一个不明身份的人都同样可疑。
越想?越不对劲。
“姐,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她立刻放下了手机,有些手忙脚乱地快速收拾好自己的包,连忙道?别?下了楼。
老太太站在楼梯口抬了抬手,欲言又止。
一切尽在不言中。
陶栀子的双眼?在黑暗的楼道?中瞳孔放大,不可置信地看着老太太半张着嘴的模样。
从这个下意识的动作来看,她才是在猜测,老太太并不是一个天生的哑巴,她很有可能?以前长时间开口说过话的。
因为天生的哑巴没?有这些细节动作。
天生的哑巴因为声带或语言中枢的先?天性缺陷,通常从小缺乏发声能?力,口腔与喉咙的肌肉未曾经历过发声的训练。
因此,他们在表达时习惯以手势、面部表情或其他非语言方式交流,而不会?下意识地做出发音的准备动作。
天生的哑巴因为从未说话,唇部和?舌头的动作通常较僵硬,缺乏流畅的发音协调能?力。
而后天失声的人,即使?不能?发声,仍会?自然地使?用语言的口型表达,甚至尝试通过气流模仿发音。
她细思极恐!
离开了居民楼,陶栀子感觉自己心脏都要?跳到了嗓子眼?,医疗手环已?经发出了一些警报
她给齐柔直接打去了电话,每一声嘟声都显得格外?悠长。
“喂?”齐柔的声音响起。
她直接开门见山,语气急促,“阿柔,你有没?有当时和?你一起被绑架的四个孩子,除了你之外?,都是男孩?”
齐柔愣了一瞬,呼吸沉重了几分,“是啊。”
“我今天猜测了一下陈友维当年的动机,可能?不像他说得冠冕堂皇,其实根本?不是绑架你们来陪伴我,或许他只是故意制造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齐柔似乎对这个话题兴致不高,心不在焉地说:“是有这个可能?。”
“他当时就是不停打你们对吧,有没?有做别?的事情,他的行为极有可能?反映他最深处的动机。”陶栀子为这个猜想?感到分外?紧张,好像越是接近陈友维的真?实动机,她就离真?相越近。
“那几个孩子你还有联系吗?”
齐柔那边沉默一片,这让陶栀子内心的紧张愈发被催化。
她问了一声:“齐柔
,你能?听见吗?是不是信号不好……”
“……不用问了,他们不会?说的。”她的语气像是难以启齿。
“这是奇耻大辱,哪怕沉默会?让陈友维少判几年,他们也想?一辈子沉默,栀子,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那一刻,陶栀子脑子嗡嗡的,周遭世界所有声音都挤进了她的脑海,喧闹得让她几乎听不清任何一种单独的声音。
她手指微松,手机险些滑落。
她置身于林城的这方天地甚至不知道?何去何从。
良久,她停止了一切追问,无力地说道?:
“阿柔,世界上肯定没?有上帝吧,不然祂怎么允许世上有这么多?深重的罪孽……”
好几天之后的那个下午,林城又飘起了冷雨,天黑得越来越早,由于是周末的原因,市中心早早就开始堵车,车辆在阴沉沉的天气里开起了车灯,红黄车灯倒映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像油画上干涸柔碎的色彩。
阴雨天的现代街景,仿佛是给双眼?加了一层赛博朋克的滤镜,一切都显得霓虹起来。
江述月正?欲听见室外?的淅淅沥沥的雨声,正?欲拿起手机发消息问她的消息,却听见门铃响了一下。
一般来说,陶栀子有门卡,会?自己刷卡上楼,但是如?果是其他人,也不会?用按门铃的方式。
疑惑间,他上前去打开了门,恰好看见浑身湿润又洋溢着灿烂笑容的陶栀子。
她的外?套底下鼓鼓囊囊,像是小心翼翼在保护着什么。
“怎么没?让我去接你?”江述月看着她精力充沛的模样,还是有不住眉宇间露出了忧虑之色。
她谨慎地掀开外?套,将一本?的封面熟悉的书?放在他伸出的手里。
“我回来的之后才下雨的,但是去了趟藏书?阁,淋了一点,不碍事。”
江述月凝眸一看,手中的正?是《天堂篇》,但丁《神曲》里面的最后一部。
“就为了拿这本?书?冒雨跑了一趟?”江述月掂量着手中精装书?的重量,与此同时听到了一声乖巧又响亮的“嗯”。
“我之前觉得不是读它的时候,但是现在我觉得……时候到了。”
陶栀子用一种很轻松语调说着,将鞋子换下,穿上了专属自己拖鞋,这里唯一的藕粉色单品。
江述月看着《天堂篇》的封面,桑德罗·波提切利为《神曲》描绘的画——但丁和?贝阿特丽彩在第十层天,周围环绕着天使?的场景。
他停顿了足够漫长的一瞬,才缓缓看向她,问道?:“为什么,时候到了。”
陡然间他的脖颈处一沉,毫无预兆地被一双细软的手臂环住,他下意识倾身,脸颊上迎来深重的一吻。
从未想?到,她的一吻可以如?此深重,软润的双润在面颊上留下气息,却如?同大火烧灼而过一样热烈。
这突如?其来的吻来的不明原因,但是正?如?同有人终其一生也看不透自己一样。
这吻夹杂着很多?苦涩,当他抬眼?去看的时候,却看见她近些天最灿然的笑。
“《天堂篇》意味着救赎,如?果我的灵魂能?被解救,你会?为我高兴吧。”
江述月默默注视着她,心中的不安如?同足量的糖在喂养酵母,每一寸都在发酵着。
翻开第一页,上面用意大利语原文写着:
“La gloria di colui che tutto muove per l'universo penetra, e risplende in una parte più e meno altrove.”
(“那推动一切者的荣耀,贯穿宇宙,光辉普照,或强或弱。”)
第95章 吻 他们是坠入情的深渊,如同殉情那样……
待陶栀子靸着拖鞋进入室内的时候, 江述月合上书页,放在身?侧,下意识踏出房门半步, 想帮她把的鞋子放到鞋架上。
白色休闲鞋的周围沾上了黄色泥土,已经像是用水特意冲刷过了, 但是没有冲刷的完全。
他察觉到什么似的,正准备细看?之际, 陶栀子已经突然折返, 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自己来就好。”
说着不由分说地从他手中接下自己的鞋子,放到了鞋架上。
动?作略带了些急促。
今天从警察局出来的时候,她有些心不在焉,路过警局门口围栏的时候没注意到附近的施工工地, 一脚踩进了松土里, 找地方冲洗了好一阵才处理得七七八八。
陶栀子放好鞋子之后,笑着催促着江述月:“快进屋吧, 好冷啊。”
听到她说了冷,再大的疑虑也会为此让步, 江述月转身?将门轻轻合上。
陶栀子径直进屋去换家居服, 然后准备好了换洗衣物,进入浴室之前从室内微微探头, 说道:“我先去洗个澡,等我准备完毕就来听你讲故事?, 你可以?现?在预习一下。”
江述月还没有回到办公区, 看?向她,目光带着柔,沉静地说道:“注意水温, 别让自己缺氧了,把医疗手环戴在手上。”
那是防水的,可以?不用取下,对于监控她心跳过速这一点还是感应得很敏感的。
这已经是市面上感应敏感度最高的,尽管他仍旧考虑从国外运一个其他的过来。
为了以?防万一,江述月还是将手环数据同步到了电脑上,放在桌面的角落,可以?访问上面的数据。
里面用折线标注出她一天内心跳的平均次数,每天都会有偶尔心跳过速的情况,但是最近几天似乎尤为明显。
看?到这些标红的区域越来越多,他的脸色愈发深沉起来。
陶栀子一边开心地答应着,一边走进浴室,直到关上浴室门,她才卸下面具。
只要她一安静下来,脑海中就开始回荡着警察局,值班警官略显无奈的声音。
【您的情况我们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根据您提供的信息,陈友维确实有过犯罪前科,这一点我们在系统中也查证过。不过,按照法律程序,仅凭他有前科,我们不能作为立即展开搜查的依据。】
陶栀子怀着复杂的心情,将身?上的衣服一件又一件缓慢褪下,赤脚踩在干净柔软的吸水地毯上,抬腿进了淋浴间里发热的大理石上。
明明周边都在保护她被寒冷侵蚀,但是心里的凉意却?还是让她如?坠冰窖。
【我明白您的担忧,也能够理解您对这件事?的敏感。可是您描述的情况虽然值得关注,但目前并不构成直接的法律证据。】
陶栀子抬手打?开淋浴开关,如?瀑的热水倾泻下来,冒着热气浇湿头顶,她抬眼?看?着花洒的方向,双眼?和鼻头都在热气中发红。
热水流进眼?里,如?洗刷着什么一样,似乎磨灭了她的求生,她眼?中在潇潇流着水,像是龙头似的泪,仿佛将她整个面部?都封印在这如?琉璃一样水流下。
【法律要求我们在采取任何行?动?前,必须有确凿的证据支持。前科本身?不能证明他现?在正在实施或准备实施新的犯罪行?为,除非我们能找到直接的证据。】
她狠狠闭上眼?,垂下头,让热水从她的鼻尖流下。
【您提到的风险我们会留意,但我们需要在法律框架内行?事?。】
明明眼?中早已没有积水,但是她的眼?眶却?愈发灼热,无力感中诞生的热泪,仿佛注定要被水流淹没。
她涂抹沐浴液,一遍又一遍地抹在左肩上的伤疤上,力道越来越重?,越来越重?……
【我们可以?在已有信息的基础上进行?非正式排查,比如?在陈友维的活动?范围内增加巡逻力度,或者尝试获取更多关于他的动?态。但正式的搜查令,还需要您提供新的、明确的证据。】
最后,直到左肩的伤疤已经开始发红发疼,她才肯停手。
她的心情,在医疗手环警报响起的前一秒平复下来的。
穿好衣服的时候,她在浴室中听见了江述月的脚步声在屋外响起,带着急促,仿佛是赶来救她的一样。
倏然见,浴室的门被打?开,晚香玉的浴液清香混杂了如?云的热气,从浴室中流淌出来。
她披散着的湿发
将巴掌大的一张脸挡住,周身?被一种无法言明的忧郁笼罩。
正当江述月准备抬手轻轻拨开她眼前的头发时,她却?猛然抬起头,未干的脸上带着水珠,如?同刚浇完水的百合花一样。
水汽凝城珍珠,从莹白的皮肤上滚落,带着与平时不一样馨雅淡香。
在他刚看到陶栀子的双眼?有些发红的时候,还未来得及询问,陶栀子快步往前激进地上前大跨步,两手也在他的腰间,辅助着将他往前轻推好几米。
直到将他逼退到床沿边上,他坐在床上,陶栀子才终于可以?俯视他。
她的眼?中带着一些血丝,像是多日来的疲惫养成的,又像是心里的魔鬼微微苏醒,在心墙内躁动?地横冲直撞。
几乎是没有半点停顿,她的吻带着一种和平时的她截然不同的锐利气势压了下来。
用一种近乎剥夺的动?作将两人的气息进行?融合,而她细长的手指,正轻轻托起江述月轮廓分明的下颌。
要是以?前,她再胆大也肯定是不敢的。
但是如?今,她什么都不怕了……
她也从未有一刻想象过,自己生命中的第一次接吻是如?此主动?,且让人意乱情迷的。
她虽来势汹汹,可真?正触及江述月的双唇的瞬间,却?心绪出走了一瞬。
好像是很多次想象过这唇的滋味,却?没有一次预判出这种超乎想象的柔软滋味。
原来,再孤僻冷硬的人,双唇也可能是柔软的——就像内心一样。
这是这不设防的部?位,最不设防的动?作。
《吠陀经》说,它是一种灵魂交流。
古罗马则赋予它社会和法律意义,比如?订婚或契约的确认。
基督教传统中,这被用作表达忠诚或信仰的行?为,比如?圣经中的“犹大之吻”。
中世?纪里,这象征着契约和忠诚……
她的一片赤诚啊……
她的灵魂正伸出手,穿过他身?体?,去试图触碰他的心啊……
那种夹杂着湿润水汽和晚香玉清香的触感,是飞鸟破空时遗落在半空中的一根轻盈的羽毛。
他的双手几乎是本能地抬起,她以?为是要推开她,可以?这双手却?在半空久久悬停,像是在寻找落脚点的白鸽,迟迟不肯落下。
他能感受到她的颤抖,小意羞涩,更多是一种近乎执念的迫切,像是一种无声的反抗。
难为她,接个吻都像是上战场的一样整肃,浑身?的细胞紧张到仿佛在对抗着什么。
随后,江述月将她的腰肢浅浅一握,那种很轻的力度却?如?同给气球轻轻扎了个洞,轻而易举让她顿感脱力,如?坠落的风筝一样跨坐在他的腿上。
一瞬间,攻势调转。
但是江述月向来不讲究任何对抗与无力,向来都是抬手间就能如?春风化雨一样的化解棋局。
明明是她在上,而且江述月也没有发动?猛烈攻势,可偏偏,她却?有种摇摇欲坠的被动?感。
他的手很规矩,一直都停留在腰上,偶尔沉重?的呼吸声也很快就能调整过来。
陶栀子似乎已经没有耐心循序渐进了,伸手将他胸前第四颗纽扣解开,让手让一条游鱼一样摆尾进去,如?愿触及到她所预判的微热肌肤和肌肉轮廓。
她亲眼?看?到自己碰到他的那一瞬间,他像是微微颤抖了一下,微微仰起下颌。
她顺势离开他的双唇,转而将他领口处解开一颗纽扣,用手指微微挑开,露出半截锁骨,这才低头重?新流转在他的脖颈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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