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您知道今天刘姨什么?时候休息吗?”陶栀子还是用了礼貌用语,没有?办法,她确实需要?跟刘姨说点什么?。
阿眉不情不愿地放下咖啡杯,瞥了她一眼,甚至有?些警惕地问道:“你找刘管家什么?事?,我?帮你转达。”
陶栀子对她有?些不信任,但是眼下她还预约了博物?馆的参观,比较赶时间,就说道:
“关于租房合约的事?情,刘姨是主管小木屋的租赁的……”
“行了,知道了。”阿眉显然并没有?耐心听完她的打算,直到陶栀子快要?踏出门的时候,才听到身后幽幽传来一句。
“房客啊,打歪主意的我?见得多?了,之所以要?和?你们签三个月合约,就是为了断你们攀高枝的梦。”
陶栀子听到了,但是她觉得莫名,懒于上前理?论。
甚至不知房客能?从?哪里去打歪主意攀高枝,长臂猿都不带这么?累的。
她不是什么?任人宰割的主,但是现在要?赶时间,只当青蛙在叫唤了。
原本今天她是想去街上偶遇拾荒老太太的,和?陈友维打照面之后,她就更加不便出现的老太太家门口了。
另一方面想提醒下老太太留心一下陈友维的反常举动。
在见老太太之前还有?两个小时的空挡,恰好顺路可以去古生物?博物?馆的,弥补下上次没参观到的遗憾。
古生物?博物?馆跟美术馆是共用的一个巨型建筑,也为买联票的游客很好地提供了便利。
她此行主要?还是为了看恐龙化石的,排了几?张照,其他的海洋生物?化石给她的直观印象倒是不大,有?些昆虫化石倒是看着别致。
时间差不多?了,只够她看完三分之一,她便找到了出口准备离场了。
一般下午两点之后,拾荒老太吃完午饭之后刚好外出活动,她现在过去时间掐得正好。
去存包处取包的时候,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礼貌而温柔地响起。
“女士您好。”
陶栀子下意识肯定?对方不会叫自己?,毕竟她必定?不是什么?尊贵的访客。
见她不回应,对方又唤了一声,“是陶女士吧。”
储物?柜自动打开,陶栀子刚拿下包,才意识到对方果真在叫自己?。
她立刻认出对方是上次美术馆的工作?人员。
她连忙抱歉了一声,说道:“您好。”
“果真是您。”对方脸上的笑容荡漾开来。
在陶栀子疑惑的神情中,对方说明了来意。
“是这样?的,我?们没有?江先生的私人邮箱,我?们美术馆为江先生准备一副后现代画作?作?为谢礼,感谢江先生这几?年对美术馆的慷慨赞助,也感激他将自己?的私人收藏借出给我?们开私人展,让很多?艺术爱好者得以见到那些名人真迹…… ”
在这番话?中,在对方恭敬的笑容中,陶栀子脑海中一下子炸裂开来。
她无法将所有?的句子都完全听清,只是好半天才缓过神,迟疑地问道:“江先生?哪位江先生……”
陶栀子有?些失神地走出了博物?馆,在公交车站等了十分钟,她如一个幽魂一样?木讷地上了公交车,找了个靠窗的地方坐下,开始看向窗外。
为什么?最近的天气老是这样?,林城的秋天一点都不迷人。
最近寻找李爱华的寻人启事?已经?贴满了大街小巷,看上去比上次还多?。
当她看见网上的激烈讨论和?各种阴谋论猜测的时候,她却突然觉得是李爱华自己?不想被找到。
几?十年过去了,一切都沧海桑田。
教授,满世界都在找你,你可得藏好了啊,别让任何人找到你。
随着公交车一个缓慢刹车,在站台钱稳稳停住,原本陶栀子计划在下一站下车的,但是她却忽然认出路边的玫红色身影,正在认真地翻找垃圾桶,将喝剩下的饮料瓶用高跟鞋费力踩扁,压缩体?积后再装入麻袋。
她笑逐颜开,在公交车关门之前拎着包冲下了车。
“姐。”
她大老远就唤道。
正准备上公交车的年轻人们好奇地看了过来,似乎所有?人都在惊讶为什么?一个年轻女孩子会叫一个打扮怪异而是年纪足以当奶奶的拾荒者是“姐”。
“你最近还好吗?我?一直没找到机会来看你。”
苍老的身影在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立刻僵了一下,用最快的速度赶紧把地上的三个瓶子一并捡起,有?些神色紧张地往周围看了看,然后行动迟缓地找了背街处,才安下心来。
陶栀子看到对方这样?的神色,心里闪过不好的预感,她甚至不敢大声说话?了。
稳了稳心神,陶栀子干笑了两声,问道:“怎么?这么?谨慎。”
老太太用最快的笔触在纸上唰唰写下:「听我?一句,别再出现在我?家附近。」
她表情一僵,但是又判断出对方并不是不欢迎她,随即低声问道:“发生了什么?吗?”
「我?感觉我?的邻居有?些不对劲。」
陶栀子心里一凉,回想起自己?并没有?跟老人说过陈友维全部罪行,只说过他的十年牢狱生活。
不知是不是天气转凉的缘故,她有?些发怵,问道:“怎么?不对劲了?”
「我?有?一次半夜起床,听到窗外有?响动,一打开窗帘,发现他正在偷窥我?的屋子,我?们隔着一道玻璃,他看着我?狞笑,但是第二天我?问他的时候,他就好像失忆了一样?,又好像很和?善。」
别说是老太太本人了,陶栀子光是听到这个故事?都不寒而栗。
但是陶栀子知道老太太并不是陈友维的犯罪对象,他的犯罪对象永远是孩子。
如果陈友维偷窥室内,极有?可能?是什么?事?情引发了他的怀疑和?警觉。
“你别害怕,你今天回去先把我?们对话?的内容处理?掉。”
陶栀子尽量保持着冷静,大脑飞快运转,排查出唯一能?够加深陈友维怀疑的物?件,就是老太太平时跟她对话?时用的手写本。
老人连忙点头。
陶栀子又叮嘱了一句,“晚上把门窗关好,稍微注意一下隔壁的响动,如果陈友维有?什么?反常举动,你千万别开门,还有?,不要?激怒他,平时多?装傻,装得越像越好。”
她从?包里拿出几?百块钱的现金塞到老人手里,“如果觉得情况不对劲,你就出去住旅店先应付着。”
老人拼命摇头,陶栀子还是坚持塞给她。
直到后面,她才在纸上写下。
「我?没有?有?效的身份证,旅店不会让我?过夜的。」
总不能?让她为了躲陈友维去露宿街头。
后来,陶栀子在路边的一个修手机的店里给她买了个二手手机,将自己?的电话?号码输入进去,让老太太有?什么?情况可以给她发短信。
考虑到老太太不能?说话?的原因,她便和?老太太用敲击的方式作?为暗号。
第93章 血与痛 挺好的
之后她?和老太太相约每两天在这?个公交车站附近见一次, 陶栀子利用自己对陈友维的了解去做出?猜测和预判。
她?自己也?不确定陈友维十几年后会不会再度作案,但是他现在的形象是个大善人,远近口碑都很好。
往往她?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就?有无数人维护陈友维。
她?不知道陈友维十年的牢狱生活之后,是如何变成一个洗脑者, 甚至为?自己消失的十年和如今的贫困编织了一个伟大的故事?。
如今的陈友维一切都做得滴水不漏,她?手中也?没有任何证据去重翻十二年前的旧案。
十二年前的虐待案已经结了, 他当时用来作案的别墅被拍卖, 但是无人入住,久而久之也?荒废到了现在。
十二年,足以?磨灭很多证据,如今恐怕也?只剩下骨头了吧……
她?不再去监视陈友维,而是在等待着什么, 像是漫无目的, 但是潜意识中却在构建突破口。
陶栀子从梦魇中惊醒,粗重地喘息着, 额头上?满是冷汗。她?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切似熟悉却又陌生——这?是江述月的房间, 却仿佛被时光遗弃, 透着一股无法言说的阴森。
她?伸手摸向身旁的枕头,却发现早已冰凉一片。
那片空虚让她?的心猛
地一沉, 像是有一只手攥紧了她?的胸口。梦境残留的恐惧和现实的怪异交织成了一张无形的网,牢牢困住她?。
一时间, 有种?强烈的失落感涌上?心头。
透过凌乱的头发, 她?看着昏暗而熟悉的室内,分明是带给她?无数感动和温暖的房间,却仿佛带着几分阴森, 好像被人荒废已久。
这?分明是江述月的房间,却又好像不是。
到底是哪里显得奇怪,她?也?不知道。
“述月……”
她?开了开口,喉头干涸发不出?任何声音,仿佛喉咙被砂纸擦过一般。
与?此同时,在剧烈的心跳声中,她?的屏幕亮起,发出?滋滋的声音,像是老旧电器失控的响动。
看到来电的瞬间,她?拿起手机的手狠狠一抖,心里的不安越来越盛,浑身的汗毛再次竖起。
老太太怎么会在半夜打?来电话?
她?慌忙地划开手机,屏住呼吸,将听?筒放到自己的耳边。
谁知,对面没有如约出?现敲击声,但是她?在沉默中似乎能感知到对方将手机拿在耳边,那缓慢的呼吸声。
但愿这?是一场恶作剧,她?不能再僵持下去。
“喂?”她?的声音很是颤抖,几乎听?不清晰。
听?筒里传来的不是老太太的敲击声,而是一片静默——安静到刺骨。
那种?死寂中夹杂着时断时续的电流声,有人就?在电话那头,却迟迟不出?声,仿佛一种?不怀好意的耐心在静静等待着。
“姐,是你吗?”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内心的不安却在蔓延,如同毒蛇一样缠绕着她?的每一寸神经。
过了几秒钟,电话那头终于传来一个声音,一声低沉、沙哑的笑,尾音是被破坏的嗓子特有的哝哝声,像是干枯的树皮碾过地板。
“……是你在暗中捣鬼吧?”对方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带着诡异的拖腔,像钝刀在慢条斯理地切割空气。
她?的心猛然一缩,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那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了——是陈友维!
“你想干什么?”她?瞬间凝重下来,警惕地问道。
对方笑的和蔼,可是破碎的声音却更冷了,让人不寒而栗。
“你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还想像十二年前一样,亲手害死他们是吗,栀子。”
她?握紧手机,呼吸彻底错乱,手指用力到发白。
她?只重复一句话,用尖利语气:“我……我没有害死任何人,是你!是你杀了人!”
他笑声强烈了一份,像是在笑话她?,声音里透着浓稠的阴冷:
“陈栀子,我说过,你不听?话,我就?去惩罚他们,她?是因你而死的。”
空气像是瞬间凝固,她?拿着手机的手紧紧颤抖,指节苍白发青。
周围的冷意仿佛化?成了一层无形的薄雾,将她?整个人吞没。
她?猛然对着手机撕心裂肺地咆哮道:“分明是你杀了小鱼!”
可回答她?的,是一段挂断的盲音,像是为?她?的恐惧伴奏。
她?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没有激起任何回响。
她?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发现屏幕上?的通话记录根本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就?好像刚才的来电从未发生过一样。
窗外的风骤然加大,窗帘被掀起,干萎的枯叶卷着冷意扑向地板。
她?抬眼看向窗外,那片黑暗仿佛是一张深渊大嘴,像巨大的乌鸦试图吞噬她?。
屋内的阴冷似乎更加明显了,冒着寒光的地面上?,是两排脚印,像是从窗户方向一路走到床边,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她?瞳孔瞬间放大,不寒而栗,仿佛在无形的告诉她?——陈友维也正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注视着她?。
寒意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她?包围得密不透风。
她?的脑海里闪过一个恐怖的念头:他来过了?就?在我睡着的时候?
冷静下来,冷静下来…… 她?努力想要通过吞咽的动作,压制住内心的恐惧。
四肢渐渐恢复了知觉,心脏终于开始回暖。
陶栀子猛然从床上?惊醒,周遭触感无比真实,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个梦中梦。
“栀子,你做噩梦了。”江述月温润的声音从身旁传来。
她?听?到这?个声音,才缓缓深吸一口气,僵硬的肢体才缓缓放松下来。
“你梦见什么了?”是他低声询问的声音,他半躺着,伸手将床头灯开到柔和的亮度。
陶栀子抿抿干涸的唇,翻身将头枕在他的胸口处,又觉得包裹感还是不够,又缩进?被子,无声地枕在他的肚子处。
她?将自己蜷缩成一团,不由分说地将自己的埋在被子里。
仿佛只有这?种?好不透风的密闭空间才真正让她?感到温暖和安全,寻常的拥抱都不够,远远不够,哪怕冒着缺氧的风险,她?也?想这?么做。
她?不作答,江述月没有追问,而是将被子撑开,让新鲜的空气进?去,随后,抬手紧紧将她?抱住。
他好像随时知道她?需要什么,让每一次拥抱都如同绝处逢生一样。
陶栀子逐渐平静下来,胸腔里那颗跳动不止的心,终于慢慢恢复了节奏。
她?没有开口,终于舒展了肢体,将头重新靠在他的胸前,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声,仿佛一切的恐惧与?阴霾都被隔绝在外。
陶栀子闭上?眼,感受着那份难得的安宁。
“我梦见……”她?终于开口,声音闷闷的,透着一丝不安,去回答刚才那个已经过期的问题,“我梦见……午夜梦回,我从噩梦中醒来,你不见了……”
江述月低头看着她?,听?到这?句话时,他的眼神微微一动,带着一丝说不清的复杂情绪,像不小心尝到浓茶的苦涩。
半晌后,他才露出?一抹笑,伸出?手,轻轻地抚过她?的头发,他明明生活孤僻,但是两人之间互动的动作倒是没有任何生涩:“什么话,我一直都在。”
“如果你从梦里醒来,我不在,你也?别太担心……”她?话锋一转,忽然笑了一下,补充道,“我只是半夜去冰柜偷吃冰淇淋了,核桃味的……”
身上?的手陡然顿住了,像是电影按下了暂停键,时空凝滞。
“就?不能……白天再吃吗?”江述月似乎也?在认真回答着她?的猜想。
“就?喜欢半夜吃,有冒险的感觉。”
陶栀子强忍住发酸的鼻子,只是将脸埋得更深,像是害怕自己的情绪被他看穿。
她?闭上?眼睛,努力想让自己重新入睡,可脑海中那破碎的笑声和冰冷的脚印不断浮现,挥之不去。
最?后,她?还是不放心地拿出?手机给老太太发了一条短信,倒也?不忍心将对方叫醒。
「姐,你还好吧?」
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静音。
半梦半醒地等待了一阵,短信在半个小时之后被回复了:「挺好的。」
看到这?条消息,陶栀子这?才安心地翻身靠在江述月的身边,缓缓进?入了梦乡。
破旧的危楼,幽深的午夜走廊上?,整齐码好的塑料瓶子被人踢得满地都是。
雨点一样的拳头落下,骨骼发出?的脆响混合着她?无声的哀鸣,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异常刺耳。
她?的脸迅速浮肿,蜷缩着身体,尽力保护自己的头部,但他却毫不留情地踢向她?的腹部和背部,旧伤裂开,逶迤留着血和组织液。
“老太太,平时
看你老实也?就?算了,还打?起我挂毯的主?意了。”陈友维低沉的嗓音从背后响起,像冰水浇过脊背。
“求财?还是想查什么?嗯?”陈友维一把拎起她?灰白的头发,声音在盛怒之下变得恶意而扭曲。
他机械地动了动发僵的脖子,冷笑着拍了拍她?满是皱纹和惊恐的脸,警告道:
“老老实实的,没钱了跟我说,别打?我东西的主?意。”
她?听?到这?句话,才意识到对方意味自己求财,眼角带着伤,艰难地服软点头,又是作揖又是用手语道歉的。
陈友维不耐烦地挥挥手,恶劣地说:“行了行了,快滚吧。”
直到回到家,关?好门窗,她?进?了里屋才发出?那条短信:「挺好的。」
平静的三个字后,是血与?痛换来的。
午夜的阴云未散,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靠近。
第94章 真相【新增2000字】 时候到了【删……
清晨, 陶栀子拉开窗帘,清冷的光线从雾蒙蒙的玻璃窗外?透进来,窗外?结了霜, 她愣在窗前,隔着玻璃外?的雾气, 窗外?的一切都离她愈发遥远。
之前可以在某个角度看见小木屋静静伫立,今日小木屋被白色的雾气淹没?了, 只能?勉强看到轮廓
庭院的树木被微霜点染, 泛黄叶子边缘泛起一层浅白。
陶栀子下了楼,刘姨和?其他工作人员已?然换上了加厚的工作服,忙碌着将花坛覆盖上保温布料。
她这才从这些蛛丝马迹中,遗憾地感知到,气温骤降, 深秋如?同突然造访的客人, 悄然入驻林城。
她在原地站了很久,脚步不觉踏入庭院, 秋叶在脚下脆响。
林城的空气湿度大,气温降几分, 体感上会?非常明显。
从秋天开始, 身上的衣服似乎会?有一些发潮,尤其是冬季最甚。
这就是为什么说北方的天是物理攻击, 林城的天是魔法攻击的原因。
空气湿润,穿透肌肤的凉意仿佛一张无形的网, 将整座城市笼罩其中。
陶栀子在庭院散步, 不知不觉来到了那片小花园,修复的部分也抽芽了,但是气温下降后它们的生长就变迟缓了, 像是冬日里钻进被窝不愿意出来的懒人一样。
枯叶落在泥土上已?多?时,显得乏力又挣扎,像是她尘埃落定的年少,虽已?落地,却无法彻底消解。
今天原本?不是和?老太太约定见面的日子,但是陶栀子还是坐着公交来了,想?碰碰运气。
江述月之所以放心她一个人出行,是因为最近给她手腕上增加了一个医疗手环,技术已?经改善过,被集成为一个手镯的模样,用来监控她的基本?体征而且能?定位,心跳过速的时候会?及时报警。
她坐在公交车上,盯着手腕上微光流转的医疗手环。这玩意儿看似繁复,却像是生命的最后一道?屏障。
又是免救手环又是医疗手环的,是相互矛盾的存在。
在播报声中下车的时候,博物馆前的空地上行人寥寥,只有工作人员在台阶下有一搭没?一搭地扫着地。
扫地阿姨见状,立刻抬手示意她——今天是休馆日。
陶栀子在公交车站的垃圾桶旁顿住了脚步。
是啊,休馆了,没?有那么多?行人,自然也没?有那么多?饮料瓶了,老太太不来才是明智的。
在公交车站坐了一阵,凉风将手脚的温度逐渐抽离,直到她去早餐店买了一袋豆浆暖手才稍稍恢复。
临走前,她发去消息:「姐,最近天冷,记得加衣。」
一分钟后,手机屏幕亮起:「好嘞,谢谢关心。」
她这才放心地走了。
接连两天,江述月每天都在陶栀子的授意下开车把她送到公馆附近的公交车站,她会?从那里坐早上八点的829号公交,从起始站到终点站,刚好在博物馆站下车,见老太太没?出现,就买杯豆浆暖手,又坐了回去。
发消息过去,老太太也回得很快,但是见不到她人,陶栀子还是觉得心里不能?完全踏实。
始终未能?如?约见到老太太,心里那种若有若无的不安,像是一根针灸针缓缓刺入她的神经,不疼,却有些麻。
终于,她在几天后才觉得是有蹊跷。
她怀着忐忑的心情往老太太居住的方向慢慢行走,耳朵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唯恐突然听到那可怕的三轮车声。
她谨记老人的提醒,不再冒险去居民楼里找她,只是在附近试图寻找一个可以看见居民楼的地方,可以确认下老太太的安危。
但是等?了很久,都发现房门紧闭,连红色的窗帘都是被拉上的。
陶栀子正?欲拿出手机,准备给老人发消息的时候,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突然冲出来,一只凌空而来的手死死拽住她的手腕。
“你还我儿子!就是你想?拐走我儿子想?报复我是吧!有怨气你冲我来,你拐走他作甚啊。”
陶栀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量拉得踉跄。
她看向眼?前这个脏兮兮的女人,从她乱蓬蓬的头发和?眼?眶的凹陷和?乌青中,勉强辨认出是哪个被她当街教训的小孩的母亲。
眼?下嘴里念念有词,有些精神恍惚,倒像是走街串巷好几天的模样。
几天不见,她依旧是可以在街头叫嚣的人,但是模样却很是失常。
陶栀子一时愣住,看了一眼掉在地上流淌了一地的豆浆,抬头对上女人疯狂的眼?神,眼神淡淡:“不是我,真?的失踪的话,赶紧报警吧。”
她想?挣脱对方的手,但那女人抓得死紧,指甲几乎嵌进了她的皮肤里。
女人的眼?神充满狂乱,嘴里不停重复着:“你还我儿子!还我儿子!你是不是把他藏起来了!你说啊!”
女人一边哭喊一边跪倒在地,痛苦的声音引来一些路人驻足围观。
“就是你!你是最有动机的!”
“救命啊!大家来看看啊!”
周围越来越多?的人停下脚步观望,但没?有人上前帮忙,更多?是一种不明所以。
林城的街头总是充斥着冷漠,大家远远站在一个安全距离后看热闹,没?人愿意轻易卷入别?人的麻烦事。
陶栀子一时间倒也没?有心思和?对方硬碰硬,毕竟她的孩子失踪,的确从逻辑上是可以找到和?自己的一点联系的。
陶栀子勉强稳住心神,用尽量平静的声音说道?:“大姐,你冷静点,我根本?不知道?你儿子去哪儿了,你要?想?真?的找到他,就赶紧去报警,抓紧寻人的黄金时间。”
她理智的话音落下,好像瞬间戳中了女人的心弦,一时间愣在马路上,茫然地看向周围,像一个被破损的稻草人一样,盲目而无助。
她似乎早已?知道?真?相,只是不愿意相信,于是才将自己扮做路边撒泼的模样。
女人在陶栀子面前偃旗息鼓,不顾形象地瘫倒在路边无助痛哭,“早就过48小时了……”
陶栀子站在女人面前,看着她瘫坐在地上的模样,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她早已?自身难保,很想?当一个袖手旁观的人,但是又做不到狠下心来直接走掉。
女人的哭声嘶哑而无助,仿佛将所有的痛苦与绝望都倾泻在这一刻。
“已?经过了48小时了……”女人断断续续地重复着,泪水混着地上的尘土,形成一道?道?模糊的痕迹。
陶栀子深吸了一口气,蹲下身,用尽量温和?的语气说道?:“大姐,赶紧去报警吧,没?有更好的方法,顺便好好回忆一下他最近接触过什么人,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听了这话,女人的情绪似乎稍微平静了一些,但仍旧无法抑制眼?泪。
她喃喃地说道?:“我……我想?不起来,他除了上学,就偶尔跟我去教堂……没?有接触过什么生人,除了你。”
女人说话间,又幽幽地看向陶栀子。
从这个眼?神中可以看出,女人没?有一刻停止怀疑过自己。
女人急忙神经质地跪下磕头,“对不起,我脾气坏,我为难你,你要?报复冲我来,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最后两人是在路人的集体帮助下才再度去的派出所,值班民警接待了她们。
“孩子走丢多?久了?”民警问道?。
“快……快三天了……”女人的声音带着颤抖。
民警迅速记录下信息,继续询问:“孩子的具体情况?身高、穿着、最后出现的地点?”
女人回答得有些凌乱,但勉强说清楚了基本?信息,最后一次见孩子是早上孩子上
学,下午放学的时候失踪的,因为班主任将孩子们亲自送出校门的。
就在这时,民警从椅子上起身,表情凝重地看向她:“应该早点来报案,三天时间,确实耽误了很多?,但我们会?尽全力帮助你们。”
趁着女人和?民警交涉的途中,陶栀子才得以脱身,一抬手,手腕有青紫痕迹,内侧还被指甲抓破了皮。
回过神之后,伤口才开始疼。
她算了算日子,便知道?今天是陈友维做义工的日子,抬手拦了辆车便往教堂而去。
她并不惧怕,陈友维绝不可能?在教堂露出真?面目的,所以他们两人都在教堂当演员好了。
她径直走到教堂的侧门,在后厨看到陈友维正?在仔细地切土豆,刀很锋利,切起来哪怕动作很慢但是也显得利落。
他专注切土豆的模样,竟然让人觉得这张脸不带一丝罪恶。
站在门边静静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陈友维太过专注都没?有意识到她的存在。
不经意地抬头,余光恰好看见了陶栀子,他眼?中没?有半点戾气,不知道?是不是被教堂净化了的缘故。
陈友维连忙起身擦手,有些惊喜地看向她:“原来是栀子来了,上次见你,咱父女俩都没?说几句话呢。”
陶栀子沉默不语,哪怕是在光天化日,哪怕这张脸现在戴着一张好人面具,但是她衣袖下的手还是不自觉地握紧。
陈友维像是炫耀般,对着后厨的其他工作人员憨厚地笑道?:“大伙看啊,是我女儿来看我了。 ”
众人连连点头,递过去羡慕的目光。
他的每一个字、每一个动作,都像是一场精心设计的表演,仿佛用温情的糖衣包裹着一颗毒药。
她从未有一刻因陈友维而动容,但是那陌生的一句“我女儿”却让她的心揪着疼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