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羽倾舟by破折号一一
破折号一一  发于:2025年01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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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浮极山时也?是这样。她双目失明,而他?背着她,一点?都不设防。
这次是仍在小看她吗?
她懵懂皱眉,片刻之?后,心中突然有了计较。
“哥哥……”她不确定?这样的称呼能?不能?降低他?的心理防线,只能?姑且一试。灯架上?繁密的烛火燃烧得令人心慌,也?许是因为她接下来要做的坏事,“妖毒拔出来时会很疼,你忍一忍。”
她将手贴上?去。
而元虚舟手臂上?的青筋,却在她触碰上?来的瞬间,奇妙地浮现出来。
他?似乎感觉很痛苦,鼻息先是断了一下,而后变得深重。
这让元汐桐动作有些迟疑:“疼……疼吗?我?还没开始拔。”
在成为二十八星官,于三界游走那?几年?,元虚舟曾经?历过无数次险境,剑戟纷纭间,也?浴过无数次血。
疼痛对他?来说,是眉头都不会皱一下的小事。
可是,元汐桐的手却像刀子,非但没有令他?的伤口好受半分?,反而像是要将他?划得鲜血淋漓似的。刀尖穿透背脊,淬了毒一样,搅得血液也?开始沸腾。
明明她只是贴上?来而已。
“疼,”他?深吸一口气,无耻地开口,“你快一点?。”
“噢……”
元汐桐定?了定?神,又在他?的伤口注入了一些妖力,感受到妖力完全与金翅鸟的妖毒融合之?后,才用力拔起。
妖毒侵蚀伤口太久,在拔除时,那?些黑色的毒液竟不肯脱离血肉似的,幻化?出根根倒刺,勾得伤处更为惨烈。她见元虚舟一声不吭,心下也?不知道他?究竟疼成什么?样了,只能?一边朝伤口吹气,一边学着他以前哄她的语气,也?轻声哄道:“马上?好了,你忍一下啊,哥哥。”
院子里有繁花接连爆开,“啵”地一声,串在一起,微弱得像儿时的元汐桐亲他的声音。带着香味的呼吸润泽着他?的伤口,他?伸手捂着眼睛,很低很低地应道:“已经在忍了。”
她根本不明白?,他?忍到了什么?地步。
所幸这一过程并未持续很久,元汐桐便已全然将妖毒拔出。那黑色的液体在她掌心盘旋了几遭,最后将化作一阵轻烟,混沌沌地消散了。
只是伤口还有血迹在淌。
她接着施了一道疗伤术,金光萦绕过后,又是白?璧无瑕的一块肌肤。
可惜这杰作她未来得及好好欣赏,元虚舟就小气吧啦地披上?了衣裳。一层一层套得严严实实,杜绝了一丝一毫她再将眼神投过去的可能?。
也?罢,他?既然已经?知道了她是半妖,自然是要对她防备些的。
屏风隔出的一方世界里,时间像被掰开,又被揉碎。元汐桐坐在地板上?,脑袋耷着,耳朵听见衣料细细簌簌的摩挲声,内心很煎熬。
衣料摩挲声停下时,元虚舟朝她走过来,见她像个鹌鹑,坐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也?没提出要走。
他?突然在她身前蹲下,屈指轻敲她的脑袋,候着她慢吞吞地对上?他?的视线。
正打算说些什么?的神官脸色却微微一顿,接着身形晃了晃,膝盖支撑不住似的,“咚”地一声抵在地板上?。随之?倾倒过来的,是他?高大的身躯,但他?好歹伸出一掌撑在了她身侧,这让她不至于在这瞬间被他?压折。
但距离也?是足够近了。
元汐桐仰着身子试图往后挪,后腰却被他?横过来一只臂膀,虽没有揽上?,但她整个身子却像被他?牢牢地锁在怀里,呼吸中满是属于他?的香味。
“本来还想对你表示一下感谢,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将脑袋悬在她肩上?的元虚舟,稍稍侧头,用目光笼住她,“是在拔除妖毒的时候,给我?下的昏睡咒吗?”
难怪她坚持要替他?疗伤。
他?的语气没有什么?起伏,元汐桐听不出来他?是否在生气,只觉得声音还算轻。
但即使他?生气,眼下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她转过头,与他?目光相缠:“不是哥哥自己说的吗?想要的东西得自己拿。”
说罢她又笑了笑:“我?是不是很听话?”
她与他?的距离实在太近,气息都要混到一起去。元虚舟应是被昏睡咒搅得再也?撑不住,他?率先移开了目光,眼皮直往下坠,纤长睫毛在面容上?留下很明显的阴影。
“若是真听话,那?你便该……”
该怎么?样呢?
心跳一声叠着一声,理智与情感产生了割裂。他?低笑一声,终于认了命似的,借着睡意将下巴缓缓搁上?元汐桐的肩头。撑着身子的臂膀反手将她搂住,力道甚至带着些悍然。
如山的身躯倾倒过来,被抱了个满怀的元汐桐起初很有些手忙脚乱。但幸好她力气大,不至于就这样直接被他?压得起不来。
若放在以前,这只是兄妹之?间很寻常的拥抱,但这个拥抱却因为隔了五年?时光,变得陌生而煎熬。
陌生的是,以前的元虚舟,抱着妹妹时总是温柔居多,饱含呵护,从没像这样,将她抱得喘不过气来。
煎熬的是,元汐桐因为惶恐,试着推拒了一把,发现自己推不动他?之?后,竟生出了一股不满足。好像……再抱紧一点?也?无所谓,她理应和?他?这般亲密无间。
“哥哥?”她睁着眼,茫然问道,“我?听话的话,该怎么?样?”
却没有人回应她。
直接打入血脉中的昏睡咒,威力强劲,年?轻神官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能?坚持这么?久,已是十分?难得。然而他?虽睡过去了,但两只臂膀却没松劲。
少女纤薄的腰背全然被裹进他?怀里,半晌之?后,明白?他?再不会说话的元汐桐,终于将垂在身侧的两条胳膊抬起,攀上?他?的背脊将他?回抱住。
热意在两幅身躯当中传递,她偏过头,暗自将脸皮在元虚舟脸上?蹭了蹭,试图在他?玉石般冷峻的面上?蹭得一丝凉意,却发觉他?的脸甚至比她的还要热。
算了,她失望地想,他?妖毒才清,之?前还受着折磨呢,现下又被施了昏睡咒,气脉能?平和?到哪里去。纵使是这样,她还是舍不得移开脸,就这样静静地抱了他?许久,才附耳过去,贴着他?的耳朵说道:“哥哥累了这么?久,干脆就好好休息一晚吧,不用谢我?了。”
说罢,她扶着元虚舟的肩膀在地上?将他?安置好,自己则蹲在他?身边,释放出妖力隔空在他?身上?探了又探。
以她如今的感知力,她能?感应出另一件不知名的灵器就在他?身上?,但方才他?都已经?将上?衣褪下,她也?借着疗伤的功夫将他?从上?至下扫了个遍,却还是连那?东西的影子都没见着。
境界达幽夜象的修士们,都会一种术法,名为“摄八方”,此术法比乾坤袋高明之?处在于乾坤袋是身外之?物,丢失便有可能?找不着,但摄八方却是术法辟出的异空间,只要境界不掉,这异空间便绝不会丢失。
想来那?东西被他?收进了摄八方内,他?不主动打开,她便进不去。
这边受挫,她也?没气馁,果断转身奔向屏风外的月晖琴。
疗个伤耽搁太久,久到院子里的星傀都已经?退下,现下四处一派寂静。她将神识散出,确认书房外无人值守后,才伸手附于琴上?。
昨夜她已经?探过,这琴上?八成是被人加固了什么?封印,以致于她无法顺畅地将妖力吸收。
属于鹓雏的妖力,太过霸道,只有天生适合灵修的妖骨才能?承载,否则反倒会被妖力所吞噬。修士们若想将这份妖力据为己有,只能?借助器物将其炼化?。
但月晖琴,据说是用天帝园圃当中的神木锻造,按理和?妖力应是无法相融才对,所以这份妖力才会相安无事地在琴中保存这么?久。而且她今日也?无意中向那?书精打听过,神宫近二十年?来唯一精通音律的神官只有元虚舟一个。
其他?比如紫薇殿的姬照,精通的是刀剑和?法阵,而天市殿的明霞,精通医理和?机关,执掌神宫的武器库;玄瞻大神官倒是会吹笛,且法器之?一便是一柄短笛。但琴嘛……反正这月晖琴近年?来就没派上?过用场。
所以才会顺理成章地传到元虚舟手上?。
回想起方才元虚舟那?不可一世的态度,她又隔着屏风瞪了他?一眼。
正事要紧。
这次她吸取了昨夜的教训,先加固了一层静音术,然后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围着那?把琴探了个遍,终于弄明白?封印被下在了琴弦上?。她自问自己对咒术见解颇深,但封印显现之?后,她却看不懂这究竟是什么?封印术。
瞎猫般接连施了几个咒术,她甚至照着元虚舟矮案上?的琴谱弹奏了几曲,依旧摸不到解除封印的法门。而且被裹在静音术的结界内吧,琴音非常恼人,音调间的回声纠缠在一起,简直有魔音穿耳之?效。
为避免再弹下去走火入魔,元汐桐只得鸣金收兵。
也?不算毫无所获的一夜,她安慰自己,至少元虚舟知道了她的底细也?没想着要杀她。
虽然不知道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但多周旋几次,总能?探到他?的目的。

醒来?时,他已经被安置在了自己卧房。
月晖琴上的封印还纹丝不动,她竟没?恼羞成怒,直接将?他扔地?上不管。这让他有些许意外,但又觉得是情理之中。
她若想把妖力拿回去,就?必须像这样,和?他虚与委蛇。
昨夜的记忆只清晰停留在元汐桐伸手将?他回抱住,偏头将?脸贴近的时刻。但他的思?绪被锁在更黑更深的地?方,那里荆棘丛生,稍微动一动都是大逆不道,会刺得人血流不止。一点?点?贴面的温情根本无法令他解脱。
床前帷幔没?有放下,从窗缝漏进来?的阳光锥子似的扎进他的眼睛,他抬手遮了遮,眉梢掩在指缝下,是有些木然的神情。
也带着些厌弃。
不知是对?眼下的情形还是对?如今的自己。
习惯了每日?将?日?程排满,每时每刻都不松懈的神官,只在床上赖了一盏茶的时间,便闻着鸟喧声料理好一切,来?到呼风神殿。
恰逢明霞神官送来?一份册子,里头记录的是这次修士考核所要抽调的星官的名字。她来?此是想问?问?元虚舟的意思?。
修士考核已经进入到第三关,此关名为“游尸九野”,是神宫针对?前来?取得三界令牌的修士们设下的最后一关试炼。所谓“九野”,是指按照方位将?二十八星宿划分为钧天、苍天、变天、玄天、幽天、颢天、朱天、炎天和?阳天这“九野”。(注)
因秘境太过庞大,所以每个方位都需要有一名二十八星宿对?应的星官来?压阵,名单自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闯过这一关的修士将?会由大神官亲授三界令牌。如今玄瞻大神官不在神宫内,便由元虚舟代理。
其实,元虚舟在当星官的那三年,头两年也被抽调进入秘境压阵过。
按理说,星官们在秘境之内,若是觉得闯关的修士是可造之才,几乎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意思?意思?就?让过了。
但元虚舟这人吧,自小对?自己要求高,也不觉得以同样的标准对?别人叫“要求高”,他压阵时,几乎是完全不讲情面,能从他手里通关的修士寥寥无几。直接后果便是那两年神宫令牌派发率极低。
第三年时,玄瞻大神官考虑到通过率的问?题,说什么都不让元虚舟这煞神进去压阵了。
明霞神官此次递过来?的名单中,除了最重要的九名压阵星官,还需要若干星官一齐进入秘境听差,负责一些小关卡。
元虚舟扫了一眼压阵的名单,替换了几位正在外面出?任务,赶不回来?的人选,便将?名册还了回去。
“其余听差的星官你决定就?好,”他说,“不用给我过目了。”
明霞神官却道:“原本这等小事也是不需要问?你的,但除压阵星官之外,进入秘境的星官人选皆是随机抽调,但今年抽调的机构里,有藏书?阁。”
藏书?阁新进的星官,是虚舟神官那位帝都来?的妹妹,灵力据说很是低微,也不知能不能胜任。
元虚舟“噢”了一声,难得沉默了片刻,才回道:“那我先去问?问?她。”
踏出?神殿门,明霞迎面撞上姗姗来?迟的姬照。
姬照见?她一脸惊诧,忍不住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当然是怪事。
明霞将?他扯到一旁,神神叨叨地?说道:“那死?小孩……竟然有克星?”
不同于自小在神宫长大的姬照,这位天市殿神官来?落星神宫的时间比元虚舟还要晚。那一年元虚舟七岁,而明霞是当年星官遴选正儿八经的第一名,此后亦在二十八星官里摸爬滚打?了近十年才坐上神官之位。一开始,自然对?所谓“天定”的大神官不太服气。
一个金尊玉贵的冷脸娃娃而已,她都已经可以拘十方之魂了,这未来?的大神官才堪堪进入玄楼象,能打?倒是很能打?,就?是不知何时才能独当一面。
虽然后来?,明霞也算是见?识到了何为碾压级别的天赋,因而对?这个与自己差了辈分的小孩有所改观,但口头上的称呼却始终改不了。
幸好元虚舟从不计较自己在世人嘴里的评价,这等无关痛痒的黑称也就?随她去了。
“克星?”姬照沉吟片刻,“你说的是……虚舟的妹妹?”
“啊……你知道啊?”
“多少?了解一点?吧,”毕竟元虚舟也算是姬照带大的,“他小时候只要来?神宫,最惦记的也就?是他妹妹。那小姑娘没?有灵根,从不允许离开帝都,所以每逢出?任务,他必定会从当地寻些礼物带回去。”
虽然元虚舟在十五岁那年闯了大祸之后,再?也没?提过这个妹妹,也看不出?来?有几分惦记。但若说是“克星”,除了她也没别人了。
“可是,兄长和?妹妹,能亲近成这样吗?”
明霞仍是不解。
她在入神宫之前,出?身于一户灵修世家,头上也有几个兄长。她的父亲极为专制,只有最优秀的孩子才能受到他的青眼,受到最严苛的教导,所以她与家中兄弟姊妹的关系绝对称不上融洽。为了争抢资源,勾心斗角是常事。
帝都那种以强者为尊的地?方,这样的风气只会更盛。权力顶层的人物?们,哪还有一点?真心?孩子那么多,择个最满意的工具来?培养才是维系家族荣耀的必要手段。
或许是,这位未来?的神官长觉得自己妹妹反正构不成威胁,才会对?其如此纵容?
不过是决定要不要将?元汐桐调入秘境待上一段时日?而已,这么简单的事情,还得问?过对?方的意思?。
不得了了。
“哥哥和?妹妹不能这样亲近吗?”姬照却问?。
明霞看着他,想起他是个由神宫抚养长大的孤儿,瞬间又觉得自己真是该死?。
她和一个孤儿讨论什么亲情呢?
“算了,”明霞一脸愧疚地?拍拍他的肩膀,“晚上请你喝酒,来?不来??
这下姬照读懂了她的意思?,他轻笑一声,问?道:“明霞神官这是在……安慰我?”
明霞:“这么明显吗?”
“很明显,”姬照点?点?头,“不过我大概是不需要这种安慰的。人生堕地?,便有见?闻,一有见?闻,便为所阂(注)。明霞神官觉得我无父无母十分可怜,不过是站在自己的角度看待事物?而已,说不定对?我来?说,无亲无缘反倒比明霞你所享受到的那份亲情更自在呢?”
人总是会对?自己认知以外的事物?抱有成见?,正如明霞自己对?于兄妹之情的见?解一样。
谁说这世上不能有兄妹亲近成这样呢?
她站在原地?思?考了一番,茅塞顿开:“姬照神官不愧是自小就?长在玄瞻大神官身边的通透人。那这酒我就?不……”
“酒还是要喝的。”
他笑嘻嘻地?,将?她的话截断。
行吧,明霞心想,共事这么多年,这人作为神官来?说整个一固若金汤,也不知究竟是性格使然还是无象心法修得好。
说起来?他这是修到第五重了吧?
晚上得让他多喝点?,不然他一张嘴又得给她上课。
明霞正打?算告辞,姬照却又想起了什么,张口道:“捕神蝶已经送到天市殿两日?了,那公孙家的公子最近有什么进展吗?”
“进展没?听说…8以4吧1六9陆三…”明霞这几日?工作重心都在演武场的修士考核上,对?于客居在自己神殿的帝都小公子没?那么上心,只是神殿的主管星官阿岩每日?会向她报告其动态。
“阿岩今早来?报,公孙皓提着捕神蝶去了藏书?阁。”
“这便是传说中的捕神蝶?”
藏书?阁外,小池塘边,一双少?年一站一坐,身姿如画。
锦衣的小公子捏着一把碎石正在池边打?水漂,身着星官服的少?女则坐在石桌旁,盯着石桌上的笼子,神色凝重。
四处□□艳丽,一对?浑身湛蓝的彩蝶正趴在笼子里,模样很是没?精打?采,围绕在蝴蝶周围的光雾也已消失不见?。
还未到藏书?阁开门的时候,元汐桐来?这么早纯粹是夜里做了亏心事睡不着,再?加上屋子里放着属于公孙皓的星傀,也没?法继续安心待下去,晨起便约了公孙皓过来?,欲交还给他。
当然,还给他之前还是要物?尽其用,又将?自己好好打?扮了一番,还勒令其又将?院子给洒扫了一遍。
那天夜里,她躲在衣柜,对?于捕神蝶只闻其名,没?有目睹真容。
所以她有些难以想象,这两只蔫儿了吧唧的蝴蝶就?是元虚舟千辛万苦去极北之地?弄回来?的东西。
“是啊,捕神蝶靠吸食三界之内连通的气为生。极北之地?,妖力魔气尸气祟气混杂,自然可以为捕神蝶提供充足的养分。但神宫之内只有清气徘徊,禁制之上连浊气都很少?,它们没?有食物?,饿了两天,还能活下来?已经不错了。”公孙皓打?出?一个六连漂,回头本想炫耀一下,却见?元汐桐根本没?看自己。
一口气顿了许久,他才接着道:“你兄长还指望这两只能繁育呢!”
这下元汐桐总算分了点?目光给他:“这……的确是件麻烦事……”
元虚舟想要在神宫内培育捕神蝶一事,那天夜里她已经隔着衣柜得知,也明白这不是公孙皓必须要完成的任务。
捕神蝶珍贵,三界之内不论是修士还是妖魔,都对?其引路之能力趋之若鹜。
作为捕神蝶食物?的三界连通之气,没?有人能真正弄清楚究竟是什么,只能指望在某些妖洞或者魔窟寻到。可若是贸然将?捕神蝶带到那种地?方喂食,暂且不说究竟撞没?撞对?地?方,万一被有心人觊觎,落入歹徒之手,这责任可就?大发了。
神宫有神宫的考量。他们宁愿就?这么让公孙皓无能地?养死?,也不会允许他私自将?捕神蝶带出?神宫的。
元汐桐望着石桌上金银丝结条的笼子,轻轻叹了一口气。
清早的太阳照在少?女的珠钗上,晃得公孙皓眯着眼移开目光,片刻之后又移回去。他见?元汐桐面有愁容,不禁安慰道:“我已经差人去各处的妖魔栖息地?捕捉那里的气了,带回来?一个一个试吧……”
若是不行,那也算是尽了人事了。
笼子里的两只蝴蝶各自趴着,触须耷拉下来?,眼睛半闭。元汐桐将?手指探进去,试图像抚摸其他灵兽一般,去触碰其中一只的触须。
不防手指却像被针扎了一下,她倏地?抽手,看到自己食指指尖竟冒出?了一个细小血点?。
她这是……被咬了?
余光内忽有光雾浮现,透过笼壁望去,只见?方才咬了她一口的捕神蝶,竟扑闪着翩翩粉翅,在笼子里飞舞起来?。另一只没?来?得及咬她的,仍是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
公孙皓还在远处打?水漂,元汐桐没?有声张,再?次探手进去,将?渗血的手指送到另一只捕神蝶跟前。这只蝶倒十分懂事,没?再?咬她一口,而是将?触须搭上来?,沾了沾她的妖血。
这过程极快,加上元汐桐一直很沉默。待到公孙皓又打?完一颗石子,回头再?看过来?时,那两只捕神蝶竟奇迹般地?恢复了精神,在笼子里又是飞又是发光的。
“你……你对?它们做什么?”公孙皓一脸惊骇地?奔过来?,“为什么它们突然间饱了?”

捕神蝶能被自己的妖血喂饱一事,元汐桐不算特别意外。
鹓雏是南荒羽族之主,囊括的羽族不仅有数千种?鸟类,还有一些带翅膀的昆虫。
这样说来,她的妖血的确还算有点用。
面对着公孙皓的发问,元汐桐也没慌。指头上血洞极小,此刻血已止住,但她还是不动声色地遮了?遮,装出和?他一般惊诧的模样糊弄道:“哪里?饱……咦?竟然真的饱了?!”
这公孙皓心思?单纯,在她这里?从?来讨不着好。如法炮制的骗术,无论几次他都能上当。
只?要能装得比他更理直气壮。
果然,他见她一副实?在摸不清状况的模样,便没再追问下去?,而是捧着笼子自言自语道:“难道是藏书阁地势偏,神宫的禁制没那么强?”
那看来以?后得多来。
笼子里?的捕神蝶振翅的姿势突然停顿了?一下,四只?眼睛皆像看傻子似地瞅着他。
元汐桐见状,赶紧从?他手里?接过笼子,转移话题道:“先别说这个,近日我有一不明之事,不知?向?何人请教。你公孙家既是御兽世家,想必对各种?灵兽的习性应是如数家珍,也定然能为我解惑。”
这郡主突然这么客套,让公孙皓有些不习惯,举手投足亦跟着拘谨起来。
“如数家珍谈不上,”他缓缓在她身边坐下,“略知?一二而已。”
元汐桐知?道,他这话说得自谦过头了?。
自小被当作公孙家未来家主培养的少年,武力虽平平,但御兽一门,她敢说,这神宫内,再找不出第二个比他更懂的人。
“那对应的妖族,你也懂?”元汐桐眨眨眼。
“这是自然。”
虽然确定四下无人,但元汐桐还是压低了?声音:“那你知?道,凤族在生妖骨时,该怎么遏制除食欲以?外的,其他欲望吗?”
自打她来了?神宫,她这妖骨的长势就有些不受控制。食欲增大倒没什么,关键是面对元虚舟时不自觉冒出来的,其他的念头,很容易坏事。
可娘亲不在身边,通讯也不便,她没个人商量,便只?好出此下策问问公孙皓这送上门来的帮手。
元汐桐自问这话说得委婉,勉强也处于学术探讨的范畴,但公孙皓仍是被她的好学给震惊到了?,呆坐在原地好半晌,才回?道:“郡主的意思?是说……凤族若是为妖,生妖骨时,会?伴随着食欲出现一些不可控制的欲望,比如说,像你的兄长希望捕神蝶……嗯……繁繁繁衍一样?”
不是,好端端地又提起元虚舟干什么!
元汐桐皱了?皱眉头,轻斥道:“你别复述我的问题!直接告诉我解决办法!”
奇怪的是,被她这样凶一嘴,公孙皓非但没翻脸,反而自在了?不少。他想起昨日在她手里?见到的那根凤羽,没立马回?答,而是先问道:“凤有五种?,凤凰,青鸾,鹓雏,鸑鷟,鸿鹄,你指的是哪一种??”
“这还有区别?”元汐桐沉默片刻,果断道,“那你每种?都说一下!”
没想到少年却蓦地笑了?,像是存心吊她胃口似的,起身踱了?几步,做出沉思?状,待到她一脸期待地仰着脑袋,将目光完全停驻在自己身上时,他才清了?清嗓子说:“据我所知?,凤若为妖,在生妖骨时,只?有食欲会?增加,没有其他异常现象。如果有人告诉你,除食欲外还生了?些其他的欲望……”
他没察觉元汐桐的脸色已经有些微妙,自顾自将接下来的话说出口:“那他一定是在骗你——”
“你胡说!我……”元汐桐一时冲动,喝断他的话后,自知?失言,绷紧牙关没继续往下讲。
娘亲怎么会?骗她?这种?事情,为什么要骗她?
不可能!
一定是他学艺不精,在胡说八道!
那厢公孙皓瞧见她这么激动,心中亦有些纳闷。但他想的却跟元汐桐内心所想完全是两回?事,“郡主这般激动,莫不是有什么凤族的男妖在蛊惑郡主?谎称他在生妖骨,实?则是在伺机……”
事关女子清白?,后面的话他没贸然说下去?。
但意思?表达得足够清楚了?,至少元汐桐已经听得面色通红。同时心中也不免产生了?小小的动摇。
无疑她是觉得奇怪的,一直以?来她就对这个说法隐隐觉得奇怪,但对娘亲的信任令她不想去?深究。
可此时此刻理智已经悄悄抬了?头。
她想,既然食欲增强带来的后果是无差别的进食。她变得不再挑剔,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那照这个思?路,欲*念产生时,她也不会只想亲近某个特定的人。
元虚舟可以?,公孙皓理应也可以。
可是……可是,她看着公孙皓那张俊俏出尘的脸,明明十分爽目,却提不起半分要和?他亲近的兴趣——当然他肯定也不会?想要亲近她。
从?小他们就看对方不顺眼,能坐在一起好好说话已是奇观.
但这件事若真是娘亲在骗她,暂且不论原因是什么,她如今可是实?实?在在地伺机轻薄了?元虚舟好几回?!
丢脸丢大了?……
现在她去?死?一死?还来得及吗?
“郡主?”
仙鹤在水面上起落,一只?手伸到她面前挥了?又挥,元汐桐的眼珠子不觉跟着动了?动。半晌,她才终于反应过来,尽力装出个言笑晏晏的模样,解释道:“没有什么男妖,你别多想!我就是从?话本里?看了?个故事,向?你求证一下!”
公孙皓家中有几个堂妹,也喜欢看些奇奇怪怪的话本子,嬉笑间也尽说些话本子里?听来的胡话。元汐桐这样一说,他自然表示理解,也跟着笑起来:“我就说呢,怎么突然提到妖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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