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骨之壤by宿轻
宿轻  发于:2025年01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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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荒老太稍稍迟疑了一下,然后拿起?笔, 在?本子?上写下:「我是看出来的。」
她顿了一下, 似乎在?回想某些事情,接着继续写道:
「不同的材料有明显不同的光泽度和质地,连粗细也?不同, 没有纺线能?模拟出健康头发一样的光泽,挂毯黑色部分的反光很特别,那种光泽,就像头发被?阳光照射到时的样子?,很自然,而?且弹性更好,很容易验证。」
陶栀子?早已毛骨悚然,但是她认为?一个人的行为?肯定有背后的逻辑,即便那挂毯上真的有头发,但是她仍然不能?确认这是一种不知道的特殊工艺,还是和陈友维隐藏着某种病态的执念有关。
她对犯罪心理学知之甚少,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复原他这么做的动机。
想了一阵,她提出一种可能?性:“有没有可能?市面上真的有一种特殊的挂毯工艺是用?头发来填色的?”
老太太一脸茫然,摇了摇头,神情从容,只因为?她可能?没有把这件事往更细思极恐的方?面想。
市面上也?有很多真人头发做的工艺品,这在?现代好像不是足以让人足够惊异的事。
她暂时不想吓到老太太,毕竟她和陈友维朝夕相处,如果露出破绽很容易被?察觉。
陶栀子?越想越心焦,感觉有些坐不住了,这周围的每一寸空气好像都夹杂着尸体的味道。
再如何能?忍受恶臭的人,也?无?法抵御同类尸体的味道——虽然她不知道这挂毯究竟和小鱼有没有联系,但是那挂毯上藏着太多疑点。
老太太把笔和本子?放下,抬头看向陶栀子?,眼中带着些疑惑不解,似乎她也?感知到了什么,但是凶杀案这件事离现实生活太远,倒不会让人第一时间就能?联想到。
情况开始变得有些复杂了,但是这同时也?是陶栀子?能?握住的一线希望。
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自然,柔声问道:“他知不知道你看出挂毯上的材料有异样?”
老太太摇摇头,目光黯然,又强扯出微笑,低头写道:「我和外界沟通有障碍,没人关心我是否识字,脑子?是否清醒,是否能?生活自理……」
陶栀子?当下放下心来,一时间看到这句话又觉得很是辛酸,但是转念一想,拾荒者这层身份反而?成了她住在?陈友维身边一层保护套。
“那就好,能?不起?眼是最?好的,别看他笑容满面,凡事多长个心眼。”陶栀子?苦笑了一下,也?做出了委婉的提醒。
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这么做有点小丑,自己面前的人,是个饱经风霜的人,根本不需要她拿腔拿调地提醒。
她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回去?找个清净的地方?好好去?查查资料。
“时候不早了,我很快会来看你的,最?近到了橙子?的季节,我下次给?你带点冰糖橙。”
老太太见陶栀子?站起?身,没有像平时那么傻傻地点头,而?是埋头苦写,甚至因为?有些着急而?让字迹变得潦草了一些。
「你和他认识?」
陶栀子?看到眼前这张纸的时候,目光如同杯胶水黏住了一样。
“嗯,但是说来太
话长了,有很多事情我自己也?无?法确定,但是我们之间的交往一定要保密,他不是什么和善的人,但是你还是照常和他自然相处,保持距离就行。 ”
「他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老太太轻轻拍了拍陶栀子?的手,嘴角微微颤动,虽然没有出声,但陶栀子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陶栀子透露了几分:“他十二年前绑架和虐待儿童,在?大牢里蹲了十年……”
在?老太太殷切而?震惊的眼神中,陶栀子?忽然心生戒备,将自己目睹凶杀案的事情有所保留。
最?后,她只是抿紧了嘴唇,眼中透出一丝坚定,勾了勾唇角:“我不确定他在牢里有没有改过自新?,或者他如今是不是真的想当好人,但是我会用?我的双眼盯着他。”
她知道自己必须去?面对陈友维和那张挂毯背后的真相,无?论那意味着什么。
“谢谢您,姐。”她翘起?嘴角握住老太太的手,感受到对方?微凉的掌心,加重了这个“姐”字。
因为?那是老太太最?爱听的称呼,像是某种快乐开关一样,只要说出这个词,对方?总会忘记烦恼,瞬间喜上眉梢。
“这麻花辫真适合你。”她如嘴里抹蜜一般进一步赞美?道。
听到这句吹捧,也?不论真实度多高,老太太立刻红着脸垂下脑袋,有些害羞地摆摆手。
“别送了,我自己下楼了,注意保暖。”
陶栀子?转身劝她回去?,转身准备帮她关门,但她执意要站在?门口目送。
下楼后的陶栀子?,一路低调地走?出居民区,到了马路牙子?上,她将外套的帽子?戴上保暖,一边走?一边给?江述月发消息,告诉他自己方?位。
收起?手机的瞬间,身后响起?了由远及近的三轮车的声音,刚好拐弯进了院子?。
一切都发生在?她的身后,看了看天色,却不符合陈友维日常出行时间。
她越来越摸不透陈友维的行踪了……这也?意味着,这次双方?没有目光相撞是一种幸运,但是她下次未必还能?这么侥幸了。
思绪混乱地抬头,正巧看见电线杆上的一张黑白的寻人启事,寻找李爱华。
但是陶栀子?看到那打印得无?比糟糕的人像,在?心里腹诽道:这么模糊的照片真的能?起?作用?吗?
几十年都找不到的人,说不定已经……
她还未叹息完成,无?意间点开微博的推送,李爱华的名字如今已经无?处不在?,她看到了李爱华几十年前毕业证上的照片,眉清目秀,戴着木质圆框眼睛,儒雅又书卷气十足。
看照片她倒也?只是一笑而?过,但是第二张照片是李爱华教授年轻时手写的论文,字迹……
隽挺而?骨感。
留给?陶栀子?一片宁静和沉思。
陶栀子?看着今日天空,云层依旧密布,但她心里清楚,属于?她的光明,正在?天外某处等待着她。
去?揭开层层阴影,拨云见日。
第89章 共同起点 渴望拥有一份你眼中的宁静。……
陶栀子沿着走了三?个街区, 去到了附近的主干道上,那里方便停车,能直接上高架。
很快就是晚高峰, 她只需要走三?个街区,省得?江述月的车子进?来, 被晚高峰刚好堵住,出不去。
陶栀子站在马路牙子上, 观察着路边行道树的生长走势, 借着长青的绿意想试图短暂忘记这个秋天。
大老远看到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打?着双闪,慢悠悠停靠到路边,缓行到她的面前,恰好顿住。
陶栀子淡笑,心想, 还挺精准。
上了车, 陶栀子主动说着今日自己身上发生的趣事,有些是虚构的, 有些是真?实的。
“我遇到那个拾荒老太太的时候,她很狼狈, 身上有伤, 看人的眼?神很警惕,但实际上是一个很善良的人, 每天都在认真?生活,穿自己喜欢的衣服, 做自己喜爱的装扮, 而且我们?至今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她不能说话,只能靠写字交流……”
她像是每次外出都能带回来一个大麻袋, 里面装着满满想说的话。
“她身上有大大小?小?伤口,很多是新伤,有些是拾荒过程中不小?心被碎玻璃割伤的,有些是其他?人推搡她时候的擦伤,更多的……我感觉是淤青,被人揍的。”
“那条街上有好几个熊孩子欺负她,把她好不容易捡的瓶子踢得?到处都是,唱着侮辱她的童谣……”
“要说一群孩子如果?肆无忌惮地欺负一个老人,如果?不是天生坏种的话,大概是家长也在背后参与其中……”
但是今天尤其多,细节到她后来语速加快,眼?里满是对?她所观察的世界一角的失落。
焦灼的语气近乎有些急促地说着一切,越说越快,和自己有关的无关的都往外说,直到后面她因情绪起伏而胸口剧烈上下,有些缺氧的前兆。
她喃喃自语,诉说着他?人,却好像在其中不知不觉地承载了自己。
“我不明白,为什么人可以肆无忌惮用?极大的恶意去对?待艰难求生的人,如果?一个拾荒老人穿上玫红色外套踩着高跟鞋头上扎儿童发夹就要应该被人践踏吗,只因为她看起来像个异类……”
那些配饰都是她翻找垃圾桶的时候捡来的,她那么认真?地装扮自己,没有向任何人伸手,靠着自己的劳动生活,但是社会却是这样回望她的。
陶栀子对?此充满不解,但同?时又觉得?合理,以为好像世界一直都是这样。
她越说越激动,连声音都嘶哑起来,像是在破损的嗓子里藏个呐喊的的寒鸦。
江述月略微侧头,看向她,目光重新落到了前方的路面上。
他?喉结略微滚动,在开口的那一瞬,滔天风雪顷刻消散。
声音从他?的嗓子中发出,仿佛如同?被过滤了一样,分?外清冽,带着一丝风吹雪松的凛寒质地。
“不妨这么想,那有可能是一种对?未知的恐惧,拾荒老太对?他?们?来说就是一种未知,令人感到不安,当这份不安诞生在群体里,那就会三?人成虎,一起去排斥与自己不同?的人,以欺凌的方式来‘规范’这些‘异类’,增强自我归属感,同?时确保群体的完整性。”
陶栀子的呼吸静了一瞬,转而问道:“维护了群体完整……但他?们?从中好像得?不到什么好处,难道欺凌别人会有一种……成就感?”
江述月启唇解释道:
“可以得?到权力,欺凌他?人的人通常对?控制感和权力感有一种内在的渴望,尤其是那些在生活中感到失控或无能为力的人。”
陶栀子定定地看着前方,冷静地补充道:“于是通过欺负不能反抗的人来行使权力,找到一种虚假的力量感,让他?们?误以为自己占据了上风,弥补了其他?方面上感到的无力感……”
此刻,她的喉咙被一团无形的黑色雾气卡得?难受,她对?这个答案万分?排斥,可偏偏这就是正确答案。
她一点就通,而且通得?彻底。
但是越通的人,活得?越痛苦。
她有些感叹地说道:“可很多还是些孩子,他?们?难道也对?生活失控了吗?”
“可能在模仿他?人,也可能是从众心理,或者是因为所谓的‘好玩’吧。”
江述月的语调仿佛永远平静,带着他?特有的冷静剖析,声音仿佛一道低沉的涟漪,在车内静静扩散开来。
闻言,陶栀子看向他?,总觉得?他?神情严肃,带着让人难以琢磨的幽寂,不知道他?将自己的温情究竟深埋在哪一处。
她坦然自己心里此刻涌现出的想法:“我觉得?知道的越多,越不快乐,我曾经向往成年后的自由世界,可飞出牢笼之后,却发现这世界其实满目疮痍,而且是小小的我无力改变的。”
她忽然生
出了消极的摆烂心态,放下座椅,颓废地躺进?了座椅后背,伸了个懒腰,失落地说道:“虽然死?后终会长眠,但是……我现在也想睡。”
原以为这句话是他们对话的终结,就在她闭着眼?睛意识涣散之际,却听?见身旁之人在说:
“世界的确是不可能被改变,但不妨碍个人对?这个世界发问。”
光之微弱,但是所到之处,仍然可以短暂照亮一片。
愿我之善行如同?大地,承载一切众生之利益。
一时间,陶栀子清醒了过来,脑海中可以轻易想象出这个画面,睡意全无。
她闭眼?酝酿了良久,睁眼?的瞬间,却亲眼?看见了远方的落日。
仿佛字句斟酌,气息先于声音:“要说越清醒越不快乐,你就挺不快乐的。”
但仍然,化身为大地,承载着飘摇如草芥的她。
地球总是无法被太阳全部照亮,一面亮,一面暗,但是永远有半数的灵魂永坠黑暗。
她就在那地球的暗面。
车子在白色的高架上行驶,落日转到了江述月的那一侧,将他?们?之间划分?为两个世界。
当陶栀子在副驾驶转头看向江述月的时候,她的双眼?猛然被江述月身侧的光线晃了一下,眼?前短暂陷入了空茫,像是陷入了牛奶的海洋。
她这边的画面仿佛陡然间暗了下去,黑色的风浪将她散落的头发吹得?漫散,仿佛将她的头颅和单薄的身体吞噬,将她同?化和头发一样的黑。
厚重得?如同?铁一样的黑。
不知从哪天开始,喂鹦鹉的任务就顺理成章落到了江述月身上。
大概从陶栀子第一次休克,修养期间开始吧。
如今陶栀子早上起床的时候,枕边已经空空,一个毛发柔软的小?熊取代了原本的位置,看着总让人觉得?带几分?稚气的可爱。
她摆弄了一下小?熊,缓慢起身走出房门,也是照例先去隔壁房间看了一眼?小?鹦鹉,用?木棍子和它完了一阵,直到困意消散。
清晨的走廊上,总是播放着非常轻柔的提琴曲,曲子如同?空气中的湿气一样若有似无,除非你刻意去听?,去分?辨,才能捕捉到一遇。
隔壁常年不用?的厨房门今日却一反常态地半开着门。
陶栀子本能地以为是陌生人,或是自己没见过的公馆员工。
正欲悄无声息地从厨房门口抄近道离开之际,却发现的厨房里多了个熟悉而高大身影。
白皙的指骨有力地握住平底锅的手柄,锅内的鸡蛋在热油上焦灼,发出滋啦啦的煎蛋的声音。
他?注视着煎蛋并?用?木头铲子略作调整,面无表情,眼?神带着某种锐利,仿佛是将面前的餐具当做一场生死?攸关的科学?实验,分?毫的误差都不被允许。
同?时他?抬腕看看表,恰好煮锅中的热水已经翻滚,一把面条下去,让水花瞬间沉寂了。
陶栀子悄悄在门口观察了良久,最终视线落到了桌上的一个包裹上——安州XX食品有限公司。
原本没想过这么复杂的,只以为江述月心血来潮想下厨而已。
可是再看那一步步的步骤,却发现他?好像正在复刻着什么。
“不是吧,我昨晚只是随口说说的,你不会真?来复刻了吧?”
陶栀子径直走到他?身边,穿着一身睡衣,披散的头发显得?凌乱,然而他?已经穿上了正装以一种赏心悦目又极有反差的姿态默默出现在了厨房中。
之前某个晚上她听?完故事,脑海中浮现出竟然第一次出现了对?某个城市的思?念。
安州,安州的一碗油泼面加上一碗放上新鲜葱花的鸡汤,仿佛就是她偶尔对?那里的记忆闪回。
江述月说:这也是思?乡的一种。
陶栀子说自己没有家乡,怎么思??
他?说,林城是他?的家乡,也可以成为她的家乡。
就像生日一样,家乡未知,意味着哪里都可以成为家。
陶栀子随口说道:“那我的生日要跟你定在同?一天。”
江述月在夜色中难得?失笑,问了一句:“为什么要和我在同?一天?”
她停顿了一下,像是细细思?量,这份脱口而出的提议带着几分?难解的微妙,她当时也没有细想过原因。
她那晚想了好久好久,久到险些睡着,才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我从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很羡慕你处变不惊的双眼?,我也渴望拥有一份你眼?中的宁静。”
“你的生日如果?也是我的生日,这样我们?的人生中就有了一个共同?的起点……”
来生,她也将双眼?平静,不再经历那些痛彻心扉。
陡然间,思?绪流转,现实的操作台上的大理石触感将她重新拉回现生。
“不难。”江述月握住平底锅手柄,将鸡蛋晃了晃,确保一个完美的单面蛋成型后,利落地盛入了白色瓷盘中。 
调味品选用?的是在安州的湿润土地上生长的辣椒,被西南角的山地滋养过的辣椒和茶叶都是世上独一份的。
在热油泼到辣椒粉上的时候,呛辣香气贯彻头脑,让她动容到险些落泪。
这绝不是因为辣椒呛人,而是这梦境,着实让人鼻酸难醒。
第90章 周边 一只叫栀子的猫猫。
自从上回在?小区楼下和陈友维擦肩而过后, 陶栀子发现自己对于陈友维出行时间的掌控可行性已?经不?高了。
她不?敢再在?白天大摇大摆去找拾荒老太了。
这些日?子格外沉寂,她偶尔会去看看之前在?暴雨中损坏的小花园。
最终还是刘姨出面请专业园丁修复了花园,甚至按照她的规划进行了人?工上的加强。
她坐在?走廊边上晒着今年最后带有暖意的太阳, 伸出手看了看,发现自己的皮肤还是和以前一样?的颜色, 比普通人?白很多。
网上有铺天盖地的美白宣传,可她却希望自己拥有更?加健康的肤色, 因为白过了头, 不?化妆的时候有些瘆人?。
她的皮肤,不?是出奇的白,就是出奇的青紫,总像硬币的两面反复横跳。
眼前的花园尚且看不?出来年繁花盛开的迹象,但是她心中自有一片姹紫嫣红。
花园离一面侧门是比较近的, 穿过远处的墙, 再走上一阵,就是那个废弃码头。
今日?是周末, 那小女孩不?在?,男孩子们在?沙地上一起踢着一个泄气的足球。
足球表面都磨损不?堪, 甚至失去了弹性, 踢在?脚面上声音笨重,但是这样?的乐趣, 可以被?他们乐此不?疲地玩上数个小时。
陶栀子在?码头的长椅上坐了一阵,继续起身前行, 她走过了码头, 才发现古树咖啡厅在?街角开了一家分店。
有段日?子没有给?江述月带咖啡,因为上次送他的咖啡豆还没有喝完。
从橱窗中,她看到?了一些精美的原创明信片的展览, 明信片上的画作皆是一些个性独具的小众艺术家,将生活中很多不?起眼的瞬间拟人?化,画成了很多表情各异的小猫。
小猫在?街角扑蝴蝶,蝴蝶停留在?小猫的鼻头,小猫从咖啡杯中探出头来……形态各异应有尽有。
这一次陶栀子推开咖啡厅门不?是因为咖啡豆,而是因为明信片。
店长陈思雨有一阵没看到?她了,立刻从柜台后直起身,轻轻挥手打了个招呼:
“嗨,好久不?见。”
陶栀子循着声音看去,弯了弯眼睛,打量着古树咖啡馆特有的复古色调,问?了句:“新店?”
“嗯,新店主打卖一些原创周边,我?被?派来帮忙管理。”
陶栀子笑了一眼,看向柜台后并不?齐全的咖啡设备,立刻猜到?了,“看来这个店咖啡和饮品不?是重点了。”
“咖啡主要做一些手冲,但是甜点什么的都没有,主要供客人?们一边喝咖啡一边参观的,等客源稳定了,我?们策划邀请一些独立设计师来开茶话会或者workshop,也可能举办个人?展。”
陈思雨语调平缓,用闲聊的语气跟陶栀子介绍着,她说话没有任何商务腔调,总给?人?一种老朋友寒暄的亲切感
陶栀子下意识打量着
室内的空间,稍加预判,疑惑地挑眉,问?道?:“在?这里举办艺术展吗?”
“这里只是门厅,从这扇门去往后院,是很大的艺术画廊,筹备了很大的面积。”
说话间,陈思雨已?经不?由分说地从柜台后绕过,刷卡打开了自动门。
陶栀子不?便进入,就在?门口探头看到?一个很大的庭院,远处用围墙阻隔,没有客人?的情况下完全的私人?领域。
她扫了一眼庭院中的绿植,走廊上的木头柱子包裹着青苔,石砌的小径蜿蜒而入,铺满白砂,脚下的石板点缀着碎石和绿植,中心的池塘清浅,水面如?镜,倒映着秋日?里火红的枫树叶子。
歪脖子松树被?修建得精致古雅,池边用竹子修饰,竹子底下的阴凉处是绒绒的苔藓,上面摆放着景观石。
陶栀子有在?七号公?馆庭院干活的经验,和那些专业的园艺师和景观设计师聊过几句,那时她才真切知道?,要将自然?景观搬入私人?庭院是普通人?无法想象的价格。
景观融入艺术设计,那些不?起眼的景观石也是由经验丰富的石匠手工打造。
大自然?的造物如?果加入天马行空的设计,每一寸都将是行走的金钱。
但是金钱打造的庭院又不?会让人?感觉有半点纸醉金迷,反而吐出一种超乎奢靡宇宙的宁静。
其实就是这份宁静,正如?同?江述月的性格一样?,沉敛、寡淡,无法估量。
是的,这就是她看完庭院后的感受。
“你老板确实大手笔,这地价,庭院说修就修了。”陶栀子随口感叹道?。
陈思雨似乎对这些已?经习以为常,补充道?:“但是这院子从造价上肯定比不过公馆里的几大花园。”
公?馆每一年有一周作为花园的开放日?,其中有些珍稀植物,甚至植物学的学生也会慕名而来一睹真容。
经过陈思雨的允许后,她对着这庭院拍了张照,立刻分享给?了江述月,配文说:
「这庭院给我的感觉,很像你。」
她发完后,立刻收好手机,在?陈思雨的陪伴下关注起店内的艺术品,很多藏品会标明历代拥有者的姓名和国?籍。
有年代的物件甚至伴有很长的一串拥有者名单。
上面的标价是估值,因为到?时候是通过拍卖成交价来确定的。
就这样?,她最终拿起了橱窗后的明信片,这似乎是她最能承受也最能留住的美好。
“请问?这款明信片你们库存充足吗?”
她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陈思雨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似乎是极少听到?这样?的问?询,愣了半秒后才缓缓问?道?:“你要买很多吗?”
“嗯,六百张吧,如?果有邮票的话也要六百张。”
她深思熟虑之后,确定了这个数量。
“这么多?”陈思雨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她从事周边销售的时长并不?久,流转的视线中似乎是在?尽量猜测这六百张明信片藏着的合理性。
“嗯……”陶栀子面容温和,点了点头。
陈思雨去仓库给?她找明信片,但是猫猫主题同?系列加起来也没有那么多。
于是陈思雨飞快想到?了一个主意:“要不?你下周过来看看,这个画师在?筹备新一期的猫咪系列,和我?们咖啡馆联名的,听策划部的说,准备打造成一个IP,连盲盒也会上线。”
陶栀子对这个未来的提议并不?热衷,她说过多次,她这个人?只在?意当下。
于是她付了六百张明信片和邮票的钱,但是不?打算带走任何一张
“思雨,能帮我?个忙吗,后续你们来了新的明信片后再帮我?补齐六百张也不?迟,不?一定非要猫咪主题,只要这个店能一直开下去,每个月……帮我?寄出一份明信片,地址我?回去问?一下,发到?你的工作邮箱上。”
“六百张……一年十二个月,五十年。”陈思雨干笑两声,毫不?掩饰眼中的困惑,又似乎心里产生了什么让人?悲伤的猜测。
“是啊,也许到?时候你已?经不?在?这家店工作了,但是没关系,我?接受一切的可能。”
陶栀子豁达一笑,拿出卡刷了钱,拿了一份形式上的取货证明,但是那张证明早已?没有兑现之日?。
不?过她临走前回头,冲陈思雨深深鞠躬,“谢谢你。”
出了咖啡馆,陶栀子回想起她刚才和陈思雨的一段对话——
“你下周是不?方便过来吗?”陈思雨笑容一滞,犹豫地问?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新IP很不?错,我?看过样?图,它一定会风靡的,是和古树咖啡馆有关的。”
陶栀子礼貌地摇摇头,“我?不?一定会来,所以无法答应你。”
说话间,陈思雨急急打开了手机,给?她看了一份线稿,有些焦灼地说道?:
“你一定要来,新IP真的很可爱。”
手机屏幕上,一只小小可爱的金渐层猫咪,爬上了身穿西装的冷漠男人?的肩头,开心地啃着他的耳朵。
男人?脸上是无奈而苦恼的神情,又似乎对小猫充满溺爱。
一时间,陶栀子会心地笑了出来,但是笑着笑着,她双眼里却开始泪花打转,在?路上赶紧用双手掩面。
陈思雨说,这个IP的名字叫——
一只叫栀子的猫猫。
「我?以为自己长大了,长大成在?任何地方都不?会哭泣的成年人?,但成年的世界还是有很多不?为伤悲的哭泣。——陶栀子」
她擦干眼泪,踏上去往教堂的路。
今天是陈友维去教堂做义工的日?子,她是去观察陈友维的。
可下了地铁,去往教堂的路上,却有种奇异的油然?而生的朝圣感。
宗教之地,却有人?间恶魔在?伪善酣睡。
刚看到?教堂的大门,陶栀子在?对面的斑马线驻足,看着红灯闪烁,等待人?行道?的绿灯。
等待过马路的人?很多,很多是非宗教人?士,大家总喜欢跟牧师谈心。
乌泱泱一片人?群中,陶栀子将自己当做是普通人?的一员,掩于人?海。
可远处却响起骚动,她对围观他人?矛盾没有兴趣,并没有往那边看。
人?群被?人?粗暴拨开,一个女人?骂骂咧咧从人?群中推搡着走了过来,右手拽着一个衣服歪歪扭扭的小男孩。
陶栀子余光一瞥,脑海中立刻闪回那个被?她摁在?墙头哭得满脸泪痕的小孩。
她见女人?气势汹汹,双眼像是杀人?一样?瞪着自己,状似冲她而来。
女人?越走越近,果真是冲她而来。
此时红灯倒计时结束,绿灯亮起,如?同?水闸放开之后,人?群如?泄洪般进入到?路面上。
就在?斑马线上,女人?三步上前,不?由分说地拽住她的手腕,扯着嗓子破口大骂,恶狠狠地瞪着她,眼中带有浓浓的敌意。
“侬就是上次威胁我?阿拉儿子个小姑娘,是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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