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羽倾舟by破折号一一
破折号一一  发于:2025年01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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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自恃她没办法解开禁制,所以一直在冷眼旁观她做无用功?
“睡着了,”似乎感受到她内心在计较些什么,他侧过脸,轻轻在她面颊上印下一个吻,“在这之后就睡着了。”
生平头一次尝到滋味的神官动作没停,继续沿着她的面颊,将吻落向她的下巴。
“若只是想要惩罚我……”耳畔却传来元汐桐微弱的反抗,“现在这样够了吧?”
他的鼻尖悬在她面上,呼吸率先缠上来,人却顿住没动?。
“惩罚?”他低低地重复了一遍,紧跟着笑了一下,“究竟是谁在惩罚谁啊?”
她待在他身边,他却什么都做不了的每一时一刻,对他来说都是惩罚。
于是他近乎无情地忽略她的请求,再次吻上去。轻轻柔柔地,一下一下地从她的下巴移向耳后?,“是妹妹别有所求,先接近我的,不能你说够就够。”
浓烈到极点的占有欲,若是不经撩拨,他永远不会?觉得不正常。
现在不过是,终于明白,不加掩饰,直白地而坦诚地在她面前暴露而已。
这就受不了了,是吗?
他将代表着神官长之位的太一戒摘下,收进摄八方。
然后?张嘴将元汐桐那颗早已被他揉搓得通红的耳垂含住,听见被他一句话噎得气咻咻的姑娘,在这瞬间?从喉咙眼里发出一声轻嘤。
她羞耻于自己的反应,立马用牙齿咬住嘴唇,试图阻止自己再发出什么声音。但捧住她脸颊的手却悄然挪过来,顶着她的牙齿将她的唇瓣撬开,伸进嘴里将她的舌头也按住。
已经完全不受她控制的舌头在此?刻正循着本能绕着那根指头缠磨,发出的水声听起?来饥渴无比。
意识到这一点令她感到有些绝望,因为?在这一刻她突然明白过来,为?何娘亲要骗她。
什么妖骨产生别的欲望,这都是假的。她的欲望,从来都只为?元虚舟而生。他做她哥哥时,她就只喜欢他,黏他黏到要在他怀里筑巢。知道他不是自己哥哥后?,她害怕他。
这种害怕,无关他本身,而是害怕从此?以?后?自己再也无法和?他亲密无间?,没办法享受这世间?独一份的好。
一直以?来,她都是这么自私又蠢笨。
她被自己狭小的心?胸折磨,被困在名为?“愧疚”的巢穴中,任由这份感情悄悄变质。
她脑子?钝,察觉不出来。娘亲却早已知晓,有所防备。
大荒的妖,向来活得恣意,爱和?恨都简单明了。可大歧的神官不一样,他们不是可以?用来爱慕的对象。妖族和?他们牵扯在一起?,双方都不会?有好下场。
娘亲是在防着她意识到自己对元虚舟的心?意,所以?才会?这样误导她。正如这五年来,娘亲从未向她透露过,落星神宫也藏着一件灵器,就这样任由她以?为?今后?和?元虚舟会?再不相?见。
若那时娘亲便告诉她,终有一日她要来到落星神宫,重新利用哥哥一次。或许还会?为?他带来灾祸。为?这个原本不是她哥哥,却因为?一场精心?策划的复仇,而无辜承担了做哥哥的责任的人带来灾祸。
恐怕她这个不成器的女儿,早早地便会?心?生抗拒。
少女的心?事愁肠百结,在想明白娘亲用意的这一刻,忽然变得十分无助。
还有些委屈。
指尖发软,脚尖也在发软。
嘴角流津,腿心?也在流津。
忽张忽合的一双眼,朦朦胧胧,在眼尾凝结出水珠,顺着脸颊滑落,又滴在元虚舟的下巴上。
他愣在原地,终于停下来,也终于清楚地听见元汐桐吸鼻子?的声音。
他将手指从她嘴里撤出,唇瓣却仍紧贴着她的耳畔,不肯挪开。
只是元汐桐的泪珠好像止不住了,小溪似地流下来。像小时候受了些许气,总得跑到他面前无限放大,哭得声泪俱下。
不同的是,这次的委屈,是由他带给?她。
而她也没有放声大哭,只是咬着牙,似乎对他恨极。
“这么讨厌吗?”
唇瓣感受到的全是湿意,元虚舟闭上眼,自嘲般地笑了笑,诚恳地道歉:“抱歉,阿羽。”
这样说着,他却揉了揉她的耳垂,顺着她的脸继续吻上去,一直吻到她的眼角。
是熟悉的亲昵动?作,他仿佛又变回了那个明朗可靠,不管什么情况下都能挡在她面前,将她护好的哥哥。
可哥哥根本不明白她到底在委屈些什么。
或许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她只是觉得自己孤立无援,进退两难。
怪哥哥太粗暴,怪娘亲的隐瞒。
总之她只是想找个人来责怪,来获得短暂的喘息。
而元虚舟也的确给?足了她时间?,搁在她腰背的手,没有再用力挤压,只松松地将她圈在怀里,堵在墙边,一边低头去吮吻她的泪珠,一边等着她平复下来。
这一刻他又温柔得要命,仿佛方才那个凶到要将她吃进肚里去的人不是他一样。
可是,被用力亲过的嘴唇,被轻柔啃过的下巴,还有被捏在指尖把?玩过的耳垂,无一不在发麻发烫,中了毒一样,要化?成一滩没用的水。
应该要放开了,但她的手指仍抵在他胸上,提不起?力气来推拒。
只好压抑着心?声抬眼,以?期盼着他能先放开她。
可她的表情,太糟糕了。
在黑暗中也能精准视物的年轻神官,看到被他禁锢在怀里的元汐桐,今早才盘好的发髻被揉散,珠钗歪歪斜斜,眼看就要掉下来。他干脆伸手将其摘下,却没打算还给?她,而是在她湿漉漉的眼神中,将那根珠钗收进了怀里。
“不要这样看我,”他说,“我道歉,并不是因为?愧疚自己冒犯了你,而是为?我心?中并无歉意而感到抱歉。”
他好像忘记了自己是个神官,做了坏事也理直气壮。
乱妹的罪名他已打算一力承担,他是受人唾弃的,声名狼藉的哥哥,她是被他逼迫的,无辜的妹妹。她从没引诱过他,是他自己,心?生杂乱,执迷不悟。
但她这样看着他,这算什么?
于是他伸手将她的双眼捂住,饱含深意地再次重申:“不要这样看我,阿羽。”
这样他会?误以?为?,她很期待他做这种混账事。
神殿的钟声穿透紧闭的门扉,远远传过来,滞涩的空气重新开始流动?。
元虚舟掐指将四周的凝光球点亮,他后?撤一步,正打算放元汐桐走。
贴在他胸膛上用作抵抗的,属于元汐桐的手却突然将他扯住。
他怔怔地看向她,她却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睁着才哭过的一双眼直直地与他对视。
“继续……”她说。
元虚舟花了好长时间?,才反应过来她究竟在说什么。
“继续?”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继续下去会?发生什么,你知道吗?”
压抑着情绪的目光,将她完全笼住。
这让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变得无比艰难。
她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勇气似的,双手揪住他的衣襟朝他贴近:“继续的话,哥哥可以?把?我想要的东西给?我吗?”
她太无耻了。
明明是她不满足,明明是她想要继续。但她却自私自利地想将错误全盘推到元虚舟身上,以?此?让自己变得心?安理得,逃脱责任。
这么多年了,她还是会?下意识地……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决定。
真是毫无长进。

“继续的话,哥哥可?以把我想要?的东西给我吗?”
她这样残忍地?说完后,所?有的情绪都止住了?。
藏书?室的柔光晕在元汐桐主?动迎凑过?来的脸上,花柔玉净的面庞,已?被角角落落地?吻到粉融香透,睫毛上挂着几滴未来得?及擦干的泪珠,轻颤时?微微闪动,楚楚地?像是能织出几场迷离惝恍的幻梦。
但元虚舟却清醒地?知?道,这样的举动对元汐桐来说,不过?是一场交易。
他伸手,攥住她的手腕。她的手指还在细微战栗,似乎做出这一决定对她来说亦是艰难无比。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拿到东西走?”他的情绪冷下来,“迫不及待到被逼-女干也无所?谓?”
逼-女干……
这样丑陋的词汇,被他毫不粉饰地?说出口,连带着他不加掩饰的欲望一起,直白地?暴露在她面前。是对自己的行为厌弃到了?极点,带着强烈的自毁倾向,所?以完全不想辩解。
也不想求得?什么宽恕。
元汐桐从小就没听?过?他说这么粗俗的话,在她印象中,哥哥虽然会玩闹,有脾气,跟孤高出尘、光风霁月完全沾不上边,但身为皇室子弟与未来神官长,他向来是谨言慎行的。
所?以这句话赤裸裸地?灌进她的耳中时?,她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她和他之间,并不存在血缘关系。
他不是她的哥哥。
但元虚舟的身世,关系到大歧皇室的秘密,牵扯众多,所?以娘亲一直也没和她交待说清楚。这不是她一张嘴告诉他真?相就能摊开来说的事情。
更何况,这道维系着彼此的血缘关系带给她太多太多的好处,她承担不起他知?道她不是他妹妹所?带来的后果。
所?以她过?了?许久才避重就轻地?答道:“我早些回到南荒,与哥哥各归其根,才是我必须要?走的路……还望哥哥成全。”
觉与未觉时?,渐次有差别。
几天前她还嫌一个月太短,此时?时?刻她却觉得?一个月太长了?。
长到她对他的情根,会深扎进地?底下,长成参天大树,拔出来就活不了?的那种。
毁了?自己也毁了?他。
所?以她不能再这样继续和他纠缠下去了?。
娘亲是对的,不管她想做什么,都必须速战速决。
“好一个各归其根……”元虚舟偏过?头,发出一声自嘲的笑,“你娘给你多长时?间?”
元汐桐不答。
他便自己开始猜:“半年?”
“……”
“三个月?”
“……”
“一个月?”
元汐桐眼神微动,于是他明白过?来:“啊,原来是一个月……你连一个月都不肯再多待。”
他将?元汐桐的手从自己衣襟上扯下,这瞬间,他的五指收得?很紧,却又在她真?正感?觉到痛之前,松了?力道,牵着她那只胳膊安置回她身侧。
在他抽手的那一刻,她的手里突然多了?一样东西。
是一个铃铛。
磅礴妖气被锁在铛口,化作一片小小的妖云,里面似有闪电在穿梭。
这正是她要?找的那件不知?是何物的灵器!
元汐桐怔怔地?抬手,眼睛一下看向铃铛,一下又看向在她面前已?经退开了?几步的元虚舟,一时?摸不准他究竟是何用意。
就这么……给她了??
好不容易汇聚起来的义无反顾,就这样强行偃旗息鼓。说不出是遗憾还是什么,明明她不用付出任何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但一颗心反而被攫住了?似的,有些空落落的。
那她现在是该说谢谢吗?可?她刚刚才对他放完狠话……
“紫虚铃,里面装着你要?的一部分妖力,你可?以拿走。”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纠结,元虚舟这样解释道。
可?没等她将?那声“谢谢”说出口,他又接着说:“可?是阿羽,落星神宫不像秦王府,这里不是你们妖族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所?以,就算你拿回妖力,若我不放过?你,你一样走不了?。”
这样温柔亲切的话语,却在毫不留情地?告诉她,她的想法有多单纯天真?。
这算什么?
先施舍给她一点小恩小惠,然后提醒她,缺乏经验,妖骨又未长成的幼年鹓雏,即使是完全体的妖力汇聚在她体内,也不是他的对手,是吗?
从小元汐桐就生活在哥哥的光芒之下,她心里明白他并没有夸夸其谈,也知?道对于她来说,从来不会有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的东西,所?有的胜利都要?靠自己争取。
早已经做好了准备的事情,她并没有觉得?难堪。
相反,她低下头,一点也没推辞地?将?那只铃铛收进袖中。再抬头时?,已?经收拾好情绪,以退为进般轻声道:“哥哥不会这样做的。”

第36章 给他了,就是他的。……
“为什么?不?”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他转过身,走向藏书室中央的书案。那里陈设很简单,一张长桌一把?交椅,隔着几尺还摆了?一张榻以供休憩。
“你娘为了?她的复仇大计,选中秦王府筑巢,不就是为了?在未来的某一天将我,也将落星神宫算计进来?”
元汐桐跟过去,听见他继续说道:“我知道,我在被流放之前的那段时日,你和你娘都在惧怕我会识破你的真身,所以一直在想尽办法让我能提前离开。你无意中促成了?这?个局面,所以炎葵也就顺水推舟,在我被关的那段时日里,将水越搅越浑。”
这?件事情,元汐桐本就理?亏,所以她辩无可辩,“我们也是……迫不得已。”
元虚舟在书案后坐下,靠着椅背,不再看她。
“你放心?,事情既已发?生,我不会回过头来找你讨债,”他的语气中有淡淡的释然,“相反,我该感谢炎葵,将你生在了?秦王府,让我多了?一个妹妹。”
炎葵能在南荒领主的位置上坐那么?久,靠的自然不仅仅是一身妖力?。因此即便是跌落谷底,她也有办法能东山再起。
这?着实令人敬佩。
她在秦王府这?么?多年,笼络的又?何止是秦王的心?。
从她怀上元汐桐的那一刻起,恐怕就已经布好局,要让落星神宫未来的神官长为她肚子里那块肉保驾护航。
即使那时候元虚舟才三岁。
现在回过头来,他已经很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和元汐桐那样密不可分的感情,从一开始就是人为操控产生。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给他了?,就是他的。
他根本不在乎源头是虚情还是假意。
元虚舟敛眉看向自己的手指,那里原本有一圈戒痕,现下戒痕在混乱中几乎被她的齿印覆盖。
表皮虽未破损,但?很痒。
痒到钻心?。
“五年前,游戏规则由你们制定,我默认,并且遵守,”他终于?偏过头,对上元汐桐极为复杂的眼神,“但?是,从你踏入落星神宫的这?一刻起,游戏规则得由我来定。”
细碎的脚步声绕过桌案,停留在他手边。
伶仃细瘦的一道身影,比他坐着高不了?多少。他微微抬眼,看见元汐桐的嘴已经扁成了?一条线。
像个小?鸭子,依旧很可爱。
不近女色的神官虽没有和这?个年纪的姑娘相处的经验,但?他记得自己妹妹发?火前的征兆。
因此左脸结结实实地挨了?她一巴掌时,他第一反应是居然是感到安心?——她的脾气一直以来都没有变,所以他觉得安心?。说实话,早在墙边他说出?冒犯之言时,她就应当动手才是。
忍到现在,还真是辛苦她了?。
片刻之后,他才拱了?拱舌头,舔向口腔内渗着血的伤处。
元汐桐是下了?重?手的,一定要让他感觉到痛。
她嘴巴不利索,身手倒是快若鬼魅。
十七岁少女的脾气,是连她自己也摸不清楚的秘密。前一刻她对元虚舟还满怀愧疚,这?一刻就能因为他口不择言而心?生愤怒。
再加上方才他对她的那番看扁,她一边挑剔一边委屈,心?情起伏不定,像暴风雨来临前的云,一瞬间?能翻滚成好几个形状。她又?变回了?小?时候那个,不停对着哥哥鸡蛋里挑骨头的妹妹。
元虚舟白净的脸上顿时浮现出?几道指痕,他却只?是瞥了?她一眼,不跟她计较似的,抬手轻轻蹭了?蹭,一笑了?之。
那样的笑容,在元汐桐看来甚至透着一丝纵容。
太?过分了?,不由她就想到,倘若这?人顺顺利利地在帝都长大,也不知道究竟要惹多少桃花债。
他不能这?样笑,她要他再也笑不出?来。
带着一点豁出?去的决心?,她直接抬腿,试图跨坐在元虚舟身上。
椅角在地上划拉出?一声响,是元虚舟下意识地蹬了?一下腿,将椅子后挪。他站起身来,将元汐桐整个人端在桌上,双手在她肩头扣紧。
她被他扣得动弹不得,又?比不得他手长脚长,奋力?伸手去够他也够不着。挣扎无果,只?好愤愤地抬腿踢了?他一脚。
这?一脚,倒真像回到了?小?时候,他一时兴起捉弄她,她闹不过他,只?好撒泼耍赖的场景。
“规则?”元汐桐嘴唇颤抖,“好啊,那哥哥告诉我,我该遵守什么?样的规则?”
元虚舟却没第一时间回答,他避开她的目光,后退几步,看着透出?微光的窗棱,正准备说些什么?,位于藏书阁底层的阵法却突然被人驱动。
藏书阁大门被彻底推开。
另外两位星官终于?……在午时到来之前,上工了?。

因修士考核在即,藏书阁的门庭倒是不复以往冷清。
自元汐桐带着元虚舟踏入藏书阁后,又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修士,在门口三三两两凑做一堆。
演武场上的比拼已将大多?数人淘汰,剩下的都?是竞争三界令牌的佼佼者。
此次进入游尸九野压阵的二十八星官,是其中的九名,但人选不会提前公布,作为考核对象的修士们便只能瞎子过河般地尽可能做好全面?的准备。
组队是必须的。
三界令牌虽稀少,但不是只有一张。他们没必要为此争个你死我活。
这?些修士们几乎人手?一本小册子,册子里详细记录了神宫现任二十八星官们的绝学。有些绝学简直是闻所未闻。而藏书阁七层以下的书海对修士们开放,这?当口,修士们都?想过来查查资料找线索,以免在幻境中遇到时被打得毫无招架之力。
楚怡星官穿过人群,行至门口,见大门半掩着,里头连个人影都?没有。她微微一愣,不禁有些狐疑:“汐桐星官去哪里了?”
身后的容语跟上来,拿出星官令,嵌入门内,彻底将禁制解除。她一边示意身后的修士们入内,一边回道:“躲哪里偷闲去了吧,这?几日我看她精神也不大好,年?轻人,喜欢当夜猫子很正常。”
纷乱的脚步声随着大门禁制被催动?的动?静一起涌入内堂, 第九层图书室内,盛放在琉璃盏中的凝光球忽然微微一闪,因夜里耗费了太多?精力探寻灵器所在,导致白日精神不济而被称作“夜猫子”的元汐桐亦跟着僵住身躯,凝神细听。
的确是来人了,来的人还不少。
已经练就了能屈能伸技能的元汐桐即刻收兵,装作无事发生似地从?桌子上蹦下来,虽然表情看起来仍是不太服气,但彼此也知道,这?场对话只能到此为止了。
“我下去了。”她说。
“嗯。”
元虚舟闷闷地应了一声,却在她即将转身之际叫住她。然后走?上前来,沉默着替她整理头发。
蓬松的发鬓被他拆开,重?新梳过。只是梳头的手?艺仍旧生疏,指尖在她发丝间穿行了许久,也只给她梳出个双螺髻。
从?前他就只会这?个。
被他顺走?的珠钗,他没有还回去,就这?样让她素着。少女本就生得又娇又俏,情绪上头时,一张脸更是唇含豆蔻,眼带秋波,教人望一望就想揣进怀里。
元汐桐转过身,对上元虚舟的眼神。二人第一反应俱是闪躲了一下,而后才硬着头皮迎上对方?的目光。
元虚舟脸色不太爽利,因为心头的恶念还未得到纾解,就被强行打断。
要不干脆将她关?起来算了……规则不规则的,反正由他说了算。
他这?样想着,却看到元汐桐从?袖子拿出那只他自己心甘情愿送出去的铃铛,完全没有恋恋不舍地,像是只在乎这?玩意儿?一般问道:“哥哥,铃铛给我了就不能反悔了啊。”
元虚舟:“……拿走?。”
突然这?么好说话了?
元汐桐抬手?摸了摸他替她梳好的发髻,继续得寸进尺:“那哥哥替我护法,我就在这?里将妖力吸收,可以吗?”
这?总在他允许范围之内吧?
元虚舟不过是给她梳了一次头,她便自动?忘记了他放过的那些狠话,只记得方?才他讨她欢心的举动?,又将他看作了最信赖的哥哥。
即使这?个哥哥是个十足的禽、兽,在这?种情形下,最想做的还是将她关?起来……
年?轻神官站在原地,百无禁忌地放任内心的恶意蔓延。
他就这?样看着元汐桐,喉结滚动?,然后极轻地叹了一口气。
神官长藏书室的禁制又被加固了几层,元汐桐会意。从?善如流地盘腿坐下,将铃铛下悬挂的妖云放出。
紫虚铃直冲房顶,庞大的妖云瞬间将藏书室填满,角角落落地充塞,不留一丝缝隙。带着强劲破坏力的闪电不停地在妖云之内穿梭,噼啪声响被困在元虚舟设下的禁制中,只能于?室内缭绕,四壁的书架以及书架上的物件几乎要被撕裂成?碎片。
好在元虚舟出手?及时,磅礴灵力化作一道道金光锁链,一圈一圈地缠住妖云,缓缓收束,将奔袭的闪电引向锁链,不然元汐桐真怀疑整座藏书阁都?会被这?份妖力掀翻。
她没再耽搁时间,立时盘腿在原地坐下,运行周天。
妖云感应到元汐桐的召唤,以江河之势直往她头上奔涌,兜头罩下,将她整座身躯淹没。
元虚舟眼神微动?,看见丝丝绿光于?厚重?妖云中显现,维持秩序般负载着妖云旋地而起。云层间隙透出元汐桐专注吸收妖力的身影,他放下心来,后退两步,静待着她将紫虚铃中的妖力吸收完毕。
随着电闪雷鸣声的消弭,元汐桐的身影也愈发清晰。
笼在她周围的厚重妖云缓缓灌入她体内,化作薄雾,轻纱般散去时。一片光华璀璨的羽毛骤然于她肩后浮现,打着旋嵌进她的衣物之内。
“四片羽毛,对应四件灵器,是吗?”他问。
元汐桐低着头,轻轻点了点头。佯装出来的气势也弱了一些,是内里散发出的拘束。
似乎接受自己是半妖之身是一回事,但真正在他面?前展现出属于?半妖的那一面?,又是另一回事。
负载着妖力的灵器,落星神宫有两件。
除了她还没拿到手?的月晖琴之外,还剩下最后一件。
联想起元汐桐这?段时日的所作所为,以及对邢夙那份蹊跷的热枕。元虚舟突然问道:“你要找的第六份妖力,在镇国将军府?”

已经被吸光妖力的紫虚铃铮然落地,发出一连串脆响。
元汐桐自觉此事已经没有必要瞒他,便老?实?答道:“之前?在,眼下已经不在了。邢夙先我一步离开帝都,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也?许已经将?昭天玉交到了千颉手里,也?许在酝酿着别的计划。个中凶险,她自己明白,但不想对元虚舟多说。
哥哥决不能再牵扯进?其中。
镇国将?军府本?就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她和母亲的妖族身份横竖已经暴露,哥哥身为未来的神?官长,尽全力保下秦王府或许很?艰难,但总归不是?问题。但他若再次因为她,被将?军府抓住把柄,牵扯出他的真实?身世,那才叫全军覆没。
她不愿意接着这个话?题说下去,站起身来,避开他的目光,转而问道:“哥哥之前?说,来这里不是?要兴师问罪,那是?想做什么?”
他似乎,是?为了什么正事来找她。
墙壁上凝光球洒下的淡影重新将?她笼住,仿佛方?才发生的一切于她来说只是?片刻的偷闲。现下她得?了好处,又?很?没良心地开始着手纠正这些偏差。
试图将?彼此拉回正轨。
元虚舟顿在原地,半晌,才从鼻孔发出一声轻笑,顺着她的意思说明来意。
明日一早,便会进?行最后一项修士考核,藏书阁的三位星官皆被抽调进?入游尸九野,负责一些小关卡。
他问她愿不愿意。
诚然元汐桐并不打算在这里久耽,但本?着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想法,该她负责的事务,她也?不会推辞。而且,以往都是?她被选拔,被挑剔和被凝视,这一次是?站在选拔者?一方?,虽然需要她的地方?不多,但这也?是?她从未有过的体验。
她很?想尝试一下。
只有一个问题——
“我需要在里面?待很?久吗?”她问。
“最多三日,”元虚舟说,“所有参与考核的修士都必须在三日之内通关。”
“噢……”她松了一口气。
这副时间紧迫的模样落在元虚舟眼里,怎么看怎么碍眼。正打算挥挥手让她离开,却又?听见她问道:“哥哥也?会一起进?去吗?”
“想我跟着一起,是?舍不得?月晖琴?”元虚舟知道她在打什么算盘,好心提醒,“你才将?紫虚铃的妖力吸收,胃口别太大了。”
接二连三地吸收了太多不属于自己的妖力,虽有妖脉可以承载,但炼化?还需要时间。她妖骨尚未长成,现下根本?无法再承载更多的力量。
元汐桐当然明白他的意思。
听他的语气,他是?不会跟着进?去的。也?是?,身为代理神?官长,自然要在幻境之外主持大局。
只是?眼下她的胃口却不是?他以为的那方?面?。
进?入到幻境中,不知何时才能出来。
元汐桐垂了垂脖颈,将?略微惆怅的情绪遮掩住。再抬头时,已经是?有些自若的模样了。
她退到门边,将?木门拉开,向他告辞:“如此,那我先走了。”
门外有修士们在阶梯上来回走动的声响,还有飞身攀上木梯,在浩瀚木格间查找资料的动静,嗡嗡细语夹杂其中,渐渐清晰可闻。
藏书阁顶上的天窗已开,漏下强烈的日光,照得?元汐桐眼睛眯了眯。
短暂的喘息已经结束,这是?她即将?要回到的现实?世界。
她回头,看到元虚舟还站在藏书室内,如同置身于昏暗的茧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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