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羽倾舟by破折号一一
破折号一一  发于:2025年01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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鞋子什么时候跑掉了都不知道。
最后就差一步而已,就差一步就能?赶上。
她?真的?来送过他的?。
元汐桐委屈巴巴地?开口:“我——”
她?的?话没能?成功说完。
因为在这一刻,等在一旁的?千颉耐心彻底告罄。他上前一步,直接捉住了她?的?胳膊,像捉一只小鸟一样,将?她?从元虚舟身上扯开。
而她?紧握着的?,属于元虚舟的?那只血淋淋的?手,正一寸一寸地?从她?掌心滑落。
“你放开我!”
她?惊叫出声,挣扎着想要摆脱千颉的?钳制,才叫出一声,便感觉有妖血喷溅在自己脸上。她?下意识地?偏头闪避,再看过去?时,竟看到?千颉捉住她?臂膀的?那只手,被煞气化成的?风刃给砍了下来。
与此同时,一根尖利的?白骨以雷霆之势从地?面窜出,直接从他背后将?他穿胸而过!

半边身子骤然失力,元汐桐再度跌落在元虚舟身上。
但不知为何,方?才无论她怎么牵住都无法对她做出回应的?那只手,正奋力屈起手指,慢慢、慢慢地将她回握住。
空气当中浓重的?煞气在这时被催动,以元虚舟为原点,卷起一阵巨大的?风暴。无数妖魔之血恣意膨胀着汇聚在一起,化作一条黑色的?巨龙直直地朝着他的?身体俯冲下来?。
被骤然砍掉一只手,胸口穿破一个大洞的?千颉不知是重伤未愈,还是被这番场景震慑住,竟一时间忘记了闪避。
一直守卫在暗处的?金翅鸟妖飞身过来?,将千颉的?身子架住。脚刚及地,又是几根白骨从地面暴起,鬼手一般瞬间就将他的?胳膊捅出几个大窟窿。
不能在地面待着了,游尸九野本就是座坟场,最不缺的?就是白骨。现下这白骨不知道被什么力量控制着,要对所有?沾地的?生物?赶尽杀绝。
金翅鸟妖显出妖相,张开翅膀载着千颉飞向半空。但因臂膀受了伤,飞行的?时候只能勉强将两边翅膀保持平衡。
他们停驻在空中,看着漫天的?煞气如瀑布一般奔涌至那神官的?体内,一时间都被这急转直下的?局面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裂缝之外的?医官紧急奔至千颉身边,第一时间替他查看处理伤口。
左手臂膀齐肩断裂,缝好虽要花费些功夫,但问题不大。麻烦的?是胸前正中对穿的?那个大洞,稍稍偏离一点就会伤及心脏。
幸好千颉虽然毫无防备,但多年征战的?本能令他在千钧一发之际,躲开了致命的?攻击。
“主?上,您暂时不能再用妖力了。”医官颤着声音开口。
千颉紧盯着风暴中心,默然不语。
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上滴落,他抿着嘴,面不改色地用那只完好无损的?手掏出帕子,将嘴角的?血轻拭干净。
因为一时的?掉以轻心,竟被重伤至这个地步,他当然是恼怒的?。
但是恼怒之余,他却终于像是相通了困扰了他许久的?难题,将帕子攥紧,咬着牙笑道:“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就奇怪,大歧元氏怎么能生出这么厉害的?种……”
他垂眸,被医官恨不得将耳朵堵上,以防要丢命的?秘密不期然飘进?耳朵里的?怂样给取悦,竟哈哈大笑几声,一边拍着金翅鸟的?脖子一边吩咐道:“风暴停息后,你飞低一点,但注意不要离地面太近,我?有?几句话要对我?的?乖侄女儿说。”
猎猎罡风刮得金翅鸟左摇右摆,他的?翅膀被医官紧急处理了一下,如今虽能勉力支撑,但风刮得越来?越刺骨了。他能感觉到,以那神官为中心点的?风暴虽然在渐渐减弱,但四周有?大量风刃在聚集,若他们不赶紧出去,迟早要被风刃凌迟成?碎片。
天上地下呼告无门,怎么会?明明那神官的?灵脉都断了,为何还能这样搅弄天地?
阴云被烈风吹散,风暴平息之后的?游尸九野显得洁净异常。浓重的?煞气全数钻进?了元虚舟的?体内。
元汐桐坐在元虚舟身边,看着被煞气吸引而来?的?妖兽们自发地散了,就这样顺着原来?的?裂缝又游回了原来?的?时空,像从来?都没有?进?来?肆虐过一样,只觉得这一切都好荒唐。
她在风暴中心,没有?被伤到分毫。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元虚舟满身的?伤痕已然不见?,就连那两只快要断掉的?手,都已经重新长好。如今他身上的?皮肉紧实健康,每一块都完好得像玉石,焕发着勃勃生机。
可是,那是煞气吧?那么多煞气钻进?体内,能被炼化吗?
她有?满腔的?疑问要问他,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试图将他叫醒。
她还不太敢推他,或者摇他,总觉得现在这个身体和经脉都完好的?元虚舟,一点都不真实。万一又把他给推坏了呢?
手指渐渐抚上他的?眼皮,才触上去,那双眼睛就这样骤然睁开。
没曾想见?到的?却是一双金瞳。
陌生的?,冰冰冷冷的?,没把她望进?眼里的?金瞳。
“哥哥……”她轻声叫他,他却只是颤了颤眼皮,看也不看她。
“他还没有?彻底醒来?。”
突然千颉的?声音阴魂不散地在她耳边响起,她寻声望去,只见?那胸前破了个洞的?大妖正坐在一只金翅鸟背上,隔空与?她对望。
他用的是只有她能听到的传音术,样子没刚才那么厉害了,声音听着也虚弱了许多,整个人看起来?伤得比她还要恐怖。
但他还是镇静的?,镇静得让元汐桐口出恶言:“你怎么还没死?”
“你放心,我?这条命,得留着死在炎葵手上,”他半真半假地,提到了元汐桐娘亲的名字,“只要她杀得了我。”
这让元汐桐更加愤怒:“不准你这样叫我娘!”
千颉只是笑笑,并不对她这句孩子气的?发泄做出回应。
片刻之后,他将话题转回来?:“元虚舟不是你哥哥,这件事?你知道吗?”
乍然被问及到这个秘密,元汐桐瞳孔一缩,下意识就要否认。但空气中的?风刃已经在渐渐逼近,千颉没有?时间听她胡扯,直接揭穿道:“他是修罗族,所以才能用煞气重塑经脉,操控死灵化为白骨当作武器。他和大歧皇室一点关系都没有?,却被你那个废物?爹当亲儿子养了这么久。按照你们中土的?说法,应该算是,欺君之罪吧?”
他顿了顿,笑容加深:“这样说来?,你们秦王府,欺君之事?有?很?多啊。”
被这样明晃晃地威胁到头上,元汐桐要再装作听不懂,便有?些不识时务了。
但她还是没说话,她只是在推算着,若千颉再近一步,地面的?白骨能将他杀死的?可能性有?多高?。
“在盘算着杀我?灭口吗?”十几岁的?姑娘脸上藏不住事?,千颉一眼便识破,“先不说这绝无可能,再者,这里面发生的?一切,南荒妖军全部都已目睹。我?若是死在这里,局面会更加控制不住。你和你娘身世暴露之后,还指望元虚舟来?保下你们秦王府对吧?”
元汐桐听明白了,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和他交涉:“我?如果跟你走,你就能保守秘密,是吗?可我?该怎么相信你?”
在她问出这句话的?同时,与?元虚舟一直牵着的?那只手竟骤然被握紧,紧到让她发疼的?地步。她猛地回头,看到他那双金色的?瞳孔,不知何时正盯住了她。
她被盯得心头一跳,,下意识就止住了呼吸。
这双眼睛,跟以往做神官时的?哥哥很?不一样,带着股少有?的?乖戾,暗藏邪气。
修罗族,她听娘亲提过一点,说是只存在于传说当中的?种族,却不知为何真的?出现在了这世上。应当和他的?生父相关,但那个男子,在九凤国的?公主?怀上他之后,便消失得干干净净。
哥哥醒来?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真舍不得啊。
元汐桐不自觉地多看了几眼。
这般依依不舍的?情态,落在千颉眼睛里,他像是看懂了些什么,敛眉自顾自地笑了笑,然后开口:“你只能选择相信我?。他有?知觉了是吗?跟他道个别吧,让他死了这条心,再不要来?找你。毕竟……他如今所受的?一切苦难,全都是因你而起。”
说出这样伤人肺腑的?话,当然有?他自己?的?私心存在。他如今杀不了元虚舟,反倒让其觉醒了修罗之力,被制衡得厉害,耽搁下去还会有?性命之危。
放虎归山已是无奈之举,这个大麻烦绝不能再追过来?搅局。
这段话落到元汐桐耳朵里,她却很?有?些认同。
于是元虚舟担心的?事?情最终还是应验了。
在他一个没看住的?时候,元汐桐又擅自开始了惯常的?自我?责备。
五年前,因为她一时任性,对他提出那样过分的?要求,害得他声名扫地,被流放出帝都,被迫多吃了许多苦之后,她就时常陷入这种责备当中。
五年后,因为她一时不慎,将妖血喂给了捕神蝶,给落星神宫,给元虚舟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
他差点死在她面前。
更早一点,如果她娘没有?选中秦王府,没有?选中元虚舟当她的?哥哥,那他一切的?苦难都不会发生。
她对他来?说,就是个灾星。
千颉的?话当然有?引导的?成?分,她能听出来?,她不是没有?判断力的?傻子。
可爹爹实实在在地不能同时失去两个孩子,她也实实在在不能再拖累哥哥了。
以后的?路,她要自己?走。
是生是死,都要自己?走。
引路的?铜铃在这时又焦急地晃了晃,清光洒在元汐桐的?脸上,这让她看起来?就像一只被迫离巢的?雏鸟。
可怜兮兮的?。
她将铃铛塞进?元虚舟的?另一只手,替他握紧。在松手时,却反被他握住。
她的?哥哥虽没有?恢复神智,但眼睛一直盯着她,那里面有?了一点只有?她看得明白的?怒意,似乎预料到了她即将做出的?让他失望的?决定。
元汐桐的?视线再次模糊了,但她两只手都被元虚舟紧紧攥着,她挣脱不开,只好侧过头,将眼泪擦在自己?肩上。
天空中聚集已久的?风刃不打招呼地朝着千颉杀过来?,金翅鸟仓惶逃窜着,焦急催促道:“主?上,该走了!”
“嗯。”千颉应了一声,看着元汐桐,决定不论她有?没有?道完别,他在心里数五下之后,无论如何都要将她带走。
才数了一下,便看到元汐桐俯下身去,对着她那哥哥的?耳朵说了几句话。
接着,元虚舟原本就算是失去意识,也要紧紧攥住她的?那只手,竟然在那瞬间松开了。
千颉收回目光。
果然,最亲近的?人之间,才知道什么话最伤人。
只是伤人者到底伤己?,元汐桐在站起来?之后,一张脸哭得简直不能看。
她说了什么呢?
她竟然对最爱她的?哥哥说。
“五年前,我?没有?来?送过你,你不要自作多情了,哥哥。因为那时候,我?最讨厌的?人就是你。你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自己?是个废物?。”
所以,放开我?吧。
再也不要来?管我?了。

第54章 阿羽,若有人问你发生了……
“阿羽,若有人问你发生了什么,你一定不能开口……就当是,你和哥哥之?间的秘密。”
谁在说话?
阿羽……哥哥?
是哥哥在和她说话吗?可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哥哥的声?音,听起来分明是个?年岁不大的孩童,而她——
元汐桐等了一会儿,听见了自己?回?应,清清脆脆,带着股未经蹉跎的傻气:“好啊!阿羽最喜欢和哥哥有秘密了。”
啊,她记起来了。
这是她五岁时候的事情。
彼时距离大歧新帝御极已有三年。在这三年内,今上开张圣听,重用良实,大歧国?力渐强。但天子唯独不喜妖族,以妖者不事生产,只耽修行,妨害普通百姓,长此以往必将引起国?患之?由,将先帝时期被启用的妖臣尽数铲除。
站在国?君的角度,这样的顾虑并没有错,中土百姓并非人人都可修行,国?之?重本仍在农事耕种。这些普通人族,在面?对着妖族时,几乎是毫无自保之?力。
妖族逐利而来,哪里?有天地灵气就去哪里?安居。但妖族便是妖族,从根本上就和人族是不同?的物种,就算杂交聚居,也很难被人族所同?化。新帝认为,是先帝荒唐,遭受蒙蔽,才会重用妖臣,让妖族大量涌入中土,挤压中土百姓的生存空间。
当然,还有一个?大歧皇室都心知肚明,但绝不能妄议的原因是,新帝的生母在新帝十岁时,跟个?北荒的妖族跑了,致使他在少年时期受尽了苦楚,不知付出多?少代价,才终于坐上这皇位。
起初,新帝根基未稳,为拉拢民心,驱赶妖族的举措并不十分激进,也给足了时间令其举家搬离。直到连续出了几起祸乱,才开始要求落星神宫众星官,以大歧的名义对妖族进行清洗,将帝都及其周边重镇的妖族,应除尽除。
一时间,中土妖民人人自危。
帝都上层在此次事件中彻底洗牌,首当其中的便是邢家。
邢家自凉州发迹,麾下大部分将士都是中土妖族良民演化而来。那?支军队在所向披靡的同?时,亦令新帝十分忌惮。在这次清洗当中,邢家不仅损失上万兵将,还丢了兵权,只得了个?“镇国?将军”的封号作为补偿,可以说是元气大伤。
但这一切,和年仅五岁的元汐桐还暂时扯不上关系。
那?时候,在她没装什么东西的脑瓜里?,最烦恼的事情就是,给园子里?灵兽裁个?什么式样的斗篷,会看起来比较威风。
她自己?没有灵根,威风不起来,就喜欢狐假虎威。梳头的婢女总是给她把头发梳得很紧,梳到眼角吊起来,就愈发让人觉得这小孩脾气乖张,被宠得不成样子。
事情发生在这一年的上元夜。
她跟着爹爹和哥哥去宫里?头赴宴,娘亲则留在王府等他们回?来。
她年纪小,被身边人一直护着,人情冷暖还没有眼色去看,所以不明白为什么娘亲不能一同?进宫去,也没看出来皇子公主们其实不愿和她单独玩,只有哥哥在时,他们才会分几个?眼神给她,做出一副厚待她的模样。
天子带着朝臣在饮酒作乐,小辈们偷溜出来,预备打雪仗。
无论什么身份的小孩子,似乎都爱跟着大孩子一起玩。特?别是当这个?大孩子还有着极高?的号召力,身份又尊贵的情况下,几乎就有了一呼百应的效果。
元虚舟在当时就是这样一个?大孩子。他从神宫回?来,不知又学?了什么厉害术法,谈吐得体进退有礼,对弟弟妹妹们照顾有加,整个?人身长玉立,相貌显眼得过分。
相干的不相干的小孩全都围着他,反倒把元汐桐这个?亲生的妹妹给挤到一边去了。
还是哥哥先发现她不见,拨开人群一看,才看到她在雪地里?摔了个?屁股蹲。他伸出双手将她从雪地里?抄起来,仔仔细细地替她将身上的雪拍干净,就这么牵着她在身边,再也没放开。
她那?时还没那?么敏感内向,只觉得大家喜欢哥哥就是喜欢她,在一旁跟着乐呵呵地笑。
但这场雪仗只打了一局,哥哥就被天子叫走,回?到了宴席上。
剩下的小孩们觉得没趣,就心灰意?懒地散了。
回?宴席途中,也许是元汐桐小小一团实在不起眼,众人谈话竟忘了要避着她。
她听见有人在前面说话。
“好烦,一点都不想带着汐桐郡主玩,灵根都没有,还得防着她磕了碰了。”
“谁叫人有那?么个?厉害哥哥呢,忍忍吧,她又不是回?回?都进宫。”
“唉……我看啊,虚舟哥哥迟早有一天被这么个妹妹给拖累。”
不知是不是打雪仗受了凉,元汐桐回?到席上就开始发高?烧,只得提前回?王府。
哥哥原本要和她一起回?去,但太后?要拉着他说话,就耽误了一会儿。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元汐桐就出了事。
上元夜的帝都热闹非凡,香车宝马游人如织,陆道水道全被堵得水泄不通。桥底下还有两艘游船撞到一起,翻了船。
满城的锣鼓烟花声?中,突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惨叫。这阵声?浪起先很小,周遭人群只当是前面?又有了什么新奇玩意?儿,没想着往后?撤,反倒看热闹似的一层推着一层往里?挤。
直到护卫皇城的禁军高?喝着现身,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出了事。慌里?慌张间只听得两声?犬啸,接着两道巨大的黑影从人群中窜出,一闪就不见了。
作乱的是两只犬妖,三年前,原本在这帝都做香料生意?。耕耘多?年,早已扎根在此。
然新帝登基,苛政之?下,财产家业全被没收,一夕之?间流离失所。
它们不知去往何地,想着被充公的房屋底下还藏着几坛金子未带走。费劲千辛潜回?帝都,原本只想拿了金子就撤,却被满城的热闹喜庆刺激得失控,显出妖身接连踩死了十余人。又在禁军的追击下,慌忙逃进了里?坊,恰好撞上了从宫里?出来的秦王府马车。
秦王进宫不好多?带护卫,秦王府又在里?坊,无须经过闹市,出了宫门拐几个?弯就能到。
种种巧合之?下,元汐桐身边只有两个?贴身婢女。
犬妖被禁军追击至此,已是穷途末路,又见车马华贵,心知这必定是哪个?皇家子弟。二妖对视一眼,决定死也要拉个?垫背的,便直冲上去将马车掀翻,拎起高?烧不止的元汐桐就跑。
对方有人质在手,本可以将犬妖就地正法的禁军不敢步步紧逼,只能一边差人去宫里?报信,剩下一伙人隔着段距离远远地跟。
但那?两只犬妖对帝都地形显然熟悉至极,几个?纵身之?后?,竟把禁军给甩得干干净净。
形势急转直下,禁军们正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往回?报。
这时,一袭白衣却唰地一下从他们头顶掠过。
那?是得了消息,第一时间追出来的小王爷虚舟。
元汐桐的金镶宝珠项链上装有追踪符,元虚舟追踪的速度快如闪电,不一会儿就将禁军甩开,找到了那?两只犬妖落脚的河边。
可远远的他就听到山林中有群鸟在嘶鸣,像是被什么力量所驱动?,一齐惊飞上天。鸟雀的羽毛似枯叶凋落,被风刮得漫天都是。
院落里?有血光在弥散,而元汐桐就坐在血光中央,一动?也不动?。
那?两只绑了她的犬妖,正静静地躺在她身边,浑身都是血窟窿,瞧着已经没了生息。
夜风卷着血气扑向元虚舟的面?颊,他打了个?寒颤,落在元汐桐身后?。
那?时候的元虚舟,虽然见识比一般孩子要广许多?,但在神宫的修行还是以理论为主,从未直接正面?地遭遇过这种血腥诡异的场景。
他当然能辨认出来这股邪门的力量是妖力,也立刻反应过来这股妖力出在元汐桐身上。
妹妹是……妹妹是妖?
意?识到这个?可能性?之?后?,他竟出奇镇定,脚步没停地走过去。
因为他在这一刻,想到不是别的,而是妹妹一定很害怕。她那?么小一个?孩子,灵力全无,身子骨弱得像只鸡崽,吹个?风都能高?烧不止。结果却被两只发了狂的犬妖掳走,路上也不知受了多?少惊吓。
不知道该怎么做才不会让她更受惊,他将声?音放到最轻,伸手握住她的肩膀,柔柔唤出一声?“阿羽”。
被握住肩膀的元汐桐先是畏缩了一下,然后?才缓缓将头转过来。
元虚舟这才看清楚,她的脸上全是泪。小孩子嫩藕似的脖颈上,还有几道爪痕,正往外渗着血。
她的确是吓傻了,见到自己?哥哥,也是一副没完全反应过来的样子。
直到脖颈传来真实的痛感,她才“哇”地一声?哭出来,语无伦次地解释:“哥哥……我不是……是他们要掐我,那?群鸟才,才飞下来,我没有……”
沾着血的小胖手指向犬妖的尸身,因为描述不清楚,只能张着嘴干着急。
“阿羽,阿羽,没关系,不用着急解释。”元虚舟赶忙握住她的手,掏出帕子替她将伤口捂住,他还不会疗伤术,只能先用这种法子给她止血,“你是想说,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是犬妖先朝你动?手,要掐死你,那?群鸟儿才飞过来将他们啄死的,对吗?”
是的,是的!
元汐桐赶忙点头。
所以,真的是妹妹做的?
可是,怎么可能呢?
妹妹如果是妖的话,那?妹妹的娘亲?
元虚舟对现下的情形感到无比疑惑,好几个?念头同?时在他脑海里?转,他一时想不通,强行压下,决定先把眼前的事情先解决。
禁军马上就要赶过来,今上又对妖族恨之?入骨,妹妹的身份绝不能被人知晓。
“阿羽,”他沉声?,强迫年仅五岁的元汐桐冷静下来,“若有人问你发生了什么,你一定不能开口。刚才发生之?事,全是哥哥做的,你一直昏迷到现在才醒来,听明白了吗?”

“为……为什么?”元汐桐听不?太懂。
“没有为什么,”元虚舟最会?哄她,他没有解释太多,只是对她笑了笑,哄道,“就当是,阿羽和哥哥之间的秘密。”
元汐桐果?然上当:“好,好啊,阿羽最喜欢和哥哥有秘密了。”
天空中的异象并没有维持太久,和她十二岁时引发的那场动静比不?得。在禁军赶来之前?,鸟雀就已经散得差不?多。
院子里犬妖的尸身正被烈火焚烧。
元虚舟将元汐桐护在怀里,淡淡地告诉他们自己已将犬妖诛灭,但术法无眼,没给留个全尸。
他只字没提皇城禁军今夜的疏漏,但禁军们却不?能?不?领他这份情。
朱雀大街上的伤亡,初步预测应在二十人以上,这本就已经是活罪难逃,后?来他们竟还让那两只犬妖掳走?了皇亲。
要?知?道,汐桐郡主虽在皇家不?是很起眼,但她是虚舟小王爷唯一的妹妹。这位未来大神官若怪罪下?来,他们这些人全都得以死谢罪。
惊惧之下?,他们感激小王爷不?杀之恩还来不?及,哪里还敢去仔细辨认犬妖的死状,就地等着尸骨被焚尽之后?,便匆匆回了城。
回城的马车上,元汐桐一直被哥哥抱在怀里,没松过手。
掉光了叶片的枝桠被月光投射在帘子上,顺着车轱辘滚动的声音一起后?退,元汐桐渐渐感到一阵困倦,在哥哥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睡了一小会?儿。
醒来时,竟真?的把方才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
她不?知?道,这件事是元虚舟做的。
他在落星神宫其实不?如皇城脚下?这般守规矩,会?和人斗法,会?欺负精怪,还会?想方设法偷学一些暂时不?能?学的术法。
记忆消除法是他最近才学到的,为了让看门的星官不?知?道他曾在夜里偷溜出去过。其实也不?是溜出去干别的,只是少年正处在对什么事情都感兴趣的年纪,对于冒险和刺激有种?不?同寻常的热衷。
落星神宫内秘境众多,残酷与神秘色彩兼备,就算只是为了亲眼看看,他也要?一个一个地探过才有发言权。
今夜发生在妹妹身上的事情,让元虚舟极为不?安。
那两只犬妖的死状犹在眼前?,还有无数只像他们一样原本生活在帝都的妖,却因一纸政令或是流离失所,或是惨遭杀害。
他不?能?承受半点,会?失去妹妹的风险。
元汐桐的伤口已经被处理过,没留下?任何的爪痕,但人还发着烧,以为自己才从宫里面出来。
她看着哥哥的侧脸,冷不?丁开口问?他:“哥哥,我今后?,会?成为你的拖累吗?”
明明是个糊里糊涂的小孩子,连“拖累”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但她却在方才听来的那几句话当中,莫名?感受到这不?是个好词。
元虚舟低头看向她,眉头微皱:“有人对你说了什么吗?”
“没有,我自己听来的。”
她的脸上有了一点烦恼的神色,这是比给灵宠们准备什么式样的披风更高一级的烦恼,在今后?会?将她的脾气?折磨得越来越古怪。
元虚舟敏感地意识到自己需要?说些什么来安抚她,于是他捧着她的脸,认认真?真?地向她承诺:“如果?,这世上只剩下?最后?一个人会?无条件地爱你,守护你,那这个人一定会?是我。所以阿羽,你绝对不?会?是我的拖累。”
元汐桐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有。
但她在这瞬间立刻就开心了,撅着嘴在哥哥面颊上响亮地亲了一口,然后?说道:“哥哥,我最喜欢你了。”
“嗯,哥哥也最喜欢阿羽。”
“哥哥,我那个时候……最讨厌的人,就是你。”
这真?的是一句违心话吗?
元汐桐翻了个身,捂着脑袋从睡梦中醒来,枕头不?知?不?觉又湿了一大片。
年少时期童言无忌的喜欢,在后?来的确是夹杂了嫉妒和讨厌的。哥哥什么事情都没有做错,她却擅自把怨气?发泄在他身上,又因为他每次都最大限度地包容她,而暗戳戳地消了气?。
可她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了呢?
哥哥那么早就知?道她是妖了,但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待她好,所以难怪,在十二岁那年,她生出了所谓的“灵根”后?,他会?表现得一点都不?高兴。
从窗棱折射进来的月光,照在她的胳膊上。
那里原本被雷劈得血肉模糊,养了半月之后?,竟然连道疤痕都没留下?。
那哥哥呢?
是不?是也好得差不?多了?
她是半妖一事,应当已经传回了帝都,不?知道娘亲有没有及时逃走。
爹爹和秦王府会?受到牵连,但如果?爹爹咬死自己是受娘亲蒙蔽,天子念在骨肉亲情的份上,应当也就是小惩大诫,不?会?真?的下?狠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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