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屿薇嘀咕一句:“我发现,你这人也?还挺喜欢逞强的。”
余温钧直接当没听见,继续说:“更何况,我现在想要的女人是你。话?又说回来,哲宁搬回来,你打算怎么?做?”
贺屿薇的脸才一红。
她想了想:“我不会和他单独说话?了。”
余温钧眯起?眼睛。
“不是这个问题。”沉默片刻,他再说,“我还是习惯住瑰丽。而在此期间,你打算继续在别人当小保姆吗?”
贺屿薇不太明白。
“哲宁以前脚受伤,你每天贴身?照顾他,端茶送水又喂饭守夜。如今,他搬回家,你准备怎么?做?以哲宁的脾气,大概不会让你再替他洗澡,但你还打算每天都为他叠被子和收拾房间吗?”
“端茶倒水什?么?的,是我以前的正常工作内容。”她说,“你当初把?我抓……当初把?我叫过来,不就是为了做这些工作吗?”
余温钧也?意?识到自己?的某些言辞有些过了:“嗯,算是我失言。”
嘴里这么?说,但他的神情好像变得有点不太耐烦,余温钧稍微扯下衬衫领口?。
贺屿薇能感觉到,玖伯已经拿好余温钧的外套和公?文包,他正站在房间虚掩的门?后,打算等他俩结束对话?就走出来。
她现在应该识趣地闭嘴,目送他们离去。
但是,贺屿薇内心深处涌起?一股微弱的想挑衅他的熟悉冲动。
她也?决定把?内心积存已久的苦恼和担忧问出来:“如果你弟弟们发现了你我的关系,该……怎么?解释呢?”
“不需解释。”余温钧还是抛下那句话?。
贺屿薇怔怔地看着他花衬衫上第二枚纽扣。
唉,她就知道他会这么?回答。余董事长才不在乎别人的目光。
但自己?算是正式成为余温钧的情人?四舍五入,她算是余哲宁和余龙飞的……阶段性嫂子。
贺屿薇立刻为这称呼打了一个寒战。
余温钧垂眸看着她的苦恼表情,他冷漠而森然继续说:“薇薇,你可以去思考和尝试自己?人生要做的任何事情。假如想继续当哲宁的小保姆,也?可以,但话?说在前头,我绝对不可能和一介佣人有长远发展,乃至结婚的。”
贺屿薇的心被什?么?东西狠狠一刺。
她情不自禁地低下头:“这样啊。那你回酒店的路上注意?安全。我先回房间了,再见!”
贺屿薇说完后就转身?跑到电梯前,先一步跨进去,不停地按电梯键,再把?略微露出吃惊表情的余温钧关到门?外。
回到房间,贺屿薇就把?字典扔到床上,一头扎进被子里。
啊,到这时候,她才怀念起?在香港酒店里躺平当米虫的悠闲日子,游游泳,看看报纸,不用操心和牵挂任何事。
而现在,她从悠悠云上重新跌回到这个傲慢与偏见并存的冷酷现实?里。
明明知道,两人的阶级差距很大,内心深处也?做好这一段感情会无疾而终的准备。
但……胸口?闷得难受,有种喘不上气来的感觉。
这张床太大了,贺屿薇想搂住旁边的抱枕取暖,无意?把?在床头柜一直充电的小天才手表挥开,手表震动一下,显示着半小时前收到一封新邮件。
贺屿薇仅仅瞥一眼。
随后,脑海里悬着的乱七八糟、举棋不定、情情爱爱的念头都被一扫而空,整个人几乎从床上直接跃起?来。
自己?收到的居然是澳大利亚移民局发来的邮件。
余哲宁搬回来的时候是上午。
当他?的个人行李被司机从车上拎下来,其他?在场的人都若有?若无地看了贺屿薇一眼,看她作何反应。
没有?人是傻子。
贺屿薇从香港回来,所有?佣人都嗅到?这个小保姆和?余温钧存在某种极其特殊关?系。
墨姨暗中?问过玖伯几次,玖伯莫测高深地摇头又点头的,也没给?具体?答案。
身为?当事人,贺屿薇没有?那么多顾虑。
她规规矩矩地和?沫丽一起把行李拿到?余哲宁的房间,习惯性地帮着收拾行李,娴熟快速帮余哲宁叠好衣服,倒一杯冰镇的气泡水放在书桌上——这是她以前当保姆时的惯例工作。
忙完这些,她准备离开,余哲宁笑着叫住她。
“屿薇,我现在很不高兴。”
贺屿薇不解。
“听说,你从香港带来的曲奇饼干送给?了家?里的每个人,连余龙飞都有?一份?”他?挑眉说,“我还以为?,你只送给?我。”
贺屿薇极其尴尬地把目光放到?茶几上 。
她没时间挑其他?伴手礼。
“哈哈,下次别跟我哥出去。龙飞也说在香港的时候,他?们一直忙,把你独自扔在酒店?”余哲宁不动声色地说。
贺屿薇正不知如何应答,又听他?说:“还有?,栾妍……”
她听到?这名字便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整颗心都被提得老高。难道,栾妍告诉了余哲宁,她在澳门碰到?自己和?余温钧的事?
余哲宁凝视着她,满意地一笑。
搬出去住的短短半年,这个被他?抛弃在家?里的高中?女?同学,飞速地蜕变着。
贺屿薇不再将各种情绪严密地裹在厚且沉稳的套子里,相反,整个人的表情都变得生动很多。就像冰川一层层被化开,她和?其他?地儿的水都不太一样,绝对不能用清澈形容。温柔的,细腻的,悠悠荡荡的。
更?不如说,她变得让余哲宁有?点陌生。
他?有?时候会觉得,贺屿薇变成一个他?所不熟悉的女?孩。
但,贺屿薇此刻投来的目光,依旧是余哲宁所最熟悉的那个高中?女?生,是犹豫的,是沉静的,是缩手缩脚的,是她正竭力解读着他?的情绪又不太知道该如何处理是好的羞怯。
余哲宁不禁暗自松
这个寡言少语的女?孩子绝对还暗恋自己的。否则,贺屿薇也不会如此介意他?和?栾妍的后续。
“我和?栾妍彻底结束了。”余哲宁收起笑容后,静静地说,“一切就只是这样。”
当天晚上,余温钧没有?回家?。
再次见面是隔天的傍晚时分,车到?达前,玖伯提前给?贺屿薇打了两通电话,催她到?门口等待他?们。
贺屿薇主动拉开锃亮的车门,但,余温钧根本就没往她这里看一眼,面目冷峻,整个人的表情看不出高兴也看不出不高兴。
贺屿薇很有?些失落,觉得他?肯定不会和?自己主动说话了。
没想?到?,余温钧一上来就问:“薇薇,你要移户口吗?”
“把你从原籍的河北移到?北京。”他?解释,顺便把外?套交给?玖伯,并放慢脚步等她跟上自己。
贺屿薇眨了眨眼睛,依旧不太理解这里的意思?,过了会才试探地说:“是要给?我改成北京户口吗?”
余温钧看她一眼,说:“不错。”
她愣住。
报名会考时,她们班主任说过几句借读生户口的事。比如,非京籍的考生只能在京参加高职,也就是大专的考试。
即使贺屿薇想?参加高考,也只能参加她户口所在地河北省举办的高考。她目前只是北京重点高中?的借读生。
爷爷奶奶曾经?希望她去读大学。
在余宅住久了,贺屿薇也发现,金字塔尖家?庭出来的人也秉承类似观念,他?们极其注重教育背景。别说普通的二本,不是前十的top大学本科都绝对入不了余温钧的眼。
她记得,别人说过余温钧喜欢聪明的女?人。
“……我还要参加高考吗?”
余温钧皱眉看着她,什么高考?不过,他?还是耐心地顺着她的话说:“不管你是否考虑参加高考,改成京户更?方便一些。”
“我要考虑一下。”贺屿薇犹豫地说,“从小就在秦皇岛长大,突然说要改户口……”
“想?好后告诉我。”说完后,余温钧就又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吃饭的时候,贺屿薇也被叫进去一起吃。
余温钧问前两天打乒乓球,余哲宁的脚还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少做激烈运动。他?又提及去年因为哲宁车祸的脚受伤,没有?跟着自己进行年末的公务应酬,如今一切要提前准备起来……
余哲宁在兄长久违的说教下,倍感头痛。
他?揶揄:“哥,虽然你可能拥有?三头六臂,但我是一个有?手有?脚的成年人。不需要事无巨细的保姆。”
余温钧不语,随后冷然说:“贺屿薇,听到?没有??”
猛然被点了全名,贺屿薇一惊。
她正和?旁边偷偷玩手机的余龙飞一样,在余温钧和?余哲宁的对话里走神,连忙道歉:“对不起,没听到?,你们刚刚说什么了?”
余哲宁温柔地对她一笑:“没事儿。哥,你别总吓她。”
余温钧吃完饭后直接回瑰丽酒店了。贺屿薇即使想?和?他?单独说话也找不到?机会。她咬着嘴唇,深深地叹一口气。
贺屿薇考虑了一整晚。
到?第二天清晨,她背着沉重的书包下楼。
余哲宁正在吃自己做得简单的早餐,上午的时候,他?要返回大学交个作业。
“你今天出门吗?”他?随口叫住贺屿薇,“我可以送你过去。”
几秒内,贺屿薇只是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他?。
清晨的阳光中?,余哲宁白皙的脸颊居然被这个女?孩子看红了。
“怎么了?”他?笑着说,感觉到?心脏砰砰直跳。
“……嗯,好的。那,麻烦你的车借我搭一下。”贺屿薇尽力装作无事的表情说。
余哲宁的车畅通无阻地行驶出余家?门禁。
两人在路上还闲闲地聊了会天。余哲宁的司机按照导航,停在了城中?的长途公交车站的集散点。
余哲宁从来没坐过长途公交车,也认不出来,他?只是微微有?点奇怪。这不是贺屿薇就读的高中?。
下车前,他?顺口说,“几点来接你?我们一起在外?面吃顿饭。”
贺屿薇迟疑了会,坦诚地说:“我今天想?回一趟秦皇岛。”
余哲宁这才意识到?,贺屿薇带的双肩包居然就是她的行李,他?不由跟着下车:“你在我家?住的不开心?我刚搬回来,你就又要搬走?”
贺屿薇很抱歉地望着他?。
说是封建陋习也罢,说是心理寄托也好,贺屿薇向来有?定期给?爷爷奶奶烧纸钱的习惯,但这个夏天一直在香港,她的这个习惯也不得不中?断。
“今天刚好是教师节,我爷爷奶奶当了一辈子老师,这也是他?们的节日。所以我想?回秦皇岛,回一趟他?们工作过几十年的学校看一眼。”她垂着头。
对不起,她是利用余哲宁跑出来。
在香港,贺屿薇可以自由出门,但出行必有?保镖。
回到?北京,整个余宅倒是能自由活动,余家?所有?佣人,包括余龙飞都被吩咐过不允许让她单独乘车外?出。
虽然取得驾照,她依旧配有?司机,每当提出自己想?试试开车,司机总会找个理由把她搪塞过去。
贺屿薇觉得,自己也逐渐变得狡猾起来。
她曾经?失望地发誓,一辈子不会向余哲宁主动开口求助。但是当她打消了单方面情愫,余哲宁问她搭不搭车的时候,她作出极其实用主义的决定,坐!
准备搭乘长途汽车的乘客从他?们身边走过,余哲宁皱起眉头打量他?们的穿着,他?很快决定:“这样吧,我送你回去。”
“不。”她罕见地斩钉截铁地拒绝,“我们没有?单独相处的理由。”
余哲宁一愣。
贺屿薇稍微缓和?一下语气:“嗯,去年圣诞节,你不是已经?跟我回秦皇岛了吗?这一次,我想?独自回去。而且这事,我已经?跟你哥哥报备过了。”
她结结巴巴但坚决地说完最后一句话,对余哲宁点点头,几乎是拔腿就跑走了。
候车厅带着一股空调的酸腐气味,旅客们扛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满脸写着麻烦极了的神色。
贺屿薇从厕所出来后洗了洗手,小心地擦干,原本以为?一个女?乘客会惹人注意,但事实是无人往她身上多看一眼。
唯一的例外?是买票的时候,售票员懒洋洋地问了句是买学生票么,需要学生证。
城际的长途大巴倒是挺方便,她的邻座是个抱着孩子的中?年女?人。
贺屿薇全程戴着口罩和?帽子,手心里攥着一个防吐的塑料袋,看了会窗外?眼睛有?点发晕,便抱紧了手里的书包。
目的地是曾经?的高中?中?学,从城际大巴下车后再转公交,到?达时已已经?下午两点多。
贺屿薇站在学校门口——早秋的阳光洒在她的头发上,有?温度但又有?一种淡淡的忧伤。
爷爷奶奶每当九月十号的时候,都会往家?里拿来各种花和?信件,那也是他?们布满皱纹的脸上洋溢着满足和?幸福的一天。
她也在旁边的花店买了一捧花。
校长办公室里,贺屿薇和?陈校长隔着茶几对坐着。
她乖乖地回答陈校长的问题。
——在上学还是工作,目前在上学。读什么大学,呃,刚刚读完高中?。有?没有?男朋友?嗯……貌似算是有?喜欢的人了。
事到?如今,贺屿薇终于能坦然地对陈校长道声感谢。
爷爷奶奶去世的时候,陈校长热心地张罗为?她捐款,苦口婆心劝她回来读书,而在贺屿薇一意孤行说要照顾爸爸时,陈校长也只是叹息着为?她办理休学而不是退学手续。
他?,是个好人。
她其实也被好人所照顾着,只是她当时太自闭,别人的关?心对她来说是种负担。
贺屿薇为?去年匆匆一别而道歉。
这一次见面,陈校长却不复之前的亲热,相反,他?愁眉紧锁。
“你这次来是为?了你妈妈的事吗?”
贺屿薇喉头为?了这个词语而一缩。生母在英国意外?身外?,难道,连远在中?国秦皇岛的高中?校长都知道了这条新?闻?
“……我现在也有?自己的新?生活。”她挤出一个笑容,“忘了告诉您,我已经?高中?毕业了。”
陈校长并没有?理会她想?转移话题的意愿,他?清清嗓子:“虽然你的家?事和?我无关?。但贺老师和?尹老师和?我都是几十年的老同事,他?俩临终前嘱咐让我好好地照顾你。而我以长辈的角度来看,那个女?人,
有?点不对劲。”
贺屿薇这才感觉到?,话题延伸到?她不知道的方向。
“你今天来秦皇岛找我,不是因?为?知道这个消息吗?”陈校长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就在几天前,有?一名陌生女?人跑到?秦皇岛这所学校门口。
她报出爷爷奶奶的名字,四处地打听贺屿薇的消息。高中?几个老教师都是认识爷爷奶奶和?贺屿薇的,赶紧把这件事告诉陈校长。
“她说,自己是你的妈妈。”
听到?这句话,贺屿薇直接站起来,膝盖碰到?茶几,发出响亮的撞击声
妈妈?所谓的生母杨艳,不是已经?嫁到?英国,并在最近的露营事件中?和?她的丈夫和?孩子身亡了?但,怎么又冒出另外?一个女?人,还自称是她母亲?
她忍不住想?象一个鬼魂漂洋过海来看被抛弃的孩子,但,怎么可能?
贺屿薇突然想?到?什么,从书包的深处翻出一张超市员工卡,这是原本想?扔,阴差阳错被李诀帮着留下的员工卡片。
“我的生母已经?在国外?去世。还有?,她长什么样子?”
陈校长接过递来的超市员工卡。
“……来找我的女?人,确实和?上面的这张脸一模一样。”
从校长办公室走出来,贺屿薇的手心渗出薄薄的冷汗,是愤怒,恐惧或是不解?
也许什么?都不是。
她茫然地跟着放学后的人潮往外走,但定住脚步。
隔着学校的防盗门,余哲宁的车正?在前方停着。而他正?站在校门口。
余哲宁怎么?也跑来秦皇岛?
在被看到前,贺屿薇就不自觉跑到旁边的建筑物躲起?来。
学校门口的人流,自粗到细,随后变成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学生,而夕阳也逐渐下?沉。
余哲宁联系不上贺屿薇,在校门口左等右等也等不到人,他接了一通电话后,终于离开。而又过了十分钟,一个人影才溜出去。
贺屿薇提着书包走在那条熟悉的尘土飞扬的马路上。
每当她遇到打击或受到伤害,第一个反应都是犯困,然后很想藏起?来自己待着。
她可以再回?去过一种熟悉的,隐秘的且灰头土脸的灰暗生活。
虽然极其孤独,但母亲的鬼魂也找不到她,即使找到她,从她这里获取不了任何东西。
躲避,向来能带给她最大程度上的安全感。
已经晚上五点了。贺屿薇抬起?手臂,小天才手表显示着她此刻的心情,难过。
“贺小姐,贺小姐!”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呼唤。
贺屿薇扭过头。
叫住她的是余温钧专用?司机老陆,他直接就把?车停在路中?央。
不像余龙飞拥有各种鲜明颜色和夸张造型的顶级跑车,也不像余哲宁不太讲究豪车,偶尔还会打专车。在日常出行里,余温钧所坐最多的是两辆相同款式的豪车,除了车牌号,没有任何区别,但任何时?候都擦得干干净净。
余温钧并不在后座。
车风驰电掣地往前冲,贺屿薇还在发呆,老陆的车居然带她来到海边。
夏末秋初,北方的海,灰色的沙滩和海岸线,远处的落日就像一颗剥掉所有白色果肉纤维后的成熟橙子,又远又圆,带着黑夜降临前的收束感。
一个花衬衫男人正?在八风不动地站着,不远处,还停着两辆黑色轿车等待着。
老陆直接把?车开到沙滩旁,跳下?车把?钥匙递给余温钧,就一脚深一脚浅地离去。而偌大且无边的海滩只剩下?他们两人。
男人身?姿仪态醒目不容错认,但是,也能觉得他身?边有一种压抑着风雨欲来的氛围。
转过身?,余温钧的表情还是平静的。
他第一句话是——“拿出手机,把?你发给我的短信念一遍。”
余温钧的作息时?间?和普通人不同。
上午通常是睡觉,不允许打扰,然而早晨八点,他就被玖伯叫醒。
门禁那边报告小姑娘不在家?,跟着余哲宁的车出去了,哲宁的司机也说贺屿薇去了长途公交车站。
玖伯那边正?加紧调查,余温钧的属下?又辗转传达了陈校长说的陌生女人来访。兵荒马乱里,他打开私人手机,才发现家?里的小孩在清晨的时?候发了一条短信。
——“你先不要?生气。今天我会因?为私事而回?一趟秦皇岛。谢谢。”
区区三句话,直接毁掉余董事长一天的心情。他一种
中?午还有个无法轻易推脱的会议,余温钧让老陆先到秦皇岛找人,处理完公事一路赶过来。
甚至也没心思让贺屿薇直接回?酒店了,车就近停在僻静的海边,非要?见见那个小心翼翼闯大祸的小姑娘不可。
此时?此刻,贺屿薇一冲下?车就说:“你先不要?生气,我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问?问?你意见。”
她赶紧把?陈校长的话转述出来。
余温钧虽然得知这个消息,但他还是先耐着性子听着。
贺屿薇的应对,比余温钧想得要?更冷静。
“我比较相信你调查杨艳的消息是准确的。来找我的那个女人,没准儿?只是长得很像我生母的另外一个女人。但,她自称是我母亲的行为真的很奇怪。”
余温钧颔首,赞同她的推测。
“血缘关系靠口说无凭。你和那女人亲子鉴定一对比就水落石出了。而为了稳妥起?见,你也应该和英国死者残留的DNA做一个亲子鉴定。”
贺屿薇迟疑一下?,也就点点头。有些事情,毕竟不能单纯地靠逃避解决。
余温钧脸色略微和缓。
关键时?刻,贺屿薇不会倔犟和拧,也确实算是他不讨厌的一个点。
他继续说:“在海边等待你的时候,我联系上她。”
“……谁?”
“自称是你母亲的女人。”余温钧用?一种平稳到冷漠的口吻说,“我跟她说,你在北京,让她来找我们。”
贺屿薇顿时?有点急了。她还没决定好是否见对方呢。
“无论这女人是否是你母亲,她主动打探你,就存在着一个必须要?找到你的理由。而你现在唯一要?做的是耐心,把?亲子鉴定先做出来,再考虑是否见她。而另一方面,我也不会放任一个可能给你带来麻烦的人留在秦皇岛,把?她弄到我眼皮子底下?,我更好掌控事态的发展。”
贺屿薇的神情依旧有些不安,余温钧便静静说:“薇薇,你要?学着相信我。”
她对上他的眸子,终于点点头:“好。”
这男人经常有惊人之举,但他很稳,基本?上任何大风大浪到这里都偃然解决。
……坏处是,只要?余温钧出手做事,一切就被全盘接管,任何人没有插足的余地。
九月初的海边,太阳彻底没入前,海风还是暖的。
贺屿薇定下?神来后,一阵阵头晕。
为了避免在公共交通工具里晕车,她只吃了很少的食物。在校长办公室倒是喝一杯热茶,然而血糖值已经降到眼前发黑的程度。
余温钧站在近处,她的手直接掏到男人的西装裤兜。果然,他身?上总备有几颗薄荷糖。
他被她扑过来的举动弄得猝不及
防,顺手一搂,也感受到贺屿薇肩膀上沉重的书包。
正?事说得差不多了,余温钧准备清算一下?旧账——
他不止第一次见到贺屿薇背这个破书包,她是准备跑吗?还有,发短信通知他的那股通知口吻又是怎么?回?事?
刚准备发问?,贺屿薇却又弯下?腰。
她拆薄荷糖用?力过猛,一个错手,不小心把?糖果弄飞,贺屿薇下?意识地打算去捡沙滩掉落的糖块。
余温钧真的被这小孩弄得无可奈何:“别捡掉在地上的东西吃。”
他眼皮都没抬,为她重新?剥了一粒薄荷糖。贺屿薇便小声地说:“你吃饭了吗?”
余温钧没回?答她的问?题,伸手直接把?薄荷糖填进贺屿薇毫无血色的唇间?,一股清凉,强劲的薄荷味在她舌尖上蔓延。
“不好好吃饭。不长记性,也养不熟。”他冷然地评价,
完全是评价宠物的词语吧。
贺屿薇不由怒从心起?,她瞪了他一眼。
余温钧的手指细微地动了动,面对这种每次小心翼翼却能闯大祸的家?伙,他也有点想动手。
“比起?这个,你是不是应该说一句对不起??”余温钧依旧是先礼后兵,声音如对孩子说教般平静,但眼神像鹰一样压过来,难以言喻的压迫感,“你现在勉强也算余家?的一份子。我倒是不会因?为我弟弟的事吃醋,平时?正?常交往也没太大问?题。如果需要?外出时?,跟我说一声。我不会让你一个人,一定会安排其他人来陪你。”
贺屿薇一直沉默听着,此刻脱口而出:“我又不想要?其他人!”
余温钧一扬眉,她顿时?为了失言而懊悔不已,他的心情倒是迅疾转好,却还在面无表情,甚至步步逼问?:“那你想要?谁?”
贺屿薇的脸色却也黯然下?来。
以前她没动情,他关着她,她能夹缝插针地给自己找点儿?事做。可是现在,她爱上他,他如果关着她,她就只能24小时?无穷无尽地想着他快回?来。
但,余温钧甚至都不在余家?过夜。
感觉像是曾经在荒村里照顾爸爸的日子,她每天的唯一且最重要?的工作,是等待。
等他死,或,等她自己先疯掉。
他们说话间?,海边已经慢慢地涨潮。
不知道为什么?,她垂头丧气地站在灰色海边,余温钧总有一种她会被直接吞噬的不妙感觉,当机立断地要?拉她回?来。
但,余温钧突然沉下?脸的气势实在惊人,贺屿薇刚才敏锐地瞥见他手指的小动作,下?意识地觉得他要?打人,赶紧往后退几步,结果腿一软,在沙滩跌倒。
白色的浪潮,就像狂兽的舌头纷纷扑过来舔舐着她的小腿。
余温钧穿着皮鞋都能感觉脚下?被海水浸湿且冰冷的沙滩,而贺屿薇穿得更少。
他怕她冷,直接就把?她从地面腾空抱起?来,向来沉稳的心跳顿时?加速跳动。
“不想活了么??”余温钧呵斥,不知觉就恢复低沉冷厉口气,一低头,看到贺屿薇正?一眼不眨地看着他的表情。
余温钧抱着她温暖柔软的身?体,回?忆起?在香港街头找不到她人时?的慌乱和怀疑。原本?以为那体验会是最后一次。然而今天,再次体会到相同程度的煎熬。
他也不掩饰怒气:“给我下?来!”
虽然这么?说,余温钧也没放开,她搂着他脖子没敢动。
“……跟你发短信了。”贺屿薇忍不住解释,“就算不搭余哲宁的车,我今天也想独自回?秦皇岛。但,我会回?到你身?边的……”
余温钧却没给她没留任何的情面:“你以为自己还能有其他的选择吗?”
她憋了会,又说:“来都来了。你今晚能不能就……陪我在秦皇岛住一晚。”
“我们是在讨论这个问?题吗?”他心中?怒气再度升起?,“我说话,你不听,你想找点苦头吃?最近是不是让你过得太舒服了?”
贺屿薇毫不畏惧地看着他,她坚持:“我都跟你主动发短信说明情况了,你收到后,也没回?我一条。”
余温钧严厉呵斥她:“敢用?短信通知我,胆子还不小。”
她的所有勇气终于全部消散了。
余温钧的眸中?寒意更深。
上次在香港的走丢乌龙,贺屿薇至少还满怀歉疚。但这一次,他能从那一双清澈无垢的眼睛里看出,贺屿薇是既不准备跟他主动道歉,也不太耐烦听他批评。反正?就是消极对抗了。