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述月神色一凛,像是意识到?什么?,问道:“你不自己?给吗?”
她?说:“肯定不能以我的名义,院长会推辞的,联系方式在小木屋里,钥匙我给你留下了,下午五点之后再联系她?把,院长白天很忙的。”
她?故意开了一句玩笑,挥了挥手,穿上鞋离开了。
临了,又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晚上我想吃腌笃鲜。”
第98章 履历 为什么天之骄子,也会坠落。……
下了楼, 来到了庭院中,陶栀子极为难得地停下了步伐,抬头看了一眼?主楼。
随即很快收回视线, 愣愣地看着被人打理整齐的庭院,深吸了一口气。
她?朝着小木屋的方向?, 一边走,一边回想。
述月啊……
【美术馆工作人员的声音重新回荡在脑海:】
【是这样的, 我们没有江先生的私人邮箱, 我们美术馆为江先生准备一副后现代画作作为谢礼,感谢江先生这几年对美术馆的慷慨赞助,也感激他将自己的私人收藏借出给?我们开私人展,让很多艺术爱好者得以见到那些名人真迹…… 】
【她?无法将所有的句子都完全听?清,只是好半天才缓过神, 迟疑地问道:“江先生?哪位江先生……” 】
【“陶小姐说笑了, 七号公馆还能有几位江先生,就?是江述月先生, 上次您和?他一起来参观我们美术馆举办的‘古典叙事’,其中的镇展之宝——克劳迪奥·维里安的《埃涅阿斯的启航》就?是他借给?我们的。”】
【当时陶栀子听?得有些模糊, 只捕捉到了几个关键词:“慷慨赞助”、“私人收藏”、“维里安真迹”。】
【思绪被这些信息撞得七零八碎, 仿佛整个脑海都被装进?了一个不断摇晃又大雪纷飞的玻璃球中,里面?的碎片四散乱飞。】
【美术馆工作人员的描述却在她?的脑海中拼凑出一个完全陌生的江述月, 与她?距离很远,远到她?很长时间都以为这是个荒诞的玩笑。】
【说到《埃涅阿斯的启航》, 她?才缓缓想起来, 那天她?在那幅画前驻足停留了很久。】
【江述月告诉她?,这是埃涅阿斯,古罗马神话中的一位传奇人物, 特洛伊城已经被彻底摧毁,所有的家园都化为了灰烬,重建变得不可?能。埃涅阿斯的命运只能是离开故土,寻找新的家园,命运和?神谕始终在推动他的远航。】
【画上描绘正是埃涅阿斯带领幸存者从特洛伊出发,海上风暴将船只卷入激浪。他立于船头,一手握剑,目光坚定,象征意志与勇气。】
【陶栀子说,她?希望埃涅阿斯的勇气能分给?自己一些。】
如今,她?终于感受到来自埃涅阿斯的勇气了。
去小木屋周围饶了一圈,能从窗户处能从提前留足的缝隙中看到端倪。
室内被挡光窗帘挡去了大半光线,插着点的微型屏幕闪着亮光。
以防万一,她?最后调试了一下位于胸前纽扣处的微型设备,从屏幕上左上角的红点能够看到录制进?行?中的标志。
她?几乎没有任何留恋,走向?公馆大门?的步伐都跨得更加开阔,仿佛即将走向?新生。
在公馆门?口,刘姨恰好路过,冲
她?招了招了,说道:
“栀子,续住的合同我已经拟好了,你回来记得来签个字哦。”
陶栀子回头,缓缓露出一个微笑,也冲她?也挥挥手,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随后抬脚从公馆的半月铁门?踏出。
她?今日选择从正门?出门?,因为正门?是一个家宅的“气口”,能为她?此行?带来好运,正门?整洁明亮、没有阻碍,则寓意行?事顺畅,容易逢凶化吉。
已经倒霉了这么?多年,这下应该能迎来好运了吧。
【里面?有六万块钱,密码是你的生日,你找时间以你的名义参加方院长的慈善竞拍,把这笔钱花出去,我知道你是有能力帮我的人。】
【我知道你是有能力帮我的人。】
是的,陶栀子一直知道,哪怕他不是手眼?通天的江先生,他也会是极富才华和?个人魅力的江述月。
一周前的夜里,她?曾经试图在网页上的搜索他的名字。
比他“江先生”名头更响的称谓是“江医生”,或者Dr. Jiang。
陶栀子至今都还记得她?点开百科时颤抖的手指,好像文字和?网络在那一瞬间像是潘多拉魔盒里携带的浩劫一样。
《旧约》中的伟大先知耶利米,他因传达灾难的预言而被孤立,甚至痛苦地诅咒自己出生(《耶利米书》20:14)——“愿我生辰的那日受咒诅!愿我母亲生我的那日不蒙福!”
只因他知道了世人不知道的真相。
所以,真相有时候是一枚烫手山芋,她?好奇,但?是充满害怕。
但?是直到真正点开那关于江述月的详细介绍的时候,她?的心竟神奇地坠地了,洪水猛兽都没有来。
那一刻,她?发现自己从未窥见江述月身上最闪光的地方。
本?科阶段,医学与科研的双重起点,毕业于哈佛大学,生物医学工程专业,辅修临床医学预科,发表本?科生阶段首篇学术论文:《基于生物材料的人工心脏瓣膜构建》,全优毕业,获得哈佛大学“优秀科研贡献奖”。
医学院阶段,斯坦福大学医学院,专业方向为心脏外科与移植技术,医学博士(M.D.)与哲学博士(Ph.D.)双学位,博士研究方向?为“微创心脏手术的影像引导技术”,发表多篇论文,包括:《经导管主动脉瓣置换术中影像辅助的精准导航》(发表于《The New England Journal of Medicine》),《心脏组织修复的干细胞治疗前沿》(发表于《Nature Medicine》)。
临床阶段,在美国梅奥诊所,担任心脏外?科住院医生,参与复杂先天性心脏病及成人瓣膜病变的手术,主导完成了“全人工心脏移植技术”在临床试验中的应用,获得“住院医师年度杰出贡献奖”,成为少数几位能够独立操作心脏移植手术的年轻医师之一。
与20XX年回国,带领团队与MGH合作,研究“无免疫抑制剂的心脏移植技术”,每年主刀完成心脏移植及复杂手术近百例……
再然后,他的履历戛然而止,仿佛他的人生也就?此停摆。
这一连串耀眼?的履历,像是夜空中划过的流星,灿烂得让她?的双眼?都酸涩了。她?深知,那些文字背后,是一个从未休息、从未停下追逐梦想的江述月。
他走过的路,似乎遥不可?及。
手机屏幕暗了,取而代之的是她?倒映在玻璃上的脸,眼?神茫然。
难怪……他能轻易说出,“我会让最好的医生,治好你,只要你点头”的话。
最好的医生……她?没有概念,她?只见过安州市最好的医生。
最好的医生,或许江述月自己就?是最好的医生吧,可?是……他也坠落了。
坠落在他两年前的那台失败的手术上。
述月啊,为什么?天之骄子,也会坠落。
她?也瞬间明白,自己心源性休克的那一次,江述月不是对她?的免救手环视而不见,而是几乎将他的梦想与荣耀都放上了赌桌——All-in(全押)。
放下手机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像一个小偷,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窃取了他的故事。
可?是,不公平的地方在于,他还不知道她?的故事。
不过没关系,她?这短暂的一生,早已写进?了遗书里。
为了这一天,陶栀子在脑海中演练了无数次,从下车点到观察点,都是她?精心实施过的。
那佝偻的身影会在下午的时候回家,整理完毕之后下楼,晚上六点左右骑车去教堂。
去教堂做义工的这天,是陈友维最不可?能出意外?状况的日子,风雨无阻。
林城的冬天快来了,不过下午六点,天已经黑透了,吹着冷风刮着雨,冷得很是透彻。
陈友维穿了件宽大的蓝色雨衣,骑上三轮车,在雨中蹬得格外?缓慢。
为了打造亲和?形象,他也是费尽了心思。
陶栀子在马路斜对面?的便利店的便当区域,刚好寻到了一个视线差。
直到亲眼?看到那个背影伴随着熟悉的铁锈摩擦声消失后,她?又静等了四十分钟,这才确认对方应该不会折返。
陈友维从教堂回家的时间会有一个范围,最短是两个小时,最长是五个小时。
她?的时间很充裕。
站在这个破旧居民楼前的时候,她?百感交集。
拾荒老太太的家门?前与人同高的塑料瓶已经被出料掉了,室内窗帘拉上,房门?紧闭。
就?在三天前,老太太已经被迫搬离了这里,因为房东认为她?被人怀疑是人贩子,影响恶劣,决定不把房子租给?她?了。
她?没有身份证,也没有钱,全身上下最值钱的大概是那件穿了一整个秋天的玫红色大衣,那件被人嘲笑艳俗的衣服,和?她?脸上油彩搬的妆容。
陶栀子能想到的可?能性是救助站,或者流落接头。
但?是救助站里的那些人三教九流,恐怕她?会受欺负,所以更有可?能是流落接头。
她?身上没有手机,也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
陶栀子心里有些失落,总觉得才几天的功夫,已经沧海桑田,她?们可?能一生都不会再见面?。
“你是来找那个捡破烂的吧,最近有记者来过了,给?她?安排的住处,可?算过上好日子了。”
有个老人在楼下散步的时候,刚好瞧见陶栀子在驻足神伤。
老人住在对面?一楼,平时也不屑于和?拾荒老太说话,但?是至少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欺辱她?。
在陶栀子这里,她?陡然间发现内心早已不是非黑即白了。
对于她?来说,只要不干坏事也就?行?了,至于善意——也许大家只是或多或少吧。
不用苛求。
得知拾荒老太现在日子不错,她?也放下心来,待将路人打发走了之后,她?才沉静地踏上了居民楼黑暗的台阶。
从前总害怕这样伸手不见五指的台阶藏着埋伏,但?是她?早已对每一级台阶的大小了然于心,但?是每一步仍然多了些谨慎。
她?先去查看了一下之前的墙缝,看看是否有其他痕迹,就?能判断出陈友维是否察觉。
见剑锋安然无恙,她?心里倒是略微轻松了些。
今日之行?,最好的结果?就?是,取到证据且全身而退。
即便不能全身而退,她?的每一步都会被纽扣上的微型摄像头记录下来,而且她?在小木屋内安装的同步设备,连接着屋内的无线网,每三分钟自动保存一次,并?且自动上传云端。
云端的密码她?已经详尽写好,还有她?亲笔写的陈述,她?当年的证词,她?的身份证、授权书……她?准备好了一切。
述月那么?聪明,他只需要看一眼?就?能
明白她?的意图。
哪怕她?此行?有去无回,所有的证据都将会被完整保留,至少足够争取一张搜查令。
第99章 搏斗 是啊,其实我们都该死。……
黑暗的楼道里?, 脚步声被压得极轻,陶栀子静悄悄地来?到陈友维的家门口?,房屋紧闭。
地面上的灰尘被风卷起, 附着在?角落里?被遗弃的纸片和瓶罐上,空气中浮动着一股潮湿和腐旧的气息。
幸好她已经造访很多次, 早已对这些异味习以为常。
走廊依旧是之前的模样,但是老?太太搬走之后, 也带走了这里?最后的烟火气。
陈友维的门是老?式木门, 门锁很脆弱,只要力气稍大一点,一脚踹上去就有可能直接踹开。
自从安装了玻璃之后,陶栀子就再也不能清晰看见墙上的挂毯了,但是毛玻璃的雾面视角下, 还是能辨别挂毯依旧在?原位。
她亲眼看到陈友维穿着雨衣骑着三轮车出门了, 但是真正到了门前,她心里?还是升起了紧张。
但是这份紧张与?她十二年前逃跑的那个傍晚相比, 完全不值一提。
如今陈友维的肢体早已不如年轻的时候孔武有力,他是个佝偻老?头?, 他们之间的权利好像在?岁月中完成了某种交接。
尽管她的心脏仍然如同?一颗定时炸弹。
户外猛然掀起了狂烈的风, 半开放的走廊被斜吹的雨丝浇湿,天色变得越来?越暗。
她看了看面前的门锁, 狂风会吹得那扇破旧的门啪啦作响,像一个摇摇欲坠的木头?。
今天的雨不大, 但是风尤其狂烈, 吹得有几户人家的窗户传来?了玻璃碎裂的声音。
这场风雨来?得恰到好处,在?林立的居民楼附近穿过,大声地呼号着, 不一会雨声加大。
在?深秋的林城,由雨转化为冰雹只需要瞬息之间。
冰雹一落,原本冷清的路上愈发?无人,整个天地都剩下了噼里?啪啦的冰雹声,像是无数的小石子无规律地坠地。
陶栀子不过在?走廊上待了一阵,后背有被浇湿的痕迹,水渍在?她浅色上衣外套上看着尤为明?显。
正是这股子冰雹,给了她争取了一场短暂的掩护。
不知又?是谁家的玻璃碎裂,传来?了阵阵婴儿的啼哭声,夫妻的吵架声,妻子哄孩子的声音,锅碗瓢盆的摔打声……
不绝于耳。
她摇晃了一下门锁,发?现?门锁上的铁锈簌簌掉落,每一下都是像三轮车一样的金属摩擦声,在?风雨与?冰雹声的掩护下几乎不可闻。
她缓缓低下身子,将?耳朵贴在?门上,试图听清门内的任何动静。
屋内与?外界形成两个世界,寂静像是一潭死水,四周的吵闹被这一刻的静默分隔开来?。
她能隐隐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清晰而剧烈地敲击着胸腔。
再确认了一遍四周的环境,确认走廊里?的所有房门都是紧闭的,才?重新抬起手,轻轻晃了晃门锁。
生锈的门锁摩擦力太强,她原本准备用塑料片撬开,但是现?在?判断下来?,还有更加直截了当的办法。
天地间的冰雹声愈发?剧烈,但是冰雹绝不会持续太久,留给她犹豫的时间并不多。
她等待了一个外界声音最剧烈的时候,婴儿哭声很有穿透力且震天响,女人的尖叫声响起,紧接着就是夫妻双方扭打在?一起的声音……世界在?这几秒钟乱成了一锅粥,仿佛做什么事情都有可能不被上天看到一样。
陶栀子看准门锁,略微后退半步,一个两步的助跑,抬脚猛地踹到了门上。
门锁松动更加明?显,她对周围那些人声视而不见,不顾早已被淋湿的后背,又?用同?样的力度踹了一脚。
“哐当”一声,门开了,但是不是因为门锁损坏,而是因为松动。
室内的空气一如既往地陈旧而阴冷,带着霉味和腐旧物品特有的潮湿味道,仿佛时间在?这里?停滞了数十年。
空气带有几分陈友维身上的气息,她小时候也闻到过类似的气味。
屋内空无一人,但是她还是谨慎地将?走廊角落积灰的灭火器拿了过来?。
又?掏出事先准备的手电往屋内照射了一下,确定了室内的情况,又?抬手调整了一下自己?纽扣的位置,确保微型摄影机可以将?一切都全部记录下来?,这才?抬脚悄然走了进去。
她的目标非常明?确,那副挂画可能藏着秘密,但是拿走挂画不是能让警察出警的前提,而是和犯罪事实有关的证据才?能有用。
她先将?墙上的挂毯取下,一想到这上面的黑色部分极有可能是小鱼的头?发?时,她的肌肉就不住地紧绷和颤抖。
将?挂毯卷好放在?走廊上,她才?折返,拿着手电往里?屋照去。
空气中的灰尘微粒被手电筒金黄的光一一映照出来?,在?空气中漂浮。
陶栀子屏住呼吸,放轻脚步,鞋底几乎不发?出一丝声响。
屋内一片狼藉,桌面上堆满了旧报纸、烟蒂和泛黄的账本,房间的角落里?堆放着一些捡来?的塑料瓶和废旧的杂物,霉味和血腥味在?里?屋尤为明?显,带着让人不适的刺鼻。
她好几次险些因这些恶臭而吐出来?。
陶栀子目光锐利地扫过整个屋子,确定每一个角落的情况。她脑海里?回忆着自己?事先做的布控:她必须更加冷静地审视室内,避免遗漏其他可能的证据。
地上的动物残骸不止鸟类,还有几只内脏外露的猫,已经死透了,身上的猫毛被血凝成模糊的一团。
她迅速找到了空心墙的位置,从墙壁上的裂痕发现这里果真藏着暗格,轻轻敲了敲,是木板的质地,里?面的空的。
空心墙的位置最令人细思极恐的地方在?于,那个高度和宽度恰好足够容纳一名八岁以下的儿童。
但是她找了好一阵都没研究出暗格如何打开,倒是在?翻找抽屉的时候找到了一个相册。
轻轻将?相册翻开第一页的时候,便瞧见了封面上干涸的血迹。
相册的内容非常朴实,但是却让陶栀子毛骨悚然。
相册的每一页都是一个孩子的童真笑脸,右侧记录着他们的出生日?期,身高体重三维,精确到四肢与?头?的尺寸,和头?发?瞳仁的颜色……
精确到这份上,倒真的让人细思极恐了。
但是她没有充足的时间将?相册看完,而只是在?翻看的时候用摄像头?留下了证据。
这个房间内的可疑物品远不止这些。
她试图打开了第一扇衣柜门,里?面是折叠整齐的衣服,伸手进去查看也是柔软的,不像藏匿着什么。
她紧接着打卡了第二扇衣柜门,里?面是一些被褥床单,还有背包。
打开第三扇衣柜门的时候,她才?彻底停住,里?面是一些工具,有高尔夫球杆、棒球棍、绳索、铁链……
她知道这些也是可以作为疑点的,赶紧让摄像头?自动记录下来?。
接下来?是第四个衣柜门,她已经做好应对一切可怕景象的心理?准备了。
将?手放在?衣柜门侧,谨慎地缓慢地打开,用手电往里?照。
最初,她只能看到一片混沌的阴影,像是某种散乱的衣物悬垂在?那里?。
光束继续深入,衣柜的空间似乎无限拉长,黑暗吞噬了手电的照射范围,让一切都显得模糊而诡异。
正当她准备探身将?光束再往上挪时——
那一瞬间,光束停住了。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在?柜子的深处,竟然是一张人脸!
一张灰白而毫无血色的脸庞,眼睛大睁,漆黑的瞳孔在?手电光下像是两口?深不见底的井,直勾勾地盯着她。
脸颊的皮肤像是被蜡烛滴淌过一般苍老?而僵硬,嘴角微微上扬,扯出一个怪异的笑容。
那不是普通的笑容,而是一种诡异、麻木、甚至带着阴冷的弧度。
正是陈友维!
他整个人直挺挺地站在?衣柜的黑暗里?,仿佛早已等候多时。他那瘦削的脖子在?手电光下透出青白色的筋脉,后背不再佝偻,而是笔直地挺立着,像一根被拉直的铁丝。
陶栀子连尖叫都被堵在?喉咙里
?,她的呼吸仿佛被冻结了,立刻拔腿往外逃。
就在?那种近乎窒息的恐惧里?,不过离大门五米的距离,她在?抵达大门的瞬间,听到了一阵铁锁的金属声。
陈友维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用一根锁链将?她的脖子紧紧套住,走廊上只能看见她在?虚空中僵直挣扎的双臂。
她要是被套回屋内,就再也逃不掉了,指甲嵌入门框,指节泛白,木屑刺入掌心,她却毫无知觉,所有的力气都用来?抵抗那条冷硬的锁链。
她的脖子被勒住,加上天外冰雹漫天,那些挣扎与?呼救甚至都传不出这个走廊。
锁链的冰凉像一条毒蛇,紧紧缠住她的脖颈,愈来?愈紧,锋利的金属边缘几乎要割破皮肤。呼吸变得困难,她的视线开始模糊,眼前的世界在?剧烈挣扎中晃动不止。
“咔嗒、咔嗒——”
陈友维在?身后得逞地笑了起来?,和十二年一样的笑声,透着一种令人发?寒的扭曲,伴随着那铁链摩擦的声音,如同?某种怪物从地底苏醒。他的步伐缓慢,却带着一种绝对的掌控,锁链在?他手中被一点点收紧,力量几乎要将?陶栀子勒到窒息。
这情况只容她找到一次自救的方法,陶栀子决定反其道而行,不再往屋外冲,而是卯足全力,拼尽所有力气,用脚狠狠踢向门框,借着反冲的力量用后背直接撞向陈友维。
她成功了,陈友维在?这一瞬间与?她同?时倒地,手下的力道微松,陶栀子用最快的速度从锁链中钻出,正欲起身往外跑。
一条腿被人死死抱住,陈友维的身形不如当年灵活,但是还是很难摆脱。
她在?倒地的瞬间双手直接抄起门口?的灭火器就往身后一抡,直接砸中了陈友维的脸,但是他手下纹丝未动,反而露出森冷的笑容,如同?胜利者一般,露出了血红的牙齿。
“你想知道小鱼在?哪里?吗?”
他第一次提及小鱼,陶栀子原本手下动作停了一瞬。
“我死了,你就再也见不到她了。”陈友维似是知道她内心最大的心魔,不断用这些话去干扰她。
本以为她会为了小鱼而停手,但是陶栀子却突然间尖叫起来?,用手中的灭火器一次又?一次砸向他。
“你杀了她!我亲眼看见你杀了她!”
“你真该死!”
金属与?骨骼相撞的声音清脆而沉闷,震得她的手臂发?麻,陈友维被她砸得头?破血流,但是却没有任何认输的迹象,像是失去了痛觉似的。
“是啊,其实我们都该死。”
陈友维的声音忽然阴沉下来?,将?她的腿往后猛然一拉,她彻底倒地,看着自己?被陈友维往里?拖,那个求生的出口?离自己?越来?越远。
她万念俱灰之下,忽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是拾荒老?太太。
她今天不再认真打扮,更没有穿高跟鞋。
她拖着年老?的躯体气喘吁吁冲了进来?,抄起一旁的灭火器直接抡向陈友维的面门。
手下一松,陶栀子得以逃脱。
只见老?太太用双臂从陈友维身后将?发?狂的陈友维紧紧锁在?面前,在?陶栀子惊骇的目光中,用一个绝对低沉的年迈男声说道:“拿上东西快跑啊!”
原来?,姐,不是哑巴。
第100章 求生 我想活……我不想死……
陶栀子在惊愕中回头?的那?一刻, 她对上了陈友维身后的这双熟悉的眼。
但是她脸上的愕然更多是因为这场惊心?动?魄的打斗,她从那?眼神中,看?到了一个老人不得不在危急时刻面对内心?秘密的难堪。
眼神里?藏着?多年未曾显露的东西, 那?是一种深埋的挣扎与隐忍,而终究, 这一切暴露在了惨烈的光线里?,赤|条而脆弱。
只?一个瞬间, 她甚至来不及想更多, 但是面对这个秘密揭晓的时候,她远没有想象中的震惊。
“快走!”那?低沉的男声从拾荒老太太口中重新传出,带着?许久不说话的沙哑,但却无?比坚定。
陈友维已经狂躁地?低吼,试图摆脱身上那?双瘦弱的双臂, 鲜血从头?上流了满脸, 使他面目模糊,宛如一只?从深渊爬出的怪物, 加上他杀人般的眼神,咆哮声震得每一寸空气都在颤抖。
直到此刻她才发?现陈友维的体魄很强, 一身腱子肉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可怖, 好像可以?一拳把人打成肉泥,甚至比十二年前看?起来更加吓人, 平时的佝偻和无?力都是装出来的,成为弱者仿佛能让他看?起来比平时善良一些。
她没有功夫犹豫, 没有资格推辞, 她知道哪怕再迟疑一秒,这份挣扎都可能化为徒劳。
她重新拿起地?上的灭火器,眼神里?多了几分发?寒的坚决, 咬牙将?金属器狠狠地?砸向陈友维。
这一击终于?让他踉跄后退,但并没有让他倒下。他头?上的血流得更加汹涌,已经模糊了面孔,看?不出神情,但动?作变得迟缓了许多,似乎陷入了短暂的眩晕。
这屋内有一柜子的作案工具,老人身体弱很多,但是明?智起见决不能再和陈友维缠斗下去,将?他打死并不是目的,制伏他才是关键。
她匆忙看?了一眼拾荒老人,对方的面色苍白如纸,咬紧牙关,双手仍死死扣住陈友维的胳膊,那?瘦弱的身影宛如风雨中摇摇欲坠的小树,却坚韧地?撑住了整个暴风的中心?。
她没有功夫犹豫,迅速拿起走廊上卷好的挂毯,转身朝楼下冲去。她知道这场战斗她不能停留,更不能回头?。
她要搬救兵,她要报警——她不能让任何人白白牺牲。
户外的大雨涌向走廊,直直淹没她的面门,脚步在黑暗的楼道里?回响,她视线模糊,只?能凭着?对地?形的熟悉在往前奔跑,每一步都有可能让大厦崩溃。
心?脏早已隐隐作痛,她还是死死地?用意志支撑着?自己,拼尽全力奔向楼下。
身后传来的,是金属碰撞与挣扎的声音,是陈友维的怒吼和挣扎声。
冰雹已经远去,风雨如狂啸般席卷整座居民楼。
此刻傍晚的天地?仿佛化作了一场悲凉的交响曲,而她的脚步是这首交响曲中最急促的音符,每一下都让她心?脏颤抖。
她一路跑一路狂喊“报警”。
在她跑出居民区大门的瞬间,眼前闪着?无?数红蓝光亮,很多辆警车在街边停下,警灯的闪光照亮了整个落雨的街区。
警笛没有鸣响,无?声地?实施着?这场惊心?动?魄的抓捕。
她眼前的景象模糊起来,但仍然看?见一个黑色的身影朝她而来,像是刚好赶到。
她的面孔已经被风雨淋湿,将?怀里?的挂毯紧了几分,唯恐落入地?上的污水中。
心?脏的痛楚愈发?清晰,一直无?形的手正在心?脏处死死攥着?,一寸寸收紧、发?力。
她的呼吸变得短促而困难,每一次试图深吸气都像是在喉咙里?塞满了碎玻璃般尖锐而刺痛,胸腔的压力越来越大,她感觉肺部一个被榨干的橙子,甚至无?法将?足够的氧气输送到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